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日香弦鸣窒息的表情中,小兰点了点头。
“妈妈搬家以后,爸爸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要照顾好爸爸,就开始学着打扫房间做饭。洗衣服比较简单,有些污渍要特意手搓,其他时候按颜色深浅放进洗衣机里。”
黑发绿眸的女性暗自咋舌,她想起上次去隔壁男孩们的公寓时,看见松田阵平从洗衣机里掏出一件灰色的衬衫。
“我记得你没卖过灰衬衫?”
“啊,一起洗的裤子褪色了。”
连小朋友都知道不同颜色的衣服要分开洗,被工作折磨得精疲力竭的松田警官却会把换洗的衣物往洗衣机里一塞,然后倒头就睡。如果及时被幼驯染阻止,则又有一件无辜白衬衫被拯救,如果萩原研二刚好值班,明日香弦鸣也没过去找他……就只能期待黑西裤质量好不掉色了。
至于研二同学则是乱中有序的典范,地会扫、碗会洗,但买的一堆东西则是在各自的区域里各有各的乱法。他很有分区意识,食品区和杂志区分得很开,但耐不住食品是散装咸口往盒装甜口里塞,杂志也是体育时尚美食混在一堆。
放在一般标准来说,已经算很不错了,但明日香弦鸣对于长期住所的规划有强迫症,规整的摆放能让她第一眼注意到不和谐的地方,从而推断出是否有人来过。
你永远不能指望独居青年的居住环境有多整洁,但起码他们自己的事情会自己干,不会等到明日香弦鸣看不下去以后动手收拾。
至于收拾的是房间还是房间的主人,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明日香弦鸣怜爱地摸了摸孩子的头,“小兰这样会不会很辛苦呢?”
“……是有点辛苦啦,下课以后要去市场买菜,一回家就开始做饭,有时候好想去书店看看书,或者稍微睡一觉。”
“会辛苦就对了!”绿眸女性微笑着,说出的话语满是笃定,“因为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欸?”女孩紫眸微睁,发出茫然的声音。
明日香弦鸣理性地做出分析。
“就像没有掌握好方法,学习会很痛苦一样,没有掌握好生活的方法,生活也会很辛苦。”
“一个家庭是需要所有成员的共同努力来维护的,每个人各司其职才能幸福快乐。你把你爸爸该做的活做了,你爸爸没有事干,就只好喝酒赌马了。而你因为多做了爸爸的那份,导致你没有时间出去玩或者休息。”
毛利兰露出迷茫,“所以我照顾爸爸的方式有错,这样并不会让他开心吗?”
明日香弦鸣鼓励地点头,“他会被一时的空闲蒙蔽,但缺乏家务活让他没有家庭参与度,这种时候他的内心是空虚的。这种空虚促使着他喝酒赌马,当他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他的内心就会变得充实,这才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因为清楚小朋友是一个利他主义的小天使,明日香弦鸣并没有选择常规的劝导手段。
“所以小兰要帮帮爸爸吗?”
“要!”
明日香弦鸣示意她附耳倾听,一大一小两人缩在料理店的角落咬耳朵,说得颇为认真。
“回家以后你先这样……再这样……记住了吗?”
“记住了!”
————
毛利小五郎很饿。
他从警视厅离职后经营着一家侦探事务所,但基本接不到什么委托。空闲的下午他对着电视美滋滋喝了三瓶啤酒,在喧闹的背景音中带着微醺,在柔软的沙发上睡着。
他等着女儿回家做饭,再叫醒他吃饭。然而当他睡醒时,窗外天色已黑,身边却并没有飘来饭菜的香气。
小兰这个时候还没回家吗?
他有些紧张地要打电话向班主任询问消息,翻了半天才在沙发的夹缝里找到了手机,还没拨出去,就传来开门的声音。
一位黑发绿眸的美人笑意盈盈地站在门边,身边是他的女儿。
“请问是毛利小五郎先生吗?”
中年大叔一激动从沙发上翻了下去,撞倒了地上的三个空酒瓶,在令人尴尬的气氛中他慌忙爬起,几步来到门边蹲下,查看女儿的状况。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毛利小五郎起身,对着绿眸女性理了理领带,然而那领带因为之前的纠缠打成了死结,半天没拉动。
“鄙人毛利小五郎,是这位美丽的小姐送小女回家的吗?”
“毛利先生,我是在超市里遇到她的,小朋友一个人在满是人的超市,差点被踩伤。”
明日香弦鸣露出不赞同的表情,背后的毛利兰刚想解释她没事,想到这位大姐姐刚才的嘱咐,垂着紫眸低下头。
毛利小五郎看到女儿委屈的表情,身体一僵,连忙对着明日香弦鸣道谢。
绿眸女性忽然转变态度,“难怪您的名字如此耳熟,原来您就是警校传说,第一次射击就全满分的毛利小五郎啊!”
她变得热切起来,“毛利老师现在一定成为厉害的警察了吧?”
被之前的夸耀吹捧地有些飘飘然的毛利小五郎顿住了,“其实我已经辞去的警察的工作,现在作为一位侦探继续守护东京的民众。”
明日香弦鸣笑着点头,露出很崇拜的样子,“我懂我懂,毛利老师就算当侦探也一定是鼎鼎有名的大侦探,您大概是太忙了才让小兰一个人做家务买菜吧?”
根本接不到委托·每日在事务所看赛马·完全不忙·侦探毛利小五郎感觉膝盖中了一箭,但面对大美人的夸奖还是硬着头皮接受了。
“不是我说,再忙也得顾着孩子啊,”明日香弦鸣边说边摇头,“看小兰瘦得,一看就是没好好吃过饭。”
“孩子我给您送回来了,还有事我先走一步。”
说完她就离开了。
走廊里只剩下父女二人,楼下吹来的凉风带走了毛利小五郎的酒意,他看着低着脑袋眼角发红的女儿,忽然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她。
毛利兰抱住爸爸的大腿,眼睛一抹就开始哭,明日香姐姐说这招最管用,在离开料理店的时候顺走了半管芥末。
芥末辣得泪水根本止不住,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爸爸慌张的脸,现在她应该努力地说出那些话。
“呜呜,爸爸我根本抢不到菜,每次一个人提着买的东西回家都好累,洗衣服也好累。”
“做饭的时候会不小心切到手,打扫卫生的时候够不着高处查点从凳子上摔下来。我果然是笨小孩,所以爸爸才不愿意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一直喝酒赌马。”
虽然她做饭熟练以后已经很少切到手了,打扫卫生一个人也没问题,不过既然明日香姐姐要她这么说,为了帮助爸爸她也愿意这么做。
毛利小五郎颤抖着,看着抱住自己腰部的,小小的那一团,看着她手上的创口贴和红痕,想要伸手去摸她的头,却因为抖得厉害迟迟落不到实处。
他捂住自己的脸,手指过于用力,以至于在脸颊留下深深的凹陷。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
明日香弦鸣转过巷口,走近自己停在大楼边的车。
她最近调查到关于四年前炸弹犯的情报,对方每年都会给警视厅发只有数字的传真,但警方却迟迟抓不到人,为此松田阵平近乎固执地呈递调职申请,终于在十一月初转入了搜查一课。
萩原研二本来也想跟着去,但上头以爆处组不能同时失去两个王牌为由扣留了他。
“我是什么人质吗?”
半长发的青年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目送着幼驯染带着装有个人物品的纸盒去了搜查一课。
明日香弦鸣对他们的这种行为欲言又止。
“你们真的了解东京的犯罪率吗?”
搜查一课如同一个黑洞,会将不幸进入的所有警员吸入其中。而松田阵平进去以后就几乎查无此人,他在明日香弦鸣这里唯一的存在感是大半夜隔壁的开门声,代表他还回家睡了觉。
期间明日香弦鸣和萩原研二共度良宵数次,把周边的德意日法餐厅吃了个遍。有天晚上酒足饭饱回家时在门口撞上了一脸疲惫的松田阵平,和满面红光精神饱满的两人一照面,卷发警官的就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阵平?”
松田阵平毫不客气地接过明日香弦鸣手里提的鲷鱼烧,即使被红豆馅甜腻到皱眉,还是三下五除二地咽了下去。
“究竟为什么,为什么因为一些很奇怪的理由要对身边的人痛下杀手啊?”
卷发警官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头发。
“调查被害人社交关系,走访录口供,查监控,收集物证,开会讨论……绕了大半圈最后发现凶手往往是被害人的的亲人朋友。”
侦破刑事案件并不是侦探片里当场收集证据将人逮捕那么容易,要经过严格的程序规范,能在两天内有个结果那是上天保佑,如果有人思路和线索一直没断那是天选之子。
明日香弦鸣现在回想起卷发警官当时的表情就想笑,她的马自达已经近在眼前。
她注意到一个黑色的斗篷人和一个金发灰西装的青年,在楼梯间追打着,看上去很是危险。
后者怎么看怎么像降谷零。
忽然破空声传来,一扇钢制门板从大楼的楼梯平台飞出,她赶忙后退数步。门板狠狠砸在车顶,飞溅的玻璃划破了裤脚。
再抬眼看时,马自达的车顶被砸凹陷下去,车门在乘轴上摇摇欲坠,凄凄惨惨。
她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