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这家餐厅夜间的氛围与白日截然不同,比白日要多出几分静谧旖旎。
优雅舒缓的音乐在空气中缓缓流淌,周围光线昏暗朦胧,唯一的光源来自于头顶璀璨浪漫的人造星河,微弱的光芒像是气氛的点缀,桌面上点燃的蜡烛所散发的烛光刚好照亮他们彼此的脸庞。
花言十指交叉撑着下巴,正在思考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
他再次确认了一遍桌面上的餐品,又看向一旁服务生手中倒入醒酒器的罗曼尼康帝,只觉得一切都非常眼熟,连这个位置也是。
不同的地方可能只有上次是白天,这次是夜晚,以及坐在他面前的男人换了一个。
花言沉吟许久,考虑到对方占有欲极强又小心眼的一面,他委婉地问道:“费佳,你有没有觉得……你点的东西有点熟悉?”
周围环境限制了视野,花言戴着墨镜看不太清费奥多尔的表情,只能听见对方满是疑惑的回答。
“嗯……?我只是点了他们家比较受欢迎的餐品。”费奥多尔似才反应过来什麽,“原来您上次跟弗朗西斯先生来这儿,他也点了这些吗?”
花言迟疑地应了一声,虽然听起来没什麽问题,但不知怎麽他还是觉得对方是故意的,这可能是某种直觉。
不过看在对方点的也都是他爱吃的份上,花言也没有太过纠结这一点。
上次他在弗朗西斯面前维持着矜持和优雅没吃太多,现在又有了机会,而他又一天都没吃东西,当然要把之前的遗憾补回来。
费奥多尔对于食物兴趣不大,吃的也不算多,起初他还会尝一下对方分享到他面前的食物,到后面就变成了他看对方吃,顺便时不时为对方已经见底的酒杯重新倒上醇厚的葡萄酒。
花言的进食速度不算快,动作也维持着一份良好的涵养与礼仪,显得有几分赏心悦目。
唯一的问题是……
这跟费奥多尔想象中的烛光晚餐有点不太一样。
原本用于烘托氛围的葡萄酒被对方当作用于中和口感的缓冲带,每当对方吃到那些口味较为多层次的餐品感到腻后,就会用葡萄酒中和一下,再继续享用。
当桌面上食物所剩无几时,那瓶葡萄酒也近乎空了大半。
可能是酒精的后劲开始蔓延,也可能是花言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对方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费奥多尔没办法透过墨镜看清对方此刻的神色,他只能通过询问得知对方的状态。
“花言?”
“嗯。”
花言端起手边的高脚杯,抵在唇边,徐徐仰头喝下了里面的最后一口。
跳动的烛火映衬出纤细的脖颈,喉结伴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微滚动,雪白的碎发自耳畔滑落,恰到好处地将一切重新遮掩。
费奥多尔手指抵着下巴,紫罗兰色的眼眸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显得有些晦暗,“要再点些饭后甜品吗?”
“好……”
花言没有拒绝,而对方也似乎对此早有想法,在没有询问他想吃什麽的情况下直接招来服务员点好了甜品。
花言隐隐觉得似乎有哪不对,但他思绪现在有些朦胧,像隔着一层雾,也懒得再去细想。
余光注意到玻璃瓶中在烛光下折射出靡丽殷红的醇厚酒液,秉着不能浪费的原则,他主动起身给费奥多尔倒了一半,才将剩余的全部倒给自己。
费奥多尔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青年再次一饮而尽的举动,逐渐意识到对方的酒量或许比他想象中的要好。
花言没有注意费奥多尔的反应,他目光落在服务员端到他面前的甜品上,再一次觉得这个甜品也很眼熟。
身体比思维更快地舀起甜品往嘴里送,熟悉的味道牵动了记忆,让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上次来他似乎也是吃的这个。
“费佳。”花言咬着勺子,思绪接上了之前的怀疑,“你为什麽会点这个甜品呢?”
“是不合胃口吗?”费奥多尔表现得仍旧滴水不漏,“我是按照您口味选的。”
“不对,这家餐厅合我口味的有很多。”花言缓缓抬起眼眸,有些费解地直白询问:“费佳……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费奥多尔继续否认,语气平静,“没有哦,我只是看您上次选了这个,以为您会格外喜欢。”
这个说辞好像没什麽问题。
但是依照费奥多尔的性格就算对方吃醋了,也不会承认这一点,而想要让对方在这种方面坦诚,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比起主动诉说,对方会更倾向于通过各种举动让他自己意识到这一点。
这反倒激起了花言几分好胜欲。
“原来是这样。”花言了然地点头,似已经放下了那份怀疑,却很快又话音一转,“如果你真的不介意,那……费佳,一会儿要去泡温泉吗?弗朗西斯向我推荐了一家露天温泉,送了我很多券,能被他推荐并且评价为还不错的露天温泉,一定很好。”
费奥多尔深吸了一口气,已经意识到对方是故意的了,他没有回答,而是微笑着提及了另一个问题,也不再掩藏自己的情绪。
“您跟他关系可真好呢,是在擂钵街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吗?”
这个问题让花言瞬间明白了为什麽对方会介意弗朗西斯。
他跟费奥多尔说过,他会来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对方,第一次见面的匆匆离场尚且可以解释为没准备好,可后面在他弗朗西斯成为好友时,甚至跟对方都还能没说上话,有点本末倒置。
更别提在某种程度上,弗朗西斯跟费奥多尔是敌人。
原本费奥多尔可能只是有点介意,只会用这餐来暗示一下,但现在对方被他故意激了一下,大概已经变得十分介意了。
“嗯,他是个很好的朋友,也帮了我很多忙。”
花言没在这方面隐瞒什麽,“原本我接触他只是希望他能在我当流浪汉的时候给我钱,唔……当然,那个时候还有另一个原因。”
花言唇边抑制不住地勾起弧度,他微微起身,按照费奥多尔之前向他做的那样,捧起了对方的脸颊,笑吟吟地问。
“你想知道是什麽吗?”
醇厚清甜的酒味铺面而来,眼前白发青年体温比平时略微高上一些,没有被墨镜遮挡住的皮肤虽然没有蔓延上明显的绯红,但不同于以往的热情反应,以及故意激他承认的恶劣一面,已经很好说明了那大半瓶葡萄酒对于对方而言,并不是毫无作用。
费奥多尔顺应对方力气抬起头,视线落在对方被墨镜遮住的双眼处,哪怕他本该什麽都看不见,但此刻也仍旧产生了一种近乎能够透过那层镜片看见绚丽色泽中笑意的错觉,指尖将对方垂落在脸侧的碎发挽回耳后。
即使已经有所预料,他还是问道:“是什麽?”
那张沾着些许晶莹酒液裹挟上几分殷红的唇片开合,吐露出暧昧的话语。
“是为了你……我想确定你故意被港口mafia那个干部绑架来横滨的时间,费佳。”
费奥多尔眼眸弯起,那一点不悦与阴郁已然消散,他给予了对方相同的热情,在潋着水光的唇上落下一吻,尝到了一丝令对方露出不同一面的醇香。
“冬季似乎很适合泡温泉,花言。”
……
冬季确实很适合泡温泉。
更别提他们来的时间很好。
今晚似乎不是个好天气,夜幕暗沉一片,导致这家露天温泉今晚没有多少人,再加上现在的时间已然临近深夜,来泡温泉只有他们两人。
花言随手摘下眼前的墨镜,趴在温泉边光滑的石头上,眼眸微微眯起,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任由温暖的泉水带走身体上所有的疲劳。
宁静安逸的环境里只余用于装饰而设计出的水流溅射在温泉中发出的哗哗水声,水面氤氲着白雾不断上升,将一切都晕染成朦胧一片。
费奥多尔靠坐在温泉边,虽然他平时不怎麽会把时间花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享受上,但偶尔体验一下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手掌舀起清澈温暖的泉水,又看着它们从指缝中滑落溅起大片水花,将他的倒影连同指根处那抹绚丽的色彩一同打碎。
他再次想起来自于另一个世界自己的话。
如果花言带其他人不断穿梭在各个世界之间战斗的原因是为了这种能量结晶,而这种能量结晶不仅能做到改写结局、也能供对方联系其他世界,甚至能构成对方的身体……
那这种能量结晶具体会是什麽、由什麽构成的,不言而喻。
但……即使如此,他却还是想要验证,就像是不到最后不会死心的赌徒一般,抱有某种想要得到最好结局的期待。
他微微侧过头看向身旁的青年,后者雪白的长发挽成了一个丸子头扎在脑后,露出修长脆弱的后颈与优美的肩胛骨,整个人近乎与氤氲白雾融为一体。
对方脑袋枕着手臂,趴在岸边许久没有动静,像是已经渡过了最初的兴奋状态,唯有没顺着水流下滑的身体证明对方此刻还留有意识。
“花言。”
费奥多尔指尖触及对方后颈,带起的泉水顺着对方背脊往下滑落,激起一声含糊不清的气音,也让手下的身体往水里下沉了一点。
“嗯……”花言没有更换姿势,仅把头侧过来看向了对方,嗓音带着轻微的沙哑与慵懒的软绵,“怎麽了?”
费奥多尔指腹勾勒着对方脸庞缓缓上移,再次抚上了那双拥有特殊色彩的眼眸,近微不可闻地问:“您做戒指的那些宝石……是什麽?”
花言有点困,没有过多去想对方为什麽会问这个,“是叫异能石的结晶。”
果然是这样。
费奥多尔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过多询问。
花言慢半拍地从长时间的沉默氛围中反应过来对方的那一声叹息,被酒精麻痹的大脑迟缓地运转。
费奥多尔似乎是在为什麽而感到低落,是从上一个副本人人都有死气之炎的设置、以及他拿异能石代替特殊宝石点燃火焰的举动,让对方联想到这个世界的异能会不会也是跟死气之炎相近的东西吗?比如说也都藏在每个人身体深处,只是大部分人无法唤醒一样?
花言对异能这方面一向不怎麽在意,了解也可能不如费奥多尔深,但这并不妨碍他安慰对方。
“没关系的,费佳……”他努力捞起困意中的精神,让说出口的话语尽可能地显得更真诚一些,“你尽管去完成你的理想,如果有我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也依旧会帮助你……”
费奥多尔微微张口,似乎是想要说些什麽,但他又将那些话吞了回去,神色复杂地露出一抹笑容,“嗯,谢谢您。”
怎麽听起来还是有点勉强?是他没安慰到位吗?
花言搜刮了一下他目前状态能够想到的各种角度,又补充道:“哪怕失败了,一无所有了也没关系,我当流浪汉养你,然后你伺机东山再起……”
费奥多尔这下是真的欲言又止了。
他想告诉对方自己失败的后果跟弗朗西斯不一样,也许他没那麽好的运气。
不过……
费奥多尔迟疑地问:“您一直当流浪汉……该不会就是在准备这一天吧?”
流浪汉是社会的最底层,同样也是不会被任何人关注的污秽之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最适合他们这种人的藏身之所了。
花言其实会这麽做也有不想上班的原因在,但是他现在有点困顿,刚刚说的那两句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干脆仅点了点头,肯定了对方的猜想。
费奥多尔哑然,不知道该说对方准备的过于充分了,还是该想对方这样这是不是对他太没信心了。
一小团纯粹的白忽然自视野上方盲区落进水中,他下意识抬头,如墨的夜幕中正不断飘落雪花。
“下雪了……”
费奥多尔眼眸中倒映出无数纷纷而落的白雪,它们被温泉周围暖色调的灯光照亮,又在靠近泉面散发的热意时重新化为水珠。
如同一场浩浩荡荡又义无反顾的奔赴。
亦如身侧青年本身存在与他理想的不兼容。
如果他想消灭世界上的所有异能者,将这份罪孽彻底净化,那对方本质上类似于纯粹极致异能构成的身体极有可能会随之消散,到时候对方的意识会仍旧存在吗?会用与其他平行世界的他一样的方式来联系他吗?
这个问题不得而知。
费奥多尔视线从夜幕中垂下,看向身侧的青年,在看清对方在做什麽时,他骤然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沉默。
只见对方正抬头向天空吐出一点舌尖,像是在等什麽一样。
“花言……”费奥多尔有些艰难地问道:“您在做什麽呢……?”
“接雪。”
花言因对方那一句下雪的提醒而重新打起精神,他原本是想单纯欣赏雪景的,但不知怎麽回想起了一副在下雨天朝天空张开口吃雨的怪图,已经彻底被酒精模糊的意识没能阻挡那份由怪图而冒出来的好奇心。
他本能说出了自己此刻的想法,“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下雪,有点好奇味道。”
费奥多尔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回答,也是第一次看见有人会用这种方式尝雪。
这也从侧面证实了对方现在意识不太清晰,换做平时的花言可能做不出这样的举动。
对方在喝醉的情况下,似乎会比平时更坦率、也更热情一些。
这算是对方最为真实的一面吗?
他不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他很确定等明天对方酒醒之后如果回想起现在的所作所为,绝对会后悔。
费奥多尔无奈地出声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花言。”
被喊了名字的青年下意识回过头,还未来得及合拢的唇上忽然传来一道微凉的气息,轻飘飘的,也凉凉的,像是一直没接到的雪。
花言下意识轻轻舔了一口,尝到的味道是自己呼吸间的酒精甜味。
朦胧的白雾里他近乎只能看见那片神秘深邃的紫罗兰色,其中似乎浮现出了些许惊讶?又或者是什麽更深层次的东西,花言有些分辨不出来,也没有想去分辨的兴趣。
他缓缓阖上眼睛,想要通过眨眼的方式来继续维持清醒,但在他睁开眼睛时,却发现眼前仍旧一片漆黑。
费奥多尔伸手遮住了那双近乎成为无垢纯白中唯一色彩的眼眸,他能感受到对方的疑惑,也能感受到对方有些模糊的精神。
他动作轻缓地纠缠着对方的舌尖,一点点往里推。
花言起初还任由对方怎麽做,但到后面他逐渐觉得有些不舒服,一直扭着头有点累。
如果换一个姿势可能会更方便一些。
费奥多尔察觉到花言的抗拒,他松开了对方,原本他以为对方是因为太过疲倦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没想到对方会慢吞吞地靠近。
耳边是水花大范围溅落的声响,在脖颈被温热手臂环住的同时,腿上也随之感受到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与重量,没有间隔相贴的肌肤反馈回对方的触感。
费奥多尔呼吸微顿,他下意识搂住对方腰际,以防后者会没坐稳滑进水里。
不同于之前隔着衣物的接触,此刻对方的一切都毫无遮掩地向他尽数袒露。
眼前的身体修长匀称,常年未见光而显得有几分苍白的皮肤因长时间浸泡温泉而透出些许樱粉,滑落着晶莹透亮的水珠。
花言低头轻轻碰上费奥多尔的唇,依照对方曾引导过他的那样继续。
费奥多尔不会拒绝花言的主动,更何况现在后者状态不太清醒的缘由是对方自己造成的。
他配合地微微张开唇,花言在学习什麽东西上都十分迅速,对方近乎将他第一次所做的完全复刻,也像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在这方面也要平衡一下。
让费奥多尔不合时宜地走神。
如果……到最后只能迎来最糟糕的结局,那他也会按照结果,向对方付出同等的代价,用于维持对方所一直坚守的“平衡”。
再此之前……先试试看有没有其他的、更好的方法,他已经等待了如此之长的时光,自然也不急于一时。
花言似乎发现了他短暂的分心,脆弱致命的脖颈处传来被指腹摩挲的触碰,对方像是在查找什麽一样,好半天才确认位置,停留在某一处。
花言指尖摁在费奥多尔喉结处用力,对身体逐渐失去的掌控让他没办法掌握好力道,有一种使不上力的慵懒拖拽着。
所幸费奥多尔也不需要花言太过明显的提醒,他温和地安抚对方的不满。
轻柔的动作与温暖的泉水相互叠加,让花言想要去追求更多的惬意,他逐渐不再主动,仅单纯享受,连带着回应也充满了敷衍的意味。
费奥多尔有些拿花言此刻这种状态下不讲理的任性没办法,只能尽量给对方更多想要的,直到对方失去新鲜劲主动分开。
花言眼眸缓慢地眨了一下,简单的闭合与睁开在此刻被无限拉长。
过多的舒适催生出了更多的困倦,让花言想要更加靠近舒适的源头,他下意识挪动了一下身体,似乎听见对方细微地抽了一声冷气。
这声抽气让花言想要拉回原本的距离,但费奥多尔似乎正好于此时微微屈起了身体,于是前者拉开的距离又在猝不及防之下再次滑近。
这一次对方抽气的声音相当明显了,甚至混杂着一声似忍耐着什麽的闷哼。
花言眉头微蹙,感觉自己像是撞到了温泉下方的石头,有点硌。
但他没耐心再挪回去了,感到沉重的脑袋抵在对方肩上,想让对方帮忙。
“费佳……”
轻微又带着些许喘息的声音传入耳畔,柔软温热的唇瓣若有若无地擦过颈侧,似无声的引诱。
费奥多尔环在对方腰际的指尖微微用力,他轻轻应了一声等对方接下来想说的话语。
然而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一片寂静无声中只能听见逐渐均匀的呼吸,与泉水潺潺流动的清脆声响。
费奥多尔微微拉开与花言的距离,反应迅速地托住了身前似失去平衡滑落的身体,才发现对方眼眸合起,已经完全睡着了。
费奥多尔:……
第122章
一点点的、轻微的,像是雪花飘落发出的簌簌声响被逐渐苏醒的意识捕捉。
寂静无声的卧室内开着空调,将环境控制在人体最舒适的温度,床上埋在柔软被子中青年的长发如银辉般铺陈,雪白的睫羽微颤,那双犹如星云般瑰丽耀眼的眼眸中是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迷茫。
昨晚被酒精麻痹的记忆尚且模糊,最后清晰的记忆仅停留在人造星空下的餐厅,再往后的记忆像是覆盖着一层厚重的水雾,只能在水珠顺着时间不断凝聚直至滑落下的轨迹中窥探到清晰的画面。
没等花言捕捞回想起那些模糊的记忆,脑海里率先炸响的一道电子音让他瞬间清醒。
对方像是忍耐了很久,好不容易等到他醒了,无机质的电子音因为本身的兴奋和激动硬生生展现出了喜极而泣的哽咽。
【宿主!你成了啊!】
花言:……?
花言缓缓睁大眼睛。
[什……什麽意思?]
【攻略任务完成了!】
系统高兴得开始来回播放似音效库限时免费一样的各种音效。
被乱七八糟音效冲刷的花言愈发呆滞,他记得……系统曾跟他说过攻略任务完成的几个环节,也记得对方在他跟费奥多尔接吻后催促他发出的“睡觉”邀请……
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过于震撼的情绪刺激了神经,脑子里好像有什麽画面不断闪过。
氤氲的水雾,柔软微凉的温度,为了方便追求舒适而跨坐上的身体,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与触碰,反馈回神经末梢的触感,以及最后宛如意识坠入黑暗了一样、怎麽都回想不起来更多的空白。
其中甚至掺杂着他一边想着张口接雨的怪图一边伸出舌头接雪的记忆!
来不及为社死而羞耻了,现在赶到的是毫无感受的第一次!
花言当即从床上坐起,来回检查了一下身体。
震撼的心情伴随着视线触及的皮肤而渐渐消失。
最终困惑地发现好像没什麽不舒服的地方,身体上也没留下什麽痕迹,就连醉宿者经常会出现的头疼也在他身上没有体现——这可能是因为他喝的酒不是什麽次品。
硬要说唯一不舒服的,好像只有右边的脸颊会在用力按压时出现隐隐的细微痛楚。
难道是费奥多尔不满他不小心压到对方敏感处两次、自顾自享受完睡着的事,而打了他一巴掌吗?
不对,费奥多尔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对方甚至都没趁人之危……
那到底是怎麽弄得?总该不会是费奥多尔在搬运他时不小心手滑摔了一下,刚好让他脸着地吧?
可这样造成的痛楚应该不会如此细微。
花言捂着脸颊沉思半晌,最终决定问一下随身系统。
[马路牙子……昨晚我睡着后发生了什麽?]
【其实有些片段我也不是非常清楚啦……】
系统扭捏地笼统概括。
【就……宿主你睡着之后他抱你出了温泉去更衣室换衣服,帮你穿上衣服后,他中途离开了挺久的——大概……有个几十分钟?然后回来打电话找人开车来接你们,一路开回了横滨据点——呃,好像是个新据点,总之位置跟上次不太一样。回据点后他又帮你换上了睡衣——这里攻略目标看了你好久,才上床睡在你旁边,直到临近天亮醒来离开。】
花言:……
他觉得对方在某些地方可以不用说那麽详细,而且说详细的地方还完全没必要,他真正想知道的细节对方根本没说。
[我脸有点痛,马路牙子,你说他是不是趁我睡着悄悄打我了?]
【应该没有吧……我没听见清脆的声音,也没听见沉闷的声音。】
系统努力回忆,它忽然想到了什麽。
【不过在温泉里,你睡着后,他好像朝你脸的方向抬手了。】
花言从系统碎片式的描述里拼凑出了真相——这应该是费奥多尔没忍住捏的。
系统这种充满了不确定词汇的描述是怎麽回事?
他想起对方说其实它还没毕业的事,再加上从这番他们仅是单纯在一起睡觉的描述……
花言缓缓问道。
[马路牙子,你该不会有什麽未成年屏蔽程序吧?]
系统:?!
【你怎麽知道?!】
系统大惊失色,旋即它又很快找补。
【其实我已经运作很久了啦,只是规定上写着“不能毕业就不算成年”,所以我的屏蔽程序才不能自主关闭,一些画面会打马赛克……】
系统说到一半又反应过来它上次跟自家宿主坦白没毕业时说的是自己朋友,急匆匆地改口。
【我的意思是,我只是单纯照顾宿主你的隐私!】
花言已经完全明白了。
他就说呢,如果只是单纯的睡在一起就算是攻略任务完成到最后一步,那早在学院副本里他跟费奥多尔撞在一起双双昏迷的时候就该算攻略任务完成了。
搞了半天,原来是由于这个未毕业的攻略系统有屏蔽程序,再加上当时在温泉里的情况比较模棱两可,让对方误以为完成了。
不是,这还能误以为完成的?
这怎麽听起来有点草台班子?一点都不严谨,完全没人监督的吗?
花言匪夷所思地确认。
[马路牙子,你确定攻略任务完成了吗?]
考虑到自家宿主每次都很靠谱,系统来回确认了一下。
【应该没问题吧……?该做的你们都做了,最后一步“坦诚相待再一起睡觉”也完成了……】
说到最后系统说服了自己,它狠狠点了不存在的头。
【没问题!宿主,你的愿望是什麽?说出来我帮你实现!】
花言侧过头望向窗外,看着木制窗沿处的那一层薄薄积雪沉默许久。
最终慈爱地问。
[马路牙子,你要不然跟我说清楚一下你的流程?比如说这个愿望能实现的作用域,你要采集我的攻略数据做些什麽?]
【实现愿望的能量是主系统发的,一个宿主只有一份。作用域是什麽都可以,唯一要注意的只有愿望别许的太夸张?应该是这麽说的吧,太夸张的愿望实现后可能会被所处世界驱逐出去。】
提到攻略数据,系统当即兴奋了起来。
【我采集宿主你的攻略数据,主要是用来做毕业论文——多亏了宿主你,我现在有了一个全新的研究方向,我觉得这一次我一定能毕业……我的意思是,我一定能发表出轰动整个攻略界的文章!】
花言:?
暂且不提为什麽系统毕业也要写论文……这个轰动攻略界是真的轰动吗?
花言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攻略之旅,他的所作所为,他自己看了都心虚。
[能先跟我说一下你的文章吗?]
【当然!宿主,首先我决定将标题拟成——“攻略系统是否有存在的必要”!】
系统一开口就是让花言双眼放空的炸裂标题,以至于后面内容都不用再听。
这确实能够轰动整个攻略界,但对方的毕业资格怎麽办?对方的父母怎麽……好吧,系统可能没有这个。
如果这篇论文如果成功发表出去,系统这一下算不算是砸了所有攻略系统的碗?
他小看这个没毕业的攻略系统了,对方说不准早在常年无法毕业的绝望中黑化,开始打算报复所有攻略系统。
[你这个……]
花言欲言又止,他想到了另一个角度。
[没有前辈,或者其他人告诉你攻略系统具体该做些什麽吗?论文也没帮你看过?]
【呃……】
系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它试探着回答。
【没有耶……主系统只给了我三样东西——捞宿主投放宿主要用的能量、特殊情况应急设备和实现愿望的能量。前辈们只给我说了一些注意事项,还有攻略任务节点——宿主与攻略目标的亲吻、拥抱、同居、睡觉。】
花言:……
他怀疑其他前辈给这个攻略系统的注意事项和攻略任务节点也是未成年屏蔽版的,毕竟对方没毕业。
花言忽然反应过来这好像是个死循环,对方没毕业无法得知更详细的东西,也没办法确认具体节点是否达成,而想要得知这些东西变得严谨就只能毕业,但对方不得知这些东西得不出具体数据就没办法毕业……
[在你之前,有系统没毕业就带宿主的情况吗?]
【哈哈……没有。】
系统有些心虚。
【我也不知道其他系统是怎麽毕业的,它们说是理解感情就能毕业了,但是我还是没明白是什麽意思,所以一直没有毕业,直到快临近死线,再不能毕业就只能销毁,我到处祈求才破例给了我一个实习机会……当然,这不是我,这是我的朋友。】
听起来好可怜,可怜到这种时候还不忘记嘴硬。
在同情之下,花言原谅了对方不靠谱又作风草率的事。
他怜爱地叹了口气。
[刚好我的愿望还没想好,如果你不着急,要不然你先留下来再看看?]
系统不太明白为什麽自家宿主会让它再看看,不过如果对方没有想好愿望,它一时半会儿也确实走不了。
【好……】
结束了与系统的对话,花言才有空观察对方口中的横滨新据点。
他所处的房间毫无疑问的是一间卧室,不同于中华街附近的那个,这一处据点好像更贴近于普通人的住所。
卧室宽敞舒适,他平时的衣物和物品也都搬运到了这里,唯一让他在意的地方是这里只有一张床,还是双人的大床。
这倒难怪昨晚费奥多尔会跟他睡一起了——虽然他觉得对方八成是有意为之。
花言一如既往地按照平时的习惯整理好自己,再走进厨房查找对方给自己准备好的食物。
也许是他昨晚喝得太多,醒的有点晚,费奥多尔直接给他准备的午饭,早饭已经因为冷掉而放进了冰箱。
考虑到昨天晚上他干的事,花言吃完饭痛定思痛地为对方磨了杯咖啡表示歉意。
这个据点比上一个要大许多,花言打开那扇虚合的门并没有直接看见费奥多尔的身影,得先穿过这间类似于会议室一样放着长桌的房间,再推开靠里面的那扇门,才能找到对方。
花言目光扫过背对着他的费奥多尔,落在数个计算机屏幕中,每个屏幕都呈现不同的画面,显得坐在计算机前的那道身影更忙碌了。
甚至还隐隐约约有一种风雨欲来的肃穆与紧迫。
“您醒了啊……”
费奥多尔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暂停了手中的工作,他回头看向门口,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花言,身体有哪不舒服吗?”
“没有。”
花言将手中的咖啡递给了对方,后者接过却没有第一时间喝。
费奥多尔垂下眼眸看着咖啡表面的拉花,想到了之前在咖啡厅里的时候。
“您那个时候给我制作的拉花咖啡也是这种花纹呢。”
花言:……
一定要提他失手的丢人事迹吗?
“你那个时候是怎麽看出来的?”
花言自认为他的伪装已经天衣无缝了。
“可能是因为您当时对幻象系异能把控的不太准确?我所看见的画面和听见的声音有细微的不同步,不过更重要的还是上餐速度太快,以及……”费奥多尔稍稍拖拽了一下音调,勾起对方的好奇心,“您当时身上的味道很熟悉。”
“味道?”花言警觉了起来。
这句话太有既视感,让他想到了那句弗朗西斯会说的“穷酸味”——他当时确实身无分文。
“嗯,是类似于甜点的清甜味。”费奥多尔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意外地发现对方在这方面的手艺也很不错,“跟上次您出现在船上甲板我闻到的气味一样。”
……这不是漏洞百出吗?还都串联起来了。
这也不能怪费奥多尔会警惕自己了,这种情况换谁来都觉得可疑。
花言无力地张了张口,有些不知道说什麽,索性转移了话题,“你下一步想要做些什麽?”
费奥多尔没有立即回答对方,他视线落在对方神色平静的脸庞上,与这副平静模样截然相反的是对方一直没有与他对视的反应,哪怕迟迟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也没看向他,像是在因什麽而回避。
——大概是已经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他唇边挽起笑容,故意问道:“花言,您昨晚说的话还算数吗?”
这一下那抹靡丽的红飞速蔓延。
花言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假装一点都不在意,“嗯,你想做什麽我都会帮你的,哪怕失败了,我也能当流浪汉养你。”
费奥多尔觉得对方后半句可以不用说,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提起了正事。
“能麻烦您让我见一下其他平行世界的我吗?”
花言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却也没过多询问。
在抬手想使用异能召唤时,他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费奥多尔注意到对方皱起的眉头,“花言?是出现什麽问题了吗?”
“没什麽……”花言不确定地开口,“就是……你想见哪些?”
费奥多尔:?
什麽是“哪些”?
“……有多少?”
“很多……平行世界有多少个,就有多少个‘你’,费佳……你都要见吗?”
说这话时,花言也有点艰难。
他记得原本自己异能只能召唤大概十几个,不知道为什麽会突然多出这麽多个,这可能跟系统把数据库都融在他异能里了有关。
费奥多尔沉默半晌,再开口时声音有点艰涩,“这些……您都产生过联系、也相互了解吗?”
那倒没那麽夸张。
花言摇了摇头,跟对方说明,“没有,产生过联系的可能只有十几个。”
这句“可能只有十几个”又让费奥多尔陷入了沉默。
大概是之前那句近乎无数的话语给他造成了震撼,导致他现在听见“十几个”竟然觉得还可以接受。
费奥多尔深深吸了一口气,唇边绽开与平时无二的笑容。
“那就这十几位吧,麻烦您了,花言。”
花言思考了一秒,还是提醒道:“费佳,他们之中有的所处世界是没有异能的,而哪怕有异能,他们对“书”或者其他能够帮助你完成理想的信息,可能也没有你了解的多。”
费奥多尔温和地点头,“嗯,我知道。”
他找跟花言产生过联系的“自己”并不是为了这些,而是为了进一步了解花言,想要借此看看有没有什麽能够得到两全结局的方法。花言似乎在很多地方对自身都不太了解,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从其他跟对方产生过很长一段时间联系的“自己”口中得知了。
既然费奥多尔都这样说了,那没什麽好顾及的了。
花言看了一圈这间房间的大小,果断走到外面像是会议室一样的空间抬手召唤出了他所了解的所有其他平行世界的费奥多尔。
星星点点的光芒在房间中凝聚出数道身影,当微光散去的那一刻,穿着各异,面庞相同的数道身影也随之出现在桌边。
数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于同一时间睁开,他们视线打量过周围,扫过彼此,落在花言身上时却注意到了对方身后的同位体。
“花言,好久不见。”穿着学院制服的学生“费奥多尔”率先开口。
“好久不见……?”花言若有所思地回忆,“好像距离我们分别也没过去多久。”
“是这样吗?”学生“费奥多尔”似才注意到这个问题,他语气有些惊讶。
穿着雪白衬衣披着白绒领黑斗篷的“费奥多尔”不动声色地打量过那位同位体,他看向花言,意有所指地含笑开口,“难怪您上次特意找我要横滨的据点位置呢。”
这个其实可以不用说。
花言心虚地挪了一下脚步,没有看身后费奥多尔的反应,“嗯,很感谢你的帮助。”
“费奥多尔”捕捉到了花言像是顾及什麽的回避,眼眸中笑意加深,看起来对方跟这个世界的他也没到什麽都能毫无障碍地说出口的地步,是刚确定关系吗?
“您找我们是遇见什麽麻烦了吗?”身穿黑色西式晚礼服的“费奥多尔”将话题拨上了正轨。
“其实也没有……”
花言思索着该如何跟他们说清楚缘由。
观察了花言跟其他平行世界的他交流许久的费奥多尔在此刻接过话题,“打扰了,是我有事想找你们。”
其他人闻言眼中都划过一丝了然。
“原来如此……”
没等其他人再开口,费奥多尔轻声向花言询问:“能麻烦您帮我们泡杯茶吗?上次您帮我买的红茶在厨房靠右边最上面的柜子里。”
花言幽幽瞥了一眼对方,他能看出对方想先把自己支走,方便跟其他人说什麽悄悄话的意图,也能看出对方是故意用这种浅显的手段让自己察觉并抉择。
他好说话地同意了对方的请求。
花言顺应对方的想法走出这间像是会议室一样的房间,穿过客厅进了另一边的厨房。
煮红茶用不了多少时间,为了避免他进去会出现费奥多尔想说的话还没说完的尴尬情况,他顺带调制了点香料尝试弄点新的调味红茶。
等他端着红茶再推开门进去,里面的人像是已经讨论完了,也像是遇见了什麽难题,气氛有些过于安静。
花言习惯性地先把红茶递给了自己所熟悉的身影,在对方开口感谢时,他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跟费奥多尔已经相处了很久,后者对他感谢不会带有像是维持距离感一样的礼貌意味。
花言缓缓抬起眼眸看向房间内。
费奥多尔平时在屋内是不会披斗篷的,大多数时候也都是穿着那一件紫色盘扣的白色衬衣,他召唤出来的“费奥多尔”里也有与对方平时相同打扮的,他们与费奥多尔唯一的差别只有披着斗篷。
现在其他人可能是觉得房间里温度有点高,都没有披斗篷。
因此他这一眼至少看见了三个一模一样的费奥多尔。
花言大脑瞬间停止了思考。
他若无其事地假装自己是按照靠门的位置分的,逐一把红茶送到了其他人面前。
随后毫不犹豫地抬起脚步往门口去,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花言?”费奥多尔出声喊住了对方,口吻是故作疑惑的明知故问,“您不打算留下来吗?”
“你们说就好了,我还有事。”花言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说道:“横滨有家下午茶今天促销,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伴随着话音落下,门瞬间被合拢,白发青年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在他们眼中。
学生“费奥多尔”轻轻叹了口气,似有些无奈。
给花言提供据点的“费奥多尔”没忍住笑了一声,他指节抵在唇下,“看起来他如果一时不注意,还是会认错。”
费奥多尔微微点头,对此也有些苦恼,倒不如说,早在对方难以分辨他与幻术时,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第123章
昨晚似乎下了一夜的小雪,这座沿海城市覆盖着一层湿冷的纯白色彩。
花言拉起肩头斗篷的帽檐戴上,依照模糊笼统的印象找到了那家从入秋就开始宣传平安夜与圣诞节会有促销活动的甜品店。
原本花言是不想在下雪后出门的,因为有点冷,也有点麻烦,但为了尽快逃离那个不小心认错人的尴尬之地,他又觉得区区小雪算不了什麽,连带着那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优惠都变得格外划算了起来。
哪怕他当时反应很快了,装得也很不错,也并不意味着他有能够骗过一屋子费奥多尔的自信。
更何况他还有一种如果留下会出现什麽糟糕发展的不祥预感。
种种因素之下,他决定先享受完下午茶再说。
花言坐在靠窗的位置,不仅点了最经典的招牌下午茶套餐,顺带也把这家店推出的圣诞限定款也点了一遍。
既然费奥多尔像是有什麽想要瞒着他的样子,那他刚好可以吃够了再回去。
花言一边漫无目的地发散着思绪欣赏窗外的雪景,一边慢悠悠地喝着热气腾腾的伯爵红茶,驱散身体中一路走来蓄积的寒意。
他来的时间比较早,因此店内也没有多少人,现在伴随着时间临近下午,被活动吸引来的顾客也越来越多。
花言的视线从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中逐渐转移到店内,半途中注意到一名匆匆推门而入的白发少年,后者看见排成长龙的队伍震撼地瞪圆了眼睛,仿佛没想到这点优惠力度的活动能吸引来这麽多人一样。
——是中岛敦。
花言指腹摩挲着瓷制茶杯的边缘,又想到了太宰治借助指环争夺战磨练后辈,还把他当保险的事。
这一下天时地利人和,不做些什麽都对不起自己。
中岛敦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缕视线,他下意识环顾四周,在靠窗的位置找到了注视来源,哪怕对方戴着墨镜,直觉却仍旧告诉他——对方在看着自己。
下一秒,窗边青年招手的动作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中岛敦犹豫地看了看周围,最终还是磨磨蹭蹭地挪过去了。
“花言先生,你找我有什麽事吗?”
“没什麽,只是一个人喝下午茶太无聊,想找个人聊天而已。”花言单手撑着下巴,笑吟吟地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如果你不赶时间,可以陪我聊聊吗?”
“唉?但是我还要给乱步先生买这家甜品店的圣诞节限定甜点……”中岛敦表情有些为难。
“这样啊……”花言微微点头,很快又话音一转,“可是现在人这麽多,你哪怕排队也需要很长的时间,等着也是等着,不如在这里坐着陪我聊天,等人少了再买不是更方便吗?”
“要是卖完了怎麽办?”中岛敦还是有些不放心。
“如果数量那麽少,你现在再去排队也不一定能买到吧?”花言再接再厉,继续说服对方,“而且这家店从入秋就开始宣传活动了,门外的牌子也没写限量,现在后厨一定在疯狂烤圣诞节限定甜品,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中岛敦缓缓陷入沉思,这番话听起来好像确实很有道理,就是不知怎麽,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不对。
花言抬手招来服务员给中岛敦加了套餐具,安慰道:“好了,先耐心坐下等等吧,桌面上的东西你可以随便吃哦。”
真的随便吃吗?
中岛敦迟疑地问道:“可以吗……?太宰先生告诉我,您在这方面……”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一时不察说了前辈坏话,中岛敦急忙找补,“我的意思是,会不会不太好?”
找补的晚了,花言已经从那半句话里得知了太宰治说他坏话的事实。
大概是上次在中华街不小心把对方当成费奥多尔分享了价格昂贵的茶点又悬崖勒马及时收回的事,被对方当成话题说给中岛敦听了,甚至对方十有八九还说了他在这方面相当小气的这种话。
花言维持着唇边和善的笑容,“没关系,我看人下菜碟。”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暗戳戳指责太宰先生在对方这里印象也很差一样啊!
中岛敦内心忍不住吐槽,他语气有些僵硬,“那个,花言先生,果然还是算了吧……?”
花言观察着中岛敦的反应,后者仿佛在顾及什麽一样,想要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这种反应很不对劲,是太宰治在世界融合结束后意识到他在帮助费奥多尔了?还是指环争夺战已经结束,把他当作什麽一次性的劳动力,用完就丢了?
花言沉吟片刻,选择直截了当地出击,“是太宰治让你离我远点吗?”
中岛敦没想到对方居然这麽敏锐,他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对方帮助自己的事,又浮现出自己的承诺,在良心的谴责下,他有点手足无措。
“呃……不、不是……就是……那个,呃……”
中岛敦支支吾吾了半晌,最后挫败地低下头,说出了实情,“……太宰先生,只是让我警惕一些。”
警惕的对了,但没用。
花言似难过地叹了口气,“是吗?你之前还遇到解决不了的情况找我呢,还说以后会帮我,现在就开始警惕我了……我燃烧的五年寿命终究是错付了……”
中岛敦思绪瞬间被愧疚的洪流冲走,他当即坐了下来,“没有,花言先生,我相信你的!”
他没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任何恶意,太宰先生跟他说要警惕一些,却只在他追问时反问他——有没有觉得对方跟“魔人”费奥多尔走的太近。
中岛敦回忆起自己见到对方的几次情况,发现自己大部分时候都能从对方身边看见“魔人”费奥多尔的身影,这确实太近了。
中岛敦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的白发青年,后者一如既往地披着雪白的斗篷,只不过比起之前,最近的斗篷加绒了,可能是因为冬季的来临。
他无法透过对方墨镜窥见更多的神色,只能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个,花言先生,你为什麽跟费奥多尔走那麽近?”
果然是因为这个。
花言放下茶杯看向窗外,用一副阅尽千帆的沧桑口吻说道:“原来如此,你们是因为这一点才怀疑我的啊……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告诉你也没关系。”
他回过头,嗓音压低,“其实这都是我的计策。”
中岛敦:?!
“什麽?!”反应过来自己叫的太大声,中岛敦又匆匆压低了声音,“为什麽?”
“你不觉得他很危险吗?放在身边比放在暗处要保险许多,如果放任他在暗处,那还不知道会出现什麽事呢。”花言继续压低嗓音,神秘氛围拉满,“所以我精心筹划了一场局来接近他,现在一切进行的都十分顺利,他对我不设防,我已经成功得知了他接下来的计划。”
中岛敦面色逐渐严肃,“是什麽?”
“是“书”。”花言说出了所有人都知道信息。
但他没想到对方听见这个回答反而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就知道!”中岛敦捏紧了拳头。
花言:?
你就知道什麽?
中岛敦意识到花言疑惑的反应,他跟对方解释道:“之前我不小心听见了社长他们的会议内容,是有关“书”的。”
花言:??
花言骤然沉默,好半天才艰难地问道:““书”……怎麽了?”
“还不知道。”中岛敦摇了摇头,他眉头紧皱,“我只听见了似乎是因为什麽问题,要检查“书”状态之类的只言片语。”
花言更沉默了。
他好像一不小心又给费奥多尔挖坑了。
不过往好处想想,所有人都知道对方想要“书”,而且现在对方不用再费劲地弄什麽“书签”和“书页”了,既然要检查,那肯定有机可乘。
只是……为什麽会突然要检查“书”的状态呢?是他之前融合世界、让异能短暂被取代的事情引起了横滨所有人的警惕?
如果他没记错,现在对“书”了解十分透彻的只有夏目漱石,这是对方的意思吗?
“中岛敦。”花言双手搭在对方肩头,语气认真,“我需要你的帮助。”
中岛敦也意识到了什麽不同寻常的气息,他表情变得凝重,“请说,花言先生,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你的!”
“事情是这样,我想先弄清楚你身上跟“书”之间的联系,以防到时候会出现什麽变故。”花言用并不存在的真诚眼神望着对方,“你愿意协助我吗?”
严严实实的墨镜遮住了对方的眼眸,中岛敦只能通过对方的语气,听出对方像是做出了什麽艰难抉择的觉悟。
中岛敦也很好奇他身上跟“书”之间的联系究竟是什麽,听见这句话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没问题!”
见对方同意,花言当即起身——打包甜点,打包完提着甜点找了一处监控死角的小巷,又抬手召唤了“与谢野晶子”用于以防万一,才转头对身后乖乖跟着的中岛敦说明情况。
“我一会儿可能会尝试分离你的异能,如果你感到不适可以跟我说,我会停止分离。”
中岛敦还在悄悄观察跟他印象中无二的“与谢野晶子”,听见这句话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声音有些颤抖,“那……与谢野医生是来做什麽的……?”
花言温声安抚,“是为了以防你会没办法开口说不适而出现什麽生命危险,嗯……总之是来保护你安全的。”
“与谢野晶子”配合地点头保证,“安心吧,敦。”
中岛敦完全安心不下来,他更加惊恐了,这种仗势不是说明可能会很危险吗?!
然而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若有若无的白雾逐渐蔓延,虚虚笼罩着这一处小巷,由轻薄到厚重。
花言复刻出当初涩泽龙彦分离中岛敦异能所用的能量,手中绽放出一缕缕红光轻轻摁在对方心口处。
中岛敦看见这近乎与当初相同的场面简直头皮发麻,他努力压下想要反抗的本能,在理智的拉扯间,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自己好像上当受骗了的迷茫感。
短短瞬息,如同有什麽被抽离的感觉在四肢百骸蔓延,中岛敦眼睛紧闭,下意识抓住了青年的手腕,像是濒死的受害者在抓罪魁祸首。
“花言先生……”
花言耐心地安抚,“嗯,已经好了。”
中岛敦:?
这麽快?
中岛敦尝试着睁开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在白皙手掌中悬浮着缓缓转动的银白色菱形结晶体,再往上移则是白发青年脸上的困惑神色。
这种反应让中岛敦有些惴惴不安,“是出什麽问题了吗?”
确实出问题了。
花言本来以为自己分离异能后,会出现什麽异能结晶体变成“书签”、或是变成路标指明“书”所在方向的情况,再不济也会给点什麽特殊反应,但事实却是根本毫无动静,跟异色的普通结晶体别无二致。
难道是他没掌握使用的正确方法?
极度困惑之下,花言向中岛敦问道:“你有什麽特殊感觉吗?”
“没有……?”中岛敦试探性地回答。
花言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麽了,总该不会是因为结晶体的状态封住了异能,导致感应也中断了吧?
他沉思着溶解了异能表面的结晶体,重获自由的异能像是受到了白雾的干扰,在两人之间盘旋了近一分钟才找到自己所属的主人,重新回归中岛敦身体中。
忙活了半天的花师傅忙活了半天。
花言沉默地盯着中岛敦,中岛敦也不知所措地看着花言,两人相顾无言。
只余属于冬季的冷冽寒风刮过巷子发出的呜呜声响。
第124章
虽然没达到预想的效果,但花言依旧拿出了身为成年人的成熟沉稳。
他风轻云淡地分出了一袋圣诞节限定甜点给中岛敦当作补偿——被他忽悠的补偿,又趁机搓了几下对方的白发当作安慰,才放对方离开。
中岛敦完全没意识到花言送的圣诞节限定甜点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价格,单纯以为是对方好心,挥手离去时甚至还说着,下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再喊他。
花言对此不置可否,他知道这句承诺注定实现不了,等中岛敦回去将他做的事跟太宰治一说,以后者的头脑肯定能明白他想做什麽。
不过他也并不是什麽都没能得到。
最起码他得知了“书”好像不是这麽找的。
花言努力安慰了自己,折返回刚刚那家甜品店买了几分圣诞节限定甜点,顺带又在商业街逛了一圈,最终提着大包小包回了据点。
重力操纵的异能在这种时候格外好用,花言一边控制买的东西浮在半空中,一边空出手推开了门。
伴随着一声略有些腐朽的“嘎吱”声响,数道相同面容但不同穿着打扮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们像是已经沟通完了彼此想要了解的事情,随意打发着时间等他回来一样,有的坐在沙发上翻阅着书籍,有的像是在续杯,端着红茶正从厨房中走出。
听见开门声,他们不约而同地朝声源望来。
之前花言光想着正事,没来得及欣赏,现在换一种角度来看,他后知后觉感受到这一幕还是相当有冲击力的。
平时一个费奥多尔就已经足够赏心悦目了,现在这麽多费奥多尔一同出现,穿着风格各异的服饰,像是从各个方面将吸引人的地方同时展示了出来。
穿着令花言念念不忘的“骸塞”中白色晚礼服的“费奥多尔”注意到对方似走神般短暂的停顿,他眼眸微弯,“您回来了。”
“嗯。”花言随手抹消了眼前的墨镜,又解下肩头的斗篷搭在门口的衣帽架上,“你们已经结束了吗?”
“差不多?他想要得知的——我们能提供的都提供了,剩余的不需要我们插手。”
身穿白色繁复中华服饰的“费奥多尔”靠坐在沙发扶手上,他眉眼间浮着一层温和的笑意。
“所以也是时候回去了。”
“这麽快?”花言缓缓眨了眨眼睛,“不准备吃个饭再走吗?”
“唔……关于这个问题……”
他们其实也想,但他们同样很了解“自己”,了解“自己”在某些方面不容他人染指的独占欲与掌控欲,这些阴暗的情绪被情感催化,近乎要到偏执的地步,哪怕是平行世界的“自己”也不行。
不过如果换做他们也会出现这些想法,所以他们也并不是不能理解这个世界的自己。
“会很不方便的吧?”身为学生的“费奥多尔”恰好开口,“我们人有点多,无论是出去吃,还是在这里都很麻烦,而且……我们各自都还有事情要做。”
这样就没办法了。
花言表示理解地点头,他从纸袋里掏出了一包甜品,塞到身为学生的“费奥多尔”手中,后者下意识低头看去。
惊讶地发现被塞进手里的是一个用透明塑料袋包装的姜饼人,精致可爱,如学院中春季樱花般的粉色缎带系在包装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圣诞快乐。”
花言说完又觉得有点太早了,今天好像才平安夜,于是他又复制出了一个苹果放进对方手中,补充道。
“平安夜快乐。”
学生版“费奥多尔”哑然。
半晌,他唇边勾起弧度,“嗯,圣诞节、平安夜快乐。花言,我期待着您下次来我所在的世界,希望到时候我们能在学院中见面。”
“我也是。”
花言应了一声,将对方送了回去,星星点点的光芒消散,他抬起眼眸,发现房间里的“费奥多尔”都正盯着他。
花言沉思了一秒,从纸袋里又掏出了一袋姜饼人,又顺带复制出了一个苹果,塞给离他最近的中华风“费奥多尔”,再次说出了同样的祝福。
后者原本有些欲言又止,但在低头注意到手中姜饼人包装上如他印象色般的金白色调缎带,又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纵容地笑着点头,说出了同样想让花言去他所处的世界找他的话语。
花言对此同样应答。
他力求让每个人都不白来,哪怕他不太明白为什麽每个人都会在被送离时,对他说出想要让他去对方所处世界的话。
花言有些感受到系统当初所说的性格差异了,虽然十分细微,细微到像是心情影响的一样,但还是带给了他不一样的感受。
学院的“费奥多尔”给他的感觉是偏青春的,中华风的“费奥多尔”似乎要稍微温雅一些,穿着黑色西装晚礼服的“费奥多尔”偏蛊惑一些,万圣节装扮披着漆黑斗篷的“费奥多尔”偏神秘那一面,新春繁复衣饰的“费奥多尔”偏优雅,和服赏枫的“费奥多尔”偏温和,白绒黑斗篷常服的“费奥多尔”偏理智……
在“骸塞”中白色晚礼服的“费奥多尔”给他的感受要偏危险深邃一些……
花言没忍住又看了一眼眼前的“费奥多尔”,后者能够看出对方眼眸中的欣赏,故意微微低头靠近。
“花言……既然您都答应去找他们,也答应来找我吧?”
被引诱了一下的花言当即点头,“好……”
同样得到承诺的白色晚礼服版“费奥多尔”心满意足地离开。
至此客厅里只剩下给花言感受跟最初他接触的费奥多尔无二的、也是给他提供了横滨据点位置的“费奥多尔”,后者朝花言摊开双手,眼眸中充斥着笑意。
“终于轮到我了吗?”
“嗯。”
花言行云流水地从纸袋里掏出了一袋系着紫罗兰色蝴蝶结的姜饼人,又复制出了一个苹果,给了对方相同的圣诞节礼物套餐。
不同于之前几人语焉不详的邀请,“费奥多尔”将话说的更明白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最后的结果会是什麽样,但如果迎来了我们都期望的结局……”他苍白俊美的脸庞上绽开笑容,意有所指地说道:“我也希望你们能来我所在的世界呢。”
花言逐渐意识到不对劲,“‘我们’?”
“嗯,您和他。”
“费奥多尔”说出了其他人都默认的隐性信息。
他们都清楚如果最后迎来了最好结局,以“自己”的占有欲不会让花言独自一人去见平行世界的“自己”。
“费奥多尔”注意到花言像是才反应过来的神色,似好心般跟对方展露了他们一同布置的陷阱,“学生的‘我’,向我们说明了——哪怕有一模一样的‘我’,您也不会把我们当作同一个人,我们都很想验证这一点,而在这个世界您与我们之间都有所感应,无法精确得出结果,所以只能……”
花言瞳孔地震!
他就说为什麽会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还是被他们发现自己当时认错人的事了,明明已经及时逃离了,没想到还是没躲过,甚至还在这里等着他。
花言有点想收回那句承诺,“我……”
“费奥多尔”看出花言想要反悔的意图,他态度温和又不容拒绝地询问:“您都答应他们了,也会答应我的,对吗?”
花言很想摇头,但是这样有点太区别对待了,像是自己在孤立对方一样,于是他只能咬牙忍痛点头。
“嗯……”
没关系,大不了他到时候拖延一下,反正也没说具体什麽时候……
这个想法冒出还没一秒,只听“费奥多尔”像是能够读心一样,进一步问道。
“什麽时候?春天的时候您会来吗?”
“大概会吧……”
花言止住了想法,欲盖弥彰地移开目光。
“费奥多尔”选择性忽略了对方回避的心虚反应,仅用十分期待的口吻告别。
“那麽……我会等你们的。”
话音落下,最后一名来自平行世界的费奥多尔也被送了回去。
花言有些疲倦地靠坐在沙发扶手上,想换个姿势躺下时,余光注意到了一道站在房间门口不知道看了多久的熟悉身影。
他瞬间坐起,掏出袋子里准备的最后一份姜饼人递给对方,“费佳,圣诞节快乐。”
安静看完全过程的费奥多尔眼眸微垂,视线落在对方塞进他手里的姜饼人中,包装上的缎带不同于其他来源于自身的印象颜色,他手中的是对方眼眸的绚丽色彩,明亮又璀璨。
似无声的安慰,也似有更深层的隐晦暗示。
费奥多尔拿对方无可奈何地轻轻叹了口气,“您真是公平呢。”
“其实也没有。”
花言说着用指尖拨了一下费奥多尔手中的姜饼人,原本看起来只有一个的姜饼人在此刻变成了两个,他在这方面还是知道区分的。
“我特意让店员这麽装的哦。”
——只有他有两个,也只有他拥有他。
费奥多尔读出了花言这句含蓄的话语背后,因不好意思而没有直白说出口的意思。
他其实从决定让对方将其他平行世界的“自己”带到这个世界时,就已经预料到了各种会发生的状况,但哪怕预料到了、做好了准备,也不可避免地会因情感带来的欲望而冒出些偏执又阴暗的想法与不悦的情绪。
这是人类潜藏在灵魂深处的本能,他亦是如此。
费奥多尔叹息着抚摸上对方脸庞,看着后者因他不断上移的指尖而本能眯起一只眼睛,“可是……现在还没到圣诞节,花言……”
花言懂对方的意思,他保证给对方不一样的待遇,以证对方在他这里是特殊的。
花言复制出了足足一盘苹果递给对方,“平安夜快乐,费佳。”
这麽好的平安果,别人都只有一个,而对方有足足一盘!
第125章
费奥多尔没有立即回答,他视线落在那盘红艳果实中的银质水果刀上,又似确认般缓缓下移,看向用于呈放苹果的果盘。
对方拿出来的这盘苹果像极了当初“骸塞”里放在桌子上——同样也是他在最初见到花言时,被后者坠落的动静踹飞的那盘。
说起来……
花言视线在身穿“骸塞”白色晚礼服的“他”身上所停留的时间,要比在其他人身上久上一些,而对方使用“Vita
他不否认涩泽龙彦在设计服饰方面的天赋,但是为什麽对方会在那麽多穿着各异的“他”中,唯独对这一身念念不忘呢?
是因为这是他们初遇的一幕?还是有更加深层的原因在里面?
“花言。”费奥多尔忽然开口,“您真的很喜欢“骸塞”里的‘我’呢。”
这个话题让花言有些猝不及防,也让他一时之间不确定对方会突然提及这方面的缘由。
总之先夸一下应该没错。
“我只是喜欢你穿那一套的时候,很好看。”
而花言也确实没有说谎,真的很好看,都把他给好看“死”了——指猝死前想的还是这套。
“原来如此……”费奥多尔似已经明白了一样微微点头,很快又话音一转,“那……我其他跟您产生过交集的同位体,也是因为您觉得很好看才会选择与他们创建联系吗?”
他唇边弧度不变,温和地提醒,“他们之中大部分的穿着都各不相同,而您在不同者身上停留的视线,也要比在相同穿着的‘我’身上停留的视线要久一些。”
花言:……
这观察的是不是有点太仔细了?
好吧,他承认,他当初确实是看脸下卡池的。
但是这个时候说出来会不会显得他像是肤浅的颜控?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花言目光游移,没看对方,并试图转移话题,“费佳,我在去的甜品店里遇见了中岛敦,他好像说“书”出了什麽问题,要检查“书”的状态,是你做什麽了吗?”
费奥多尔看得出对方想要转移话题的意图,不过他仍旧回答了对方,“嗯……他们大概率是因为之前世界融合的事情担忧“书”的状态,而让您这麽做的是我,所以应该算是我的原因。”
费奥多尔的语气十分平静,像是早已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而这个回答也跟花言听见这句话时脑海中冒出的猜测相同,他又回想起在中岛敦身上什麽都没能得到的事实。
好奇心驱使着他再次询问:“我尝试着分离了中岛敦的异能,但是什麽都没发生,是我的方式不对?”
费奥多尔微愣,“您分离了中岛敦异能?”
“嗯,借用了一下涩泽龙彦的能力。”
花言详细地跟对方描述了当时的情况,说到最后,他甚至开始往其他苛刻的先决条件上想。
比如说想要解除“书”的封印会不会是跟获取圣杯或者贤者之石类似的条件,夏目漱石为了保证不让人滥用“书”,所以将封印定成需要他在横滨被挑选出的异能者全部死亡,才能解除封印,继而让最后的希望——主角中岛敦通过异能“白虎”找到“书”改写一切之类的。
这个套路好像还挺符合热血少年频道的,就是有点费人。
“分离出来的异能重获自由后,在您与他之间盘旋了近一分钟才回归中岛敦身上……?”费奥多尔复述了一遍让他在意的地方,很快他眼眸中浮现出了然,“这应该是因为您身上有“书”的气息,干扰了它的判断。”
毕竟对方此刻的身体是由类似于“书”本质的力量构成的,会对“书签”造成干扰很正常。
花言明白了,原来因为是被分解进他异能的“书页”。
这样看来“白虎”的嗅觉还挺灵敏,他没复制出实体都能闻到,就是怎麽听起来有点不太灵活的样子?只会搜索最近的目标。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这是不是证明他复制出来的“书页”其实与正常“书页”一样?
花言思绪微微偏移了片刻,又重归正题,既然对方对于这种发展早有预料,那……
“费佳,你见其他平行世界的自己,难道是因为想要集思广益制定出一个能够万无一失抢到“书”的计划吗?”
顺便给其他相同世界观的“自己”提供些思路什麽的?
“不,在这方面我并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费奥多尔谦和背后的傲慢在此刻展露出一角,他指尖缠绕着对方垂落在脸侧的碎发,意有所指地告诉了对方真相,“我只是想通过他们更多的了解您,考虑到您的性格听到这些可能会……不好意思?所以才给予了您的回避选项。”
“可惜的是他们对您了解的好像也并不多。”
这是令费奥多尔感到遗憾又愉悦的结果,遗憾是因为他没办法通过了解到花言更多的信息,从而制定出一个通往两全结局的稳妥计划,愉悦则是因为比起其他平行世界的“他”,他确实要更为了解花言一些。
“只得知了您经常给他们送一些食物以及书籍之类的东西,每次出现都会先找他们,向他们告知您心血来潮更改的名字,偏爱带他们参加战斗——哪怕大部分情况都会输……”
费奥多尔一一清点着花言所做的事情,让后者愈发羞耻。
“既然你都知道我会不好意思了,就别说出来了啊……费佳……”
花言低头想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又迫于对方抵在他脸侧的手,以及不知何时环住他后腰用于拉进彼此距离的手,而被迫中止。
费奥多尔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是您问的。”
“我没想问这麽详细……”花言知道对方是故意的,却也没有计较,仅无力地说道:“你想了解我,其实可以直接问我。”
“这样啊……”
费奥多尔没有给对方太多的反应时间,对方对于自身确实是不了解,但他也有对方能够回答的问题。
“花言,您更喜欢穿着那套涩泽龙彦设计服饰的‘我’,还是穿着常服的我?”
花言:……
不知怎麽,他感觉这个地方好像有文本陷阱。
如果他回答喜欢对方穿白色晚礼服,那万一对方是在指平行世界的费奥多尔呢?如果他回答穿着常服,那岂不是等同于在否定他前面的那一句?
花言认真思考了半晌,说出了高情商回答,“我喜欢你穿着那套白色晚礼服时的样子,当然平时的你,我也很喜欢。”
费奥多尔很喜欢对方会偶尔袒露出的直白话语,哪怕很多时候都需要他去主动将对方逼入一个不得不坦率的境地才能得到。
他轻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了,花言。”
花言没从费奥多尔身上感受到不悦或是阴郁,甚至恰恰相反,对方很开心,但对方在说完这句话却松开了他,兀自进了卧室。
花言站在原地,脑海中的思绪在吃晚餐与一探究竟中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抬起脚步走了过去。
卧室的门没有合拢,也没有露出明显的缝隙,他只能小心地推开一点点试图观察对方到底在做什麽。
“花言。”
房间里的人一如既往的敏锐,对他也依旧温和纵容。
“您可以直接进来。”
“好……”
花言迟疑地应了一声,顺应对方的话语推门而入。
耳边传来布料摩擦所发出的轻响,他抬起眼眸发现对方更换了一套衣物,大片纯白的色彩映入眼帘,“费佳……?”
“嗯。”
费奥多尔慢条斯理地戴上这套白色晚礼服中最后的黑色手套,完全重现了“骸塞”中的一幕。
他走近站在门口的白发青年,后者仿佛是被什麽冲击到了一般,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后思绪似乎重新运转,浮现出惊艳之后的真实情绪。
“您真的很喜欢我这样穿呢,花言。”
费奥多尔从对方眼眸里捕捉到了喜爱与新奇,那是与在看平行世界的那个他时不同的反应,如同因为不用顾及什麽而毫不遮掩了一样。
指腹隔着手套与那层衣物重新贴在对方身后,借此让对方因本能受到细微刺激想要躲避的反应而主动靠近他。
费奥多尔低下头,似呢喃般在对方耳边询问:“我穿这套会带给你不同的感受吗?”
“因为……真的很好看。”
那些过于直白的夸赞话语花言有些说不出口,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带来若有若无的痒意,他小幅度地偏了偏头,想要躲过这份似蛊惑般的引诱。
“看起来您除了年龄之外,或许还要加上一条——也喜欢我的外表?”
费奥多尔一向擅长利用自身的每一个优势,也很清楚自身能够吸引他人的地方,他故意用唇擦过对方耳尖又逐渐下落到对方颈侧,用对方上次在温泉中相同的方式触碰着那片身为人体最为脆弱的致命处。
“不过,您具体喜欢在哪里呢?我的脸?我的手?还是其他地方?又亦或者是全部?”
费奥多尔靠得太近,本该带给人清醒的冷冽气息在此刻像是西伯利亚冻土上能够让人迷失方向的暴雪,哪怕如此,花言也势必不可能说出那些以前经常口嗨,但现在说出来会让他社死的夸赞。
但是什麽都不说也不做会显得他很不配合,毕竟对方都主动为他这麽穿了,他也得做点什麽回应一下。
花言一手抬起对方脸颊,一手勾住对方脖颈,吻上了淡色的唇。
试图用这种方式表示自己的回应,也希望费奥多尔别再追问了。
后者眼眸没有闭上,他视线一点点勾勒过对方蔓延上绯红的耳尖和脸颊,感受到了对方因性格上的内敛而显得青涩的犹豫触碰。
费奥多尔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也不在意,对方的身体会取代话语告诉他答案。
花言本来在斟酌着自己下一步该怎麽做,是该继续贴近对方,还是该短暂地分开。
然而没等他选择出一个合适的、不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冷淡,也不会显得自己太过分的动作,有什麽东西从他衣摆伸入,腰间感受到的冰冷凉意与陌生的触感率先打断了他的思绪。
花言通过腰际消失的触碰,反应过来那应该是费奥多尔的手,后者手上戴着手套,隔绝了对方本身的温度也隔绝了肌肤相贴时本该因情感而产生的安心与依恋。
那只手在伸入衣物后逐渐顺着他脊柱所在的弧在线移,似在观察什麽般不断摸索过每一个角落,原本冰冷的温度也在其中逐渐被他的体温浸染,但哪怕如此那种陌生的触感还是强硬地宣告着存在。
花言身体不断前倾想要躲开对方的触碰,但这样反而愈加靠近罪魁祸首,直到完全相贴退无可退。
费奥多尔像就是想达成这种结果,故意等他分心在那种触碰中反应过来无处可避想直接逃离时有所动作,将他的注意力又重新引回这场吻。
花言眼眸中绚丽的色彩仿佛开始融合般透着模糊不清的雾。
那只抵在脑后用于阻挡他退离的手也擦过颈侧来到了身前,冰冷的皮质触感一点点顺着领口下滑,冷空气骤然入侵。
“费佳……”
花言模糊的思绪喊着对方的名字,哪怕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麽。
“嗯,”费奥多尔的嗓音仍旧温和,其中似乎掩藏着若有若无的诱导,“花言……可以吗?”
对方嘴上是优雅又温和的询问,像是极其有礼貌知分寸地询问他的想法,但已经回到腰际摩挲着那块软肉的手,以及对方已经轻咬上他颈侧的动作,都根本没有任何想要停止的意思。
花言轻轻喘息着低头想要弯腰,又因为两人之间已经毫无间隙的距离而只能被迫将头搭在对方肩头,过于频繁的触碰与身体不断被他人探索的陌生感让他不断流失着力气,但显然对方也不需要他再坚持。
费奥多尔单手环住对方的腰将后者轻轻放在了背后的床上,暖色调的灯光自高处洒落,不同于温泉中的朦胧与无动于衷,洁白无瑕宛如上好艺术品的身体展露在眼前,每一个反应都清晰明确,无论是伴随着呼吸的细微颤抖,还是那双眼眸深处由逐渐浮现出的情感而催化出的情绪都一览无余。
雪白的长发如丝绸般散开在身下,花言视线模糊地看着对方苍白俊美的面容,将一切都尽数交付。
杂乱无章的呼吸声中时不时混杂着几声气音,费奥多尔在这方面似乎极有耐心,也满怀探索欲,近乎触碰过每个地方,直到最后他以更加清晰直观的方式感受到了对方的触碰。
这有点太超过了。
蔓延上神经末梢的感觉骤然炸开,花言本能地抗拒,又被对方按回,只能出声阻止。
“费佳……别戴着手套进去……”
“唔……抱歉。”
费奥多尔的声音中透着些许似呼吸不稳的喘息,裹挟着笑意询问。
“是让您感到不舒服了吗?”
这种事情想也想到的……
更别提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那种粗糙感有点太超过了。
花言哪怕大脑已经乱成一团,也依旧能够听出其中故意的因素。
他应了一声当做回答,模糊的思绪暴露出了最真实的想法。
“我不想隔着手套接触你……”
费奥多尔紫罗兰色的眼眸微颤,抵达极致的情绪与兴奋让其中浸染出大片类似于葡萄酒发酵出的暗红,他低低笑了两声,亲吻了对方眼睑。
“那麽,如您所愿。”
身上的触碰短暂地消失,再次接触到的是已经变得温热的手。
花言忽然有些后悔了,他眉头紧紧蹙起,抽着冷气,“费佳……指甲……”
费奥多尔似才意识到这一点,也有些苦恼,“都已经到这里了,花言,您稍微忍耐一下,可以吗?”
花言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他有些难以置信,“你……”
后面的话被对方的动作被迫咽回,费奥多尔恶劣的一面在此刻暴露得相当彻底。
他似好心般提醒,“而且……这也是您自己所要求的。”
花言觉得这好像不是一回事,不过对方啃咬的坑坑洼洼的指尖也确实没让他受伤,除了会冷不丁在某个时候刮过给他一下猝不及防之外,其他似乎都还好?
费奥多尔在这方面好像极有耐心,也格外照顾他的体验,无论是准备的工作,还是真正进入正题,都没带给他太多的痛楚。
如果对方能不恶趣味地想看他露出更多从未表现出的反应、以及不在这种时候跟他提其他平行世界的费奥多尔就更好了。
事实证明一些问题哪怕糊弄过去了,对方也会在某些时候重新提起。
对方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在此刻一览无余。
花言被冲散模糊的混乱思绪难以思考对方一些有特殊意味的话语,身体因对方动作而绷紧,却又在对方的安抚声中不自觉放松,如此反复。
眼角溢出的生理泪水将灯光与所看见的一切都晕染成模糊不清的色块。
在抵达极限的恍惚中,他似乎在混杂在一起的声音中听见了一段极为熟悉的旋律,梦幻又情况。
窗外夜幕如墨,窗沿处摆放的透明塑料袋被彩色缎带打了漂亮的蝴蝶结,其中两个做工精致的姜饼人紧紧相依。
第126章
费奥多尔这几天似乎有些忙,虽然对方平时也没有无所事事的时候,但这次给花言的感觉不太一样,像是在铺垫什麽精密计划、在每一环上都吹毛求疵。
对方给他准备的一日三餐、下午茶以及夜宵依旧符合他的胃口,甚至有点精细丰富得过了头,显得像是在用这种方式转移他的注意力。
连昨天他好不容易等身体上的不适消退,想要出门“体验生活”时,对方也会恰时出现,用各种委婉话术与温和手段打消他出门的想法。
有点似曾相识……
他依稀记得在学院里的时候对方也对他使用过相同的手段,不过当时没现在这麽……费尽心机?
那个时候对方没怎麽包装自己的真正意图,也掺杂了一点类似于威胁的因素——比如说出去遇见其他不怎麽熟悉的人会被找麻烦,举报触发规则了之类的。
当时对方应该是想瞒着他做些什麽,有了前车之鉴,再结合他从中岛敦那里得到的信息,能够让对方做出这种举动的因素呼之欲出。
——是为了抢夺“书”。
可如果是为了抢夺“书”,那为什麽对方要阻止他出门呢?还用上了这麽多手段用于掩藏自己不想让他出门的想法。
总该不会是他找中岛敦分离异能的事,给对方造成了他很不靠谱的印象吧?
花言表情凝重起来了,他认认真真回忆了一下。
当时费奥多尔听他说这些话没露出什麽困扰的神色,反倒像是不在意——毕竟太宰治对他跟对方走这麽近的事情早有怀疑,所有人也都知道费奥多尔想要得到“书”,所以不会是因为这个。
花言表情又放松下来了,继续思考其他缘由。
那会是因为什麽?
难不成是对方担心自己出门遇见太宰治或者其他跟他关系好的人,一番畅聊后对要继续帮助对方这个决定产生了动摇,又或者是会出现什麽其他意外情况,所以想在得到“书”前尽量避免这种可能?
以费奥多尔的掌控欲,这种可能似乎很大……
花言缓缓陷入了沉思,连带着嘴里的包子都暂停了咀嚼。
身后传来门被拉开所发出的细微摩擦声,属于费奥多尔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直到停在自己身后伸手挽起了他披散在肩头的长发。
“费佳。”花言慢吞吞地重新咀嚼完包子咽下,才接着说道:“你也稍微对你自己、也对我,有点信心吧。”
费奥多尔并不意外对方会察觉到他的意图——哪怕他精心掩饰。
这或许是花言太了解他这件事上唯一的坏处了,对方总能看穿他的想法,不过幸运的是对方就算看穿了,也依旧会似任他予取予求般配合。
费奥多尔手中为对方梳理好因刚起床未来得及打理而乱成一团的长发,散乱的白发聚拢,视线触及下方白皙颈处依旧散布着那夜他所留下的痕迹。
他好心情地开口,“我会记得的,花言。”
花言对此颇为怀疑,他似真似假地试探,“那我一会儿要出门了哦?”
“现在吗?”
费奥多尔语气有些苦恼,“他们将在今天下午解除“书”的封印,而现在距离那个时间点也不过一个小时,花言,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帮我。”
这个时间卡的有点太巧了。
花言幽幽转头看了对方一眼,后者在这种模棱两可到像是巧合的情况,经常会露出无辜的神色表示自己的无意,但这在他面前根本没用,他才不信这不是对方计算好的。
花言用视线谴责了一下对方,还是同意了。
“需要我做些什麽?”
费奥多尔唇边绽开笑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通信设备,细致地佩戴在对方耳廓上,“局面我已经都布置好了,您到时候只需要赶到特定的地点,其他的我会依据现场情况的变化,告诉您该做些什麽的。”
花言有些不适应地想要偏头躲过,但对方似早有预料般伸手抵在了他另一边颈侧,修长的手指顺着他脸部轮廓触碰到了耳垂。
耳边传来对方温和的安抚,“稍微忍耐一下,很快就好了。”
花言模糊不清地应了一声,“还有其他什麽吗?”
“唔……可能需要您在靠近那个地点时多注意一下周围的埋伏?他们在周围部署了大量军警,横滨的异能组织应该都会在,不过……我会尽量为您减少压力。”
费奥多尔指尖轻轻擦过那一片已经被频繁触碰得浮现樱色的皮肤,低头在对方颈侧落下一吻。
“花言,麻烦您了。”
……
距离圣诞节已经过去了近四天,但圣诞节依旧在这座城市里残留着痕迹,路灯上缠绕的红绿色彩带,街头挂着彩球的冷杉,道路上的积雪已经被踩成了薄冰。
这一次的行动至关重要,无论是异能特务科、还是他们的上层,又亦或是港口mafia和武装侦探社,都对此严阵以待。
他们十分清楚“书”对于那些境外组织的吸引力,也知道“书”一旦解除封印,那麽为了“书”而像秃鹫一样盘旋在横滨上空挥之不去的境外之敌都会像看见了食物那样凶狠啄下。
但他们却不得不这麽做。
那位掩藏在横滨的最强异能者——夏目漱石,朝他们发来了通知,或者说是透着警告意味的提醒,提醒他们——
——这个世界根源的“书”出问题了。
在这句提醒之后,夏目漱石那边没有再主动传来消息,像是在让他们自己权衡要怎麽做。
前不久像是世界融合般的记忆还历历在目,不同于那名白发青年之前带他们所去的平行世界,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改变了这个世界,哪怕只有短暂的一周,所造成的轰动也已经足够大了。
欧洲那边近乎发了疯似的在查找源头,他们为了避免那些人注意到横滨,导致出现更多混乱,不得不联手替对方掩藏。
考虑到对方在学级裁判中对“书”的了解和宣言,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不是对方所为,那麽,对方这麽做是有什麽更深层次的特殊用意吗?
又或者……是对方在费奥多尔处心积虑的接近中被后者所蒙蔽,在刻意诱导下做出了这一切?
充满不确定的问题滋生了不安与焦虑,但偏偏对方一向神出鬼没,除非主动出现,否则他们谁都无法接触到对方。
他们既无法判断对方的具体情况,也无法得知对方的想法。
查找不到可疑对象,只能将目光投向出现问题的世界根源。
他们需要确认“书”的状态,才能判断究竟出了什麽问题——哪怕从花言之前短暂出现接触了中岛敦时所做的行为来看,这极有可能是某种阳谋——也不得不这麽做,毕竟越拖下去世界所面临的危险就越大。
坂口安吾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紧紧注视着屏幕中的画面。
这片局域是这座城市的中心,同样也是最为繁华的地带,而此时却寂静无比,无关人员早已被清空,肃穆凝重的氛围在他们之间蔓延。
一道光束骤然冲天而起,宛如打碎了水晶球的玻璃壁,展现出平常安逸背后的真实。
这座城市上方浮现出了道道散发着浅光的弧线,那些弧线在半空中汇聚凝结,直到相互衔接勾勒出一个类似于法阵般繁复古老的花纹。
来不及过多观察欣赏,花纹逐渐开始碎裂,这是封印即将被解开的预兆。
“噼啪。”
细微的破碎声在这座城市中每个人耳边响起。
清晰、微弱,却又让人难以忽视。
无数光点伴随着彻底碎裂的花纹而飘逸向横滨各处,它们落在海岸、落在擂钵街脏污的角落、落在郊外草尖、落在钢铁森林的各个角落。
“书”藏在横滨的某处。
同时也无处不在。
那些光点携带着更多光点重新汇聚回光束所发射出的地方。
在这个令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关注的关键时刻,一道警告声陡然炸响。
“注意!有不明人士在往“书”所在的点位极速靠近!”
坂口安吾瞳孔骤缩,顺着脸庞不断下滑汇聚在下巴处的汗水终究还是坠落在了操作台上,晕染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周围下属迅速锁定目标,监控画面一幕幕闪过,不断靠近放大,其中的色块逐渐褪去,从模糊到清晰。
直到彻底将孤身一人靠近的那道白色身影展露在屏幕中。
——是花言。
坂口安吾不会认错那道给自己带来深刻印象的身影,哪怕后者此刻戴上了斗篷自带的毛茸茸兜帽,遮掩住了大半张脸。
……
花言身体表面浮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红色异能微光,一如既往地借助这份异能增幅了自身行动。
耳中的通信设备传来费奥多尔的提醒。
“花言,您已经进入军警警戒范围了,他们可能会在警告后开始攻击,也可能会直接攻击,您多加小心。”
确实如对方所说,花言听见了军警警告他立即离开的声音,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那些人会直接开枪。
对方似乎是见他无动于衷,数道火光自枪口中亮起,枪声在这片局域不断回响。
无论是主力部署,还是狙击手的位置,都牢牢堵死了每一个能够借助掩体躲避的角落。
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毫无死角的狩猎场。
既然如此,那就不躲了。
花言身体重量一瞬间调至最轻,又在借力上调至最高,似炮弹般迸发,刹那间冲进军警的包围圈最深处。
强行顶着枪林弹雨,毫发无损地突破了包围圈,进入了更靠近“书”的内环。
整个过程用时不到一分钟,比之前他无阻拦赶路时还快。
密切关注着这一幕的坂口安吾与费奥多尔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片刻。
费奥多尔知道花言在这方面的运气一直都很好,像是被世界偏爱,但他没想到对方现在演都不演了,明明最初的时候还会躲一下的……
坂口安吾只觉得那种在“骸塞”里死活没办法用麻醉枪击中对方的匪夷所思感再次袭来,对方根本没躲,但他们的攻击就是打不中,甚至连对方衣角都没摸到!
巨大的荒谬之下,坂口安吾回想起了对方在那场自相残杀游戏中所获得的才能——“超高校级的幸运”。
这也是幸运吗……?
真正的幸运原来是这样的……吗?
不知怎麽,坂口安吾脑海里冒出了一个相当灰暗的想法。
——对方如果铁了心想抢“书”,那应该会如囊中取物一样简单吧。
第127章
花言穿梭在各个建筑物之间,身后的军警没有追上来,仅一种古怪又匪夷所思的目光望着他,像是在看什麽不能理解之物。
花言没有太过在意,以前他幸运发力在大马路上捡到百万彩票时,他身侧的好友也是以这种目光看他的,长此以往,他已经完全习惯了。
而那些军警没有追上来,可能也跟战术安排有关,比如说一旦入侵者突破包围先原地待命封锁这片局域之类的。
这样看来留在里面的应该都是异能者了,在这方面意外的分工明确。
耳边费奥多尔的声音在短暂消失后重新响起。
“负责内部防线的是“猎犬”、港口mafia、武装侦探社、以及异能特务科的异能者,他们原本是各负责四个方位,现在得知入侵者是您的话……应该会选择先集中一同对付您。”
花言沉默了一秒,“……我的仇恨值这麽高?”
居然宁可让内部防线出现漏洞也要先干掉他,要是这个时候有其他组织突破军警也进入了中心局域,那他们这不炸了吗?
“不,这应该跟您展现出的能力有关系,能够自如使用各种异能、以及——在“骸塞”里让所有人都无法行动的那种能力。”
费奥多尔像是知道他在疑惑什麽,继续说明。
“而且横滨目前能够让他们警惕的组织也只有“死屋之鼠”和“组合”,我没有多余的人手突破军警,至于“组合”……弗朗西斯的行动应该没这麽快。”
花言察觉到对方在最后一句话上的停顿,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这些天做的准备工作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
比如说除了得到这次行动所需要的必要情报,还给其他想要抢“书”的组织使了绊子。
近期的世界融合,再加上横滨各组织现在做出的行动,其他境外势力不可能注意不到,也不可能不会从中联想到什麽。
他记得“钟塔侍从”近卫骑士长阿加莎也参与了中岛敦的悬赏,对方应该也想要“书”,但现在却没有任何动静。
会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两种。
一种是费奥多尔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暗中帮助异能特务科一同掩藏了即将解除“书”封印的信息;另一种是费奥多尔给阿加莎找了点麻烦,让对方分不出精力来参与这件事。
总之无论哪种都跟对方脱不了关系。
而对方刚刚所说的“没有多余人手”与提起“组合”时似犹豫要不要说的停顿,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费奥多尔极有可能给弗朗西斯也找了点麻烦。
花言有些不知道该怎麽说对方这种为了取得胜利所以先绊其他竞争者一脚的行为了。
难怪对方会跟他局面已经布置好了呢。
这确实很稳妥。
唇边无意识溢出的叹息似乎通过通信设备被对面的人捕捉。
费奥多尔关切地询问:“让您感到困扰了吗?”
“没有,我跟弗朗西斯是朋友,但你跟他不是,所以我不会阻止你什麽。”花言在这方面还是很清楚的,“只要你别拿我的名义去骗他进陷阱就好了。”
“好,我答应您。”费奥多尔轻轻笑了一声,将话题重新拨回眼下,“花言,您三分钟后将会在前面街道拐角处遇见武装侦探社。”
花言思考了一秒,为了避免出现什麽意外,也为了一会儿能够更轻松,果然还是把他们控住比较好。
同样的提醒也在武装侦探社几人耳边响起,国木田独步手中撕下的纸变成了电-击-枪,他与身侧的谷崎润一郎几人对视了一眼,心中细数时间。
在脚步声靠近的那一刻,他们猛地从建筑物后跃出,紧随其后想要攻击的想法仅仅只停留在想法,身体像是失去了控制般站在原地。
而站在他们面前的,则是一名穿着驼色风衣的黑发男人。
“太宰?你怎麽……”
国木田独步皱眉刚想说些什麽,很快又反应过来了不对劲,这不是他们所认识的太宰治。
视线越过笑眯眯的黑发男人往后望去,不出意外地看见了站在不远处正闭眼换墨镜的白发青年。
“我们明明都还没看见目标……”谷崎润一郎有点绝望,“难道是只要出现在对方视野内就会被控制吗?”
“不是哦,是只要进入一定范围、花言有战斗的想法就会被控制。”“太宰治”善良地为这个世界自己的同事解惑。
他像是才注意到什麽,用轻快的语气提起了新的话题,“你们在做什麽呢?这麽多人都在——啊,好像也有不在的……说起来,这里应该是横滨最为繁华的市中心吧?怎麽这麽安静?”
“太宰治”视线扫过眼前众人,发现在这里的成员除了社长、这个世界的他、中岛敦以及泉镜花,其他人倒是都在。
他在花言身上闻到了一缕似有似无的硝烟味,对方好像在做什麽很不得了的事情。
这一句话让国木田独步回想起眼前的“太宰治”其实与他们所认识的太宰治无二的事实,他当即开口跟对方说明情况,希望对方能做些什麽,让他们弄清楚花言的想法,又或者是能够阻止花言的入侵。
“因为“书”出现了问题,现在我们正在解除“书”的封印。”
“太宰治”明白了,他看向逐渐从他身边走过的花言,“你是要去抢“书”吗?”
“嗯,麻烦你在这里阻拦一下他们了,如果有其他人来,你提醒我一下,我反应很快,不会让你当木桩的。”
花言指尖微微拉低帽檐,将附有战斗界面的墨镜折叠放进了对方口袋。
“虽然这种可能已经很明确了。”“太宰治”有些无奈,“是他让你这麽做的吗?”
花言点头。
“好吧。”
“太宰治”这下是真的无话可说了,花言了解他们所有人,不存在会被费奥多尔诱骗利用的可能,因此对方会这麽做,肯定也有自己的意愿,换句话说——对方对此说不准早就有所想法和准备了。
他只得提醒,“你也别太惯着他了啊,花言。”
花言有些心虚地匆匆点头,“我知道了。”
“太宰治”觉得对方这不像是知道的样子,更像是在安抚他,使用了善意的谎言。
武装侦探社众人无力地在原地目送那道白色身影渐行渐远,国木田独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太宰治”。
“你就这麽让他走了?”
“嗯哼。”“太宰治”风轻云淡地应了一声,鸢色的眼眸里倒映出空旷的街道,“他想做的我们都不会阻拦,我们信任他的一切决定。”
“哪怕他有可能会用“书”毁灭世界?”国木田独步眉头紧皱。
“嗯嗯……如果发生了这种事,那他这麽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太宰治”一本正经地说出了会让国木田独步瞳孔地震的话。
在得到对方震撼又难以言喻的反应后,他似恶作剧得逞,笑出声,“骗你的,他不会让世界毁灭。”
国木田独步:……
这种让他拳头不自觉捏紧的感觉,确实是太宰治没错。
……
花言感受到跟费奥多尔搭档的好处了,对方会准确告诉他每个敌人的动向,也会告知他对面想用的战术,给予了一切信息,却不会插手他的处理方法。
这一点给花言带来了极大的舒适,如果比作游戏,大概就是开了挂的队友不断向他透露敌人的装备、技能、位置……等等各种信息,他都不用思考太多,只用负责爽就可以了,其他的都由对方背负。
花言用同样的手段控制住了赶来的港口mafia和“猎犬”,又在更加接近“书”的地方控制住了想要偷袭他的异能特务科众异能者。
一切简直顺利得不可思议。
花言好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纯粹的幸运了,自从被系统绑定上后他经常倒霉,以至于现在突然一直幸运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像是有什麽东西在憋着大招,准备给他一个狠的。
“花言,守在“书”附近的是福地樱痴、福泽谕吉、森鸥外,以及异能特务科的种田山头火,唔……在他们之中,您需要多注意一下福地樱痴手上的“雨御前”,这可能是唯一能够伤到您的攻击手段。”
费奥多尔的嗓音徐徐响起,细致地分析出了所有因素。
让花言更有既视感了。
考虑到“雨御前”袭击的原理是穿梭时间和空间,攻击极有可能是必中的,再加上另外三个人会用的攻击方式……
花言为了以防万一,提前将异能复制成了“请君勿死”,又抬手召唤出了“与谢野晶子”用于二重保险。
没等他准备好转身踏入最中心的局域,耳边费奥多尔的嗓音突然提高。
“小心!”
花言骤然回头,闪烁着寒光的刀锋映入眼帘,被他凭借运气偏头躲过。
没有给他太多反应过来的时间,那四人像是蓄谋已久,所有攻击手段在短短不到半秒内爆发。
福地樱痴手中“雨御前”蓝盈盈的刀刃瞬间消失,却没有再次出现,这种诡异的情况让他眼底闪过一丝惊愕。
“咦?”
留给福地樱痴的时间只有不到一秒的刹那,同样也是利用奇袭让花言没能反应过来的那短短瞬息间。
“雨御前”一旦没能袭击成功,就意味着他们的失败。
战斗页面在花言墨镜前展开,四人被硬控在原地。
“吓了我一跳……”
花言松了口气。
该说不愧是各个组织的领导者吗?果然老奸巨猾,居然选择离开“书”周围,主动向他发起偷袭。
“还是失败了啊,好不容易才想到这麽个好主意呢。”
种田山头火苦中作乐地笑了两声。
“掉链子了呢,福地阁下。”
森鸥外默然看着身侧跟他一块罚站的爱丽丝,后者已经解除了战斗状态,在不满地抱怨。
“抱歉啊,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
福地樱痴哈哈大笑了两声,像是在不好意思地道歉,但眼眸中神色却惊疑不定,““雨御前”没办法锁定他,像是他不存在于‘过去’和‘未来’。”
“仅存在于‘现在’?”
福泽谕吉理解了好友的意思,他目光肃穆地看向绕过他们想要往“书”那边去的白发青年。
缓缓开口。
“你……究竟是什麽东西?”
这个问题有点像是在人身攻击了。
花言恼怒地回头,“你怎麽还骂人?”
他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甚至还有不知道什麽时候就会被世界驱逐出去的风险,所以没办法被“雨御前”锁定也很正常吧?!
这怎麽就被开除人籍了?!
在场四人都没想到花言的侧重点会是这个,其他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福泽谕吉看似仍旧严肃庄重,实则在绞尽脑汁地尽力解释。
“……我只是想问你的存在本质。”
这不还是在拐着弯说他不是人吗?
花言冷漠地越过这四人走到“书”面前,四面八方光点不断汇聚,一本书的轮廓在其中缓缓成型。
没有让他等太长的时间,在微光消散的那一刻,一本合拢的“书”也出现在了眼前。
花言指尖触碰上封面,反馈回来的感觉跟碰到了普通的书没什麽不同。
他尝试性地拿下了面前浮在半空中的“书”,意外地发现这本“书”的手感很轻,甚至捏起来还很轻薄。
花言疑惑地翻开了“书”,下一秒,出现在眼前的情况让他猝不及防地呆愣在原地,一片空白的大脑传来了不祥预感成真的果不其然。
花言太长时间没有动作和声音的情况引起了不远处四人的注意。
也让通信设备另一端的费奥多尔察觉到异常,由于“书”所处位置是监控死角,他无法直观得知发生了什麽,只能通过询问对方得到。
费奥多尔的声音与种田山头火的声音相叠,近乎是同步出声。
“花言,发生什麽了?”
“少年,你拿到“书”后要做什麽呢?”
花言没有回答,他收敛情绪,转过身看向身后被硬控在原地的四人,向在现场与不在现场的两方同时发出疑问。
“原来……“书”被封印的太久,也会长书虫吗?”
为了更加直观展现问题,花言将手中的“书”向那四人摊开,“这本“书”只有书壳,其他什麽都没有。”
费奥多尔:?
被硬控在原地老奸巨猾的四人:?
花言在问出这个让他迷茫不已的问题后,他发现那四人不约而同地瞳孔地震,甚至连耳边属于费奥多尔的呼吸声也停滞了。
第128章
见多识广的头领四人组原本还不理解花言为什麽会愣那麽久,现在他们理解了。
夏目漱石通知他们“书”出了问题,他们对各种可能出现的糟糕发展都已经有所心理准备,比如说“书”受到了某种污染,又比如说“书”外表发生了什麽变化。
但这其中绝对不包括“书”变成了空壳!
倒不如说身为世界根源的“书”都变成空壳了,这个世界居然还能安然无恙,未免过于不可思议了吧!
一片寂静无声中,只有仅剩书壳的“书”在所有人脑海中不断回荡。
种田山头火头疼地倒吸一口凉气,其他三人震撼也不比他少。
森鸥外难得有些不知道该做什麽,福地樱痴与福泽谕吉表情愈发严肃。
半晌,花言听见费奥多尔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接受了什麽难以接受的事实,尾音带着几不可闻的轻颤,细微到犹如电子设备信号被干扰的不稳定电流。
“花言,您先带着东西回来吧,他们的增援快来了。”
花言见眼前经验丰富年纪也较为年长的四人仿佛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确认他们无法提供出什麽信息,也不是什麽阴谋陷阱,拿着仅剩书壳的“书”干脆利落地撤退。
他用与进入时相同的方法再次突破了军警的包围,哪怕后者在这段时间布置了很多陷阱也没用。
在出包围圈的那一刻,花言不忘解除战斗页面,并将召唤来的平行世界众人送回。
整个行动都顺利无比,如果忽略“书”仅剩书壳的话,这简直是一次完美的行动。
现在这种情况更像是开头顺利、过程顺利、收尾顺利,但结果不如人意。
花言顶着干完坏事甩掉跟踪必备异能“细雪”回到了据点。
门在身后合拢,异能缓缓消退,他抬起眼眸,发现费奥多尔正站在门口迎接他,对方温和地朝他抬起双臂,其意味不言而喻。
花言短暂思考了一秒,还是扑进了对方怀里,后者手臂在他腰间收拢。
费奥多尔指尖抚过怀中青年的发稍,“欢迎回来。”
这倒是很新奇的体验,给花言一种日剧里经常出现的妻子在家迎接在外劳作的丈夫的错觉。
他下巴搭在费奥多尔肩头,看不见对方此刻表情,却莫名感觉对方似乎心情不太好。
这也是正常情况,毕竟任谁看见了筹划已久、好不容易即将得到的东西,在费尽心思拿到手的时候发现已经变成了空壳,心情都会不太好。
花言安慰道:“没事的,费佳,虽然“书”没得到,但我这里有很多“书页”可以给你……嗯,就是不知道两张之间的内容能不能连贯起效。”
他会在能够无限复制“书页”的情况下帮对方抢“书”只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书”留在外界终归是个不稳定因素,万一其他人用“书”改变了费奥多尔好不容易实现的理想怎麽办?
另一个则是不确定他手中的“书页”是不是单独的个体,在不同页上面写的内容是像阅读故事书一样连贯起效,还是会各自起效。毕竟本质上他手中的“书页”相当于是一张。
费奥多尔闻言指尖微顿,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他很清楚这一点,也已经从之前花言回答他“这种异能石以前很重要,现在不算特别重要”的话里,意识到对方或许不算特别缺这种能量结晶,因此他仍旧想要得到“书”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想尝试能不能用这个世界的“书”,在完成他理想的同时,也能将对方留存下来。
如果用对方提供的“书页”,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他想创造一个没有罪恶异能者的世界,所以异能这种东西理所当然不能存在,用类似于纯粹极致异能本质能量构成身体的对方无法与他理想共存。
而花言提供的“书页”与花言自身之间的关系密不可分,自然不可能反向影响对方,给予对方一副普通人的身体、容纳对方的意识。
“书”为什麽会只剩书壳这个问题也已经不重要了。
也许是他错估了世界融合对“书”造成的影响,导致“书”出现了意外,将内页用于修补世界;也可能是“书”很早就出现了问题,直到现在支撑不住无法再隐瞒下去。
一切终究还是通往了坏结局,连尝试的可能性都没有。
费奥多尔轻轻叹了口气,“那您呢?您知道我近乎颠覆世界的理想,如果我直接用您的力量达成了这一点,您……”
后面的话费奥多尔没有直白地说出口,花言也能够明白。
是在担心他会被驱逐出这个世界吧。
系统现在虽然还没离开,也说过即使被驱逐了也没关系,它也能带自己回来,但考虑到系统没毕业也不靠谱,这确实是有风险的一件事——哪怕他已经得到了任务完成的愿望也是如此,还不知道他如果许愿不会被驱逐出这个世界会带来什麽样的后果,毕竟愿望这种东西,通常都需要谨慎对待。
不过……
“没关系。”
早在他来到这个世界、决定去接触对方时,他就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无论是当流浪汉帮助东山再起,还是帮助完成对方理想后离开,都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这也同样是花言在点燃火焰时回想起的最初觉悟,哪怕这份觉悟点燃的火焰弱小又飘渺,却也同样生生不息。
费奥多尔在决定接触对方时就已经构想好了一切用于铺陈他抵达理想的终焉,现在他得到了对方袒露的情感,距离多年理想的终焉也仅有一步之遥,却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不完美的遗憾。
花言了解他的一切,因此对方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但仍旧这麽做了——似早有预料的飞蛾扑火。
费奥多尔牵起花言往室内走去,他给对方买的蛋糕已经解冻好了。
“那您还会回来找我吗?”
这个问题……
花言沉思了一秒,随后点头,“会。”
以前朋友非要安利他看的狗血苦情剧在此刻派上了用场,别管能不能、也别管结果怎样,总之先给对方一个好的回答。
费奥多尔能够听出花言看似坚定语气背后的不确定,他更进一步问道:“要多久呢?”
“嗯……运气好的话,可能很快就回来了吧。”
花言给了对方一个系统不掉链子的情况当作回答。
但他也知道这个回答无法抹消对方会进一步问他具体时间背后的那份怀疑。
费奥多尔不会因此轻易放弃一直以来的理想,同样的,他也不希望对方会在理想达成时产生任何遗憾的情绪,又或者是因为他无法回来而出现一些爱情苦虐剧里都会出现的殉情可能。
花言脚步停下,没有继续跟对方走进厨房拿出今日份的下午茶,他拉住费奥多尔,将后者摁在了身侧的沙发上,连带着仅剩书壳的“书”也被随手丢在了沙发一边。
花言双手撑在对方头侧,单膝压在对方腿间的沙发上借此稳住身形。
试图通过这种极具压迫感的体位,让对方意识到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十分重要。
“费佳,你想知道我为什麽会喜欢“骸塞”里、穿着那一套白色晚礼服的你吗?”
花言主动提及了那晚自己怎麽样都不肯吐露出具体回答的问题。
费奥多尔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后者耳尖因即将要说的内容而蔓延上了绯红,明明一副恨不得立刻钻进地缝的模样,却还是强装不在意地看着他。
他感受到对方不同寻常的认真,重复了对方那晚数遍相同的回答,“因为很好看?”
“是很好看,但是,费佳,更多的原因是……”
花言微微闭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眸时里面只剩下炽热又纯粹的情感。
“我喜欢你胜券在握时的样子,喜欢你计谋达成时的傲慢与讥诮,“骸塞”里的你是最直白展现出这一面的时候,所以只要你的理想能够达成……”
他庄重地吐露出最后宛如起誓的话语,“我也会为你高兴并对此赞叹不已,所以你不用感到遗憾,如果你不能尽情享受那一刻,遗憾的反而是我。”
费奥多尔眼眸微微睁大,一片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倒映出低头看着他的白发青年,耳边因情绪迸发而清晰无比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大片愉悦在意外之后从深处迅速蔓延,情感像是冒泡的汽水从瓶口溢出铺陈满桌。
他伸手环在对方腰后,将后者从原本居高临下俯视他的角度拉回正常的平视,眼帘微垂,轻轻在对方唇边落下一吻,似呢喃般喟叹。
“我知道了,花言。”
费奥多尔的体温于花言而言有些低,这个吻似白雪一样轻柔地落在皮肤上,却饱含了众多复杂的情绪,似组合成雪的细微冰晶。
花言指尖抵在那个吻落下的位置,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眸。
又很快回过神,想起正事,争分夺秒地给对方复制“书页”。
花言手中光点不断汇聚,空白“书页”宛如批发般一张张凝聚成形,考虑到直接拿着一打“书页”给费奥多尔会显得有点潦草,他侧身摸过随手丢在沙发上的“书壳”夹进去填充,最后递给对方。
“不够可以再跟我说。”
“书页”管够的。
说完花言又像是想起了什麽,反正他现在连无限制“书页”都提供给对方改变世界了,那为什麽不再做的周全一点呢?
“还有其他平行世界的数据,我再给你一份吧。”
之前实体化的平行世界数据合集在他融合世界时自动消失了——可能是由于掺杂了“书页”产生了某种干扰,也可能是他当时只有系统数据库的浏览权限,所以不能复制多份之类的——现在干脆再实体化一份给对方,方便对方更加稳妥便捷地完成理想。
话音落下。
熟悉的特效再次于白发青年手中凝聚,不同于第一次的疏离,不同于第二次的触手可及,这一次费奥多尔彻底得到了对方。
纷飞的光芒不断坠落汇聚,花言一回生二回熟地弄出了那本记录着所有平行世界数据的书,在即将把这本书也交给对方时,他忽然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书”给他的感觉是轻薄,而他手上这本书给他的感觉是厚重——比之前厚了一点,也重了一点,像是容纳了两本书的重量。
花言迟疑地又收回了手中的书,为了避免意外,他草草翻阅了一下,发现了问题所在。
——像是翻不到尽头。
费奥多尔注意到花言愈发凝重的表情与不断翻页的动作,很快明悟,“是世界变多了吗?”
“嗯……”
花言已经有点想抽冷气了,脑海中逐渐开始联想到变成空壳的“书”,联想到系统在世界融合时抽取了“书页”的能量,再联想到在用异能召唤平行世界的费奥多尔时发现可召唤对象远超他异能原本作用域。
他记得……在有关“书”的设置里好像有一条是说其中折叠了数个平行世界……
不会吧……
不会“书虫”竟是他自己……不对,“书虫”该是系统。
毕竟能够抽空“书”能量的只有对方,系统大概是在之前世界融合抽取“书页”能量的时候抽过头了,通过“书页”与“书”之间的联系,抽到了“书”本体上。
亏他刚刚还安慰费奥多尔呢,现在罪魁祸首竟是他自己!
花言近乎把头埋进书里,人在尴尬的时候都会假装自己很忙,他手中越翻越快,想要用这种方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费奥多尔仅能感受到对方似有什麽超脱掌控的事情发生而感到无措又慌乱的情绪,他思索片刻,说出了最具有可能的推测安抚对方。
“这有没有可能是您频繁召唤了其他世界的我们,以及让世界融合的原因,导致出现了蝴蝶效应,从他们的世界、您所召唤的世界、我们的世界的基础上又衍生出了众多平行世界?”
花言:?
原来还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吗?!
花言缓缓陷入沉思,旋即瞳孔地震!
他发现从“太宰治”最初跟他说的结论来看,好像还真有这种情况!
对方早在一开始就提醒过他——“每当你召唤我们在这个世界停留、让我们了解这个世界更多,都有可能改变我们的命运,创造出更多的平行世界哦,这样没关系吗?”。
他当时还没有过多在意这一点,因为没想到系统只单纯降维了他,导致原本于他而言的游戏世界变成了平行世界。
后面也因为事情太多而抛掷脑后,现在遇到了问题,这个提醒才重新浮现。
但是,这个问题为什麽现在才爆发出来?明明他之前实体化所有平行世界成书的时候都没有遇见这种情况。
果然还是因为“书”的原因吗?系统究竟是怎麽抽的?
[马路牙子,你当时利用“书页”融合世界的时候,抽了多少能量?]
【抽了足以支撑世界融合的能量?】
系统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它事无巨细地跟对方说明。
【不过当时世界融合后,能量还有多,被我转化成了数据塞进了数据库里存储,原本是准备用于以防万一的,后面副本结束,我数据库都塞给你了……所以,宿主……】
花言:……
花言默然将手中的书翻到编号为270的平行世界,不出意料地发现这个世界编号后面的代称从“枝丫”变成了“枝干”。
原本这个代称只是他为了方便费奥多尔理解不同平行世界之间他能够做到的作用域,同样也是他当时随意攥写的,现在却略过他兀自发生了改变,并且他好像还改不回来。
已知系统的数据库里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还有自动生成程序,“书”的起效需要逻辑完整的因果关系,而“书”又被系统抽成了能量,还从能量转化成了数据,一同存储进了数据库里……
他在实体化所有平行世界的数据时,借用的是“太宰治”跟他所说的“世界树”猜想……
众所周知,“枝丫”能够变成“枝干”那一定是被嫁接到了“主干”上,而那个世界才刚跟这个世界融合结束……
他想的又是将所有自己能够接触的平行世界数据实体化,那绝对会牵扯到“书”的数据,而想要使用“书”的数据又需要先提条件……
这个时候就轮到省心省力的自动生成程序出场了。
如果自动生成程序优先抓取了他的想法满足了调动“书”数据的条件,让附带着能量的“书”顺利运转……
结合以上种种信息,结论自然而然地能够得出。
简而言之——
——“书”在自动生成程序中把“太宰治”说的猜想实现了。
无论在此之前原本的真相是什麽样,反正现在这个世界真成“主干”了,他的一举一动也在此基础上衍生出了更多平行世界。
事情都到这地步了,这个世界还没把他驱逐出境。这让花言不禁开始怀疑那个时候系统所感受到的“失败预兆”,该不会实际上是这个世界想要将他驱逐出境的意图吧?
然后系统为了增加成功率反向抽取“书页”的力量,结果直接把身为世界根源的“书”给抽空了。
身为世界根源的“书”都被抽空到他这里了,那这个世界当然也没办法再驱逐他。
换句话说,这个世界现在有心无力,已经完全管不了他了。
串联起一切线索得出真相的花言骤然陷入沉默。
第129章
鉴于气氛已经烘托到了这里,这件事说出来又过于丢人,花言决定假装没发现这一点,等费奥多尔彻底实现理想的时候让对方自己发现——发现他最后居然没有被驱逐出这个世界。
善意的隐瞒有时候也是很有必要的。
这样一来,原本的虚惊一场的乌龙到最后就会顺理成章地变成意料之外的惊喜,既不会破坏原本深情凄美的氛围,又不会让对方因发现把“书”变得仅剩书壳的罪魁祸首是他而感到无语,简直是一箭双雕!
但让花言感到良心不安的是费奥多尔没有第一时间去制定计划完成理想,对方近期将所有注意力都倾注在了他身上,连计算机都不怎麽打开了。
这种有求必应的温柔态度像是他命不久矣、所以想要在最后的时光陪他一同创造更多幸福美好回忆一样。
花言对此心虚不已,为了安抚自己隐隐作痛的良心,他将之前找平行世界众人共同商讨却没能用上的追人小妙招又重新用在了对方身上,试图努力补偿对方。
他趁费奥多尔替他去买冬季限定甜品的间隙,从花店取到了之前预定好的花,返回原定的地方,准备给对方一个惊喜。
圣诞节的氛围已经彻底逝去,取代而之的是更为热闹的新年氛围,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其中大部分人穿着和服,有说有笑的模样像是准备去寺庙参拜,庆祝新的一年。
花言视线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每个国家用于庆祝新年的方式不同,如果按照俄罗斯庆祝新年的习俗,他现在是不是该去买瓶香槟?
那家甜品店今天人很多,现在距离费奥多尔回来还有点时间,他记得附近有一家专门卖酒水的店,就是不知道那家店的香槟怎麽样。
花言抬起头刚准备判断方向,视线正巧触及一双鸢色的眼眸,后者似看了他很久,跟他对视一眼后又落在他怀中的花束上,面色也逐渐变得古怪。
“花言。”
半晌,太宰治还是主动开口了,他双手插在驼色风衣口袋里,语气仍旧轻快。
“方便找个地方单独聊一下吗?”
花言其实不太方便,因为他还在等费奥多尔,但是……
太宰治一如既往的态度看起来像是毫不介意他抢“书”的事情,而他之前在行动的时候也没看见对方的身影。
这些天横滨几个组织的人但凡遇到他都要追一下,不是问他抢“书”做什麽,就是问他把仅剩书壳的“书”怎麽了,追的花言不厌其烦,当即让对方原地罚站,后面可能是罚站多了,其他人不怎麽追他了,至此他才得到了普通人的安宁。
相比之下,对方这种反应就显得十分奇怪。
“你知道我抢“书”的事吧?”
“当然。”太宰治神色不变,似乎是想起了什麽,补充道:“我不会问你抢“书”做什麽,也不会问你仅剩书壳的“书”在哪儿,安心吧,花言。”
花言心底疑虑更深。
如果对方不问他这两个问题,也知道他当时抢“书”的事却没出现,那对方不是对此有所预料,布置好了什麽能够反转局面的陷阱,就是跟费奥多尔一样在当指挥位。
可按照当时他一帆风顺的情况来看,太宰治应该没有在指挥。
所以果然是有什麽后手吗?
花言墨镜后的眼神犀利起来了,决定浅浅试探一下,“去哪?”
太宰治知道对方这是同意的信号,他微微耸肩,“咖啡厅、甜品店……还是随便找个没人的角落都可以,看你方便。”
花言没那麽多的时间跟对方去正式一点的场所慢慢聊,他环顾了一圈,随手指向不远处的巷子口,“就那里吧。”
那条巷子是监控死角,也没什麽人会注意。
太宰治欣然点头,跟对方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狭窄昏暗的特殊地形削弱了外界的喧闹,虽然有些潦草,但确实是个不错的聊天场地。
为了展现诚意,太宰治主动站在了靠里的位置,他打量着怀抱花束的白发青年,问出了好不容易见到对方孤身一人时就想问的问题。
“花言,你……还在完成你的任务吗?”
“嗯?”花言疑惑地发出一声单音,没想到对方特意找他是为了这个。
他记得上次对方也说过要帮助他完成任务类似的话……
虽然太宰治会想要帮他追费奥多尔,可能是想看后者的热闹,或者是对方有什麽自己的道理,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感谢对方的好意。
“已经完成了,谢谢你。”
太宰治:?
因感受到对方与费奥多尔关系似乎愈发密切而冒出的不祥预感终究还是成真了。
对方的任务十有八九不是杀费奥多尔。
现在费奥多尔没出现任何异常情况,花言却跟他说任务已经完成了。
太宰治脑海中不断梳理最近发生的事情,保守地问道:“你的任务难道是销毁“书”吗?”
这是目前唯一带有与费奥多尔为敌意味的事件了。
虽然有很多乱七八糟说不通的地方,但最起码可以解释“书”现在只剩书壳,而世界却安然无恙的情况。
按理来说,身为世界根源的“书”如果出现问题,那这个世界一定会受到影响,但现在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如果不是夏目漱石的提醒,他们都意识不到“书”出现了问题。
这种情况大概率是花言做了什麽——用什麽东西取代了“书”,让这个世界在失去“书”的情况下也能继续正常运转。
花言没想到太宰治居然能够一眼看穿他苦苦隐瞒的秘密,以至于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这件事我不是故意的。”
太宰治:?
最终那个最为恐怖的猜想还是浮现在了眼前。
他再次看向对方怀中抱着的花束,那束花通体由百合和玫瑰组成,红白相间中还参杂着些许紫色调的风信子和勿忘我,这些花背后花语都有一个共同点——“爱”。
“……花言,能问一下这束花是给谁的吗?”
太宰治由衷希望对方的回答是扫墓用的,但事与愿违。
“费奥多尔。”
花言不理解对方问这个问题的缘由,不过还是回答了对方。
果然。
太宰治的表情彻彻底底地扭曲起来了,像是吃到了什麽让他反胃又吐不出来的东西。
他艰难地进行最后的确认,“你的任务……实际上该不会是跟费奥多尔谈恋爱吧?”
倒也没有那麽直白。
花言含蓄地回答,“其实是攻略费奥多尔。”
这有什麽区别啊?!
太宰治简直瞳孔地震!
“等一下,花言,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诡异吗?那个高维的东西大费周章把你送到这个世界,居然只是为了让你攻略费奥多尔??”
这是在干什麽?愚人节特典吗?!
更匪夷所思的是对方居然真的照做了!?
之前对方想杀费奥多尔的原因,该不会是在试图反抗那个东西给的任务吧?直到对方发现难以抵抗,无奈之下才选择了顺从??
太宰治认真地劝告,“花言,我觉得那个东西一定不吉利,搞不好还有诅咒,甚至极有可能是什麽邪神,我们一起想办法帮你摆脱那东西的控制吧。”
听到前半句话,花言还在赞同点头,这系统确实有诅咒,他自从绑定上运气就变得不稳定,时常倒霉。
不过后半句的邪神就有点抬高这个未毕业系统了,还没有到那种令人不明觉厉的地步。
“它不是什麽邪神,嗯……就是有点不靠谱吧。”花言为系统挽了一点声誉,“而且它现在已经要离开了。”
只不过是因为他愿望还没决定好,再加上他十分担忧对方会因为被毙掉论文而未能毕业直接销毁,才将对方留了下来。
太宰治:。
看对方的反应怎麽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难道对方之前表现出对费奥多尔的热情都不是演的?
“……那你之前为什麽想杀费奥多尔?”
这下轮到花言沉默了,原来误解的不止果戈里一个吗?
他委婉地试图掩盖自己不擅长这方面的真相,“其实这是我为了接近费奥多尔用的一点点小手段。”
太宰治:……
什麽人会用这种方式去接近攻略目标啊?!
太宰治觉得这不是他的问题,这换谁都会认为对方的任务是杀费奥多尔,甚至就连费奥多尔本人当时都是一副以为对方想杀自己的反应吧!
按照这个真相,他对花言做出种种举动的猜想都要推翻,对方极有可能真的不知道“书”只剩书壳,而世界的维持也是对方无意识下达成的。
换句话说,这个攻略任务正好符合花言的想法,甚至说不准是根据对方爱好生成的,对方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于本心,包括抢“书”也是为了协助费奥多尔完成理想。
现在费奥多尔在“书”只剩书壳的情况下没有任何行动,反而愿意空出所有时间陪花言……
大概率是……花言愿意付出什麽代价令费奥多尔在没有“书”的情况下也能够达成理想,为后者创造出一个没有异能者的世界。
花言能够取代“书”维持世界稳定,自然也能做到这一点。
但是,现在他们也并不是什麽都做不了。
在抢夺“书”的行动里,费奥多尔精心布局,刻意隔绝了弗朗西斯接触到花言,也隔绝了他和中岛敦以及泉镜花。
既然花言说任务已经完成,那费奥多尔肯定也对花言有所感情,能够让费奥多尔这麽做的原因只有一个——不想让花言为难或是动摇。
弗朗西斯和花言关系很好,他们是朋友。
中岛敦和泉镜花年纪尚小,花言对于年纪尚小的人都会网开一面。
更何况从之前来看,花言对中岛敦的态度还算不错,连骗后者分离异能用于找“书”时都会顾及对方的安危,最后哪怕一无所获也分给了对方甜品。
至于隔绝他……只能是单纯不想让他接触花言。
毕竟费奥多尔也很清楚,情感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是最为致命的弱点。
“花言。”太宰治缓缓开口,“你应该也知道费奥多尔的理想,他想要一个没有罪恶异能者的世界,如果他实现理想的方式是杀光所有的异能者,你也要帮他吗?”
花言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虽然从费奥多尔之前的反应来看,对方似乎暂时没有想要和他死在理想完成那一刻的想法,但这并不意味着对方不会选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如果最后对方要这麽做……
他能跟对方商量一下,让他把弗朗西斯他们送到平行世界去吗?
同样的,太宰治挑拨离间的意图有点太明显了。
花言搂紧花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你没有什麽其他事情要说,我回去了。”
太宰治并不需要对方确切的回答,他只需要花言那一瞬间的迟疑就足够了。
他随意地挥了挥手跟对方告别,“希望我们下次还能再见,花言。”
这句话的暗示意味也很明显。
明显到花言已经明白了太宰治没有任何反转局面的后手。
他没有回应太宰治,脑海中想起自己还在等费奥多尔的事实,脚下速度不自觉加快。
在快步走出巷子口的一瞬间,花言看见了静静伫立在墙边的费奥多尔,后者似乎在思考什麽极为困惑的事情,眼眸微垂,手中还提着给他买的甜品。
听见脚步声,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抬起,目光也随之落在了他脸上。
花言从对方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仅看着他的反应里缓缓意识到事情似乎有点不妙。
他犹豫地伸手牵住了对方,想要先离开这里,毕竟太宰治还在后面。
费奥多尔没有拒绝,顺从地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细雪”掩去了两人的身形,花言一边带着费奥多尔朝他们所处的据点走去,一边斟酌着询问。
“费佳,你什麽时候来的?”
费奥多尔语气仍旧温和,但说出口的内容却让花言瞳孔地震。
“在您跟太宰治进巷子里的时候。”
“你都听见了?”
花言不死心地确认。
费奥多尔轻轻点头,“嗯,我都听见了,花言。”
花言:……
系统不该说他阴湿的,费奥多尔才是真正的恐怖如斯。
怎麽他每次悄悄跟其他人说些不想让对方听见的内容,对方都能恰好听见?
这对吗?
第130章
花言脑海里反复播放他跟太宰治说的那些内容。
无论是原本想假装不知道“书”仅剩书壳的事跟他有关——将他其实不会被驱逐出世界的乌龙事件隐瞒到最后,直到尘埃落定给对方一个惊喜得到皆大欢喜的结局,还是他其实有个攻略任务的事情,全部都暴露了个彻底。
这下不仅他在对方心里的印象要发生微妙的改变,甚至搞不好要出现什麽情感危机了。
花言下意识搂紧花束,怀中浅色调包装纸受力发出的簌簌声响让他重新想起自己打算给对方送花的事实。
一次主动换来一生内向。
不过,既然不知道从何说起,那不如先送花算了。
如果用“听我解释”作为开场白会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在各种狗血爱情剧里也通常都会激怒恋人,所以先送花安抚一下对方的情绪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也许会产生那种“其实我是去给你准备礼物”了的峰回路转效果。
花言在距据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他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抬头迎上那双平静到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紫罗兰色眼眸,将手中的花束递给对方。
“费佳,新年快乐。”
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没想到对方思考这麽久居然会选择先送他花,像是思维已经完全乱成一团,把自己缠进了死角一样。
他沉默半晌,还是伸手接过,一声叹息自唇边溢出,主动为对方梳理思绪,“花言,您跟太宰治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峰回路转的效果好像没达成,但费奥多尔似乎也没怎麽生气。
花言很清楚对方问这个问题不是想要得到答案,而是想要他的亲口承认。
“嗯,抱歉……我被一个不靠谱的攻略系统绑定,它给了我一个攻略你的任务,“书”仅剩书壳的事,其实也是它干的。”
花言说完又就觉得这样的解释有点太简陋,更进一步地说明,“不过……费佳,我对你的情感无关这个攻略任务。”
费奥多尔当然清楚这一点,他能够感受到花言情感的真假,也十分清楚对方对自己的爱意不掺任何他人因素。
但是……
从听见花言说出任务是攻略他开始,他心底就浮现出了深深的疑惑,不由得开始回想对方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的每一个举动。
以至于现在其他问题都被放置在了一边,只有一个疑问尤为清晰。
原来对方在攻略他吗……?
真的,在攻略他……吗?
怎麽他印象里好像一直都是他在主动接近对方?
如果是攻略任务的话,不该是对方主动接近自己吗……?
费奥多尔陡然沉默,他忽然想起对方最开始其实主动接近自己了,然后就造成了连带着他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对方想杀他,甚至不惜他们都拉入一个无异能的平行世界体验校园生活,参加自相残杀游戏,给他创造了一个看似孤立无援的环境。
提起自相残杀游戏……
如果花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攻略他,那他得出的——有关对方的所有信息说不准都要推翻。
费奥多尔打开了花言身后据点的门,微笑着朝后者开口,“这样看来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问您呢,先进来吧,花言。”
花言敏锐察觉到对方语气背后的危险,考虑到对方恶劣的一面,他有点不太想进。
可这件事归根结底是他的问题,不进有点不太好,会显得他很没担当。
花言短暂犹豫了片刻,还是顺应对方的话抬起脚步走了进去,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显得有些寂静昏暗,属于临近夜晚时间段的晦暗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费奥多尔似乎先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玄关柜子上,耳边传来塑料袋与物品相触发出的悉悉索索声响。
花言习惯性地想要先去开灯,但伸出去的手却在半空中被另一只体温偏低的手轻轻握住。
光线昏暗的环境里花言只能看清对方的大致轮廓,看不太清具体表情。
“费佳……?”
“嗯,不用太过紧张,花言,我只是想问您一些问题。”
费奥多尔的嗓音一如既往地优雅温和,如果忽略逐步浸染呼吸间的清冷气息,以及颈侧像是被发稍划过皮肤的细微痒意,花言可能更会相信对方只是单纯想问他问题,这种模样分明更像是想跟他算账。
他没能忍住微微偏头,“你可以直接问的,费佳,只要是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那……先跟我说说您的事吧,您怎麽被那个系统绑定的?”费奥多尔不紧不慢地提出了他想要了解的最为关键的一点。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
“玩手机被数据线电死……”花言说到一半又反应过来他好像不是被电死的,改口道:“不小心猝死了,然后被一个还未毕业的攻略系统捡到绑定了。”
纵使对方改口很快,费奥多尔也听见了对方前半句的荒谬死法,无论是第一种的死法还是第二种的死法,好像都跟手机脱不开关系,他隐约有些明白对方为什麽很少用电子产品了,是因为有了某种心理阴影吗?
“那攻略目标……是系统为您选定的,还是您自己选定的?”
“大概是它根据我最喜欢的对象挑选的。”
花言已经从这两个问题里明白了对方想要了解的作用域,他干脆利落地将在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到在船上跟对方见面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包括系统给他捏异能时为了图方便直接套用原来游戏数据忘记降维的事情,以及在系统的“一计”下开启校园副本结果出现各种意料之外情况的事情。
花言所说的一切都跟费奥多尔的推测截然不同,所有事件背后的原因都相当单纯——纯粹是为了攻略他。
只是因为花言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和知识,以及绑定对方的攻略系统也是个无法未毕业的不靠谱系统,才造就了种种误解。
仔细回想,花言确实没有故意误导他过,是他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费奥多尔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像是被捉弄——让他自己因自己的思维方式而先入为主,导致全部误判的无力。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听到这两人的对话,他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发觉这一点。
费奥多尔唇蹭过对方耳尖,有些不太高兴,“花言,您攻略的对象明明是我,为什麽太宰治会比我知道更多呢?”
“我也不知道……”花言眼眸微微眯起,想躲又忍住了,“我跟太宰治见面的次数明明也不多……”
考虑到某种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定律,他将跟太宰治见面时发生的事情都跟对方讲述了一遍。
费奥多尔听到最后得出了结论——太宰治跟他一样想得太过复杂,只不过对方侧重点跟他不同,凭借着全错的开头和全错的过程误打误撞得到了正确的答案。
“可如果是这样,您和那个攻略系统到底是怎麽做到把“书”变得仅剩书壳的?”费奥多尔对此颇为困惑,“这也是您攻略的方式吗?”
“呃……不是,这个是意外。”
花言心虚地游移了视线,哪怕眼前光线昏暗到他什麽都看不清,他也仍旧欲盖弥彰地看向了角落。
“费佳,你之前不是利用了“书页”让平行世界跟这个世界融合吗?那个时候系统把世界要驱逐我的意图当作了能量不够的失败预兆,反向抽取了“书页”的力量,结果一不小心抽多了,抽到了“书”本体上……”
费奥多尔有些不知道该怎麽说花言和这个系统了,难怪对方会一直强调这是个不靠谱的未毕业实习攻略系统,这确实很能闯祸。
“……“书”消失的“书页”,难道是您给我的这些?”
“哈哈,不是。”花言干笑了两声试图缓解尴尬,“这个是你最初拿到的那张“书页”无文本版复制体,“书”消失的“书页”……被我在无意识间用掉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费佳,你在世界融合后得到的结论是什麽?”
“这个世界是‘主干’,而能够控制所有平行世界、又不会被影响的您,是所有世界的‘根源’,也是‘根部’。”费奥多尔指尖漫不经心地卷着对方脸侧的碎发,“我完全误判了呢。”
“其实也没有。”花言不好意思地说道:“虽然时间前后有点问题,不过,费佳,现在你的结论成真了……”
花言将实体化所有平行世界数据时的事情都告诉了对方。
虽然他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成为了所有世界的“根源”,不过既然对方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那一定有合理的逻辑。
比如说身为世界根源的“书”变成这个样子其实会让世界出现问题,但现在毫无动静一定是被取代了之类的。
所以没准他真成为了“根源”……
怎麽听起来有点真要成神的感觉?
费奥多尔沉默许久,“您……身体真的没事吗?”
凭一己之力支撑无数个平行世界,这似乎已经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作用域了。
“好像没什麽不舒服的地方?”花言认真感受后确认了这一点,他安慰道:“没关系,大不了到时候我把那个攻略任务完成的愿望用在这里好了。”
费奥多尔:……
甚至对方攻略任务确实已经完成了。
费奥多尔简直匪夷所思,怎麽会有人把攻略任务做成这样?
他承认,他确实被对方所吸引,也产生了情感,但……
如果对方要攻略他的话,不该是对方不竭余力地主动吗?
怎麽会有人在攻略上全靠攻略目标主动,在其他地方反倒游刃有余突飞猛进?
费奥多尔有些气恼,没忍住低头咬上眼前青年脆弱敏感的颈侧,牙齿稍稍用力磨着那块软肉,不出意料地听见对方猝不及防从唇边溢出的气音。
致命处感受到的细微痛楚让对方本能地想要反抗,但那只手在虚握上他的发稍后又很快松开,仅搭在那里没有了进一步动作,似无声的忍耐与纵容。
花言对他一向予取予求,仿佛无论怎麽样都没关系。
如果对方来这里的原因、做出的种种举动、得到的所有结果……都是因为他,那他再过分一点也没什麽关系吧?
“花言。”
费奥多尔用唇碰了碰那片被他咬出深深齿痕的皮肤当作安抚,呢喃着问出太宰治问对方的最后一个问题,同样也是对方没有回答的问题。
“如果我真的想杀光所有异能者彻底净化世界呢?您依旧会帮助我吗?”
这个问题……
花言有些迟疑,视野受限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仅通过语气他判断不出对方的真正想法。
如果费奥多尔想的话,他当然会帮助对方,可这样一来他们是不是也都得死?
成为殉道者点燃理想迎接无尽白昼的结局也不是不行,但果然还是会有点不舍……
他到时候要是利用愿望带着系统悄悄去捞费奥多尔的灵魂,再找个无异能世界一起复活,不知道会不会让对方生气。
费奥多尔从花言长时间的安静中,得知了后者极有可能已经走神的事实,他另一只手顺着对方斗篷间的缝隙进入了那一片温热的空间,指尖抵在对方腰侧微微用力,用自身冰冷的温度强行唤回对方的注意。
有些不满地轻声催促,“花言?”
被对方冰了一下的花言抽了一口冷气,感受到对方隐约有要掀起衣摆更深一步探入的意图,他当即点头,“会。”
费奥多尔得到了答案没有第一时间开口,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对方手腕,指腹清晰感知到下方那抹心跳,“这种反应……花言,您是在骗——唔,您应该不会骗我,所以……在这个答案之后,您是有什麽想法瞒着我吗?”
花言:……
难怪对方一直握着他手腕不松开,原来是为了这种时候。
“好吧……”
花言犹犹豫豫地问道:“费佳,在最后我们死的时候,我能捞走你的灵魂带你去其他没有异能的世界生活吗?”
费奥多尔好说话地点头,“如果您更想我一直陪着您的话,当然可以。”
花言的心思活络起来了,他再次试探,“那……我能在你开始杀光异能者之前,把弗朗西斯他们送到平行世界去吗?”
费奥多尔:……
感情在对方这里,他可以死了再复活,而弗朗西斯他们可以直接不用死是吗?
他指尖微微用力,语气仍旧温和,“您不觉得您有点得寸进尺了吗?花言?”
“噢……”花言失落地应了一声,旋即又重整旗鼓,“无论怎麽样,我都会帮你的,费佳,你想怎麽做?”
费奥多尔没有忽略对方短暂的失落。
虽然花言的反应没有完全让他满意,不过以对方本身的性格来看也很正常,对方的犹豫会在得到他绝对的态度时摒弃,已经变相证明了他的重要性。
同样的,如果他真的那麽做,最后那双拥有着世界所有色彩的漂亮眼眸也会彻底崩坏吧,就像是一点点融化的冰淩,不断往下坠着水珠,直到露出背后干瘪的枯枝。
——这是与对方性格完全相悖的事情,对方不会拒绝他,只能消磨自己。
费奥多尔松开控制住花言的手,指尖抚过对方脸颊,轻轻叹息,“骗您的,花言,我不会让您为难。”
那就是对方其实不会这麽做的意思了。
花言安心了。
从费奥多尔会松开他、以及那句像是承诺的坦白来看,他似乎已经安抚好了对方。
既然对方都这麽说了,那他现在不得提点什麽以防出现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
“费佳……下次你可以不要再悄悄旁听我跟其他人的谈话吗?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花言,我第一次确实不是故意的,而这一次……”
费奥多尔眉头微蹙,仿佛是在疑惑对方怎麽好意思提这点的。
“如果您跟太宰治一同离开的那个时候回一下头,稍微看一下我所在的方向,就能发现我正在路对面等红绿灯,如果我记得没错,我们当时的约定是——让您在这里等我。”
对方因买花离开就算了,跟太宰治离开算怎麽一回事?
费奥多尔缓缓提醒,“而且如果我没有跟上去,以您的性格,我不问的话,您也不会主动告诉我这一切吧?”
言下之意是——虽然花言不会隐瞒或者说谎,但那也得费奥多尔先意识到问题并问了才行——这完全是在玩文本游戏。
花言:……
花言选择性忽略了对方后一句话,仅解释了前面一句,“我如果说,我只是被太宰治的态度误导了,以为他有什麽后手才跟他离开的,你会信吗?”
“我当然相信您。”费奥多尔从容不迫地点头。
对方这句话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可能是他一直以来都太过主动,让对方养成了一点不太好的习惯。比如说会在一些特定的环境下因完全交付给他的信任,选择将注意力先放在其他人身上,从而不小心忽略他的存在和想法。
他或许不该这麽轻易放过花言,该给对方一点教训,最起码要让对方意识到有些时候不能太贪心。
费奥多尔话音一转,将话题重新拨回最初,“花言,您有没有发现您的攻略任务能够完成,很大有一部分原因都是我在主动?明明您才是攻略者,您不打算对此表示些什麽吗?”
“……我们现在可以当作刚刚什麽都没发生过吗?”
花言后悔了,他没想到对方还能把翻篇的事情再翻回去,这未免有些过于小心眼了。
“您说呢?”
费奥多尔不紧不慢地打开了对方最初想打开的灯,暖色调的光芒骤然洒落,照亮了彼此。
花言一脸纠结地站在原地,垂落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捏着斗篷内部的绒毛,想到的每一个补偿都因为种种原因划去,干脆选择权递给对方。
“费佳,你想要什麽?”
“要让我提要求吗?”费奥多尔好心地确认。
直觉告诉花言,对方一定不会提出什麽轻松的要求,不过以对方的性格,既然主动提及了这一点,那无论如何一定会达成目的,所以他的选择根本不重要。
花言无奈地点头,“嗯,既然是给你的补偿,那自然由你来提。”
“这样的话……”考虑到对方做出的那一系列事情,费奥多尔贴心地为对方做出了选择,“通常攻略任务不是都需要做些什麽提升攻略目标的好感度吗?花言,作为表示,您来试着主动取悦我吧?”
花言瞳孔地震!
真的假的?他取悦费奥多尔……?
事已至此……要不然……
费奥多尔捕捉到对方逐渐瞥向甜点和晚餐的视线,率先否决,“花言,把您喜欢吃的甜品分享给我不算是取悦我,这是您的爱好,不是我的。”
花言萎靡下去了,“费佳,你明明知道我不擅长这方面。”
费奥多尔确实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鉴于让对方自己思考可能会耗到天亮,费奥多尔还是给予了提示,“花言,请您认真回忆我们相处过的时光,以您的头脑能够得出答案的,不要让我失望,亲爱的。”
最后的话语被对方用故乡的语言吐露,微微低哑的嗓音裹挟着磁性,无端显得缠绵又缱绻。
花言感觉自己好像被上压力了,不过他对这方面确实不是毫无头绪。
费奥多尔大部分时候展现出来的情绪都很淡薄,犹如西伯利亚枝头最轻盈的新雪,连唇边一直挂着的温和笑意,也像是一层用于体现自己亲和力让人放下戒备的伪装。
因此只要重点回忆对方情绪浓烈的时候,就能轻易得出答案。
——对方喜欢他直白坦露出的爱意。
要做的事情有些太过于难为情,花言艰难地闪烁其词,“费佳,我……”
“您已经想到了,不是吗?”
费奥多尔伸手捧起对方脸颊,循循善诱地进一步逼迫对方吐露,“花言,对我说出您的情感、说出您其他喜欢我的地方……说出,能够让您对所有的‘我’都特殊的原因。”
费奥多尔执着到近乎偏执的询问已经很好告知了花言他此刻别无选择。
或许是一直以来他近乎于无的主动,才会让费奥多尔偏向于用这种方式不断确认他的情感。
在一段恋情中,也确实不能一直让某一方主动。
花言轻轻呼出一口气,用自己的双手覆上对方捧在他脸颊两侧的手。
“费佳,我喜欢你见证时光流逝时代变迁近乎什麽都知道的无所不知,喜欢你如火焰般燃烧的理想,喜欢你身上深远而又危险的气息,喜欢你在理想的道路上仿佛要将世界连带着自己也焚烧殆尽般的殉道风格……”
花言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费奥多尔,被封存在心底一直扣扣索索只一点点掏出来的爱意在此刻尽数倾泻。
“我喜欢你的全部,无论是好的一面还是坏的一面,我全都喜欢。”
费奥多尔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弯起的眼眸中盛满了发自内心的笑意,他低头粘贴了那片柔软温热的唇,回应了对方好不容易蓄积出的勇气与这份纯粹到只供给他一人的情感。
微凉的指尖牵引着对方自己解下披在肩头的斗篷,从领口往下逐一解开扣子。
朦胧到似引诱的话语自唇边溢出,轻轻蹭过对方白皙温暖的皮肤,“再对我呈现您更多的爱意吧,花言。”
花言小幅度地抬起头,感受到对方动作逐渐往下,他指尖搭在对方肩头。
“别在这里,费佳……”
这个要求费奥多尔自然会同意。
暧昧缠绵的氛围不断在柔软的床铺上蔓延,不成句的零碎话语与喘息一同回响。
花言模糊的意识在对方的手中逐渐偏移——他应该先让对方修下指甲的,不然每次都这样有点太过了。
在身体完全被打开,即将步入正剧的那一刻,费奥多尔忽然停下了动作,连带着两人的位置也发生了转换。
花言坐在费奥多尔腿上,下意识搂住对方脖颈,有些迷茫,“费佳?”
“嗯,不是说好要取悦我吗?花言?”
费奥多尔指尖还沾着晶莹的水光,一点点摩挲过对方腰际,他意有所指地说道:“一切我都为您准备好了,您学东西也很快,知道接下来该做什麽的,对吗?”
花言慢半拍地意识到了什麽。
他缓缓睁大了眼眸,没想到这也在取悦对方的范围内。
顶着费奥多尔似鼓励般温柔的视线,他低头看了一眼,又抬头看向对方,又低头。
如此反复确认了几遍,有点想去捡衣服遗憾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