寒假第四天, 期末成绩下发了。晚上，森茉丽从柜子里找出森森的手机, 开机以后就看到成绩, 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轻轻落地。
森森倚在门边, 看她坐在床上盯着手机看, 就知道成绩应该下来了, 问：“妈妈，我考得怎么样”
“有进步，市里排名11。”森茉丽说话的时候眉梢眼角都带着欣慰，说, “接下来要继续努力, 争取考进前10名。”
她一个人带孩子，平时管不到森森那么多, 就怕青春期的女儿心思浮躁, 成绩下滑。看到期末的分数, 森茉丽无疑放心了很多。
“嗯。”森森揉揉眼睛，她这几天一直闷在家里做作业，寒假刚开始, 她的作业都搞定了。
“妈妈, 我寒假作业都做完了, 可以出去玩吗”
森茉丽皱眉：“你想去哪里玩”
森森走进房间, 挨着她身体在旁边坐下, 说：“我们附近有个流浪狗救助站, 现在放假了, 在那边帮忙的义工有些回家了，我想去帮那个爷爷遛遛狗，就在附近公园跑一跑，当锻炼身体了。”
“就在附近的”森茉丽好像听她提过一次。
“对呀，妈妈你什么时候放假，我带你去看一看呀。”森森说。
森茉丽点头：“行吧，不过要早点回来，这地儿治安不好，我几次下班都看见路边有小混混。”
“我会注意的。”森森伸手抱住森茉丽，亲昵地问，“妈妈，我们年夜饭吃什么”
“店里要做年夜饭，我到时候看能不能请假。”森茉丽拍拍她。
森森有点失望，不过还是乖巧地点头：“哦。”
学生们欢度寒假，森茉丽依旧忙。趁她上班，森森去了两次石头窝，都撞到韩霖杰，问他借了手机，约关叔来接。关叔特别好说话，听说她没有手机，把人送到场馆以后，跟她约定下午某个时间来接，准时准点，绝不耽误。
森森第一次单独到这里来，开门的时候还有点小心翼翼。
场馆里空无一人，里头的布置还跟陆辰昱带她来的那天一模一样。她打量着那面巨大的镜子，看到镜中的人影，面容沉静，目光淡然，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她摸了摸胸口，感受到那颗心依然在蓬勃跳动，她依然……有一股热血。
森森看着镜子里那张脸，咬唇，下定了决心。
打开电脑，她将近期热门的新歌新舞浏览一遍，挑了个感兴趣的，一段一段把动作扒下来，然后对着镜子开始练。每天练满三个小时，回家的时候汗水淋漓，特别累。为了不让森茉丽看出异常，她回家以后还要打起精神看书做题，保持学习。
楼下超市关门，房东全家都回去过年了。临近年关，明城越来越冷清。森森数着日子过，特别担心时间不够用。这几天，森茉丽出门上班以后，她几乎都要去一趟舞蹈房。原本就没什么人的城郊越发冷清，森森已经习惯这种四下里寂静无人的感觉，刚把门打开，忽听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这么巧啊，学妹。”
她吓了一跳。
是个女声。
森森完全没想到这时候居然会有人来，慌慌张张转过身，看见一个骑着机车的高挑女生，染了一头奶奶灰，墨镜黑皮衣，嘴里嚼着口香糖，特别酷。
她一下没认出来。
女生摘下墨镜，笑着瞅她，挑眉：“怎么不记得学姐我了”
看到那张脸，尤其是极具特色的单眼皮，森森想起来了，这个是舞蹈社的沈佳妮学姐。在学校的时候，她经常扎一个高马尾，配件宽大的t恤，没想到一放假，她如此放飞自我。
“学姐好。”森森跟她打招呼。
沈佳妮似乎很高兴，停了车，凑上来跟她说话：“这地儿是你的”
森森摇头：“……不是。”
“我刚看你用指纹开门。”沈佳妮笑，“我正四处找练舞的场地呢，听齐三儿说这个场馆被人买了，我顺道过来看看，学妹啊，怎么样，能让姐姐参观一下不”
她人都到门口了，森森不好拒绝，犹豫了一会儿，让她进去。
“哇塞！这地方真大！我整个社团的人都能塞得下！”沈佳妮进去就开始喊，“学妹，你学什么舞的啊”
森森：“……”
她根本没在沈佳妮面前承认过会跳舞，这人真会聊天。
沈佳妮对她的沉默并不在意，逛了一圈，挑了个沙发坐下，翘起二郎腿，十分满意：“这儿挺好，学妹你真棒。”
“学姐看完了吗”森森委婉地问。
“看完了，我累，在你这里歇一会儿。”沈佳妮仿佛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跑去看了冰箱和零食柜，啧啧称赞。
森森看她一副不打算走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开口：“学姐，你还要看吗”
沈佳妮挑了瓶水出来，冲森森晃晃，扬眉：“哦，我看看你。”
森森：“……”
沈佳妮坐下来，把墨镜放一边，喝着水，笑眯眯地说：“学妹，这儿就我们两个人，还打算藏呢”
森森没吭声，在电脑前坐下，开始上网。沈佳妮很有耐心，跟她耗了半个小时，森森看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坐不住了。她回头一看，沈佳妮赖在沙发上，眼睛眯着，仿佛睡着了。
森森开始放音乐，她没动静。
森森搬动三脚架，打开摄像机，站到了镜头前。
录了三遍才满意，她把文件导出来，坐在电脑前，准备剪辑。沈佳妮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歪着头说：“你形象真好，有没有想过混娱乐圈啊”
森森一怔，她听苏绮夏说过，沈佳妮是一个实打实的舞蹈爱好者，最近还在给舞蹈社找人，森森猜到她是来拉人进社团的，但没想到对方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她回头，见沈佳妮又回沙发上去了，盘腿冲她笑：“我叔开经纪公司的，签了好多咱们这个年纪的小妹子，我去看了，很多形象都不如你。你要是去了，一定能脱颖而出。”
森森感觉她在说笑，抿唇：“我们还是学生呢。”
“学生怎么了你跳的那个女团舞，她们刚出道的时候也是学生。”沈佳妮开始抖腿，“你外形好，还有一点舞蹈功底，可以去试试，成了就直接出道，不成再回来念书呗。”
怎么可能啊……森森感觉她说的都是天方夜谭。一个中学生，不好好读书跑去做练习生，梦想将来做大明星，这种事要是被森茉丽知道了，简直不敢想象。她要是敢生出这种念头，估计会被打断腿吧。
森茉丽极其讨厌娱乐圈的一切，严厉禁止女儿去学唱歌跳舞，在她看来，搞这些东西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森森浅浅地笑了一下，轻声说：“学姐说笑了。”
从见第一面开始，沈佳妮就看出这个女生心里藏着事，聊了几次，如她所料，森森不会轻易跟别人敞开心扉。沈佳妮直来直去的，不太懂这种性格的人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到底成熟一些，尊重每个人的想法。
“啊，学妹，原来你真不会跳街舞。”她仰天长叹，不一会儿又冲森森挤眉弄眼，“街舞很好玩的，你有底子，要不要来学啊”
……是有多缺人。
森森摇头：“抱歉，学姐，我跳舞的事还是瞒着家里的，参加社团太不现实了。”
“可是我缺人。”沈佳妮直白地说了，“我想带团参加比赛，但队伍一直没成型，学妹你救救我啊。”
森森继续摇头：“对不起……”
“表演的时候可以戴面具哦。”沈佳妮打断她，“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森森微怔。
-
陆家，帝都住宅。
陆辰昱飞了几趟，国内外都跑，去看望退休的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回来累得头发昏。春节期间既是过年又是他生日，如果不是陆廷海行动不方便，他们一家子应该去陪老人度假的。如今陆廷海行走要依靠拐杖，他不乐意出门，关夫人自然留在帝都家里陪他。
今年就在帝都过。
虽然陆廷海身体抱恙，陆辰昱也不喜欢热闹，但陆家多年经营，在圈内积累了大量人脉，听闻大少爷即将年满十七，各路礼物流水似的送了过来。关夫人除了照顾丈夫和儿子的日常生活，这几天光数礼物都够忙活了。
“哎呀呀，哥你真是，怎么不请个佣人，看嫂子忙的。”小叔陆庭泽上门，见关夫人指挥工人搬东西，上上下下的，忍不住说。
陆廷海喝了口茶，没接话。
“小辰，这是叔叔今年的礼物。”陆庭泽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笑着说，“我新投资的公司，前景还不错，哥你过目一下”
陆廷海翻了下文件，皱眉：“你去年花那么大劲就是为了弄这个”
“哥你别看不上，我这刚起步呢，这点分红只能给我们小辰当零花钱。”陆庭泽说，“小辰你别嫌弃啊。”
陆廷海：“他明年就十八了，到时候你的零花钱能不能翻个倍”
陆庭泽讪讪：“我……我努力。”
陆廷海：“其实你不用急着出去，我身体还没好全，集团内部的很多事务还是要靠你。”
“哥你放心，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定在。”陆庭泽拍胸脯保证，“现在陆氏情况稳定，将来小辰成年，不用再像咱们这样辛苦，轻轻松松就能过好日子。”
路过的关夫人听见他的话，忍不住插嘴：“小辰将来是要担起整个陆氏集团重任的，怎么能轻轻松松小叔别误导孩子，他这段时间刚开始努力呢，可不能给我又泄气了。”
“夫人，五点了。”陆廷海说，“是不是该准备晚饭了”
“好，我马上就去。”关夫人刚坐下歇口气，立刻又站起来。
关夫人进了厨房，陆辰昱不想听两个大人聊天，起身上楼。他这次一回来就发现父亲和叔叔之间有点紧张，陆廷海身体渐渐好了，要逐渐收回大权，关云峰倒还好，陆庭泽却不如舅舅利索。
大人之间的争权夺利，每句话暗含机锋，他不是听不出来，只觉得很累。
陆氏集团表面上姓陆，实际代表了陆、关两家的共同利益，彼此关系错综复杂，令人头大。关夫人在陆家守着他，因为是他陆、关两家都承认的继承人，只有他，是所有人都没有异议的。
所以，母亲会一直守着他，永远不会离开陆家，离开父亲。
陆辰昱发了会儿呆，打开手机，看见信箱里多了封邮件，本来想忽视，结果发现发件人的名字很特别。
mumumu。
他呼吸一顿，点开邮件，内容只有“生日快乐”四个字。
附件是一个视频。
他点播放，然后怔住。
风格偏成熟的舞蹈，他的小姑娘眯着弯弯的狐狸眼，扭腰挺胯，有点热辣。
和她以前的舞蹈有点不一样。
他盯着视频里的她，莫名想到，森森没两年就成年了。
身体忽然燥热。
“小辰。”关夫人突然推门进来，“你今年的礼物……”
她话说一半，突然闭嘴。
陆辰昱回头看她，脸色有点微妙。
“抱歉，妈妈打扰你了。”陆夫人见他捧着手机看视频，脸有点红，而在房间里回荡的音乐很暧昧，不时有女人撒娇的声音传来，有些尴尬。
儿子这是，长大了啊。她默默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