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处理 侯东澄很明显的陷入了迟……

    侯东澄很明显的陷入了迟疑。他跟杜广林的感情差到了极致, 可以说如果现在杜广林当场死亡,他能当场手舞足蹈笑出鹅叫。没办法,他二十多年的坎坷, 几乎都来自杜广林的偏执。

    但凡杜广林是个正常人, 大家长杜三明也不敢真把成年的儿子当成纯粹的提款机。

    甚至于说, 哪怕杜广林像很多桃谷街的废物邻居那样混吃等死、一事无成, 光凭邹映芳摆摊卖小龙虾,侯东澄也能过上普通孩子应该有的生活。

    在义务教育免费的前提下,粗犷的养个孩子, 真不需要花多少钱。邹映芳当年把他抱走,是真觉得自己能养活一个健康的孩子的。

    可谁又能想到, 自幼备受忽视的杜广林在成年之后, 不知搭错了哪根筋, 仿佛丧失了所有的目标与欲望, 一门心思的追求来自父母的认可,着了魔一般疯狂牺牲自己、牺牲妻儿。

    二十多年以来, 邹映芳为了护住自己赚来的血汗钱, 不知挨了他多少顿毒打。而作为杜广林唯一的儿子, 侯东澄更是被这个癫狂的父亲视为赔钱货, 只因每次邹映芳赚来的钱,都优先供给自己的儿子, 而不顾杜家的宝贝金孙。

    可邹映芳的选择, 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荒谬的是, 这份理所当然, 在一心谄媚父母的杜广林眼里,竟然堪称罪大恶极!

    可怜底层挣扎的侯东澄母子并不知道,杜广林的精神早不正常了。但底层老百姓没那么了解精神病, 他们只是不理解。

    就如小时候的侯东澄不理解邹映芳为什么不离婚、不带着他远走高飞。

    现在的他却知道,邹映芳不是不想走,而是一个没文化的女人,带着个孩子走不了。

    别看小龙虾摊子像个无本的买卖,可一个漂亮女人如果胆敢独自出现在陌生地方,那她只有一个结局,一个经典的、残酷的、逼良为娼的结局。

    邹映芳对抱来的儿子有愧,所以她绝不可能去走那条绝路。那就只能拖着他,小心翼翼的在杜家苟活。

    如果他没摔断腿、或者他更有出息一点能正经找到个光鲜的工作,邹映芳或许会永远把秘密埋藏在心底,等他真正独立后,再悄悄离开杜家。

    但在他独立以前,邹映芳又如何敢放他独自在杜家这个泥潭里挣扎?

    所以邹映芳一直默默地忍,而杜家两代人,就这么理直气壮的吸食着邹映芳的血肉,直到把她吸到瘦骨嶙峋满身伤痕。

    可以说侯东澄与邹映芳的母子情有多深厚,他与杜家的仇恨就有多么地不共戴天。

    侯东澄永远无法忘记,杜宝源兄弟仗着年长殴打他时,他那位传说中的父亲杜广林是如何颠倒黑白,只为逼出邹映芳的私房钱;也永远无法忘记,在他们母子承担所有家务时,又是如何被挑三拣四肆意羞辱,只因杜三明夫妻看他们母子不顺眼。

    同样是杜家孙子,侯东澄却从未受过杜家半点善待,只有无尽的剥削与折磨。

    所以从很早以前开始,侯东澄就每天诅咒杜广林不得好死;在得知自己并非杜家亲生时,侯东澄每一个细胞都在狂喜。直到柳青青兜头一盆凉水泼下,他才知道,无良的父母竟然不止一家。

    现在,杜广贤却在问他想不想救杜广林?侯东澄呵呵。

    然而现在的现实却是,杜广林不是他的生父,那是楚衍的生父。生在在社会最底层侯东澄,太知道舆论有多歹毒、人心有多荒谬。

    在无耻的社会舆论里,不论杜广林多么恶心、多么对不起儿子,但当他真的残疾之后,一定会有一大群人跳出来用各种方式逼迫楚衍,逼他去伺候去治疗,因为这就是所谓的孝道。

    或者说是一群暴民,在借着孝道的名义,肆意宣泄着心里的恶念。

    而楚衍作为妙言的CEO,却不能背负太多的负面舆情。按他对楚衍的了解,如果他此刻梗着脖子说不救,楚衍必然会优先顾及他的心情,掉头就走。到时候谩骂铺天盖地,楚衍又如何应对?

    说白了,这件事,他们算公众人物,他们没办法任性妄为。

    “麻烦你们了。”在侯东澄反复纠结时,他听见了楚衍的声音。

    “先转入病房吧。”楚衍十分礼貌从容地对医生说道,“后续事宜容我们先讨论一下再做决定。”

    医生好奇的打量着眼前非富即贵的年轻人,但除夕夜的急诊科实在忙得人仰马翻,把患者交给家属后,他便匆忙奔赴下一场手术,把楚衍等人抛到了九霄云外。

    于是在护士的带领下,一行人跟随着平车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安顿下来后,又有另一个年轻些的女医生来到病房,快速的说明着具体情况:“患者的头部只是皮外伤,总共缝了5针,常规治疗就好,问题不大。”

    “但在急救过程中,我们进行了紧急会诊,经我院骨科与神经科的医生判定,患者的腰椎情况有极大概率致残。很抱歉我院并没有神经方面的专家,建议转往擅长神经科的珠城医大第三附属医院。”

    女医生说着顿了顿,又看了看明显比其他人光鲜了一大截的楚衍和苏行人,建议道,“如果有可能,送去京城肯定是最好的。珠城在医疗上,与京城还是有不小的距离。”

    女医生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赶紧转院本院接待不起的气息。这也不奇怪,雁归区本来就是珠城最落后的地区,区级人民医院跟二三线小城市比算是高手如云,但放在整个珠城,水平就很不够看了。

    尤其是患者可能残疾的前提下,他们恨不得今晚就把杜广林扫地出门,以免出什么问题,白白挨上一场医疗事故。

    但既然是可能致残的重伤,治疗起来必然需要大量的资源。侯东澄疯了才掏那么大一笔钱救自己的仇人。有那几十上百万,给他妈买套房不好吗?再不济捐给山区做慈善呢,也好过救个狼心狗肺的垃圾玩意。

    因此,女医生交代清楚后,病房里所有人齐齐陷入了沉默。

    医院里见多了生老病死世态炎凉,女医生见状没再说什么,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后,默默退出了病房,忙其它的工作去了。

    杜广贤这次看向了楚衍,却只看到了一副无波无澜的表情。不知为何,他本能的畏惧着楚衍。于是又只好扭头,重新把目光落在了侯东澄身上。

    涉及到令人无比头痛的舆情,纠结了半天的侯东澄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决定。他忍不住悄悄给冉婵娟发了条微信,试图从她那边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答案。

    了解完细节的楚衍却果断得多,他先吩咐自己的保镖马根山:“你先去把今晚急救的费用结一下。”

    杜广贤登时双眼一亮!

    不料楚衍的下一句便是:“至于之后是否转院,让杜家人自己决定吧,跟我们这些外人没什么关系。”

    杜广贤呼吸一窒……

    楚衍却已经招呼侯东澄:“走吧,我们先回家。”

    侯东澄还没问到答案,但他相信楚衍的判断。于是抬脚就走。

    “等等!”杜广贤追了上来,鼓起勇气冲楚衍说了句,“他毕竟是你爸爸。”

    楚衍露出了个十分有礼也十足疏离的微笑:“杜先生,家父已经亡故3年了。”

    看着楚衍的笑容,杜广贤后背寒毛顿时一炸!元宝金融的恐吓历历在目,借给他一万个胆,他也不敢挑衅高高在上的楚衍。

    人家有权有势,捏死他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他跟杜广林又没什么感情,在保镖围上来的刹那,他毫不犹豫的退开了好几步,再不敢阻拦。

    楚衍的笑意深了几分,看来杜家还是有那么一两个识时务的,并非全是蠢货。

    一行人走到停车场时,马根山已经缴完医药费了。杜广林的腰椎区人民医院不敢动,只做了个开关术①。所谓急救,基本都在头部外伤止血缝针。加上救护车、药品、今晚的住院费等零零碎碎的开支,总共只花了3847.92块。

    楚衍随手转了个5000整数的红包给马根山,便跟来时一样,坐上了苏行人的车。

    “探望和缴费的视频已经拍好了。”苏行人放下挡板后,率先说道,“舆论能压就压,实在压不住了,这些能作为澄清的证据。”

    “多谢。”

    侯东澄忍不住问道:“我们走了真不要紧吗?晚上不会有记者去采访吗?”

    “放心吧,”楚衍安抚的笑笑,“罪魁祸首是杜宝源。闹大了正好把节奏往他身上带。事情闹得越大,他才判得越重。这种社会渣滓,多关他几年不好吗?”

    楚衍没说的是,国内量刑的标准,很大程度取决于受害人的伤情。就如苏行人最开始所言,杜广林死了,杜宝源偿命,才是皆大欢喜。

    反过来说,假如他真的砸重金把杜广林救了回来,那在判刑时,考虑到作为直系亲属的杜三明和牛树花必然会出具谅解书,杜宝源怕是判不了多久。搞不好邹映芳还没出来呢,他倒先出来了。

    那才叫日了全世界的动物园!

    杜家那点破事,楚衍早调查得清清楚楚。杜宝源自己不惹事也就罢了,一旦惹事,他能不给自己哥哥报个仇?作为杜广林的亲儿子,他要求重判施暴者、要给自己的亲爹找场子,没毛病!

    至于舆论导向……

    楚衍来医院的路上便早有打算,他轻轻拍了拍侯东澄的肩:“哥,把你三婶的微信号推给我。”

    侯东澄茫然:“你要她的微信号干什么?”

    “抢占道德制高点。”楚衍嘴角微勾,自古以来,对付一个组织,从内部瓦解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从今晚的反应来看,他们那位三婶是个聪明人,楚衍相信她一定会做出明智的选择。大不了加点钱,总归能谈拢的,不是吗?

    第102章 冷却 【报——真假少爷又有新……

    【报——真假少爷又有新瓜了!】

    大年初一的中午, 某个大流量的吃瓜论坛上突然冒出了个新帖。托去年下半年各路自媒体狂轰滥炸的福,大家不必点开、只看个标题,就能猜到是谁家的八卦了。

    然而, 出乎楼主意料的是, 去年下半年动辄能引来无数吃瓜群众的瓜界顶流, 此刻却失去了应有的排面。不止楼主转载的帖子瞬间沉底, 连消息源头的微博下面,回应的人也寥寥无几。

    半个小时后,首发消息的大V阿丢丢瞪着自己的微博下零星的几个活人回复, 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都说吃瓜网友只管吃瓜、绝不长情,但你们也太拔X无情了吧?那可是真假少爷!那么大个瓜, 你们真能忍住吃瓜欲望, 不多看两眼的吗?

    吃瓜群众:呵呵。

    真假少爷都闹腾半年了, 还有什么瓜是朕不知道的?尤其假少那个没节操的, 骗他们进去杀了多少回了?大众期盼的撕逼也好、CP也罢,统统是哑炮仗!

    退一万步讲, 即使真假少爷握手言和、十分符合大众对大团圆的期盼, 那这剧也完结了不是?他们吃瓜群众吃饱了撑的, 才去蹲完结坑。大过年的娱乐圈的X山学的大瓜它不香吗?

    看着死对头闻九玉那边组团啃娱乐圈大瓜的热闹情景, 阿丢丢几乎窒息。亏得她们团队在事发第一时间,为了避免闻九玉又强行截胡, 活活忙了一个通宵, 紧赶慢赶的才赶上的首发!结果呢?结果呢!?风头居然又双叒叕被闻九玉抢走了!?

    这不科学!

    看着冷冷清清的评论区, 阿丢丢的表情忍不住扭曲了一瞬。不禁怀疑昨晚接到的闻九玉连夜赶稿的消息, 是呱呱直播故意放出来的假料。不然明明昨天同样有人拿视频找闻九玉爆料,闻九玉为什么装死?这臭娘们的心也太黑了!

    阿丢丢所料不差,其实昨晚她接到视频爆料的时间比阿丢丢还早半个多小时。几乎是杜广林被抬上救护车的同时, 就有人拿着视频上来要钱。只不过闻九玉当场拒绝了,那人才跑去找阿丢丢的。

    闻九玉理由很简单,楚衍去年遛网友遛得太狠,虽然不至于引发大规模的负面情绪,但也实在压榨不出多少价值了。

    何况,杜广林入院这事儿,实在没什么爆点。又不是楚衍亲自动手把亲爹打进的医院,有什么好关注的?

    换早些年,互联网上妖魔横行的时候,可能还有人蹦出来用孝道压人。可这两年互联网是什么情况?年轻人正流行断亲。甭管现实如何,这就是目前网上的统一口径。

    像杜广林那种被千娇百宠的亲侄子打进医院的,真引起讨论,大概率也只能得个“乳腺通畅”的评价。没人恶意带节奏的前提下,想撕起来几乎不可能。

    至于有没有人恶意带节奏?闻九玉呵呵。看了眼手里的材料,真有人非要带这节奏,楚衍怕不是得谢对方八辈祖宗。假少爷他老人家利用黑料赚钱的事儿干的还少吗?早就是熟练活了好吧。

    所以闻九玉才懒得报个陈年烂瓜呢,她呱呱直播间又不是替楚衍开的。可怜阿丢丢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大过年的加了一宿的班,也是很悲催了。

    ——

    另一边,楚衍却没对舆论放松警惕。柳家书房内,应对舆情的会议正在进行中。

    “楚总,邹女士的病例原件已经搜集完毕。”大年初一下午6点,连夜从老家赶回珠城的闫晓玲毫无倦色,一如既往的干练利索,完全没有半点过年加班的负面情绪。

    柳家书房内,楚衍、侯东澄和苏行人占据着大书桌的两边。楚衍快速翻阅着陈旧的病历本,当他视线落在肋骨骨裂的诊断上时,捏着病历本的手指不自觉的紧了紧。

    他早听侯东澄描述过邹映芳在杜家时的煎熬,自己也亲自调查出了不少细节。然而,在看到这份陈旧的病例时,情绪依然不可控的产生了剧烈的波动。

    他与邹映芳从未接触过,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但这份伤痕累累的病例,所勾勒出的人生实在太残酷了。

    “杜三明等人已经做完笔录,现在正在医院里……”闫晓玲继续汇报着实时汇总的各路情报,但提到杜家时,她的语气有了个明显的停顿,好几秒之后,她才接着道,“牛树花在医院打滚,要求杜广林去跟警方求情,让警方放过杜宝源。”

    楚衍回过神来,挑眉问:“杜广林醒了?”

    “是的,刚从昏迷中醒来。”闫晓玲迅速的翻过一页记事本,看了眼上面的内容,“今早在杜家的强烈要求下,医生对杜广林先生进行了复查,结果与昨晚判断一致。医院仍旧建议尽快转院。”

    楚衍嗤笑。通常而言,水平不太行的医院喜欢夸大形势,这是他们自保的手段。所以如果杜广林得到及时救治的话,大概率不会如区人民医院描述的那么严重。但,以杜家的尿性,会给他转院吗?

    “杜家人在医院里商讨着怎么找媒体,逼迫您出这笔转院费。”闫晓玲细心提醒。

    “出他个锤子的转院费!”坐在对面侯东澄听到杜家的打算,火气蹭地就上来了!

    “杜广林残废是报应,”侯东澄难以掩饰自己心里的厌恶,“残了都算便宜他了,他那种人活着才叫浪费粮食!”

    “别这么说,”苏行人懒洋洋的道,“那样的人家,残了才叫活受罪呢不是?”说着,他冲闫晓玲笑出了八颗白牙,“晓玲啊,你派人去给邹阿姨报喜了没有?还没派的话赶紧的,喜事留到初二去报多不礼貌。”

    “你别闹,”侯东澄没好气的道,“他毕竟是衍衍的亲爹,非要让衍衍负责,那不是添堵吗?”

    苏行人好笑,侯东澄亲哥滤镜怕不是得有800米那么厚,才老把楚衍当小可怜。那可是楚衍,18岁接管家业、稳住江山的楚大总裁。他老人家连公司副总柳靖的左膀右臂都能无声无息的折了,还能怕区区杜家?

    果然,楚衍眼皮都没抬,平平淡淡的吩咐道:“派个人,去劝劝我们的好爸爸杜广林。”

    侯东澄???

    楚衍嘴角微勾,不紧不慢的把下半句话补全了:“让他去跟杜老爷子做个交易。只要杜家肯卖房子给他治病,他可以撤诉。”

    闫晓玲皱眉:“但卖掉房子的话,杜家二老得流离失所了。杜广林是个孝子,恐怕很难说服。”

    “孝子?”楚衍脸上露出了个嘲讽的笑,“那让你的人跟他说,我看杜宝源不顺眼,如果他能让杜宝源吃亏,我可能会考虑额外给他一笔钱。”

    “那怎么行!”侯东澄当即跳起,“昨晚那三千多都不该给,他有什么资格拿你的钱!”

    楚衍看着侯东澄,露出了个充满了商业气息的微笑:“签约了吗?”

    侯东澄愣了愣。

    身着西装的楚衍往椅背上一靠,双手交叉放在桌前,是无比标准的精英模样。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与苏行人如出一辙的流氓:“哥哥,在商场上,只有合法合规的白纸黑字,才叫有效合约。”

    换言之,任何口头承诺,都等同于放屁。何况他承诺了吗?他说的是“考虑”,而不是落实。至于杜广林怎么理解,那跟他有什么关系?

    侯东澄:“……”草率了,黑还是你们资本家黑。

    一旁的苏行人乐不可支,他大舅子真太单纯了。按楚衍敢把算盘珠子嘣他脸上的性格,诱导杜广林逼迫杜三明卖房恐怕只是第一步。对于杜家这种定时炸弹,不闹到他面前还好,闹到他面前,那可就真得见识见识霸道总裁的手段了。

    楚衍合上邹映芳的病历本,递回到了闫晓玲手中。

    闫晓玲接过病历本,仔细收好后,接着说起了下一件事:“舆情监控部门刚传回来消息,几个营销号报道了昨晚的事。但网上反响平平。”

    闫晓玲的神情顿时严肃了几分,妙言去年下半年的红火,几乎都来自于基于真假少爷相关的网络营销。而从今天的舆情反馈来看,真假少爷梗已经很难吸引网友的目光了。

    这对妙言、尤其对楚衍来说,是十分不利的。他们恐怕得找寻新的爆点,才能维持热度,才有可能提升今年的销售额。但新的爆点又谈何容易?

    当然,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即使网上暂时风平浪静,不代表“友商”真能按兵不动。万一他们找个刁钻的切入点,把楚衍黑上热搜,同样是巨大的麻烦。

    因此,她十分谨慎的问道,“您之前考虑联系马玉秀女士,现在方案继续吗?”

    马玉秀女士?听到闫晓玲嘴里对杜三婶的称呼,苏行人不由认真打量了她几眼。

    闫晓玲并不是特别漂亮的长相,也没有额外的装扮。清清爽爽的短发,中规中矩的黑色职业套装。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只在左腕上戴着一款K家经典的石英机心的蓝气球腕表。

    相信以她的收入,不可能只戴得起七八万的手表。但她选择了符合秘书身份的低调内敛。如同她的遣词造句,严谨地、分门别类地不出一丝错漏。

    苏行人忍不住哂笑,真是什么老板带什么下属。他与楚衍初识之时,楚衍也是那样的细心周全。一口一个苏总,绝不落半分话柄。好在现在渐渐熟悉,楚衍终于舍得在他面前露出些许本性,不然他可就郁闷了。

    苏行人在走神,楚衍却在认真思考闫晓玲提出的问题。把利弊在心中转了一圈之后,他问侯东澄:“你跟你三叔关系怎么样?”

    “还行吧,他很少回来,并没多少交集。”侯东澄道。

    “从昨天晚上的表现来看,他人品还行。”楚衍客观道,“据我所知,他跟杜广林一直矛盾重重。但杜广林出事,他不仅是唯一跟去医院的杜家人,且把老婆孩子安顿的很好,并试图问我要钱为杜广林争取利益。算得上杜家歹竹里出的好笋了。”

    侯东澄沉默了好几秒,感觉自己的脑子又双叒叕不够使了。

    昨晚楚衍和杜广贤的交谈总共没超过10句吧?楚衍到底是怎么判断杜广贤的人品的?而且,二十多年来,面对父母兄长乃至侄子往死里压榨邹映芳,却始终装作没看见的冷血物种,人品哪里还行了?

    不对!侯东澄突然灵光一闪,有时候他弟的话,不能只听表面意思。

    随即,他就见楚衍微笑着说:“马女士毕竟是我亲婶婶呢,嫁到杜家怪可怜的,我们帮帮她吧。”

    侯东澄:“……”

    第103章 想治吗 雁归区人民医院,骨科……

    雁归区人民医院, 骨科病房。

    在杜家人的围观下,杜广林盯着自己的双腿,一次又一次的试图抬起。然而任凭他怎么努力, 双腿却怎么都不听使唤。

    “嗯——啊——”第无数次失败后, 杜广林满面潮红的聚集起了最后的力量, 奋力的低吼出声, 猛地把脚一抬!

    “喂!干什么呢你!!!”病房里突然响起一声怒吼,一个三十来岁的护士气冲冲的走了进来,“静养!静养!你们听不懂吗!?”

    骨外科的老护士遵循着科室一贯以来的传统, 发起飙来比街头撒泼的大妈还要恐怖。看到昨天刚做完手术的患者和家属作大死,立刻柳眉倒竖, 对着杜家人一顿破口大骂。

    “耳朵聋了去挂个耳鼻喉科!腰椎骨折了都不长教训!怎么?想体验一下高位截瘫!?”

    老护士对着杜三明等人一顿喷:“你们一群家属, 怎么没一个省事的!?他真瘫了不用你们照顾的是吗?”

    喷完家属, 老护士又扭头冲着趴在床上的杜广林开吼:“我再说一遍!静养!静养!静养!”

    “不想遵医嘱就直接出院!别给医院添乱!!!”

    老护士骂声震天, 把窝里横的杜家人骂得头都不敢抬。

    某种程度上来讲,凶悍的护士也确实是外科的刚需。不在医院呆着, 都不知道一年年的能遇上多少个奇葩。吃硬不吃软的多了去了。要不是杜家人闹哄哄地把小护士无视了个彻底, 骨外科也不至于派老将出马。

    果然, 领略了老护士的一顿飙之后, 杜家人当场原地消停,再不敢教唆杜广林乱来。

    被折腾了个够呛的杜广林终于重新趴好, 但杜三明和牛树花老两口的脸色却阴沉得可怕。

    昨天晚上警察从医院得知杜广林很可能残疾之后, 杜宝源喜提刑拘, 现在人都已经被押进看守所, 运气好的话,怕是已经跟他搞诈骗的亲弟弟在拘留所里团圆了。

    杜三明老两口向来偏心老大杜广正一家,也老大家不知走了什么背运, 总共俩儿子,通通进了局子。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不停在脑海里闪现,杜三明觉得自己一辈子老脸都丢干净了。

    现在他亲自来医院看杜广林,企图让他这个一贯孝顺的二儿子自己争气点,努努力把双腿动起来。只要杜广林不残,这种能康复的家庭内部矛盾便不是大事。有谅解书的话,杜宝源顶多被拘留一阵子,是不大可能被判刑的。

    但如果杜广林真的站不起来,杜宝源判刑倒在其次,照顾一个残疾病人有多繁琐,杜家人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尤其杜广正两口子,人是他们儿子砸伤的,他们又没钱可以赔,不想被街坊邻居的唾沫星子淹死的话,多少要装个样子。

    可装样子也很麻烦好不好。

    养出了杜宝源那种玩意儿的,能是什么好人?杜宝源的亲妈张银红是个典型的搅家精。可以说邹映芳当年在杜家挨的打,有一半是她教唆的。论赚钱,她连邹映芳的零头都够不上,可论在二房一厅里玩宅斗,那她可就太擅长了。

    架桥拨火、激化矛盾、扣帽子泼脏水,可谓样样精通。

    偏偏一肚子心眼从不在正道上,于是生出个老大杜宝源是个暴力狂、生出个老二杜宝清是个诈骗犯,也是相当本事了。

    张银红不是好鸟,她丈夫杜广正就更不做人了。身为老大,却没半点长兄气度。一把年纪了在家啃老不提,居然理直气壮的啃到弟弟头上。

    一辈子主打一个以自我为中心,妥妥的杜宝源放大版。与张银红简直好一对夫唱妇随的卧龙凤雏。

    因此,他们现在守在杜广林的病床前,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兄弟情深,纯粹是不想负责。

    但妙就妙在,挨了大侄子一记素质铁拳的杜广林仍然满脑子浆糊。被爹妈大哥唠叨了两句,居然真不要命的尝试起来。

    看着病床前的群魔乱舞,老三杜广贤的老婆马玉秀只觉得脑子都不够用了。杜宝源都混账成那副模样了,一大家子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他有问题、他该劳改。从昨晚开始,姓杜的一家子商量的核心全在怎么给杜宝源脱罪上。

    眼看着以杜三明为首的杜家人又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杜宝源的安危,马玉秀不禁想起今天下午接到的那个电话……如果她能劝动杜广林……

    马玉秀咽了咽口水,那个……楚大老板,真的愿意把他两个孩子送去省重点小学吗?

    马玉秀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不想耳边突然听到“楚衍”二字,登时一个激灵!

    连忙抬头看过去,就见杜广正那老狗搓着手,十分不要脸的道:“银红说得对,楚衍是你亲生的,他凭什么不掏钱?他敢不掏钱,你上电视台曝光他去。我看他个大老板要不要脸!”

    原来,杜家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杜广林的治疗问题上。现在明摆着区人民医院治不了,想治必须转去上级医院。

    可谁都知道,医疗是个无底洞。这笔钱杜家是怎么也掏不出来的,又听说侯东澄回到柳家后很不得亲妈喜欢,自然而然的,他们的主意就打到了楚衍头上。

    “说来说去,还是大澄不争气!”老爷子杜三明戳着拐杖痛心疾首,“他是柳家亲生的啊!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跟个死人姓了侯?连讨好亲妈都不懂。邹映芳还怪我偏心,碰到个那样的猪脑壳,谁能不偏心!?你看看,现在他亲娘都看不上他,要他何用!?”

    杜三明忍不住气急败坏的痛骂道,“废物!都是废物!!!”

    “可是楚衍昨天晚上话都不肯多说两句,找他真的有用吗?”杜广贤忧心忡忡。哪知他话音未落,脚背倏地一阵剧痛,接下来的话卡在喉咙里,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马玉秀面无表情,一边用力踩着丈夫的脚;一边在心里发狠:这傻逼再犯蠢,别怪她离婚!

    不过杜广贤在杜家也只是个凑数的,他开不了口,半点不耽误杜广正出谋划策。然而,无论杜家人怎么商量,都齐齐卡在了第一步——他们一群小老百姓,怎么才能找到楚衍?

    无论是楚衍居住的和韵风华别墅区,还是他工作的妙言总部,那都不是随便谁都能闯进去的。

    杜广正倒是想去妙言大门口拉横幅,可想想盯了他们家大半年的催债公司,又打了个哆嗦。自古小人畏威不畏德,黎世建找的催债公司,正中杜家命门,他们哪敢肆无忌惮的作妖?怕是不要命了。

    楚衍不肯现身,杜家人毫无办法。在病房里手舞足蹈的讨论了足足两三个小时,直把杜广林累得两眼发直,也没讨论出个一二三四。倒是又招来了那个凶悍的老护士,冲进来把人一顿撵,杜家人才猛地想起杜广林需要休息,讪讪的走出了病房。

    没了杜家人的大嗓门,病房里立刻安静了下来。杜广林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失血过多的脑子却还是一团浆糊。

    不知过了多久,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才终于从浑噩中回神。他记不起自己现在能不能吃东西,医生的叮嘱太长,他昏昏沉沉的脑子根本记不住。

    想问问昨天陪他来医院的杜广贤,又发现自己的病房里,早已空无一人。

    夜色渐沉,窗外时不时传来几声鞭炮和孩子的尖叫。因离得远,声音有些模糊,倒是无处不在的硝烟味弥漫在病房里。这是独属于过年的味道,可此刻的杜广林却无端端的感受到了彻骨的孤寂。

    望着远处缭绕的烟雾,听着隔壁病房里的欢声笑语,杜广林蓦地想起了邹映芳,以及那个每逢过年都默默跟在邹映芳身后忙进忙出的孩子。

    杜澄……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舌尖转了好几圈,才轻轻从喉咙里读了出来。

    难言的饥饿中,杜广林的眼圈一点点红了。他想,如果杜澄还在家,肯定不会把自己放在医院不管的。

    可是,杜澄那个没良心的,攀上柳家的高枝后,就再也不肯回来了。

    病人本就容易钻牛角尖,此刻承受着巨大痛苦的杜广林越想念头越不通达。想着自己白白替别人家把儿子养那么大,哪知两个儿子都不肯认他,他心里委屈极了。

    难道有钱人家,就真的好到你们连爹都不认了吗?

    现在你们爸爸快瘫痪了,你们真就忍心不管?你们为人子的,还讲不讲孝道了!

    杜广林嘴里碎碎埋怨着,病房门忽然被推开。他本能的寻声望去,惊讶的发现来人竟是他三弟妹马玉秀。

    看着马玉秀手里拎着的保温桶,杜广林顿时升起了小小地激动,他弟弟平时跟他吵归吵,关键时候还是惦记着他的。

    “喝点粥吧。”马玉秀对姓杜的印象都不好,不过她现在身上背着任务,所以在杜广贤对哥哥“善心大发”、指使她来送晚饭时,她顺便答应了下来。

    “玉秀,谢谢你,辛苦了。”杜广林饿得胃抽疼,看见吃的,感动的连声道谢。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马玉秀并没有帮他盛粥。趴在床上的他看着床头柜上的保温桶,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二哥,”马玉秀却突然出了声。

    杜广林扭头看向马玉秀,只见她暗沉的嘴唇一张,轻轻吐出了一句话:“你要瘫痪了,你知道吗?”

    杜广林浑身一僵,脸上本就残存不多的血色瞬间退去,只剩煞白。

    马玉秀看着杜广林恐惧的模样,脸上闪过了一丝快意。她在心里默默回忆了一番今天下午在手机里听到的那番话,又反复的打了几次腹稿之后,才缓缓地、用充满诱惑的语气,在杜广林耳边轻轻问了句。

    “二哥,你想治吗?”

    第104章 中风 恐吓完杜广林的马玉秀咽……

    恐吓完杜广林的马玉秀咽了咽口水, 心脏因紧张地情绪,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大半辈子在底层卖力气活的她,并不擅长口舌功夫。

    刚才的那番话术, 完全来自于今天下午得到的临时培训。说什么话、用什么语气、怎么吊人胃口, 都是楚衍的人通过手机, 一字一句反复教给她的。

    可理论是一回事, 实际又是另一回事。对于是否能说服杜广林,马玉秀一点把握都没有。

    好在杜广林从来不是什么心性坚强的人,并且马玉秀所说的、也正是他所恐惧的。因此, 在马玉秀努力回想下午那通电话里的话术时,杜广林已经颤声开口:“怎、怎么治?”

    “我听说好治的。”马玉秀先给了个肯定的回答, 然不等杜广林的眼里亮起光, 她又故作为难的道, “就是全套下来, 得二十多万。”

    听到二十多万的巨款,杜广林猛地颤抖了两下。他想说点什么, 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好半晌之后, 无人商量的他, 讷讷的问:“玉秀, 你说……我……我亲儿子,愿意出这笔钱吗?”

    马玉秀???

    不是, 你大侄子把你打到残废, 但你却只想找自己没养过一天的亲儿子负责!?杜广林你的脖子上顶着的怕不是个屎盆子!谁害你残废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对, 那是我亲儿子, 他怎么可能不救我。”杜广林开始了自我安慰式的碎碎念……

    “昨天晚上他还给我掏了急诊费呢。”

    “我亲儿子,亲生的!!”杜广林反复强调着,“亲生的, 肯定比外人强!”

    特意来搞事的马玉秀表示窒息。

    “但是我现在联系不到他……”无助的杜广林本能的依赖着病房里仅剩的家属,“玉秀,你能帮我找找他吗?”

    马玉秀都气笑了:“我一个做保洁的,上哪给你找儿子去?再说了,你一天都没养过人家,人家凭什么给你出二十几万?凭你把他亲妈打到骨折、打到流产吗!?”

    “放屁!”杜广林顿时激动起来,“我是他亲爹!他敢不给我治!我、我就去找媒体曝光他!我不信他做生意的人不怕丢脸!!”

    看到杜广林冥顽不灵的样子,马玉秀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省重点省重点省重点……才咬着牙提醒:“二哥,收债公司就是楚衍找的。”

    被收债公司狠狠整治过一顿的杜广林当即一个激灵,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

    马玉秀呵呵,努力在心里回忆了半天,才想起今天下午培训的内容,捏着鼻子继续引导:“二哥,治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找媒体逼楚衍出钱,可你治疗至少要几个月,他当着媒体答应了,转头赖账你怎么办?”

    生活在底层的人,老赖见太多了。杜广林也不得不承认,马玉秀说得有道理。

    “媒体能帮着你盯他一天两天,还能盯他一个月两个月?”马玉秀苦口婆心,“何况你又不是自己摔伤的,你是被人砸伤的。你非要他出钱,你觉得网友会支持你吗?”

    “那我怎么办啊?”杜广林要哭了。

    见杜广林着急了,马玉秀图穷匕见:“你要爸妈卖房子给你治。”

    “那不可能!”杜广林再次激动,“那是我们杜家老屋,再说爸妈不可能同意!”

    马玉秀面无表情:“那你瘫着咯。看你的好大哥好大嫂给不给你端屎端尿。反正不是我儿子砸的你,你别指望我们两口子。”

    “爸妈不会同意的……房子卖了,他们就没地方住了……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条条道路堵死,杜广林的思维乱成了一团。

    “谁说他们不可能同意?”见气氛酝酿得差不多,马玉秀开始下第二层套,她努力表演出为杜广林出谋划策的样子,“你可以跟爸妈说,只要他们卖房子给你治病,你就不告杜宝源。否则,你告他故意杀人,让他判无期。”

    “啊!?”杜广林震惊,“那是我们杜家长孙,你怎么这么狠毒?”

    马玉秀???好想直接给楚衍的秘书回电话,这单她实在接不下去了!

    但楚衍开出的条件太诱人,加上马玉秀也想卖了房子好分点钱,于是不得不耐着性子重新给杜广林分析起来。

    谁料杜广林不知被杜宝源下了什么降头,两人掰扯了半个多小时,这傻逼的思路始终在怎么绑架亲儿子上打转,马玉秀差点没被他带进沟里。直到时间太晚,护士过来赶人,马玉秀的进度仍然没推进半分。

    折腾了一晚上屁用没有的马玉秀深呼吸……再深呼吸……好不容易平复了暴躁的情绪,才站在医院门口,给闫晓玲的助理殷丽青打了个电话,汇报了自己今天惨烈的进度。

    问明了经过的殷丽青立刻将情况上报,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楚衍兄弟的耳中。

    早有准备的楚衍倒是十分淡定:“并没什么好为难的。你找个人,去杜家下点话,意思是人民医院太贵了,让他们把人转社区医院。”

    闫晓玲:“……”不愧是他们楚总,有事了他真下狠手。

    “办得隐蔽点,”楚衍的语调变得严肃,对闫晓玲强调道,“相关部门很有一些老派领导极注重孝道,我们做生意的,尽量别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闫晓玲利落的道:“我知道了,立刻去办。”

    对闫晓玲的办事能力,楚衍是十分放心的。叮嘱两句后,果断挂了电话,留下侯东澄一脸懵逼:“转社区是什么操作?”

    楚衍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侯东澄见楚衍卖起了关子,他也懒得问了。年前他为了准备大餐本就劳累,结果除夕夜杜家闹了一场大戏,折腾得他也没休息好。这会儿已经是晚上9点多,他困得两眼直冒泪花。

    大大的打了个哈欠之后,他索性跟楚衍打了声招呼,上楼睡觉去了。

    楚衍:“……”他哥居然不配合演出,差评!!!

    不过楚衍也挺累的,难得放假,他才懒得围着杜家的糟心事打转。反正手底下那么多人,杜家那点事犯不着他亲自盯着,于是他也跟着上楼休息去了。

    哪知道,他们兄弟俩刚睡下没多久,杜家再次拉响了炸雷。

    事情还得从楚衍吩咐闫晓玲找个说客去教唆杜家说起。

    自从因为杜家太极品,导致黎世建在元宝金融买了包年服务之后。负责对接的闫晓玲在桃谷街这片的人脉就广了。找个说客不过是打个电话事。

    所以楚衍这边吩咐下去,到闫晓玲找到人,仅仅花了10来分钟,可见效率。

    然而,按他们的想法,把杜家人忽悠住,高低得一晚上。所以不止楚衍兄弟,跟着忙了几天的闫晓玲也贴上面膜准备睡觉了。

    然而,他们哪里想得到,说客游说杜广正,居然只花了不到5分钟。

    看着杜广正冲进家门跟他爹杜三明理论时,说客都有些回不过神。他从头到尾说不到十句,杜广正就……同意了!?

    同意了!?

    紧接着,杜家便传来了父子的吵架声。

    “那是你弟弟!你亲弟弟!!!你就那么盼着他残废吗?”

    “什么叫我盼着他残废!?好,你说住人民医院,你有钱吗?你的大富豪孙子,给他亲爹交医药费卡着线交的,明天清早医生就要来催缴了你信不信?不转社区?行啊,你掏钱啊!”

    “你个混账玩意!”杜三明气的跳脚,“老二真残废了,宝源要判几年你想过没有!?”

    “那要治他的残废,要花多少钱你想过没有!?”

    “你就那么盼着你儿子坐牢!?”

    “我没钱,他坐牢去吧!”

    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唾沫横飞,又双叒叕引来了一大群街坊看热闹。

    “你会算账吗?啊?”杜三明气急败坏,“这些年来老二两口子补贴了你们家多少?你把他得罪死了,将来我看你吃什么!?”

    邻居们???不是,你个当爹的怎么教儿子的?教老大去啃老二?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哪知更不要脸的还在后面。

    杜广正不仅对自己啃弟弟的事毫无愧疚,并直接回怼亲爹道:“他就算不残,也做不了重活了,我怕他条卵!”

    习惯性拍视频的邻居:“……”要不是昨天他现场拍了杜广正亲儿子砸伤杜广林的视频,他都得以为杜广林的重伤是他自己作死了。不然让兄弟的能如此理直气壮的!?

    就算是烂人遍地的桃谷街,也不兴这么无耻的啊!

    “混账!混账!”杜三明被长子的不识好歹气得浑身发抖,“我不同意转院!你弟是你儿子砸的,你该掏钱!”

    “我掏你麻痹!”杜广正破口大骂,“你个老不死的!我给你脸了!?”

    杜广正越说越气:“行!你疼儿子,你疼啊!你讨米去给他交医药费啊!那是我儿子吗?你找我干什么!?”身无分文的杜广正恼羞成怒,把亲爹往大门口重重一搡,毫无防备的杜三明一个踉跄,咚地砸在了地上!

    看着残破的水泥地面上,氤氲出的血迹,现场登时一片死寂。

    大年初一晚11点,楚衍再次接到催账公司的报信:“杜三明中风了!!”

    楚衍:“……”

    第105章 目的 杜家又一次变故,看得楚……

    杜家又一次变故, 看得楚衍直抽嘴角。好家伙,他收买的马玉秀还没发力,杜家自己就再次闹了起来。

    所以论起作死, 外来的杜家媳妇们, 确实比不上杜家血脉是吗?

    了解完事情经过的楚衍都佩服杜家的家风了, 他们是怎么在一穷二白的情况下, 养出不逊于脑残富二代款的子孙的?这种养孩子的水平,一般人家可真做不到。

    不过事情到底有了变故,因此正准备睡觉的三个人又重新聚集在书房里。当然, 本来这点小事楚衍没必要通知苏行人的,在门口跟他哥交代两句就差不多了。

    奈何苏行人此人精力旺盛, 现在还远没到他休息的点。听到楚衍房间里的动静, 闲来无事的他立刻蹦了出来。弄得楚衍只好转移阵地, 索性坐到了书房里。

    “先说明一下目前的情况, ”有些犯困的楚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其实我之前调查杜家的时候, 意外发现杜家现在的自建房其实已经早被杜宝源抵押了80万, 投入了一家名为白泽基金的公司。

    但在腊月底临近过年的时候, 这80万已经亏完了。所以才想着挑唆杜家卖房子, 让他们自己内部掐起来。只要是他们内部的斗争,无论什么结果, 都很难牵连到我们。结果……”

    楚衍也是心累, 大意了, 没想到杜家比他想象的还能闹。今年他是没办法在年假好好休息了是吧?

    侯东澄听完之后, 倒吸一口凉气!80万对于杜家而言是笔巨款,他脱离杜家才几个月啊,杜宝源就亏完了!?赌博都没这么快的吧!?

    苏行人却是眸光一闪:“白泽基金?”跟元宝金融关系密切的那个?

    “所以杜宝源找元宝金融做的抵押?”苏行人几乎是瞬间猜到了真相。

    楚衍点了点头, 这没什么好说的,明显就是雁归区毒瘤元宝金融做的局。类似的团伙作案数不胜数,他们有着丰富的经验和完善的法务团队。一旦入了他们的圈套,他们绝对能合理合法的把财产弄到自己手里。

    经侦跟他们斗智斗勇多年,目前都还在僵持,可见这类团队有多可怕。

    若非如此,侯子芳当年何至于留下一份夫妻母子互相制约的奇葩遗嘱?不正是担心柳青青落入同样的圈套吗?

    侯东澄当即问:“那房子是不是保不住了?”类似的事他在桃谷街生活时没少听说,激动之下,他的声音大得有些破音,“那块地足足有120多平米,不算上面的建筑,光地皮都要600万!!”

    手持天价的地皮,正是杜家拿捏邹映芳的底气,也是邹映芳始终没下定决心带着儿子离开的原因之一。因为她知道,凭借自己的能力,是没办法给侯东澄在珠城买房的。

    但等杜三明死了,那块地皮三兄弟均分的话,侯东澄可以分到200万,这就足够他们脱离桃谷街,去买个正经的小区房。即使200万只能买到老破小,但那已经是邹映芳想象的极限了。

    很多时候,正是这些看似懦弱可悲的妇女,为自己的孩子顶起了一片天。

    因此,这套房子在邹映芳心里多重要,侯东澄是很清楚的。

    “他居然……居然80万就抵押了……”侯东澄喃喃……如果杜家的房子败得如此迅速,那他妈妈这么多年的坚持,不就成了一场笑话?

    侯东澄不在乎老房子,但他在乎邹映芳的心情。

    得知杜宝源如此败家,他脑子嗡嗡地响。600万……600万啊!就这么没了……没了……

    “所以我原本的计划是,引导杜广林要求卖房治病,直接把这个杜家人还不知道的雷爆出来。”楚衍解释着自己的思路。

    “啊?”侯东澄从思绪中惊醒,有些茫然的问,“这样有什么用?”

    “当杜家发现房子被抵押后……”楚衍面无表情,“直接损失了200万的杜广林还愿意维持孝子的人设?一向置身事外的杜广贤能忍住不撕起来?”

    事实上杜宝源在除夕夜如此暴躁,很大原因是源自于他把家业败光之后的恐惧。他的确是个混账,但往往越混账的人,内心越孱弱。表现出来的蛮横,不过是色厉内荏。

    毕竟杜宝源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弱鸡,别说对上专门卖力气过活的杜广林和杜广贤,真掐起来,他够呛能打得过马玉秀。

    平时仗着杜三明的偏爱,大家都让着他个长房长孙。可真涉及到真金白银的自身利益,杜广林兄弟能活撕了他。

    所以走投无路的他越想越恐惧,越恐惧越暴躁。终于在除夕夜里,巨大的压力崩断了他仅剩的理智,当场发起了狂。

    在被警察带走的那一刻,杜宝源甚至是窃喜的。只要他进了局子,那无论是谁,都没办法再找他麻烦。跑监狱里躲仇家,对这帮流氓来说,早已是熟练活了。

    当然,楚衍并不清楚杜宝源的想法,他也没必要弄清楚。

    既然杜家如此能作妖,又多多少少会影响到自己。那不如想个办法一劳永逸,省得跟打地鼠似的手忙脚乱。

    而一劳永逸的方法,自然就是让杜家彻底陷入狗咬狗的内讧之中。所以他先后派出两拨人去游说,为的正是快速激发杜家内部矛盾。

    等杜家闹起来,再骤然引爆房产抵押的大雷,直接送杜家一波团灭。

    而在杜家丑态百出的团灭之后,他再从天而降,从元宝金融手里赎回杜家祖宅。这个计划便完成了。

    说来复杂,但对于楚衍这种精于算计、背后又有一整个团队的人而言,不过是几天的功夫。

    因此,他刚从医院回来时,便主动联系了元宝金融。恰巧,元宝金融也愿意跟自己的包年大客户示好。或者说,楚衍能那么轻易的查到房产抵押信息,正是元宝金融的一场试探。

    杜家毕竟爆出了楚衍这样的儿孙,他们设局时,不可能不把楚衍这个变量考虑进去。他们公司的精算师可是绝对专业的。

    于是,在双方有意的前提下,楚衍很轻易的就跟元宝金融达成了口头协议。即楚衍愿花200万,赎回杜家祖宅。

    200万比起600万当然很少,但元宝毕竟有违规操作。正常情况下,杜家不敢跟元宝硬刚。可同样有人脉有法务团队的楚衍,元宝可就得掂量掂量了。

    好在楚衍也不想平白得罪这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公司,主动提出了200万的回收价。换言之,元宝来回一倒手,净赚了120万,更遑论还有白泽捞走的80万,可谓空手套白狼的典范。谁见了不得说一句楚总大气。

    如此一来,楚衍和元宝可谓皆大欢喜。至于杜家祖宅,那当然是身为杜家血脉的楚衍主动背负起了杜家的责任,与元宝勉力周旋,终于勉强保住,绝对的“孝心动天”了。

    而为了确保房产独属于自己,楚衍必须让杜家自相残杀。

    所以,只有杜家人自己杀惊天动地、多败俱伤、达成团灭的效果,他才能安安稳稳收房子。

    否则,杜三明仗着是他亲爷爷,非要住进他弄回来的房子里,他不是又得开始打地鼠?

    楚衍疯了才为了这点破事耗费心神。他的哈哈货柜是不值得他费心吗?

    只是没想到,杜家人如此自觉。楚衍还以为他至少得填进去一个年假,却不料杜家的好戏一场接一场,仅仅两天的功夫,主动走完了楚衍设置的足有七八天的进程。

    弄得楚衍不禁生出一种……他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才去主动算计杜家的错觉。

    此刻他的心情,跟他收买的说客微妙的重合了。

    “那房子挺可惜的,临街的地皮……”侯东澄垂下眼睑,“要不是桃谷街出了名的脏乱差,开个小龙虾店,不知道多赚钱。”

    “你喜欢的话,我弄好了送你。”楚衍打着哈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侯东澄一时没反应过来,苏行人却当即暗赞了一声,漂亮!

    楚衍的一系列操作没有隐瞒苏行人,因此苏行人早已把他的思路摸了个七七八八。但他以为楚衍只想浅浅玩一把名利双收,却没想到他居然在此基础上,还能顺便搞个有情有义的人设。

    “好不容易”保住的杜家祖产,他反手就送给了没有血缘的侯东澄。理由都是现成的,这是侯东澄成长的地方,对他有特别的意义。

    偏偏侯东澄不姓杜,他与杜家没有血缘。所以杜家的祖产还是易主了,这简直是对着杜三明等人的肺管子死命的戳。

    怪不得区区一个杜家,楚衍费那么大劲儿。他的目的竟然不止以小博大,夺取杜家家产,更是要让杜家分崩离析的同时,有苦都说不出来。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楚衍还能顺手给邹映芳再洗一波。杜家全员恶人,邹映芳一个弱女子想保住自己的孩子,多少带点情有可原对吧?

    他要是楚衍,弄不好他得打招呼让邹映芳多蹲两年大牢。从重处罚之下,邹映芳能被洗成白莲花。邹映芳都清白了,那他自己不是更无辜了吗?

    苏行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他家猫猫,报复心有点重啊!要不,他先把蜡烛给任志隆两兄弟安排上?

    苏行人猜得没错,楚衍当然是冲着报复去的。尽管他没跟邹映芳接触过、没什么感情。但身为人子,有些事总是要做的。譬如帮亲妈报个仇,又譬如让人给亲妈报个喜。这都是他当儿子的应有之义,不是吗?

    “对了,杜广正把杜三明气到住院,那现在杜广林怎么办?”侯东澄猛然想起,杜三明中风,那没人照顾的杜广林不是显得更可怜了吗?那帮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媒体,不会又跑来玩道德绑架吧!?

    听到侯东澄的问题,楚衍和苏行人齐齐笑了起来。

    “大方向都搞定了,杜广林一个小人物又算得了什么?”楚衍不以为意的道,“随便找个地方安顿一下,花不了几个钱。”面上光鲜内里苦闷的手段,那可真是又回到他们熟悉的领域了。

    侯东澄很不情愿的道:“浪费钱。”

    楚衍笑了笑:“凡事不用做绝嘛,他毕竟是我亲爹。”

    苏行人呵呵,神特么亲爹,楚衍留着杜广林的目的他还能不清楚?他都能想象得到几年后邹映芳出狱,楚衍会怎么拿着对邹映芳的优待去刺激残废的杜广林了。

    emmm……要不,他给丈母娘找个小鲜肉作伴吧,那才叫气死直男癌的最高境界。

    某种程度上来说,苏行人跟楚衍的小心眼是一样一样的。所以他们俩能搞到一起,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不知不觉间,钟声敲过12点,年初二到了。

    楚衍望向窗外,轻笑一声。算了,杜家的那点破事,提前收网吧。

    因为,他外公的学生们一年一度的大聚会即将到来,他是时候去给自己的哈哈货柜正式铺路了。

    第106章 同门聚会 大年初二,按照珠城……

    大年初二, 按照珠城的传统,各圈子的大型社交活动便开始了。与此同时,家住本地的家政们也渐渐回归, 准备迎接一场接一场的宴会。

    正事永远比报复更重要, 因此楚衍再没时间精力去折腾杜家, 只派了个人, 把杜广林转入了珠城最顶级的公立医院。

    这一步差点没把侯东澄整懵了。说好的不管杜广林死活呢?怎么还带转往顶级医院的?

    但有些事能做,有些话却不能说。哪怕对着侯东澄,楚衍也笑眯眯的说, 那毕竟是我们的父亲。

    侯东澄总觉得哪里怪,又说不出到底哪里怪。直到他被楚衍打发去探望杜广林时才发现, 一晃年假都要过完了, 杜广林居然还没约上手术!???

    楚衍呵呵。顶级三甲的专家是那么好约的?没点关系人脉, 别说约专家手术, 哪怕做个核磁共振都得排半个月。

    要不然侯子芳为什么在明明知道三甲医疗水平更好的前提下,绝大多数时候, 还是把楚衍放在私立医院做日常治疗?

    三甲医院是好, 但专家们真忙不过来啊!所以不是特别严重的时候, 那真是宁可找私立, 也不去三甲挤。

    到了杜广林这里,就更尴尬了。他的伤势, 说严重是很严重, 但丢命是丢不了的。

    顶级三甲医院成天价的跟死神殊死搏斗, 像杜广林这种“轻症”, 且等着吧。前面还排着百八十个下一秒就得嘎的呢,你杜广林才哪到哪啊。

    可神经损伤的恢复窗口何其短暂,楚衍只按常规流程走, 都够杜广林喝一壶的了。偏偏最好的医院他送了、看护他请了、排队他常规去“插队”了,简直挑不出一丝“疏漏”来。

    至于结果不尽如人意,那你杜广林运气不好,赶上个杜宝源那样的混账侄子,当儿子的有什么办法嘛。

    楚衍随便派了个助理,三下五除二的处理了杜广林,就带着侯东澄投入到了纷繁复杂的社交中去了。

    大年初七,法定年假的最后一日,柳洪山资助的学生们按习惯再次聚拢在一起,参加一年一度的同门聚会。

    柳洪山一生资助的学生太多了,真齐聚一堂怕不是得包个大酒店。因此,说是同门聚会,实际上不过是在珠城混得比较好的一群人,借着名头彼此走动拉关系。

    与各种同乡会、大学同学会以及冠以摄影、钓鱼等协会并无本质区别。

    作为柳洪山的孙子,这样的聚会,楚衍和侯东澄是必然要参加的。并严格遵循着自古以来的传统,地位越低到得越早。因此,一大清早,身为小辈的楚衍就赶到了聚会地点,做起了准备。

    一直忙到11点,“长辈”们才陆陆续续的走进了楚衍预定的大包厢。

    私人会所的包厢里自然是说不出的奢华。却也侧面体现了亘古不变的人走茶凉的道理——换成柳洪山在世时,同门聚会哪需要柳家人亲自操心?

    身为老师的柳洪山只需来个人,往上位一坐,便是皆大欢喜。而那时候被带来玩的楚衍,可谓众星捧月。甭管这帮学生是否在演,至少表面上,他就是所有人的团宠。

    等柳洪山离世之后,同为柳洪山学生的楚开元与众大佬有真正的同门之谊,倒也能平等相交。楚衍仍旧是社交场里的小王子,即使大家都带着孩子,各家小公子也愿意陪着楚衍这个病美人玩一玩。

    及至楚开元也撒手人寰,楚衍才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人情冷暖。不仅得他自己掏钱找场地包酒水,大家对他也再不复以往的热情与慈爱。小辈们更是连来都懒得来。

    但失去父祖庇佑的楚衍,却不得不装作云淡风轻,忍受着巨大的落差,周旋于来宾之间。

    如此景况,至今已是3年。

    好在真正的掌权人,心里再不以为意,表面上总能做出花团锦簇来。加之楚衍再怎么说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多少有些面子情。因此,楚衍觉得比起跟二代三代们相处,与众大佬周旋反倒更轻松些。

    或者说,如果没有柳洪山遗留下的这份面子情,在楚开元离世时,妙言恐怕已经被撕得粉碎。而失去妙言的楚衍是什么下场,都不用多描述了。

    因此对于这帮“师伯师叔”们,楚衍也是真心感激着的。

    不过是被冷待,只要他始终能混在这个圈子里,就是他在生意场上最大的虎皮。

    否则他一个二十啷当的年轻人,谁肯把他放在眼里?安家喜为什么愿意让他占股三成?不正是看重他在本地的人脉吗?如果只是看陆家情面,给他一成都算给陆家交保护费了。

    宾客越来越多,站在门口迎宾的侯东澄相当不适应,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

    但就如楚衍所感受的那样,大家对他们兄弟只剩些面子情。走过场般的关怀了他们兄弟两句,马上就积极投入他们自己的社交中去了。

    “哎呀!王师兄,好久不见了!新年大吉啊!”

    “嗳!我说老李,上次我喊你喝酒你竟敢说没空!我看你是欠打!你等着,今天我非重新教你做人不可!”

    “张师弟,之前你说的那个项目……”

    “刘哥,你前段时间说想给侄女找个对象,我这边新来了个年轻人……”

    包厢里热热闹闹,到处都是串场聊天的人。直到同门里,目前官职最高的纪委书记俞伟峰走了进来,包厢内其他人登时停止了交谈。

    紧接着吉祥如意的新年祝福像不要钱似的在包厢内响得此起彼伏。空气里一瞬间充满了新春大吉的喜庆氛围。

    俞伟峰笑呵呵的跟众同门问好,而后稳稳当当的于上位坐下。作为一个官场老手,行为举止是说不出的和气从容。刚一落座,他就朝楚衍和侯东澄招手:“东澄、衍衍,你们俩来,来陪伯伯说说话。”

    俞伟峰左右两侧的黄金位置被占,想跟纪委俞大书记套近乎的人心里不免遗憾,但也能理解。

    俞伟峰的职位,注定了他必须低调廉洁。为着他的到来,楚衍都没敢上进口名酒。桌上一排葡萄酒,全是西北特产,主打一个坚决支持国内产业升级、为脱贫攻坚添砖加瓦。

    所以,他让身边坐两个晚辈,也是不想跟一些人扯东扯西的意思。

    在场都是人精,见俞伟峰拿楚衍兄弟当挡箭牌,便十分识趣的不再来叨扰。

    宴会迅速进入正常流程,酒过三巡之后,各自的话匣子也打开了,连俞伟峰都参与了进来。

    “衍衍最近在忙什么呢?”俞伟峰一脸慈爱的问。

    听到问话的瞬间,楚衍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但面上却是腼腆一笑:“打算跟朋友合作,搞个专职服务基层的小货柜。不知道能不能成。”

    每个圈子都有每个圈子的规则,如果是商业圈聚会,楚衍得说下沉市场,但在场绝大多数是官员,自然要把服务人民挂在嘴边。

    如今乡村振兴是国家的重大战略之一,楚衍的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兴趣。

    于是就有人问:“是个怎样的服务?”

    楚衍笑答:“考虑到基层的消费能力,我准备找些平价商品,通过小货柜的形式直接铺设到消费终端。特别是相对偏远的地方,省却了中间流通环节,价格能低不少。”

    说着,楚衍开始举例,“比如我们妙言的散装卫生纸,出货价16.8一千张,结果到了偏远地区,最高居然能卖到38.8,这对老百姓的负担实在太重了。

    所以我想,与其让中间商赚差价,不如一步到位,让老百姓得到实惠的同时,也让我们有更高的利润,以便于解决更多的就业岗位和员工福利。”

    “好!”楚衍话音未落,包厢里的众人已经纷纷叫好。花花轿子人抬人,新年大节的,主打一个彼此捧场。至于说的内容,倒在其次了。

    楚衍也不以为意,他早过了以自我为中心的中二年纪,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就是个提供聚会理由与话题的社交工具人。大家的圈子都不一样,他不可能彻底融入。

    但在场这么多叔伯,总有能帮到他的人。

    果然,尽管绝大部分人已经迅速转移话题,可在场有一个人,却是心中一动。那便是在国资委里,负责推进企业改革、完善老旧治理结构的邹主任。

    虽然目前邹主任负责的老国企,早已通过改制,不是纯粹的国家资产。但地方上多少有持股,也是地方财政收入的来源之一。这要死不活的样子,邹主任都快愁死了。

    而邹主任负责的好几个“老大难”,恰好对应着低端收入人口的市场。这时候楚衍说打算绕过互联网直播,用小货柜直达消费终端……邹主任差点激动地拍大腿,那不是巧了吗?

    万万没想到,楚开元家的小朋友,也有能顶用的一天。

    邹主任立刻对楚衍来了兴趣,他二话不说,拎着个小板凳就凑到了楚衍跟前,直接来了个开门见山:“衍衍啊,你说想做小货柜,那你的进货渠道选好了吗?”

    正在跟俞伟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的楚衍倏地眼前一亮,他的鱼儿上钩了!

    第107章 改观 大年初十,被拽到会所的……

    大年初十, 被拽到会所的安家喜是懵逼的。除夕夜才谈的合作,细节上两家律师都还没对接呢,楚衍居然就把一大群老国企领导喊了过来跟他谈了。

    然而, 对此楚衍同样也是很懵逼的。

    他承认自己年初七那天的确在故意钓鱼、也的确跟邹主任详细的介绍了自己的构想, 试图通过上面的牵线, 能更顺畅的与各企业达成合作。

    要知道, 好好一家企业,能落到苟延残喘的境地,那在内部一定是有着严重的人事问题的。

    否则天生带着政策倾斜, 又经历过改制的老国企,何至于被三无小作坊打到抱头鼠窜?他们又不跟国内外已经成气候的大企业竞争。这不是内部出问题是什么?

    但哈哈货柜楚衍是想长长久久做下去的, 因此产品质量又成了重中之重。

    而这帮老掉牙的企业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可他们产品质量顶多差些, 乱七八糟的添加剂相对还是安全的。比如说牙膏包装容易破那还是小问题, 但牙膏里含有有害物质,就是害人害己了。

    所以楚衍仗着自己“晚辈”的身份, 故意跟邹主任诉了诉苦。俗话说得好, 人情如把锯, 有来有去。找人帮忙, 正是建立人脉的经典途径。

    邹主任正为底下不省心的厂子焦头烂额,亏成那个样子, 弄得他的绩效难看到不行。如今送上门的渠道, 他哪能不积极。

    于是, 在楚衍的“求助”下, 这位急性子的领导只花了一天时间,就把楚衍看好的几家产品的负责人拎了出来。

    把毫无准备的楚衍打了个措手不及。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楚衍转身就把安家喜拽了过来——论搞人际关系, 还得是这位彪悍的安总更擅长。

    对着眼前五六七八个国企领导,以及主持会议的国资委几个主任和科员,饶是安家喜一向擅长与人结交,也想把楚衍个兔崽子堵厕所打一顿。

    咱做生意的涉及多少灰色面你心里没点数吗?所以所谓拉关系,当然得私底下先分别探口风啊,你组个光明正大的局,大家谈个锤子!

    这帮趁着国企改制,自己掏钱入股一举从厂长变成董事长的老狐狸,哪个是好惹的?日薄西山的老狐狸那也是老狐狸啊!

    说句到家的,这帮老狐狸反正这辈子已经赚够本了,厂子凉不凉的,影响真不致命。所以别看他们公司情况不好,但跟他们谈判却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要不然他自己直接去采购得了,做什么要让楚衍占三成股份?他安家喜缺那千儿八百万的投资吗?

    不过楚衍的人脉确实强悍,国资委的领导搁那一坐,底下这帮国企老油条顿时老老实实的。说是说他们改制以来赚得不老少,可谁又不想赚更多呢?再说他们可不想真得罪主管单位,以免以后做什么都不顺。

    别的不提,他们还有儿孙不是?他们还想要自家的富贵绵延不是?真把主管单位惹毛了,怕不是想喜提诸事不顺。

    更何况他们再老油子,手段也就是那三板斧。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谁不知道谁啊?

    现在邹主任他老人家在绩效上被啪啪啪地打脸,早憋了一肚子火。这时候你去挑衅他一个试试?收拾不了别人,还收拾不了你了?

    于是,在邹主任的压阵下,采购谈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尤其是邹主任全程一脸慈爱的拉着楚衍,逢人便说这是他大侄子,闹得众人看楚衍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事实上,楚衍算邹主任哪门子大侄子?邹主任压根不是柳洪山的学生,只是得到过柳家慈善基金的资助。只不过既然都受益于柳洪山,他非要挤进圈子里,与大家称个同门,大家也不好不给他面子。

    久而久之,他好像真是柳洪山的正经学生似的,跟大家称兄道弟起来。

    这时候他看上了楚衍的新项目,当然不吝于亲自给楚衍抬抬咖,也是震慑那帮老油条的意思——你们可以不做这个生意,但不能坑我侄子,不然我跟你们没完!

    有了这个前提,加上安家喜又格外擅长跟人打交道,很快气氛就热烈起来。其中楚衍率先盯上的几家,当场就跟安家喜签了备忘录,只等律师对接具体合同了。

    剩下几家生意虽然没谈成,但生意场上嘛,买卖不成仁义在。现在哈哈货柜规模小,所以要的产品少。可如果他们的规模发展扩大了呢?

    在场有精明的早背地里查了安家喜的底,知道他的嘻嘻零食超市遍布华南的下沉市场。一旦哈哈货柜也如嘻嘻零食一般开成了连锁小超市,安家喜不可能只采购几样最基础的必需品。

    以后大家有的是合作的可能。

    安家喜为人豪爽、酒量又好。推杯换盏间,便与众老总打成了一片。

    邹主任看着酒量战五渣的楚衍,笑着指点了句:“学着点!”

    他真心教导,楚衍忙笑着应和。只不过,楚衍心里却不太认同。时代已然不同,年轻一代企业家里,酒桌文化正在逐渐淡去。作为生意人,楚衍不能一点酒都不喝,但他也不认为抛开了酒桌文化,就做不了生意了。

    当然,这些理念放在心里就好,没必要拿出来宣扬。因此表面上,楚衍还在“努力”的学习喝酒,尽最大努力的尝试着融入。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起码态度要摆出来。

    为此,邹主任对楚衍愈发满意了。在此之前,楚衍在他心里,还是个一团孩子气的小少爷。身体又不好、个子又不高,完全没有老一辈所喜爱的英武之气,倒像个乖巧的小姑娘。

    说实话,在他们那群人里,真心喜欢楚衍的并不多。倒是侯东澄的体格他们更看得顺眼些。然而老恩师最心疼这个孙子,他们自然少不得照拂一二。

    不然他们借着老恩师的名义,成天价的凑在一起喝茶聊天。结果老恩师和老同学接连蹬腿,他们唯一的后人却没人照管,传出去像什么话?这才有了闻九玉想动妙言,却被死死压着差点气死的前情。

    不过现在看着游刃有余的安家喜,再想想楚衍与苏行人的几次联手炒作,邹主任对楚衍便渐渐改观了。人在江湖,自己业务能力到底行不行在其次,能交朋友会用人,就已经成功一半了。

    邹主任欣慰的想:孩子长大了啊!

    心态转变,行事自然也会跟着变。见安家喜那边正在酒桌酣战,暂时顾不上这边,于是邹主任便低声提醒楚衍:“你跟东澄处的好,我们都看见了,心里也高兴。但你生父那边,还是别做得太过。你的身份……”

    邹主任顿了顿,才意有所指的道,“不好太落人话柄的。”

    楚衍心中一凛,知道邹主任说的大概率是黎世建请催债公司打压杜家之事。这件事本身没什么,谁没**蛋的亲戚坑过?稍作压制大家肯定装作不知道。

    但杜家除夕夜闹得沸沸扬扬,吃瓜网友虽然没兴趣,可熟人难免有所关注。人在生意场上混,不可能完全不结仇。眼下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楚衍,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因此,邹主任的这番话可谓推心置腹,楚衍得接受人家的好意,于是他连忙笑道:“伯伯放心,我知道轻重的。杜先生那边我已经帮着转去了医大第一附属医院。只是杜宝源下手太重……”

    楚衍故作愁苦,“几个专家都没把握,以后……恐怕得遭罪了。”

    响鼓不用重锤敲,邹主任见楚衍上道,心里又满意了几分,同时对杜家愈发厌恶。毕竟,他心里是真心感激着柳洪山的。没有柳洪山设立的慈善基金,他连高中都上不起,更遑论有如今尚算辉煌的前程。

    结果杜家二十多年前一番骚操作,逼得邹映芳铤而走险,导致柳家血脉旁落。谁提起不得说句晦气!

    真假少爷刚爆出来的时候,他们微信群里,一个两个的没憋住,足足痛骂了好几天。后来见兄弟两个处得特别好,才慢慢消的气。可气消了,心里的疙瘩仍在。

    一个是侯东澄被耽误,仅仅读了个大专,完全担不起来事,让他们颇为遗憾;另一个则是楚衍再好,却带着杜家那傻逼血脉,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可以说要不是柳青青犯蠢在前,弄得模拟考能考六百多的楚衍大学都没上成,他们早联合起来,把楚衍踹出去了。

    现在的局面,只能说差强人意吧。

    对于亲朋故旧的纠结心态,楚衍是清楚并理解的。换谁碰到自家孩子被换的倒霉事,念头都难通达。所以,这帮“长辈”在他爆出身世之后态度大变,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像那群纨绔二代那样踩他一脚的,他都谢了。

    但此刻邹主任突然又有了亲近之意,于楚衍而言,属实是意外之喜。于是他立刻调整心态,顺着邹主任的话头,与之畅聊起来。

    “我们预计哈哈货柜,在今年能铺设120个点,销售规模可达……”楚衍兢兢业业跟邹主任画着饼,直把邹主任哄了个眉开眼笑。

    正跟众老总喝得满面通红的安家喜见状,心里忍不住骂了声娘。妈了个鸡的,楚衍你个小兔崽子是怎么有脸说自己不擅长搞关系的?你都越级搞到最上头去了,居然还跟我装大尾巴狼。

    我特么信了你的邪!

    第108章 醉酒 问楚衍想不想接下父祖留……

    问楚衍想不想接下父祖留下的人脉关系?那不是废话吗?然而事实不如人意, 处在上位的长辈们不愿意搭理个西贝货,楚衍除了调整心态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哪知一场创业, 竟然峰回路转。虽说目前只网住了邹主任一个, 但万事开头难, 有了头一个, 后面的还会远吗?关系都是处出来的不是?

    并且,邹主任的示好,又一次证明了打铁还需自身硬的千古名言。如果不是他能切实的为邹主任解决政绩问题, 邹主任稀罕得理他。

    所以说,他放弃固守妙言, 选择重开赛道的决定实在太明智了。

    邹主任跟楚衍越聊越投契, 其他人又不瞎, 一搭眼就知道这位大侄子不是样子货, 而是真受邹主任重视的。想着刚才邹主任对楚衍身份的介绍,啧, 这可真是祖荫浩荡。

    柳洪山那老王八, 看着老实巴交的, 但在场的老狐狸谁不知道, 那家伙眼光贼利。别人年纪轻轻时,找对象只看漂不漂亮, 他老人家倒好, 竟不知哪里刨出个孤女。

    那会儿可不比现在, 柳洪山的教师编制老值钱了, 配个体制内领导的闺女都不虚的。结果他居然顶着所有人的反对,非要跟个农村来的孤女搞对象。

    在场有认识柳洪山的老人现在都记得,那会儿一中校长气得指着柳洪山的鼻子破口大骂, 说他不听老人言,早晚得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结果呢?付出个锤子代价!谁也没想到那孤女能猛到如此地步,从一无所有到创立妙言,硬生生在国外资本的围剿下杀出条血路,一举成为了商界传奇。

    继而有了资本后,让那个眼光犀利到炸裂的柳洪山到处资助贫困学子。他当然不是没遇到过白眼狼或者方仲永式的人物,可看看他投资成功的……

    随便掰着指头数一数,就能让在场所有的生意人都羡慕到发狂。

    看看楚衍那小崽子做生意多爽?自己在上面陪着领导聊天,派个所谓的合作对象来跟他们扯皮。竟是一点不操心。

    这生意也未免做得太舒坦了吧!?

    楚衍要是知道他们的想法,非得呵呵几声不可。只不过,生意场上拉虎皮做大旗是常规操作,所以如果真有人这么说,他也不会否认就是了。

    心里怎么紧张的不重要,表面上一定要装作云淡风轻游刃有余。毕竟,很多时候生意场上打的不是价格战,而是心理战。所以,在商场上,越能装逼的人往往越占优势。

    而自幼被外婆和爸爸带着到处见世面的楚衍,在装逼上早已修炼到满级。

    哈哈货柜要采购,几个企业要业绩,一顿饭吃了个宾主尽欢。分别将领导和老总们送上了车,被灌了个七死八活的安家喜才松懈下来。

    “楚……总……”喝多了的安家喜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你、找我合作,不是看重我的渠道,是、是看重我的酒量吧!?”

    楚衍赶紧打哈哈:“看您说的,我明明是敬佩您的商业头脑,才死乞白赖的让苏总给我牵线的。”

    “装!你就装!”安家喜翻了个白眼,“苏总、苏总的,当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你们这些读了书的文化人,忒坏!”

    楚衍哭笑不得,他一个高中文凭,还背上文化人的锅了。

    不过安家喜明显喝醉了,他不好跟醉鬼计较。只得跟安家喜的助理一边一个扶着他,把他扶上车后座,又叮嘱了好几句,才准备关上车门,结束今天的任务。

    哪知门快合上时,安家喜突然抬手阻住了车门:“小、咳、小楚总,咱们的货柜设计图都只是草稿呢,下次再、再有这么大阵仗,你得提前通知我。”

    楚衍无奈:“哥,着急的不是我,是邹主任啊。”

    安家喜:“……”

    “看来,关系太铁,也不全、全是好处。”安家喜心累的咕哝了两句后,脑袋一歪,睡死过去了。

    白手起家的人,也是真不容易。楚衍心里感叹了一句,又细心的从旁边拿了张小毛毯替他盖上。才啪地关上车门,看着车辆远去,他这才终于算下班了。

    “我也很不容易的。”楚衍低声对自己说了一句。应酬一顿中午饭,比在公司加班还累。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时,差点打了个踉跄。

    今天他喝得不多,但介于他磕碜的酒量,这会儿已经有些迷糊了。都佩服自己,是怎么做到清醒的站完最后一班岗之后,才开始左摇右晃的。

    他的保镖马根山赶紧的上前扶住:“楚总,我们先回去吧,让赵阿姨给你煮点醒酒汤。”

    “嗯。”楚衍有气无力的应了声之后,立刻也被保镖塞进了后座,而后往和韵风华疾驰而去。

    法定年假已经放完,但各家私企可以根据自身情况做出调整。妙言和星河的年假都往后延了三天,因此苏行人仍然蹲在柳家别墅里,弄得赵巧萍等家政都摸不着头脑。

    陆家那么大个少爷,没事跑他们家呆着干嘛?

    不过苏行人在的好处就是,楚衍醉醺醺的回来之后,完全不需要家政照顾。苏行人一把捞过已经站不稳的楚衍,轻轻松松的把人抱回房里去了。

    苏行人也有不得不应酬的时候,尤其在他没有认回陆家之前,求爷爷告奶奶的事儿干的真不少。因此对付醉酒的经验,可谓十分的丰富。

    先给人喂了一大杯醒酒汤,加速酒精代谢。再把楚衍的外套脱掉,又拧了块大毛巾来,快速的替楚衍擦了下身体。最后给换上睡衣,塞进被子里就算完事儿了。

    楚衍大少爷出身,从小有人贴身照顾。被人摆弄来摆弄去也没什么不习惯的。苏行人脱他外套时,他就已经趴在苏行人的胳膊上睡着了。

    楚衍的酒品不错,喝醉了也不闹人,只是睡觉。苏行人把人安顿好之后,看着他因醉酒而绯红的脸颊,忍不住捏了两把。

    “你再等等,”苏行人知道楚衍的胃很不好,如此喝酒,回头不定遭多大的罪,不由有些心疼的道,“等我再强一点,就没人敢灌你喝酒了……”

    “唔……”楚衍不舒服的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苏行人轻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又把他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免得他睡着闷气,才起身拉开房门,走到了外面。

    别墅的二楼有个小露台,苏行人站在露台上,望着楼下的花园出神。大年初十,无论本地的还是外地的,都基本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十多天没仔细打理的别墅,花园不复平日里的精致。从外请来的园艺师正带着几个家政收拾着残枝枯叶。电锯嗡鸣,让安静的别墅区显出了几分嘈杂,但也比前几天空荡的别墅更有生气。

    看着人来人往的后花园,苏行人突然觉得自己在星河长空里的大复式,确实有些安静得过分了。

    他从小的生活环境特别拥挤嘈杂,虽然身处其中时,会忍不住暴躁与厌烦;可当他处在安静宽阔的大房子里时,不免又觉得有些寂寞。

    在借住楚衍家之前感受还不明显,住了一阵子之后,才惊觉自己居然是更喜欢热闹的。或者说,独自飘荡了这么多年,他的内心终究是觉得孤单了。

    所以才会那样纵容楚衍,只要楚衍提出的要求不过分,他都愿意去满足。甚至楚衍遇到困境却没有求助他时,他心里还会有微妙的不爽。

    总觉得楚衍仍然没把他当自己人。

    苏行人自嘲一笑,他从未想过,性子一向特别独的自己,竟还有上赶着的一天。

    家政们来去匆匆,很快小花园收拾妥当,重新展现出应有的富贵精巧。别墅再次恢复了安静。

    吹够冷风的苏行人重新回到了室内,推开楚衍的房门,查看他的情况。

    哪知他的手刚触碰到楚衍的脸颊,楚衍竟睁开了眼。

    “你又占我便宜!”楚衍不满的挥开苏行人的爪子,半梦半醒的抱怨,“满脑子黄色废料。”

    苏行人也不辩驳,反而理直气壮的道:“你没黄色废料,那你是正常男人吗?”

    “我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正常男人。”楚衍掀开被子,翻身而起。

    苏行人却偏要捣乱,伸出手掌,在楚衍胸口一按,便把人按回了床上。随即他欺身上前,将人禁锢在身下:“脱离了低级趣味?嗯?”

    楚衍还没反应过来,就察觉有只手探去了不该探的地方。猝不及防之下,差点惊得跳起!

    可苏行人早有防备,一个跨步骑在了楚衍身上。随即伸手,扣住楚衍的双手举过头顶,居高临下的道:“怎么?小楚总不喜欢吗?”

    楚衍用力挣扎了两下,却发现苏行人的手像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楚衍:“……”合着这货健身的效果全用在他身上了是吗?

    “来,我的小猫猫,跟哥哥说一下什么才是高级趣味?”苏行人恶趣味的调侃道。

    被酒精侵蚀着大脑的楚衍这才醒过神来,以苏行人那性格,你越挣扎他越来劲。楚衍在心里暗骂了句酒精误人之后,直接躺平了。

    都已经搞在一起了,完全没必要矫情,爱咋咋地吧。

    苏行人:“……”有一说一,在拿捏他这方面,他们小楚总是有点子天赋在身上的。不过既然楚衍愿意配合……

    苏行人垂眸,低头吻住了楚衍的唇。半醉的人比平时更容易挑起情绪,在耳垂被含住的瞬间,楚衍一个激灵,身上顿时起了反应。

    “原来……你的敏感点在这儿。”苏行人轻轻咬了口柔软圆润的耳垂,立即听见了楚衍抑制不住的吸气声。呼吸交融,苏行人的手一路向下。最终再次落在了最初他试图触摸的地方。

    “它比你诚实。”苏行人在楚衍耳边轻声道,“小猫猫,让我帮帮它,好吗?”

    第109章 自作自受 被拿住要害的楚衍忍……

    被拿住要害的楚衍忍不住轻颤了两下, 随即便陷入了苏行人的节奏中。还未从醉酒中完全清醒的他,双颊愈发绯红。他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抓紧了苏行人的袖子,用力之下, 一根根手指的骨节格外分明。

    毫无经验的楚衍靠在苏行人的怀里, 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这是平日里绝无可能看到的风景。苏行人的心里油然生出了巨大的满足感, 这种完全把楚衍掌控在手里的感觉, 极大的满足了他深埋在骨子里的控制欲。

    我的衍衍……我一个人的衍衍……

    苏行人俯身,重重吻上了楚衍的唇。

    “唔……”姿势的变换,让楚衍的手不自觉的松开了袖子, 攀上了苏行人的手臂。

    劲瘦有力的手臂肌肉登时鼓起,属于男性的力量感迎面扑来。楚衍的手指又一次收紧, 立刻刺激的苏行人用力加深了这个吻。

    苏行人的强势在此刻暴露无疑, 被紧扣着后脑勺的楚衍完全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只能被动的承受着来自苏行人的攻城略地。

    “苏……啊!”嘴唇被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叫我阿行, ”苏行人声音沙哑低沉,仿佛已经隐忍到了极致, 处在随时可能爆发的边缘。

    “衍衍, 叫我阿行!”苏行人再次强调, 语调里充满了不容拒绝的警告。

    “阿……”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吐出, 在苏行人的摆弄之下,楚衍原本紧绷的腰肢倏地一软, 整个人落入了苏行人的怀中。

    轻微的喘息在安静的室内若隐若现, 楚衍的眼尾不知何时也染上了红晕。苏行人收回了刚才迅猛的攻势, 细碎的亲吻落在怀中人的眼角发间。

    “衍衍……喜欢吗?”苏行人在楚衍耳边呢喃。

    “嗯……”完全不同于自己独自一人时的感受, 一种……别样的刺激。

    “要不要我帮你?”仍在微微喘。息的楚衍喉结滚动,他抬着那双漂亮的眼,从下至上的望着苏行人。

    “不必, 我的衍衍开心就好。”

    楚衍微怔,随即他亲昵的在苏行人胸口蹭了蹭。

    这是一个明显的带着依赖的动作,苏行人轻笑,略带着薄茧的手忍不住抚上楚衍精致的眉眼,稍稍用力,可惜,还不够依赖……

    苏行人无声呢喃:有时候真想把你锁在家里,谁也不让见。

    好在楚衍的这副模样,也确实只能被他看见。想到此处,苏行人顿时觉得心满意足。

    然而靠在苏行人怀里的楚衍,眼皮又一次耷拉了下来。酒精仍旧在侵蚀着他的大脑,让他感觉疲倦。苏行人抽出摆在床头的湿纸巾,细心的替他清理着。

    等到清理完毕,楚衍已经快睡着了。

    “你真是只爱睡觉的猫。”苏行人轻笑,对于楚衍对他的信任与依赖,感到十分满意。

    手指的指背轻轻拂过楚衍的下颌,一直向上,直到耳垂:“但,你还可以再依赖我一点。”

    说毕,在楚衍额间落下一吻,而后无声的退出了房间,让楚衍安心休息。

    ——

    楚衍黑甜一觉醒来时,已经到了晚饭时分。

    厨师赵巧萍看着楚衍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便提议道:“衍衍,晚上喝点粥好不好?”

    楚衍摇了摇头,他现在没胃口。

    “吃点面条吧。”苏行人道,“胃不舒服的时候,喝粥更难受。下面条之前,先给他一碗热汤醒醒胃。”

    苏行人曾照顾过病重的钟阿婆,对于食欲不振,他很有经验。

    赵巧萍经验丰富,老早就考虑到楚衍的肠胃问题了,连忙端过来了一盅热汤道:“苏总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今天特意做了猪肚炖鸡,里面放了我现炒香的胡椒粒磨的粉,衍衍吃一点好开胃。”

    楚衍现在正感觉胃里好像坠着个冰块似的难受,一盅热汤端上来,他光是闻着胡椒特有的香味,胃里的不适便被驱散了几分。

    几口充斥着胡椒辛辣味的热汤下肚,暖意一点点从胃底升起,楚衍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慢慢地喝完整盅汤,浑身上下都变得暖洋洋的。接着,手擀面端上桌,雪白的面条上撒着翠绿的葱花,十分引人食欲。

    但刚喝完汤的楚衍又觉得已经饱了,只好磨洋工般,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结果没吃几口,手机响了。

    楚衍一看来电显示是他的生活助理张琼霞,楚衍就觉得脑壳疼。因为杜家相关的琐事,被他扔给了张琼霞,而他在休假时,张琼霞找他基本没别的事。

    可想着邹主任今天的提醒,楚衍只得叹着气接通了手机。

    “楚总,”张琼霞柔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生活秘书跟闫晓玲那种读作秘书但实际写作高管的性质完全不一样,所以工作习惯上也有很大的不同。

    闫晓玲说话干脆利索,只要楚衍跟得上,她语速要多快有多快,主打一个精准高效。

    张琼霞说话就慢多了,她先打了声招呼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始汇报工作:“杜广贤跟杜广正,刚刚在医院里打起来了。”

    楚衍挑眉:“房产抵押的事终于曝光了?”

    “是的。”张琼霞答道,“杜三明中风,造成轻度偏瘫,目前左手无力、左腿不能很好的弯曲,导致行走困难。医生建议再住院一到两周,稳固病情,并进行简单的康复训练。”

    张琼霞先把兄弟打架的前情简单的说了一遍,“但杜家现在没有现钱,于是杜三明想暂时抵押房产,换点医药费出来。”

    “嗤,原来……他老人家知道治病要钱啊?”楚衍冷笑,自己倒下了,就知道卖房治病了。而杜广林明明是为父挡灾才遭受重创,杜三明却决口不提卖房。甚至连一星半点的医药费都不愿意给,以至于杜广林入院,全程竟是花他这个便宜儿子的钱。

    再想想当年楚衍在娘胎里,仅仅疑似先心,杜三明那伙人就立刻逼着邹映芳打胎,可见这个当爹的自私自利到了何等地步。

    不过,基于楚衍现在的立场,杜三明越自私,倒越能达到他的目的。

    果然,张琼霞紧接着道:“他们先去找的银行,但银行的流程很慢,所以他们也……找到了元宝金融。”张琼霞自己说着都觉得挺无语的,敢情杜家人跟元宝金融还挺有缘。

    后续的事,不用张琼霞多说,楚衍也能猜到了。既然又找到元宝头上,那杜宝源早已把房产换了80万的事,必然立马暴露。

    邹映芳尚且认为杜家的祖产有他儿子一份,老三杜广贤那就更理直气壮了。大家都是杜家子孙,祖上传下来的房产,他想继承天经地义。

    可谁能想到,价值大几百万的房产,竟然被杜宝源那个败家子用区区80万败掉了!关键是这80万哪去了!?

    杜宝源在看守所里,压根不让家属见面。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别说杜家其他人,就是杜宝源他亲爹妈都是懵逼的。可他们两口子再懵逼,败了家业的也是他们儿子。

    痛失至少200万的老三杜广贤当场原地爆炸,跟刚被警察放回来的老大杜广正,直接在老爷子杜三明的病房里打了起来。

    200万对老百姓而言,是何等天文数字!要不是祖产,他们恐怕一辈子都赚不到那么多钱。杜广贤现在还一家四口租房子蜗居在隔壁那条街,全指着将来继承遗产好去正经小区买个老破小,从此彻底摆脱他那专职吸血的大哥一家。

    哪知200万就这么飞了,彻底追不回来了。

    老三杜广贤气得血气直往脑袋上涌,常年搬砖的他力气奇大,抡起砂锅大的拳头,死命往亲哥身上砸。

    他这辈子,真特么受够了!亲爹眼瞎了似的偏心老大,老大自己呢?半点不记别人的好,成天好吃懒做、无事生非。除了他二哥杜广林那个不把妻儿当人的畜牲,谁能忍得了杜广正这种傻逼玩意儿!?

    自己傻逼也就算了,还生出两个傻逼儿子!一个搞诈骗,一个当祖产。杜广贤怒意翻涌,落在杜广正身上的拳头,一下比一下狠!

    老太太牛树花在旁边急的嗷嗷哭,老头子杜三明更是浑身颤抖,一副立刻要二度中风的模样。而老三杜广贤的老婆马玉秀,早跟她的仇人大嫂张银红互相挠做了一团。

    整个病房乱成了一锅粥!

    杜广贤杀红了眼的样子,吓得医护人员完全不敢去拉架,疯狂打电话报警喊保安。幸好区人民医院高低是个三甲,保安还是有不少的。接到医护的求助后,呼啦啦的来了七八个保安,才勉强把发了狂的杜广贤制住。

    而这时,杜三明已经真的因为气急攻心,二度中风了。杜广正也没好到哪里去,活生生被亲弟弟打断了三根肋骨,在地上打着滚的嚎。

    三根肋骨在法律上已是轻伤以上,刚把杜广林放回来的警察顶着满头黑线,再度把杜广贤带走调查。

    这场闹剧才算按下了休止符。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听完全程的楚衍轻声对苏行人道,“你说的没错,有些傻逼,犯不着谁去动手报复。只要没人管,自己就能把自己玩死。”

    旁边的侯东澄垂下眼:“可是,为什么偏偏这样的傻逼,总能找到个苦命的人压榨呢?”

    “因为邹家比杜家更傻逼!”楚衍提起真正的外家,火气也上来了。杜家极品远近驰名,可邹家为了6万,竟把亲女儿往火坑里推。更恶心的是,但凡他们收了彩礼之后,稍微有点“售后”精神,邹映芳也不至于被逼到退无可退。

    而侯东澄不知道的是,若不是邹映芳对他有愧,恐怕早已一瓶农药葬送了自己,不可能活到今天了。

    “这个结果,也算皆大欢喜。”苏行人安抚地拍拍楚衍的后背,笑道,“年假结束,咱们收拾收拾,明天要上班了。”

    楚衍长长吐出了口浊气,算了,恰好杜家事到此为止,没必要再费什么心。他的确该收拢心神,准备执行今年的销售目标了。

    第110章 钓鱼佬 新年开工,绝大部分人……

    新年开工, 绝大部分人还没从过年的倦怠中醒过神来,一个个工作心不在焉的。

    倒是老板们颇为积极,楚衍上班第一天, 安家喜就拉了个群。很快, 金竹牙膏的杨总、八宝毛巾厂的孙总, 还有之前楚衍特意挑选出来的附近老私企青莲日化的继承人梁燕青女士等等, 就兴致勃勃的在群里畅聊开来。

    很明显,昨天那场聚会上,安家喜已经拿到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别看他只有三十几岁的年纪, 但跟一群平均五十好几接近六十的中老年聊得可开心了。

    不到半个小时,群里一群中老年, 已然对安家喜的钓鱼打窝技术佩服得五体投地, 纷纷相约周末去哪里甩两杆, 试试安家喜的新配方是不是真的好用。

    楚衍无语, 不太明白中老年男性们对钓鱼的信仰。不过……他记得之前苏行人找农大的弄了个配方来着。

    作为一个同样拥有着不错钓鱼技术的年轻人,楚衍回忆了一番苏行人那配方的原理, 在不透露具体配方的前提下, 迅速的融入了中老年话题中。

    群里唯一的女性梁燕青顿时:“……”

    没看出来, 年纪比她还小的楚衍竟然如此擅长中老年活动。现在的继承人都这么卷的吗?

    钓鱼佬的热情简直势不可挡, 拿到新配方的他们一个个支棱起来,三下五除二的约好正月十六那天, 一起去灵溪山钓鱼。

    楚衍一看到灵溪山, 当场眼前一黑!上次被苏行人拽上山的狼狈历历在目, 求问他在正月十六那天, 用怎样的姿势上山才不会丢脸丢去姥姥家?

    那陡峭的山路,他是真上不去啊!

    可一群干劲十足的中老年完全不能体谅当代废柴年轻人,连刚才一直插不上话的梁燕青都表示灵溪山她常爬, 地形熟得很,可以当向导。至于安家喜,人家玩儿八极拳的,爬个山那不是小意思?

    体能废的楚衍差点哭出声,他现在的运动水平,还处在绕小区散步的初级菜鸡阶段好吗?

    然而第一次“集体活动”,他总不好缺席。别看几个老厂一个个日薄西山只剩一口气的模样,但群里的老总们却是他夯实自己人脉的第一步。

    只有自己有了人脉,才算在珠城的商界站稳了脚,而不是永远只是个少爷,是个谁都能倚老卖老踩上一脚的晚辈。

    于是,正月十六日,换上全套专业运动装备的楚衍,在家深呼吸……再深呼吸……努力在心里给自己鼓气:不就是灵溪山吗?又不是没上过!他不仅上过,还上山顶的灵溪茶庄喝过茶呢。

    因此,临出门时,楚衍已经熟练地哄好了自己,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院子里,准备朝灵溪山出发。等再次做好心理建设后,他果断带着司机保镖,一路风驰电掣的抵达灵溪山脚。

    谁知刚下车就迎头看见安家喜,正带着个小旗子,跟个导游似的站在大门口。

    楚衍好笑:“安哥,你准备也太充分了。”

    “那可不!”安家喜踢了踢脚下的大背包,“各种应急物品应有尽有。”说着他低声在楚衍耳边道,“甘松日化的阎荣生闫总身体不太好,我估计爬上去够呛。

    你带着保镖吧?让保镖盯着些,他爬不动的时候悄悄扶他一下。不过扶他的时候千万别吱声,他爱面子的很,知道吧?”

    几个合作商的资料楚衍早了然于心,但对于安家喜的善意提醒,他还是表达了感谢,并认真确认:“甘松日化是造甘油那家吧?”

    “对,甘松日化和青莲日化都是生产日化的。但甘松造甘油,青莲搞肥皂和洗洁精。”

    说着,安家喜点评了句,“青莲不错。我小时候家里用的就是青莲的硫磺皂,杀菌效果一流。现在老梁总退了,他女儿小梁总刚接的班。”

    一个晚上的功夫,安家喜把合作方的底子摸了个清清楚楚,青莲日化的情况自不在话下。

    “新人新气象,”安家喜显然对青莲日化十分看好,顺势跟楚衍聊多了两句,“我听说最近他们升级了包装,挺漂亮的。弄得好了,又是个国货崛起。你跟小梁总年纪差不多,可以多沟通沟通。”

    安家喜认真道:“从长远来看,我们的哈哈货柜,总是要涉及网上销售这块的。像青莲这种高低端都有的商家,正是我们以后提升逼格的利器。”

    楚衍欣然接受了来自前辈的忠告,又笑着补充:“我也听说最近青莲动作很大。前段时间不是流行了好一阵诺如病毒吗?那玩意酒精凝胶对付不了,非得上肥皂。所以青莲趁势推出了便携纸片香皂,做得特别精致。正因为如此,我写哈哈货柜的方案时,才把青莲作为优选。”

    安家喜挑眉:“你本来就准备跟她合作?”

    楚衍笑:“瞒不过你。现在大家越来越注重清洁健康,所以我打算在妙言的赠品里添上纸片香皂。又好看又实用,应该比较讨女孩子喜欢。青莲的性价比是最高的,没意外的话,我回头得约小梁总喝个茶,谈个采购。”

    安家喜听毕,对着楚衍的肩膀就是重重一拍:“好小子,你又薅我羊毛。你单找她谈主推的高端系列不好谈,所以拉上我来给她清库存,她就不好意思不给你打折了是吧?”

    “您看低我了不是?”有些事能干不能说,楚衍拒不承认,咬死自己一片真心为货柜,纯粹因为青莲老品牌、质量过硬性价比最高,才放进方案里的。

    安家喜呵呵。大家都是生意场上的老鸟了,搂草打兔子熟练得很,跟他装什么装。

    然而哪怕安家喜已经猜到楚衍是个小机灵鬼,也没料到楚衍在遇到第三个抵达的梁燕青时,率先谈的竟是……

    “梁总,你们公司挺多女职员吧?女职员每个月的员工福利要考虑一下吗?”

    安家喜:“……”

    梁燕青:“……”

    如今妙言蒸蒸日上,楚总你至于吗?库存压力再大,也不至于蚊子腿都不放过吧?两位都想给楚衍竖大拇指了,妙言有你真了不起!

    但楚衍谨记老爹的教导,低头赚钱不丢人。因此,在众老总挺着啤酒肚姗姗来迟时,楚衍又抓住机会推销了一轮。

    弄得八宝毛巾厂的孙庆龙连忙喊停:“打住打住!你怎么跟你爹一个样?见缝插针了属于。你说,妙言给你开多少薪水?我孙庆龙出双倍。明天你就去我们毛巾厂上班!”

    这一听就是楚开元的熟人,楚衍笑嘻嘻的问:“孙叔认识我爸爸?”

    “叫什么叔叔?叫伯伯!我比你爸年纪大。”孙庆龙熟稔的一巴掌拍在楚衍的后脑勺上,“小兔崽子,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不记得啦?”

    抱过楚衍的多了,楚衍哪能都记得。不过孙庆龙也知道那时候楚衍还没到记事的年纪,并不跟他计较。但二人有了这层渊源,感觉上又亲近了几分。

    这是个很好的开始。楚衍立刻打起精神,装小卖乖,几句话就把孙庆龙逗得哈哈大笑。孙庆龙高兴了,就主动做起了中间人,重新带着楚衍认了番人。转过一圈,因初十那天,楚衍着重陪在邹主任身边造成的陌生隔阂,便消弭在无形之中了。

    安家喜服气,真是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谁能想到楚衍一个脸嫩嫩的小崽子,也能走出自己独特的社交风格呢?可惜了,自己长得五大三粗的,走不好这个路数,才只好酒桌上见真章。心累。

    楚衍几句话融入了群体,同行的梁燕青也不赖。作为在场的唯一女性,且是个年轻女性,各方面难免吃亏。于是她便发挥优势,仗着自己对灵溪山的熟悉,主动请缨:“我知道哪里好钓鱼,也不用爬太高。诸位长辈信得过我的话,我带个路?”

    那敢情好,在场可不止楚衍一个废柴。听说不用爬山还有鱼钓,有什么不同意的?当即响应,一个个排好队,跟在梁燕青身后往山里进发。

    梁燕青所说的地方,是灵溪的一条支流。因没有水泥步道,知道的人很少。一行人好一番山林穿越,才抵达目的地,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清澈见底的溪流在山间盘旋流淌,光是肉眼,就能看到小鱼游弋。如此上好的垂钓环境,哪个钓鱼佬还能坐得住?不用人招呼,一人占了个有利地形,奋力甩起杆来。

    楚衍也挑了个位置,放置好鱼竿。在钓鱼佬的世界里,谁能钓上鱼,谁就是老大。而大家只要认可了你,什么生意都好谈了。因此,楚衍没少在钓鱼技术上下功夫。

    毕竟,现在掌握着资源的,绝大部分是中老年,没点手艺在身上,他们才懒得搭理你。

    楚衍钓鱼技术本就不错,再加上苏行人提供的秘方饲料,并没有抢占最佳位置的他,竟是第一个有收获的。刚下杆半个小时,一条巴掌大的小鲫鱼便被他拽出了水面。别说几个水平其实真不咋地的老总了,就是安家喜都震了震。

    这小子,有点东西啊!

    梁燕青的地方挑得好,鱼着实不少。半天下来,大家多多少少有收获。然而,看着楚衍没一会儿往桶里扔条鱼,没一会儿又往桶里扔条鱼,几个老总眼都红了。

    钱可以少赚,但钓鱼不能输!

    几个老总连中饭都没心思吃了,平时一个个自诩老饕的人,现在随手接过梁燕青递来的馒头,胡乱夹了点咸菜对付了两口之后,又全副心思扑在了钓竿上,一副坚决不信自己会输给小崽子的表情。

    奈何钓鱼技术是真有高低之分的。一群老板掌权已久,哪怕企业在走下坡路,他们也没多少生存压力,钓鱼不过是个爱好。

    楚衍却18岁丧父,独自支撑家业,但凡可能有效的方法,无一不是兢兢业业,拿出高考的势头去学习。

    此消彼长之下,这群中老年能干得过楚衍才怪了。

    一口气钓到下午3点,楚衍满满一桶鱼吊打全场。如此巨大的差距下,叔叔伯伯们不得不心悦诚服。

    金竹牙膏厂的杨文保拍着楚衍的肩:“后生可畏啊!”

    终于获得了认可的楚衍难免有些小得意,当场对着自己的鱼桶拍了张照,发给了苏行人:“看我厉害吧。”

    哪知没等苏行人回复,刚在旁边唾沫横飞夸着楚衍的杨文保忽然话锋一转。

    “小楚啊,你有对象了吗?”杨文保满脸的慈爱,“我有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女儿。要不,你们相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