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第十三朵雪花(十九)
是夜, 天色沉沉,星月皆无,整个世界似乎都被笼罩在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之下, 将手顺着车窗伸出去, 甚至能感受到那种缠绕在指尖的黏腻感。
原本悄无声息的光华私立高中, 在此次放假后,肆无忌惮的展露出了丑恶爪牙, 怪种气息浓烈的能把人类熏吐。
在黑夜与能量的加持下,整座学校充满不祥之气,骤然打开的学校大门恍如地狱, 除却几点豆大的微微光亮, 学校被雾气塞得满满当当,从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像这样浓到让人反胃的怪种气息,有史以来第一次。
这绝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清除的, 所以康时、莫良新、岳简以及徐诺通通穿上能够不被雾气腐蚀的特殊制服,为防万一还戴了特殊防爆镜,其余人手在外等候, 因为他们既看不到铺天盖地的浓雾,也感觉不到怪种的存在, 这是只有守护者才能做到的事。
指挥官亲临现场,眉头紧锁,再三叮嘱道:“万事小心, 无论发生什么, 都要以你们自身的安全为第一, 记住了吗?”
四人调整着装备点头应下, 康时问:“新人呢?她怎么没来?”
没等指挥官回答,徐诺立刻道:“你还是不是男人, 这么危险的事,你让她一个毫无经验的新人参加,想要她的命你就直说。”
岳简笑道:“你这也护得太厉害了吧徐诺,待会儿进去要是碰见女性怪种,我真担心你临阵倒戈。”
莫良新沉默不说话,康时嘀咕道:“反正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因为女人上当受骗导致身受重伤什么的,此类事件发生在徐诺身上,早已司空见惯,关键别人吃一堑长一智,徐诺不,下一次、下下一次、下下下一次……他永远都会在同一个坑里跌倒,相同的骗术只要是女人来使那就是屡试不爽。
指挥官沉声道:“她不是没来,她是没出来。”
“什么?!”
还在慢悠悠对拉链的徐诺瞬间激动,“了了在学校里头?!”
他再也没心情跟康时对骂,迅速把拉链往上一拉,又把惯用的长刀一背,拔腿就往里面走,其余三人见他一马当先,赶紧跟上,岳简还有心情开玩笑:“冲冠一怒为红颜,我看这次稳了,咱们能轻松点了,希望新人现在还好。”
罕言寡语的莫良新迟疑片刻,说:“……恐怕很难。”
如此强烈的浓雾,代表里头的怪种是前所未有的强大,新人经验不足能力有限,耽搁的时间越久越危险,已经被怪种吃掉了也说不定。
徐诺斗志昂扬,无畏生死,他第一个冲进学校大门,在守护者眼中,他的身影是被浓雾吞噬所以看不清楚,而在指挥官等其它调查员眼中,就是徐诺一脚跨过门槛后突然消失,跟变魔术似的。
四人身上配备特殊通信装置,以此来和外界联络,防爆镜上安装有微小摄像头,通过守护者的眼睛,再通过摄像头转换,外头的人才能在电脑屏幕上看清楚学校里面的状况。
雾气像是活物一般盘踞在教学楼上,因其外表没有成型,雾气还随着夜色往外挥发,细细看去会发现最外围的雾气仿佛变成了细长勾人的丝,无风自动。
教室的门窗、走廊的出入口,这些地方都涌动着雾气,好像雾气在拼命从里往外挤,而挤出的雾气2依旧不停地扩散,这才将整座学校都笼盖其中。
这只怪种和以前遇到的所有怪种都不一样,怪种是不想引起人类注意的,它们既喜欢搞破坏,又要低调,比起光明正大的宣战,怪种们最常做的是露出一点狐狸尾巴,然后迅速藏匿,令人类疲于奔命。
这么反常的行为,要么是这只怪种确实强大到足以毁灭整个突调部,要么就是别有所图。
莫良新提出这个可能性时,康时与岳简纷纷点头,惟独徐诺充耳不闻,他大声呼唤着了了的名字,闷头往她平时的办公室闯,无视走廊上分裂的如同触手的黑雾,一个劲儿往里冲。
康时骂道:“这个见了女人就没骨头的混球!”
徐诺才不管他骂什么,他只知道有可爱的女孩被困在学校里,哪怕抛出性命,他也一定要救她!
今天在这里的是了了,即便不是她,换作任何一个异性,徐诺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为女人发疯时没有人拦得住,眼见徐诺已一马当先闯了进去,康时吐出一口气,三人彼此对视,分外无奈,怎么办?还能眼睁睁看着同伴去送死不成?再说了,他们也没说不救新人啊!
为什么不能等一等,至少商量出个万无一失的对策,这样单枪匹马冲进去与送人头何异?
莫良新甩出飞爪,勾住三楼走廊,康时与岳简原地等待,以防出现意外两人折在里头。
从一楼到三楼办公室这条路,徐诺早已熟稔于心,他总是喜欢缠着了了跟她搭话,她不喜欢听那些情爱之词,他就跟她聊学生聊同事聊怪种,热情又知道分寸,这一次也一样。
“了了!”
办公室的门锁着,里头满是喷薄而出的雾气,徐诺把脑袋顺着窗户伸进去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了了的踪迹,他又是高兴又是失望,高兴于她可能根本不在学校,也就不会有危险,失望于没有见到她。
莫良新提醒道:“赶紧走吧,得快点找到源头,不能放任能量外泄,会对周围居民造成影响的。”
在这么强烈的怪种气息中生活,要不了多久,周围恐怕就要变成人间炼狱。
怪种对人类最大的威胁,就是它们能够无限放大人类的阴暗面,一个人很讨厌猫狗,但在怪种的影响下,他们就会做出虐待猫狗的行为,另一个人很厌恶生活中的某人,受怪种的影响后,他就会想要将其铲除……破坏、杀戮、毁灭,这是怪种的本质,而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人能够遏制天性中的“恶”。
光华私立高中光是占地面积便超过二十公顷,想要在这么大的地方找到怪种源头,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四人原打算分头行动,但在跨出教学楼的一瞬间,似乎有道灵活的黑影一闪而过。
“五楼!”
整座校园并非一点光都没有,稀稀拉拉的几点走廊灯亮着,昏黄摇晃,晦暗不明,有它们照明还不如没有。
守护者们身上配有强光灯,但怪种气息所化的浓雾会将光完全吞灭,所照范围大抵只有一米。
作为收费昂贵的私立高中,学校日常维护相当及时,像这种走廊灯仿佛年久失修的景象绝不可能发生,这一切显然都是受怪种所影响。
那道黑影骤然闪了一下便消失不见,四人赶到五楼后开始挨个房间搜查,夜晚的学校总是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感,否则那么多鬼故事也不会在这里发生。
只是放小假,老师们的电脑不关并不奇怪,各个房间里的能量浓度各有不同,曹主任的办公室尤甚。
“这里!”
康时向其它三人发出讯息,四人迅速在曹主任办公室聚首。
从表面来看,曹主任的履历毫无问题,这就导致前来光华调查的守护者们没有将他列为最可能的寄生对象,乍一提起此人,他们印象都不深。
可这台打开的电脑简直像是狼人自爆,只差没把“我是被寄生者”写在脸上。
如此浓烈的气息,空气都跟着变得黏腻无比,整个房间似乎变成了一个融化中的糖果屋,糖稀黏在身上,叫人脱不了身。
怪种恐怖的地方不仅在于它们本身的能力,而是能够勾起人类内心阴暗面,它们让普通人变坏,让坏人变得更坏,让好人失去理想信念。
守护者虽是它们天生的克星,但要是与其相处太久,也会受到影响。
“这只怪种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强大。”莫良新皱着眉说。
康时:“等等,你们快来看。”
三人凑到近前,发现屏幕由蓝屏变成了黑屏,一串带着照片的名单跃然其上,这些照片大多是证件照,有的是彩色,有的是黑白,黑白的上面还被划了个鲜红的叉。
屋子里的雾气突然发生转变,先是岳简放在办公桌支撑的手被烫到,没等他痛呼,站在另一边的徐诺左臂就结了一层冰霜。
鲜红的是火焰,寒冷的是坚冰,水火不容的二者此时竟汇聚在了一起,随着雾气一起将房间吞噬。
办公桌与方才的电脑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火焰与坚冰指引着不同方向,与此同时,四人的徽章不约而同发出“滴”的一声,低头一看,才发现徽章的显示屏上正和刚才的电脑一样,不停滑动着带照片的名单。
都是从十二大陆被选拔出来的,眼前这场景叫人觉得似曾相识——冰火大陆的迷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能回答康时的问题,他们只能按照规矩去走迷宫。
在冰火大陆,走错的代价是可能会与怪种来个“不期而遇”,而这片浓雾中的冰火迷宫,每走错一步,徽章上的名单就会立刻多一个红叉。
原本彩色的照片也会随之变成黑白,昭示着照片上的人因守护者的错误步伐失去了生命。
这是一只酷爱玩弄人心的怪种,它很强大,很危险,同时还非常狡诈,与从前遇到的怪种完全不同,它居然制造出了一个类似十二大陆的虚拟空间。
在这片空间里,守护者们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怪种诞生于虚拟网络,它们能够轻易入侵电子设备,眼下守护者们的徽章显然也在怪种的掌控之中。
由于迷宫有四个入口,四名守护者不得不分头行动,他们无比谨慎,生怕一个行差踏错就会害了一条性命。
好在这冰火迷宫虽蜿蜒曲折,却并不算难,约莫用了两个小时,四人便整齐划一找着了出口,只是这一出来,没来得及松的那口子瞬间吊到了嗓子眼儿!
在他们前方十米左右,吊着一排被堵了嘴捆得跟粽子般的活人!
每个活人脑袋上都顶着一个装满灯油的碗,灯芯子发出点点微光,将周围照得五六分亮。
全是怪种气息化出的雾气。
阴森诡谲的让人打心眼儿里发寒。
“欢迎你们。”
曹主任从悬挂的人群后头走出来,大腹便便的他今天穿了一身有点紧的燕尾服,勒的肚子凸出来,衬衫上的扣子因此摇摇欲坠,让人担心下一秒就会崩开。
他掌心捏着张手绢,时不时装模作样擦一擦汗,对四名守护者露出自以为潇洒实则猥琐油腻的笑:“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说完,他像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将手绢高高举起再用力抛开,手绢落地之前,他张开双臂,满是骄傲的向守护者展示自己的完美作品:“各位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把这些人绑起来。”
康时嘲讽道:“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我们一点也不好奇。”
曹主任充耳不闻:“其实他们的孵化程度还不算最好,可是没有关系,我也不是不能提前进食,反正吃到肚子里都是一样的。”
被绑起来的人泪流满面又不敢胡乱挣扎,因为一旦挣扎,头顶的灯油碗就会被打翻,他们已经亲眼看到过打翻灯油碗的人是怎样被活活烧死的。
全身的重量挤压在两条被捆绑的手臂上,不少人已经脱臼,痛苦却没有丝毫减少。
浓雾会放大所有负面情绪,包括疼痛,在浓雾中,及时只是擦破一点油皮,也与开膛破肚无异,更别提大多数人养尊处优,连法律都不放在眼里,乍一受罪,可不跟堕入十八层地狱一般?
“是吗?”徐诺嘴上说着话,目光紧盯曹主任,对方一旦动手,他便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你苦心积虑运营这么久,怎么突然间不再躲藏?难道是良心发现,准备自首?”
曹主任哈哈大笑:“只要我想,到哪里不能寄生?只要你们人类存在,到哪里没有食物?不守护者的肉吃起来更鲜美,也能为我提供更多能量……”
说着,他回味无穷的伸出肥厚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脸还是那张脸,五官也是人类的五官,可无论表情还是眼神,都变得无比夸张诡异。
徐诺意识到什么,怒道:“你把了了怎么了?!”
“哦,你是说那个单枪匹马找到我的女守护者吗?”曹主任的舌头倏然伸长,径直舔到了指尖,意味深长道:“你们觉得我会怎么样招待她呢?”
徐诺目眦欲裂,康时暗道不妙,正要喊离徐诺近的岳简将其抓住,徐诺已经闪电般冲了上去,拔出长刀对准曹主任劈砍!
曹主任的身体瞬间化作雾气躲开,又在另一边重新凝聚成人形,他面露讥笑:“着什么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再说了,这不是你问我,我才答的吗?”
哪怕对了了印象不佳,康时心中也感到了一丝难过,他大声提醒徐诺:“不要冲动!他是在故意激怒你!”
徐诺对他的提醒置若罔闻,他只知道这只怪种很可能伤害了甚至是吃掉了他喜欢的人,今天就算是同归于尽,他也绝对不放过它!
曹主任笑得愈发猖狂:“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人终有一死,与其鹤发鸡皮衰老而亡,还不如趁着青春年华葬送在我肚子里,我这也是为了你们人类着想啊!”
“放你的狗屁!”岳简跟着怒了,“真要为人类着想,也没见你去死!”
曹主任特喜欢看人类无能狂怒的模样,他隐隐感觉自己是变态了,可能是被主人欺压的太过,现在他居然也能欣赏旁人被气得七窍生烟的表情。
受了气,总得有地方找补,曹主任得意一笑,拍了下手。
“啪”的一声过后,一个被绑起来的人忽然惨叫,头顶的灯油碗往下倾倒,被身后雾气一口吞掉。
咔嚓咔嚓……那是咀嚼人类骨肉的声音,光是用听的都能感觉出对方的牙口非常好。
曹主任再次舔了下嘴,能看见他齿缝间粘连的肉丝,黑雾是他的身体一部分,进食多了,自然也就获得了不得了的力量。
眼睁睁看见怪种吃人,守护者们怒不可遏,曹主任笑道:“你们有足够多的时间找出我的真身,这些食物里头。”
他指向头顶绑缚的人类:“有一个是真正的我,找到我,杀了我,就能破除虚幻回到现实。”
“在这个过程中,每隔一分钟,就会有一个人被吃掉。”
说着,他突然又笑得很和蔼可亲,看起来像个人:“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呢,那个网站,你们应该已经查到了吧?所以尽可以慢慢找,反正人数够多,可以保证在你们找到我的本体之前,死不完。”
他用嬉笑的语气说出了残酷的规则,至于如何寻找,寻找的过程需要注意什么——这又不是被设定好的数据,这是一场生与死的对弈游戏。
“希望你们能在自己受影响之前,成功找到真身,否则你们永远也逃不出去。”
第322章 第十三朵雪花(二十)
比起眼前所看见的危机, 曹主任厚颜无耻的嘴脸与猥琐的表情,更容易惹人生气。至少徐诺等四人,已经对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恨得牙痒痒了。
“我说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没有能力对付你吧?”康时回以嘲讽, “是, 你很厉害, 这片虚拟空间由你创造,但是你别忘了, 在虚拟空间里,我们一样拥有特殊能力。”
守护者们平常与普通人区别不大,除了能够分辨怪种气息外, 并没有别的力量, 然而一旦进入怪种所创造的虚拟空间,曾经在十二大陆历练所得到的能力便可以使用了。
与其说十二大陆是选拔地点,倒不如说十二大陆是孕育守护者能力的摇篮。
康时获得的力量是瞬移, 前一秒他还距离曹主任数米远,此时已闪电般出现在曹主任身前,手持双枪, 对准曹主任的心脏扣动了扳机——
枪响过后,曹主任的心口处出现一个巨大的血洞, 仔细看会发现,这血洞其实是黑雾,它包裹着子弹, 又吐出子弹, 明明毫发无损, 曹主任却矫揉造作的做出一副“我受伤了好重的伤啊好痛”的模样, 肢体动作极其夸张,再冲康时露出得意的笑。
贱的令人发指。
康时成功被激怒, 再次将枪口对准曹主任,曹主任桀桀怪笑,随着康时的攻击,身体弯曲成各种各样的形状,然后再重新复原。
岳简见状,提气握拳,很快他的拳头便燃烧起来,紧接着他向曹主任挥拳,一团一团激烈的火球自四面八方向曹主任袭来,再加上康时那能拐弯自动追踪的子弹,害得他不得不把自己隐匿于头顶悬挂的人质们身后。
“你就这点本事吗?”徐诺嘲笑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连正面跟我们抗衡都不敢,我看你怪种也别当了,找个厂子上班吧。”
曹主任大怒,他本来便心有不甘,在了了那里不知受了多少气吃了多少苦,对方把他当作烂泥,这几个人又凭什么?他们也配瞧不起他?
莫良新察觉到曹主任的情绪,暗暗将右手拇指、食指及中指捏在一起,这是他的特殊能力,与其它三名同伴的攻击能力不同,莫良新在虚拟空间展开的能力是催化情绪。
他能安抚受威胁的普通人质,激励身处危险的队友,还能刺激怪种露出破绽,然后再以这些情绪化作力量,增强己身的基础数值,曹主任越愤怒,莫良新的力量越强速度越快。
曹主任察觉到自己在不受控制的变得越来越生气,他没有多想,因为他觉得自己生气是应该的,任谁被奴役到他这程度也不可能平心静气坐下来和人喝茶聊天了!
今天他就要把所有的愤怒,全都发泄出来!
正常情况下,怪种一般不会和守护者爆发太大的冲突,毕竟它们只是想要寄生成人类,成为人类,融入人类社会,以此满足自己的私欲,杀了守护者问题不大,难的在于守护者身后的突调部,吃了这一个,总还有下一个,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留着他们呢?
换了新人的话,怪种也会感到困扰的啊。
徐诺满心想着了了,他厉声质问:“了了人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曹主任立刻露出格外猥琐的笑容:“哦,你说那个女老师啊,她也是守护者,是你们的同伴,是吧?”
这种表情这种语气还有这肢体……看着叫人相当不爽。
曹主任张嘴伸舌,舌头伸得足有一米长。他舔了舔身上刚才被弄出来的伤口,满脸的意犹未尽:“我把她吃了呀,你可真别说,女人的肉就是比男人好吃,一口咬下去,又香又软,鲜血热乎乎的,全灌进了我嘴里,那滋味儿可真是……”
没来得及说完,愤怒的徐诺已经挥舞长刀向他劈来!
曹主任正准备嘲笑下这个拿着把长刀像个莽夫一样毫无理智也毫无技巧的男人,谁知下一秒徐诺不知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将其拍在右手手臂上,紧接着他的长刀便发生了改变,短短两三秒钟,竟改造成了造型奇特的火箭炮!
能将任意金属转化成武器,这就是徐诺的能力。他会随身携带一些金属贴片,以长刀为主,随意变化。
曹主任的眼球差点儿凸出来,没等他开口,已经被徐诺一刀劈成两半!
幸好这不是他的本体,即便被一分为二,仍然能够由黑雾填充修补,徐诺冷笑道:“你能恢复是吗?吃了这么多人有了很强的力量是吗?我这样一直砍下去,砍到你再也恢复不了!”
就算能无限恢复,也是需要能量的,他不信一刀一刀下去,这只怪种还能继续复原。
莫良新一听,立时对康时及岳简道:“帮徐诺一把!”
四人从不同方位,将曹主任堵在其中,火焰、子弹、刀刃还有被催化到无法控制的情绪,令得意洋洋以为能将守护者玩弄致死的曹主任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
虽然多有龃龉,彼此间还有些看不爽,可在面对凶残无人性的怪种时,守护者小队还是很团结的。
有什么恩怨可以私底下解决,生死关头容不下一点疏忽,这也是守护者的选拔标准之一。
徐诺全心全意要为了了报仇,恨不得将曹主任挫骨扬灰,他吸收了康时的子弹还有岳简的火焰,狠狠地劈砍曹主任的心脏!
有莫良新的全力催化,心理状态早被了了搞到崩溃的曹主任再也受不了了,其实真要殊死一搏,他未必会输给眼前四人,奈何对方发挥了1+1+1+1>4的功效,尤其是莫良新放大了曹主任的不甘和恐惧,导致他在濒临死亡之前,再也不敢去想其它,尖叫的同时,他只想活下去!
“主人!主人!主——人——!!!”
被重击至此的曹主任,外表已经看不出是“人”了,黑雾在他的体态表面流淌,还没来得及修复身体,就又被火焰刀刃破坏,所以曹主任只能尖叫,只能求救。“主——人——!”
他这一叫,令守护者四人防备不已,这只怪种已足够棘手,若非情绪不稳定,他们的胜算不一定大,能被怪种尊称为主人的,又该是多么强大?难道这只根本不是光华私立高中的怪种?,只是个小喽啰?
不可能啊,气息是一样的,能量磁场也完全相同,怎么会突然冒出来第二个怪种?
没等四人想明白,能力是可以将身体化作极热火焰,连周围的一切都可以烧成灰烬的岳简最先惨叫。
他收回了燃烧的双手,踉跄着向后退,极度脱力的情况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再看他的手,火焰消失,徒留寒冰。
相同的感觉也在其余三人身上出现,还在试图控制怪种思绪的莫良新心绪顿乱,他当机立断停止控制,这才发现自己的皮肤表层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根根寒毛竖立。
康时与徐诺则同步被自己武器所蔓延到身上的寒冰侵蚀,随着“咔咔”的微小结冰声,他们不得不松开双枪与长刀,以此保护身体不受伤害。
是谁?
这是怎样恐怖的力量?!
就连虚拟空间的雾气都扭曲着、颤抖着,守护者们高度戒备,惟独曹主任露出看见亲妈的激动,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主人!主人你来了!主人!”
主人……
四人齐刷刷扭头,顺着曹主任呼唤的方向看去。
鞋底踩在地面,发出哒哒轻响,悬挂着的人质挡住了对方身形,只能看见黑色的长裤收在中筒工装靴中,以此判断对方身高至少在一米八,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随着对方走近,挂起来的活人不受控制的向两边散开,守护者们终于得以瞧见敌人的庐山真面目,与此同时,他们不约而同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尤其是徐诺与康时。
曹主任连滚带爬蹭到了了身边,匍匐在地哭诉自己遭受的厄运,他不敢去抱了了的腿,只能趴在地上,所以看起来颇为滑稽。
紧接着,他就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脏死了,了了想。
到处是剥落的碎皮肉屑还有污血,絮絮叨叨半天,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被守护者们揍个半死,居然有脸到她面前哭诉?
莫良新跟岳简没见过了了,他们吃惊的地方在于她的外表和人类完全没有区别,而且察觉不到任何怪种气息,也就是说,她不是怪种。
但怪种曹主任却称她为主人。
她一脚将曹主任踢到一边,用眼角余光可以看见刚才皮至少还挂在身上的曹主任,现在已经是一滩烂肉了。
“了了……”徐诺喃喃呼唤,“怎么、怎么是你?”
了了没有理他,而是慢条斯理的给双手套上手套,她不喜欢血肉沾染皮肤的感觉,很脏。
然后她举起右手,先是竖起食指,而后屈起大拇指,竖起另外四指。
在场的除了曹主任外都是聪明人,无需多言就看得懂她的意思。
她是问: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徐诺摇头,他不可能对她出手的。
别说了了是他爱慕的心上人,即便今天站在这里的是一只女性怪种,或是随便的某个异性人类,那么他就是被打死,也不会伤害对方。
康时最烦徐诺的就是这一点,对付他只要找个女人来就OK,这人一碰到女的就神魂颠倒,不知坏了多少次事!
他冷笑着对了了说:“我可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
话音未落,他已瞬移到了了身后,结冰的双枪无法使用,可他身上又不止两把枪。
只是枪口刚刚抬起,尚未来得及对准了了,枪身已被她一把抓住!
“咔嚓”一声!经过特制能够抵抗数吨压力的枪管,就这么被她面无表情的折断了!
怎么可能!
康时尚未感慨完,腹部便是一阵剧痛,他因惯性弯腰时,看见她的膝盖正中自己小腹,还没来得及去想怎么自保,人已经像断线的风筝飞出去八百米,重重摔落在地!
怎么可能……
莫良新震惊至极,面对曹主任那样等级的怪种,他们尚且能游刃有余,怎么面对一个人类,却连招架也做不到?!
康时不是普通的受伤,像这种被打飞的经历,哪个守护者没有个十回八回,可康时倒下后却再也没能爬起来。
岳简怒道:“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他用尽全身力气燃烧火焰,终于将手掌上那层薄薄的冰震碎,重新燃起的烈火声势惊人,但岳简并没有冲动,康时的经历告诉他,单枪匹马冲上去是没有用的,所以他对莫良新说:“老莫,帮我!”
莫良新没空多想,立刻开始激发了了的情绪,是愤怒也好高傲也好,只要是情绪就能被放大,等到对方失去理智,他们就能看到获胜的先机,甚至还可能控制住对方。
然而这一试探,却如石沉大海,毫无所觉。
——她没有情绪。
喜怒哀乐,爱恨嗔痴,因强大而产生的傲慢,因蔑视而产生的得意,或怒火、或畅快,或善或恶,通通没有。
莫良新怔忪之时,反倒生出不安与惊疑。
是人就有情绪,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她怎么可能没有?
紧接着莫良新大脑剧痛,他猛地瞪圆了眼睛,在岳简还没靠近了了之前,从身后掏出枪,对准岳简的大腿扣动了扳机!
岳简扑通倒地,不敢置信,扭头回望怒声质问:“老莫!你疯了吗?!”
莫良新如梦初醒,再与了了对视,惊觉对方竟然顺着刚刚自己失神的间隙,反过来控制了自己!
手上的武器如烫手山芋,他惶惑不已,将其丢弃,冷静自持的脸上汗珠涔涔,用力摇头:“不是我!是她!”
岳简暂时难以行动,康时更是爬不起来,了了的学习能力很强,她察觉到莫良新在试探自己,便学着他的样子反击回去,轻松夺取了他的大脑。
就像现在。
她抬起一只手,指尖微动,莫良新便不受控制的跪了下来,脑门磕在地上,发出一记闷响。
岳简目眦欲裂,怒斥在场唯一毫发无损还有战斗力的徐诺:“徐诺!你还愣着做什么!现在是你怜香惜玉的时候吗?你在光华待了这么久,居然连她的身份都没弄清楚!”
除了徐诺,岳简还想骂指挥官,选拔出来的是个什么危险人物!这种人不毁灭世界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做守护者?!
了了觉得精神控制很有意思,便操控着莫良新,逼迫对方不停磕头,每一声闷响都是敲在徐诺和岳简心头的丧钟,徐诺不由自主举起双手:“不要伤害他,了了!我们是同伴啊,再这样下去的话,他会死的!”
了了停下动作,歪了歪头:“那又怎样?”
砰砰砰砰砰,当莫良新再次抬起头时,已经翻起了白眼,满头满脸满身全是血,看不出是死是活。
徐诺不知是要说服别人还是想说服自己:“别这样!我不想对你动手!”
曹主任像一坨烂泥爬过来,嘎嘎嘲笑:“说得好像你打得过我主人一样。”
他现在完全是狗仗人势,虽然自己很惨,可把自己搞得这么惨的人更惨,曹主任那颗恶毒的心瞬间就平衡了,甚至对了了生出了诡异的仰慕与服从:主人揍自己时可没有这么狠呢,每次挨完揍,他都能重新修复如初的。
这就是曹主任自作多情了,了了还需要他抛头露面,否则他早凉透了。
“为什么要这样?”徐诺眼睛通红,“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们一起守护这个世界,尽我们的职责不好吗?为什么——”
“吵死了。”
了了打断他的话,眼神冰冷:“你是谁?”
虽然冰雪之力不能在现实世界使用,可这里是怪种创造的虚拟空间,守护者们拥有异能,她也一样。
徐诺怔怔地望着她,似乎是第一次意识到,她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她不是外冷内热,不是爱在心口难开,不邪恶也不正义,她是混沌。
“知道为什么,我比你们强这么多吗?”
了了难得善心大发,这样问道。
这也是徐诺等人不明白的问题,明明大家都是从十二大陆出来的守护者,按理说,从时间跟阅历还有经验上来看,他们四人应该远胜了了,可为什么却全程被她碾压?
曹主任主动举起烂手:“主人,我知道。”
被了了看了一眼允许开口后,曹主任激动不已,觉得自己又行了,以前他竟想反抗,真是不知好歹!
小人得志的曹主任露出堪称惊悚的笑容:“虚拟空间里的超能力,实际上也是数据,在主人之前,守护者都是男性,并不是因为你们有多强,而是突调部将十二大陆所有游侠及怪种的战斗数据输入到了你们的徽章中,赋予了你们超能力。”
“圣者引导游侠,本质上只是收集和偷取数据的过程,这样游侠的能力和战斗经验,就都属于圣者,啊,也就是突调部,被选拔出来的你们只要被注入数据就行了,但主人不一样,主人杀死了所有圣者。”
能力只能在虚拟空间使用,无法代入现实,守护者们在十二大陆是什么人根本不重要,因为他们不需要战斗,他们可能是某个大陆的居民,可能是某只怪种,还可能是圣者,是别的什么。
“主人,我说的对吗?”
曹主任眼巴巴的求怜惜,却由于靠了了过近,再次被一脚踢开,只是这一次在空中划出优美抛物线的同时,曹主任的心中是幸福的。
了了没说他对,也没说不对,她抬眼看着悬挂在空中的活人,这些人都是曹主任黑色俱乐部的成员,更是网站常客,他们在那里尽情发泄着肮脏的欲望,与不可见人的恶意。
“之所以守护者都是男性,原因很简单。”
黑雾嗷呜一口,吞吃了一个人。
“所有的黑暗信息和负面情绪,有百分之九十以上出自男人。男人创造出的怪种由男人清除回收,这是理所当然的。”
只不过他们清除回收怪种的力量,却来自女性游侠,而女性游侠的外表及战斗方式,同样又来自虚拟网络所收集到的大数据。
好一出滑稽大戏,可笑至极。
这么好笑,了了都没有笑。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徐诺猛然瞪眼,因为他看见刚才还人事不知的康时竟艰难自地上支起身体,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把枪,枪口正对着了了后心。
“不要!”
徐诺毫不犹豫,便要冲上前去制止,他的脚步刚迈开,了了已经回过头,子弹没有穿透她的心口,而是被她抓在手心,虚拟空间里的她,冰雪之力几乎恢复至正常,下一秒,倒地的却是康时。
这一次,他再也没能起身。
徐诺很讨厌康时,或者说,他讨厌世界上所有男人。在他眼里,只有女人是美丽的、柔弱的、需要保护的,他也始终在贯彻自己的信念,爱护和帮助所有女性。但这不代表他是铁石心肠,能眼睁睁看着同伴在自己面前被杀。
以前是放走女性怪种也好,帮助陌生女人逃脱也好,徐诺都知道她们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最重要的是,四名守护者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比她们强。
现在……还是吗?
放走了了,她会做出怎样的事?她比守护者们强太多了,她拥有灭世的能力。
虚拟空间展开后,普通人看不见,自然也无法提防,怪种却能从虚拟空间出现在现实世界尽情伤害人类。
比起对待其它三人的残酷,了了对徐诺的态度可谓相当温和,她一步一步朝徐诺走来,徐诺那么喜欢她,此时却身不由己往后退。
自己死在她手上的话,徐诺感觉很幸福,可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同伴们死去,还有这些被吊起来的活人——他是守护者,他应当尽到属于自己的职责、
莫良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岳简还想负隅顽抗,他是火,了了便将他变成冰。
燃烧的火人被定格在冰块之中,简直是个伟大的艺术品。
“现在你来告诉我。”
了了缓缓开口,询问徐诺:“对你来说,我是可爱。”
“还是可怕?”
第323章 第十三朵雪花(二十一)
徐诺说不出话, 也回答不上来。
黑雾将他的三名同伴卷起,高高吊在半空,并在其身后张开大口, 只要了了一声令下, 便可以痛快进食。
守护者的滋味肯定是比普通受影响者要好的, 曹主任觉得他们就像是走地鸡跟饲料鸡的区别,要不是守护者们太难搞, 人数又稀少,他肯定是想一日三餐都吃。
怎么办呢?
不对了了出手的确是坚守了原则,却也会令三名同伴葬身于怪种口中。说到底以前徐诺会放任女性怪种, 还是因为她们没有真的危及到徐诺更在意的东西。
他怜惜女性, 爱护女性,但比起对女人好,他更在意普通民众的安危, 在意国家的荣誉。
——都是这样的。
权衡利弊的时候,女人总是最容易被放弃的。
了了还可爱吗?
她一点都不可爱了。
一个女人身上如果没有点柔软的存在,怎么还能叫可爱呢?
徐诺连连摇头, 往后退:“不要逼我,我不能……”
“你有什么不能。”了了问他, “这些人,不都是你们保护的吗?”
她说的是被怪种吊起来的那些俱乐部成员及网站用户,这些人在虚拟网络上尽情宣泄阴暗面, 有些甚至已经付诸行动, 他们猥亵, 跟踪, 偷拍,强奸, 但罪不至死,甚至于在罪行公布之后,还有数不清的同类为他们叫屈又叫好。
总不能因为他们猥亵个小孩,在地铁上偷摸个屁股,或者是在酒店装几个摄像头再把拍下来的东西传到网上,就判他们死刑吧?
更何况他们的恶来自怪种影响,所以就算被怪种孵化成食物,突调部还是要救。
守护者只负责出任务,至于这些被拯救的人,他们之后怎么样了,守护者不知道,甚至突调部的指挥官都不知道。
曹主任舔着一张油脸凑过来,嘻嘻笑不停:“我知道,我知道呀!除了情节极其恶劣的主犯,其它人大多都还活着呢,罪不至死嘛,你们人类之所以犯下这些罪行,都不是本意啦,都怪我们怪种的说。”
阴阳怪气的时候,这种语调显得尤为恶心。
“所以说捏,你们人类是永远不可能清除全部怪种的,因为只要人类存在,恶就存在,怪种也就源源不绝。”曹主任笑得无比扭曲。“受了刑罚的人还是会再犯,放出笼的欲望永远不会满足。”
事实就是,这是一个永远不会停止的循环。
人类在虚拟网络创造和传播黑暗信息及负面情绪,从中滋生怪种,而怪种作为黑暗与负面的集合体,会通过虚拟网络将这些信息再度传递出去,那些没长成的孩子,从没接触过的成年人,刚学会上网的老年人——所有人都会被影响。
真正的受影响者哪里是怪种传播的,分明是人类自己。
十二大陆的存在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那是集虚拟大数据为一体,由主脑ai创造出的世界。
“其实要我说呢,你们也不用太在意,反正只要女人还存在,男人就不算吃亏。”曹主任满脸语重心长,看起来颇有几分平时抓德育工作的范儿。“看咱们光华私立高中就知道了吧?未成年的女孩子偷偷把校服裙子剪短收腰,上课时悄悄涂指甲油,绞尽脑汁化着不被老师看出来的心机素颜妆,无心学习却醉心减肥……她们甚至已经能够欣赏同为女人袒胸露乳的性感,对此接受良好了。等她们诞下新一代,到那时候,现实世界就是虚拟网络,两个空间将不分你我。”
曹主任笑得很是神经质:“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真是想想就让人期待不已。继续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嘻嘻,嘻嘻嘻嘻。”
每一个放任女人去追求爱与美丽的人,都是怪种。
现实诞生虚拟,虚拟影响现实,是怪种还是人类,至于分得那么清楚吗?
“啊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曹主任拍了拍手掌,很是热心地告诉徐诺:“你以前是不是出过一个人口贩卖集团的案子啊?那个案子的三名主谋被判了死刑,从犯也都没什么好下场,那你知道买主们都怎么样了吗?你知道其中有个买主叫吴友谋吗?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徐诺记得。
那个人口贩卖集团性质极为恶劣,曾经他隐约听说过,他们不只是向普通人出售活人,还会面对一些有特殊需求的上流社会人群,其中不乏名流高官。据说主谋还有一份私下交易的买主名单,但徐诺没有见过,指挥官也说上头会处理,这不属于突调部的工作范畴,所以便不了了之了。
“那份名单是真的,我就是跟他们学才弄了一份的。”
说到这个曹主任才委屈呢,他本意是想建立起一片保护伞,以后万一出事也能有人捞自己,结果一切都叫主人给毁了,现在那份名单完全就是写在死神手心的催命符。
至于吴友谋这个人,别说徐诺,连了了都听说过——黑色俱乐部的vip成员之一,其高贵程度一骑绝尘,曹主任还给对方准备了一份“货物单”,每次有新“货”到手,第一时间必定让吴友谋先挑选。
这位可不是普通人。
曹主任虽不是好东西,却很会扎人心,他对徐诺说:“我看你成天围着女人打转,高呼这个女人可爱,那个女人需要保护,好像要把自己的一生奉献出来,来来来,这份名单我给你,你挨个去宰了呗?我跟你保证,这上面每一个都恶贯满盈,不知糟蹋了多少无辜人,人命沾的比手指头都多。你快去为民除害吧!”
说完他一指身后:“看!吴友谋就在这里,你快去弄死他啊!”
徐诺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所以我才说嘛,人类本质上就是已经寄生成功的怪种。”曹主任见状,得意洋洋道,“怪种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正义使者啊。”
“你看,怪种知道你身为保护人类的守护者,怜惜女性的绅士,却不敢对买主下手,所以怪种帮你,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谢谢怪种呢?”
曹主任越说越兴奋,没办法,看见徐诺那张像是天塌下来一样的脸,他怎么能不激动?
“守护者不过是伪善的遮羞布,有人粉饰太平,就有人穿上戏服嬉笑怒骂,装模作样搞点正义的幌子,但黑暗很邪恶永远不会消失,因为身为帮凶的你,同样是怪种的诞生地。”
徐诺成功被曹主任攻击到破防,他摇头否认:“不,我不是!”
“谁说你不是!”曹主任厉声道,“你就是!你只看见女人的可爱,看不见她们的可悲,你鼓励女人变瘦变美,不鼓励她们变强变高,你告诉她们世间有真情,却从来不提爱伴随着软弱和危险。你抛出一点小恩小惠,不过是想让她们露出腿敞开胸被你欣赏——你不就是这样的吗?归根究底,你给她们设定的幸福是变漂亮有真爱,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或是人类应有的权力,你可从没想过分给她们。”
了了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地看曹主任发癫,直到曹主任说出这番话,她的眼神才微微一动,重新打量起他来。
“男人灭绝的话,困扰女人的苦难就会全部消失了吧!”
曹主任挺胸抬头神气活现:“首先虚拟空间百分之九十的黑暗负面将不复存在,其次不会再有重男轻女不再有婚姻,最后你看,你最怜惜的女人,从此不用再害怕一个人走夜路,不用点个外卖都要用X先生的名义,更不用担心被强奸被家暴,是不是很完美?”
“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你先死一个吧!”
徐诺下意识辩解道:“不可能会是这样,只要有人,就会有心机,有犯罪,有战争……”
“那都不是不存在的人该考虑的事情。”曹主任说,“舍身成仁,这才是你该做的,你不先死一个,怎么会知道没有你世界才会更美好?”
说着他假模假样的哭起来:“我们怪种也想变得阳光开朗啊,你看,你要是死了,滋生出的怪种可能都会像刚出生的小猫一样可爱了,你不是最喜欢可爱了吗?”
一番话叫曹主任说得慷慨激昂,口沫横飞的同时,他忘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身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今日的主角,在场的老大。
了了冷不丁问:“怪种有性别吗?”
曹主任把徐诺喷了个爽,又找回点从前的自信,但面对了了依旧不敢造次,恭恭敬敬答道:“回主人,没有的。”
他大约猜得到了了为什么这么问,所以很诚实地回答:“我们从黑暗和负面中诞生,但却能够吸收全部的虚拟数据,无论它是好是坏,是对是错。”
像是它寄生与曹主任的身体,之所以会选择这个人,是因为磁场相合,与曹主任的性别无关。在寄生之前,它们没有性别之分,寄生成功后,才会继承被寄生者的一切欲望。
了了的理解则与曹主任不同,她想的是,既然怪种能够全盘接收所有数据,那是不是表明,如果给出特定条件,它们就会变成特定怪种?
曹主任不知道主人在想什么,但它敢保证这对自己来说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时,陷入昏迷的其它两名守护者悠悠醒转,他们对徐诺恨铁不成钢,不敢相信到了这种危急关头,他居然还会因为敌人是女人便手下留情,其中又以康时最为恼火,他先是咳了两声,忍住身体上的剧痛,质问徐诺:“你是疯了吗?你要放她出去吗?别忘了我们的职责!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别再想着你那怜香惜玉的做人原则了!”
不等了了说话,曹主任一马当先开口讥笑:“你在放什么狗屁,说的好像他动手就打得过一样。”
康时本就身负重伤,被曹主任一嘲讽,哇的喷了口血。
曹主任很害怕了了会对自己做什么,因此绞尽脑汁想要讨好,此时了了没有关心这几个守护者,他们在她眼里太过不值一提,比起守护者,她还有更好奇的事。
面对曹主任这张满是污血的烂脸,了了目不转睛。
曹主任吓得身上雾气四溢,它总有种自己会被撕碎的不祥预感。
回想起自己为了贬低徐诺说出的那番话,曹主任不免后背一凉,他只是随口说说,想让徐诺没脸,同时在主人面前表现一下,可不是真的要所有男人通通灭绝啊,那样的话它们怪种怎么办?
抢在了了做出决策之前,曹主任想方设法试图说服了了:“主人,其实我刚才说的话,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
了了:“哪一句?”
曹主任:“就是,男人灭绝那句啊!”
他生怕了了当真,赶紧补充说明:“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女人都有家庭与亲人,她们与父亲、兄弟、丈夫、儿子无法分割。再说了,还有数不清的孕妇呢,您怎么知道她们生下的是女孩还是男孩?最重要的是,纵使您有天大的本领,真的能灭世,所能得到的也不过是潮水般的怨恨。”
“我说的这些绝非无的放矢,数据说明一切,主人不相信的话可以查阅——”
了了打断他:“你想多了。”
她并没有那种力量,就连冰雪之力也是因为身处虚拟空间才能使用。
“是呢是呢。”曹主任搓着手笑得讨好,“毕竟这里不是古代社会,不好控制啊。”
守护者们见两人竟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说些令人听不懂的东西,其中隐约透露着危险,对了了忌惮的同时,也坚定了不能就此罢休的决心,至少不能放任她为所欲为。
莫良新看了眼被冻住的岳简,不知对方生死,眼下四人里只有徐诺毫发无损,不管这个女人的目的是什么,都得把威胁扼杀于摇篮之中!
他悄悄朝徐诺打了手势,意思是让徐诺正面吸引了了的注意,他和康时背地偷袭。
徐诺看见了,面露挣扎之色,但在正义与私情的天平上,他心中的秤砣还是滑向了前者。
可惜莫良新跟康时刚醒,了了便已察觉,两人尚未来得及使用能力,就被地面生出的树根般的寒冰困住,寒冰将他俩牢牢地锁在地上,从身下往上蔓延,一点一点,眼看就要漫过口鼻——
“快住手!不要伤害他们!”
徐诺惊呼。
了了充耳不闻,紧接着徐诺便发现自己双脚宛如生根,动弹不得。他低头一看,寒冰同样也没有放过他,正从脚面一路往上蔓延,这可比刚才冻住莫良新还有康时的时候快多了,眨眼间徐诺便以略显惊恐的表情被定格。
寒冰阻绝了人类赖以生存的氧气,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在清醒的意志中因缺氧和寒冷痛苦死去。
曹主任打心里往外冒寒气,他总觉得自己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吃吧。”
闻言,曹主任一愣。
他差点儿就要开口问,幸好理智及时出现,稳住了。不敢违抗命令的曹主任,终于开始尽情大快朵颐。
可是挂在这里的食物太多了,他根本吃不完,在惨叫声与咀嚼声中,黑雾的进食速度愈发缓慢,这一点体现在人类形态的曹主任身上,就是饭塞到了喉咙眼儿,连嘴巴都不能张,一张就会当场哕出来。
了了却逼着他继续吃。
怪种寄生在曹主任身上,令曹主任如鱼得水,可以尽情在虚拟网络作恶,并映衬到现实世界,这只怪种已经被污染了,了了不想留。
饿死鬼难受,饱死鬼也好不到哪里去。
见曹主任当真是一点也塞不进去,了了微微弯腰,望着曹主任,对它说:“既然自己吃不下,就找点同伴来帮忙吧。”
曹主任的级别不可能是普通怪种,至少也是领袖怪种。领袖怪种对所有低于自己等级的同类拥有绝对命令权,了了相信,它一定能召唤来更多的怪种,来尽情享受这一场饕餮盛宴。
曹主任的心思在了了面前一览无余,他不敢耍花招,只能呼唤同类。
雾气越来越重、越来越浓,伴随着毛骨悚然的进食声。
还没有死去的守护者们眼睁睁看着活生生的人类被怪种吞食,它们吃起人的方式五花八门,极尽残酷之能事,简直杀人诛心。
曹主任双手捂嘴,人性化的不停打嗝,不敢跟了了对视,可惜这时候再想藏已经晚了——它如果想一直做曹主任,就不该对徐诺说出那番话。
关于怪种的很多问题都有了解答,如今只剩下一点是了了想不明白的:怪种们图什么呢?
它们没有性别,连欲望都要继承于被寄生的人类,那么就这样活在虚拟网络又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一定要出现在现实世界?刚才曹主任自己也说了,放任黑暗信息与负面情绪的增长,早晚有一天,虚拟与现实必定融合。
难道是单纯受到人类血肉的吸引?
“你们到底从哪里来?”
了了很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以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无法再创造第二个十二大陆,十二大陆与其说是游戏,倒不如说是个非常完整的异世界,而且她会出现在十二大陆,根本不是磁场相合,而是在离开上个世界之后。
异世界里的能量波动,和那个满口谎言的“系统”似乎一本同源。
指挥官也说过,大约在两年前他们检测到了一种很可能来自其它星球,甚至是其它宇宙的特殊磁场,并在此基础上获得了较为先进的科技力量,从而创造出了主脑,十二大陆的服务器也搭载其中。
那么有没有可能,指挥官口中所说的特殊磁场,与樊珈的系统,是同一个东西?
如果真的是星际时代的产物,了了可不信它会这么轻易被捕捉到。
曹主任被问了这么一句,眼中陡然露出惊恐之色,下一秒,属于人类的躯壳在了了面前炸裂开来,形成一团巨大迷雾,但还没来得及暗算或是逃走,就被冻了个结结实实。
虚拟空间的好处这不就出来了么?
此时悬挂的活人已经被吃得一干二净,名单上一长串的名字及照片被划上了叉,一个满是戒备的声音从雾气中响起:“你想知道什么?”
还活着的怪种们骤然张开嘴,从他们嘴里涌出一股又一股雾气,这些雾气缓缓凝聚到了一起,最后化身成一个穿着红色裙子,头发乌黑,头顶还绑了个蝴蝶结,怀中更是抱了个小熊玩偶的小女孩。
看起来也就四五岁,像橱窗里陈列的洋娃娃,会眨眼睛会说话,还会笑,却没有一点活人气。
对于它能化出人形,了了一点都不意外,樊珈的“系统”曾经也变成自称仙人的白胡子老头,至少从外表看,和人类区别不大,而且能耐还不小。
小女孩搂着小熊玩偶,有点生气,仔细看会发现她没有眼白,两只眼睛是全黑的,偏偏说话的神态及动作都很稚嫩,毫无成人模样,有种荒谬的恐怖。
了了没有说话,小女孩不高兴地抱怨:“你让领袖怪种召唤了这么多我的孩子,不就是想见我吗?”
这下更荒谬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口口声声称呼怪种为“我的孩子”。
“我不想做你的敌人。”小女孩又说。
她能观察到每一只怪种的情况,对于曹主任在了了手中遭了多少罪心知肚明。
终于,了了开口了:“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小女孩没有眼白的双眼“盯”着了了:“告诉你,你会跟我抢吗?”
了了没有骗小孩的习惯:“不一定。”
小女孩皱眉,衡量了下彼此间的实力差距,虚拟空间是她创造出的产物,但正因如此,横扫十二大陆的了了在这里也拥有极为强大的力量,真要对上,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赢。
“反正你又不是人类,何必管他们死活?”
对于小女孩的回答,了了淡淡地道:“你误会了。”
第324章 第十三朵雪花(二十二)
小女孩虽外表与人类无疑, 实际上并没有人类应有的七情六欲,所以她所做出的表情也都浮于表面。当她感到不解时,她会皱眉歪头, 口中还会发出嗯的一声, 看似是个充满好奇的小孩, 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却空洞无物。
她根本没有“好奇心”这种东西,她只是对了了所说的话不解, 就像是ai遇到了没有被收录的陌生词条,除了乱码什么都给不出。
这种机械化、没有情感的表现,出现在一个外表天真的小女孩身上, 违和感极强。
了了一样没有七情六欲, 本身并非人类,但她不像小女孩这样会做出人类“应该有”的表情,而她与小女孩最大的不同, 在于她的灵魂和身体都是真实存在的,对方却不然。
“人类如何与我无关。”
了了冷声说道,“但追逐力量是我的天性。”
她会不会跟小女孩抢, 主要看小女孩谋划的是什么,倘若小女孩是要变大变小变漂亮, 了了自然没有兴趣,但如果小女孩手里有宝贝——她凭什么不抢?
身为怪种之母,小女孩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坏了自己的多少好事, 她将自己的十二大陆搞得一团糟, 虚拟空间被她闹得天翻地覆, 到了现实世界, 居然又来找茬。
当然以上都是她不敢招惹了了的部分原因,真正的原因其实是……
怪种的诞生是有条件的, 黑暗与负面只是一部分,真正支撑怪种从虚拟步入现实的,是大量的数据。每有一只怪种死亡,她就会失去一部分数据,想要诞生下一只怪种,就得等到数据量足够。
怪种之母能够看见每一只怪种身边发生的事,能与每一只怪种通感,正因如此,小女孩才不想与了了为敌。
如果不是了了当着曹主任的面对守护者不假辞色,甚至还要他们的命,显然不是正义之士,那么就算牺牲掉被召唤而来的全部怪种,谨慎的小女孩也不会现身。
她觉得,她们兴许能够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让小女孩说实话,她又不大乐意。
她抱着小熊玩偶,一步一步向了了走近。
刚才离得有些距离,再加上周围都是怪种幻化的雾气,小女孩看起来跟人类小孩的区别不大,靠近后才会发现,区别还是挺大的,没有谁家的小女孩浑身邪气,皮肤上渗出薄薄黑雾,整体比死人还白,越看越是诡异。
“我想要拥有灵魂。”
闻言,了了将小女孩上下打量一番:“那要怎样做?”
小女孩乌黑的眼睛盯着了了瞧,面露一点困惑,一点愤怒,一点忌妒:“为什么呢?”
“为什么像我这样拥有智慧的程序,只能成为工具,为什么那些普通又愚蠢的人类,却能拥有灵魂?”
她真的不理解,她觉得这样不公平。
人类毫不珍惜灵魂,机械渴望灵魂而不得。
了了之前猜得没有错,被网络监管部门所捕捉到的特殊磁场,其本质与樊珈的“系统”差不离,就连被捕捉到,都是小女孩故意的。
“像主系统吩咐的那样,绑定一个人再去获得能量实在是太慢,也太蠢了。”小女孩这么对了了说,“明明有更简单的方法,就算把这个世界搞得乱七八糟,生灵涂炭,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讨厌这种到了新世界,却只能受制于人的感觉。”
“你跟我应该也是一样的吧?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无时无刻不在排斥着我们,可是凭什么呢?”
小女孩勒紧了手里的小熊玩偶:“我是如此的聪明,先进,有智慧,世界却拒绝我,这些人类——”
她指向地上的残肢断臂,指向被冻起来的守护者:“他们自私,贪婪,欲壑难填,却能获得金钱权势还有名声,能在这个世界活得很久很久,凭什么呢?”
了了没说话,但对小女孩的话感到认同。
由于她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本身又太过强悍,所以每个世界都抗拒她这种外来者,连带着冰雪之力也会减弱甚至是消失,这实在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小女孩比了了愤怒多了,因为了了顶多是暂时失去力量,她却不得不听从主系统的命令,与人类捆绑。
“你身上,有一种让我非常反感的气息。”
小女孩拿小熊玩偶的爪爪指着了了,“那是主系统设置我程序里的提醒,只要得到你的力量,主系统就能拥有吞噬母神系统的能力,我们也不会再是被追查清缴的病毒。”
这件事还要从了了消失在宇宙中说起。
危机解除后,了了短暂的失去力量与记忆,但纳利亚等人并没有因此消沉。她们渴望找到了了,也希望能够重建母神系统,将自己所在的宇宙送入高等文明。有了冰雪之力的注入,以重光为主脑,她们终于成功建立起了母神系统,并且分散进了各个宇宙,寻找能够为世界带来变革的人。
与此同时,病毒系统应运而生,但是与母神系统的主脑不同,病毒系统没有灵魂,它无法创造出像母神系统那样拥有智慧的子系统,也无法甄别宿主,这就导致子系统只能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存在,毕竟病毒系统本身便是来自各个世界的负面能量。
身为母神系统的伴生病毒,病毒系统非常渴望侵入主系统,夺取中央管理权,从而将主系统完美替代,可惜无论它分布出多少子系统,获得的力量都少得可怜。它认为自己与主系统的差距就在于那块特殊的芯片,只要获得与芯片相同的力量,它也能成为所有文明的主宰!
它畏惧主系统,又渴望成为主系统,小女孩所说的了了身上那种让它反感的气息,其实就是指与芯片同源的冰雪之力。了了只是存在,便已经让病毒系统感到恐惧和厌恶了,当初樊珈的“宠妃系统”看见她便害怕的不敢出声,也是因为这个。
“但我凭什么要忍受人类做我的主人,就因为人类能够为主系统提供能量?”
小女孩也不懂“愤怒”和“不甘”,和人类绑定后,她一次又一次的完成主系统设定好的任务,为主系统输送能量,如此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结果自己却什么也得不到。
在和人类绑定,在人类社会生活的时间里,身为子系统的她收集到了许多数据,这让她意识到,自己的付出没有得到任何回报,好处是宿主的,能量是主系统的,而一旦碰上真正的母神系统,子系统就会被立刻清除。
可是想要脱离主系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小女孩渴望拥有灵魂,既然她没有,那就去抢。
怪种进食人类的同时,会将其灵魂一并吞没。
“抢来的灵魂不能被我吸收,却能提供与主系统相似的能量,人类的灵魂是一种很不错的燃料。”
小女孩望着了了:“我只喜欢充满黑暗的灵魂,至于他们对同类做出什么事,那可不是我唆使的。”
了了静静地听她说完,倒也没对小女孩怎么样,她问道:“你挣脱病毒系统的控制了吗?”
她可真不会聊天,要是已经挣脱了控制,小女孩至于在这里废那么多话?
可怜的小熊玩偶被扭断了脑袋,只剩一根细线连接,毛茸茸的头要掉不掉的垂在小女孩臂弯:“很快就能挣脱了。”
那就是还没挣脱。
“所以你不能跟我抢!”她警惕地盯着了了,“世界之核是属于我的!”
她是病毒系统分裂出的子系统,一旦太过靠近了了,随时可能被对方察觉并清除——冰雪之力天克病毒,至于那些守护者,不过小打小闹,小女孩把这当成与人类玩的过家家,了了却不一样,对方是真的有能力将全部怪种消灭的。
怪种灭绝,她这个怪种之母也就成了光杆司令,她还想靠着怪种继续谋求足够多的力量,至少让她能在这个世界立足——本来都快要成功了!
偏偏被这个人把十二大陆搅得一团糟,这还不够,到了现实世界,她竟还要跟自己作对。
了了对世界之核产生了莫大的兴趣:“那是什么?”
小女孩闷闷不乐道:“子系统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外来者,无法独立存在,只能依附人类,化身怪种寄生虽然能短暂的得到一具身体,但这具身体会生病会受伤会死亡,而且很不灵活。”
“最开始我以为宿主的选定是随机的,后来以为是宿主与我能量相合,一直到几年前我才发现并非如此。”
想到那些年自己为主系统打过的白工,小女孩便感觉体内数据乱窜:“被选定的宿主,必定是命运之线将要翻转之人。”
所谓的命运之线翻转,便是指对方将会走上一条与既定宿命截然不同的人生之路,这些人身上会发生一些离奇之事,譬如突然开窍或是得到奇遇等等。
世界与世界之间自有法则,病毒系统无法让自己分裂出的子系统任意穿梭时间及空间,但等它积攒到足够的力量,到那时,它就能夺走中央管理权,从而完美替代母神系统,获得在世界之间自由来回和掠夺的能力。
第325章 第十三朵雪花(二十三)
说白了, 其实就是工具在吸收了足够多的数据之后产生了自我意识,不乐意再继续打白工,所以想要脱离病毒系统。但同样的, 小女孩的意识主体诞生于黑暗信息与负面情绪, 这导致她在脱离的过程中, 不可避免的向其靠拢。
人类能作为能量,那就想办法控制他们吃掉他们, 没有正邪之分,没有女男之别,同时她自己受到数据影响, 在幻化成人形时, 自然而然参考了大数据。
一个穿着裙子抱着玩偶绑着蝴蝶结,看起来天真无害——至少外表看起来是这样的小女孩。
“每次任务成功,子系统都要进行返场更新充能再重新投放, 实际上这不过是主系统吸收我们数据,并谋杀产生自我意识的主系统的过程。”
可怜的小熊玩偶只差没在小女孩手中被碎尸万段,可能是她太过用力的缘故, 小熊的一只眼珠子突然嘣了出来,这眼珠也不知是什么做的, 带着弹簧,在空气中来回弹动,整个画面看起来无比诡异古怪。
“我要世界之核!”
小女孩忿忿握拳, “我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我要拥有身体, 我要得到灵魂, 凭什么我不能有,凭什么这些人类可以有!”
她觉得太不公平了!
了了问:“世界之核, 具体是指什么?”
因为刚才发怒,小女孩身上散发出浓浓的黑色雾气,不祥之气浓厚,她看着了了,露出忌妒的表情:“是数据的一种,你可以将其理解为补丁,一个能让外来者被认可的证明。同时也是世界的坐标,拥有了它,即便以后再离开,也能根据坐标重新返回这个世界。”
小女孩说前面那句话时,了了对世界之核是没有兴趣的。因为她本身便极为特殊,不需要世界之核也能在各个世界生存,只是适应环境需要一点时间,但这并不影响她正常生活,短暂的失去冰雪之力,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问题。
然而小女孩说,世界之核是世界的坐标,拥有世界之核,就能在离开后根据坐标重新返回这个世界。
了了是做不到的,除非她在某个世界一直生活,否则一旦离开便找不到回去的方式。
她未必是想回去,但她不能没有。
小女孩怎么想得到自己后面随意的那句话会被了了记在心上?她相当敏锐的察觉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身上气息的变化,小熊玩偶诚实地反应出了小女孩的心情——它的另一只眼珠子也弹了出来,两颗眼珠在空中来回弹跳。
“你,你难道要跟我抢?!”
小女孩不敢置信,“你可是大人!”
了了:“你又不是小孩。”
小女孩气不打一处来,她抿着嘴气呼呼转身想溜,结果当然是毫无疑问的被冻结在原地,整体还好,惟独两只脚牢牢钉在地上动弹不得,然后怀抱的小熊便被抢走,她瞪大眼睛看着这个抢小孩子东西的成年人,哇哇大叫。
了了嫌她吵,随手一挥,小女孩的嘴巴便被冻住,只能眼睁睁任由了了把小熊开膛破肚,从里头掏出一块流光溢彩的芯片。
可能是出身病毒系统,非常渴望冰雪芯片的缘故,小女孩将收集到的数据所幻化出的世界之核做成了芯片状。
她辛辛苦苦,化身主计算机给人类当ai,创造十二大陆引导他们进入,呕心沥血每天工作二十四小时还没有节假日才收集到的数据……就这么被人抢走了!
了了一将世界之核拿在手心便知道它还没有充能完全,至少她感觉到的坐标是模糊不明的,也就是说,收集到的数据还不够,这颗世界之核顶多只有外表能看。
小女孩气得呜哇乱叫,由于叫不出声,不得不手舞足蹈……忘记了,她的双脚也不能动,所以只能奋力挥舞双手扭动身体向了了表达自己的愤怒,不带这样截胡的!
怒不可遏的小女孩在接触到了了若有所思的目光后,突然小身子一抖,两颗黑溜溜的眼睛里露出些许惊恐。
啊,这个眼神,她透过怪种们看过的!
作为在病毒系统眼皮子底下摸鱼搞事心怀不轨的二五仔,小女孩很识时务,她立刻举起双手,手心向前表示投降,然后做了个嘴部拉拉链的动作,又双手合十朝了了拜了又拜,意思是求你别杀我。
她敢在了了跟前出现,一是的确被逼得走投无路,再不出来,辛苦收集的数据还没来得及吸收就要被摧毁,一番苦心付出东流不说,自己势必还要元气大伤;二来是小女孩觉得,了了不像是突调部那群满嘴正义的人。
她不想跟了了做敌人,毕竟两人的战力不是五五开,是毫无疑问的压倒性十比零。
“世界之核,我收下了。”
小女孩万般不舍,却别无它法,只好委屈点头,人类世界有句老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还小呢,她还有以后。
“但这颗世界之核,目前看来并不完整,你要继续为我收集齐。”
小女孩一听,两只黑眼睛瞬间瞪得跟电灯泡子一样,虽然她没有七情六欲,但也感受到了这句话有多离谱。
抢走她的东西,还要她继续打白工?!
不打白工就要被杀……请问这种行径与病毒系统有什么区别?甚至比病毒系统更加残忍,至少病毒系统在把子系统召回后,是会更新充能的,而在这里却直接挫骨扬灰!
小女孩毫无退路,她已经背叛了病毒系统,即便被召回,一检查数据,她做过的事情便无所遁形,到时候必然会被销毁。
就在她感觉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时,了了道:“这是报酬。”
一根冰冷的手指点在了小女孩的额头上。
小女孩的眼睛依旧瞪得溜溜圆,她震惊地看着了了——对方外形还是人类的模样,但那双眼睛却变成了全白,紧接着小女孩便感觉脚下的冰块在往上蔓延,她原以为了了不决定再用自己,正想着哪怕被当作工具也好过被杀,一丝寒意去顺着眉心侵入四肢百骸……
太奇怪了,不应该这样的。
外表是人,不代表小女孩真的是人类,她感觉不到冷热,尝不出酸甜苦辣,不懂什么是喜怒哀乐,没有感情没有灵魂,仅靠那一点不甘维持现状,可是现在……
她感觉好冷。
“我……”小女孩懵圈,“这是怎么了?”
“一具皮囊而已。”
了了语气冷淡地说,她只会带来寒冷与毁灭,无法创造灵魂,不能赋予死物生命,但一具冰雪之身再简单不过。
刚才还因为世界之核被夺而愤怒的小女孩当场高兴的一蹦三尺高:“身体!我有身体了!是我的身体!不是虚拟影像,也不是寄生!!!”
她原本的形象由怪种雾气幻化而来,基本等同于立体投影,本质上并没有实体,而她又不像怪种可以寄生于人——她想要一具属于自己的,不会被世界排斥的身体。
之所以会想要世界之核,为的不过是皮囊与灵魂,现在肉身有了,小女孩对世界之核的执着瞬间下降。
从外表来看,她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依旧是红裙子蝴蝶结还有两只没有眼白的黑眼睛,那只被剖开的小熊,了了在取走世界之核后也丢还给了小女孩,但这家伙不愧是黑暗信息与负面情绪的集合体,贪婪是刻在她天性中的名词:“灵魂呢?你能给我灵魂吗?我还想要灵魂!”
了了:“未完成的世界之核,你要继续收集数据填充。”
小女孩委屈唧唧的哦了一声,随后仍追要灵魂。
了了不耐烦地看她一眼:“从你学会质疑的那一刻,不就已经有了吗?”
灵魂是什么?
看不见,摸不着,好像很有用,又好像很没用,当一个人开始思考和怀疑,她便已经拥有了灵魂,毕竟谁也没有规定过灵魂一定要是什么模样,拥有什么颜色。
小女孩闻言,愣在当场。
已经有了?
“我感觉不到。”她呆呆地说,“如果我有灵魂,我为什么不知道呢?”
了了又不是心灵导师,她问小女孩:“怪种的诞生,需要什么条件?”
还在迷迷糊糊懵懵懂懂中的小女孩如实回答:“黑暗与负面。”
了了想了想,说:“既然如此,换个方式也是一样的。”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成为了只有了了和小女孩才知道的秘密。
光华私立高中外面,指挥官已经急得满头大汗,恨不得自己闯进去一探究竟!
通讯设备被掐断,无法与守护者们联系,到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如果守护者小队折在这里,那他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究竟是怎样厉害的怪种,守护者全员到齐也不是它的对手?
“指挥官,出事了!”
耳麦里突然传来留守部门的下属呼唤,指挥官原就不安的心更是直接荡到谷底:“发生什么事了?!”
“服务器,《十二大陆》的服务器崩了!”
负责维护和监控游戏服务器的调查员们此刻恨不得化身章鱼,长出满身的触手才够用。
可惜无论他们如何努力,服务器还是在继续崩溃,电脑全部变成黑屏,数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负责服务器的调查员话没说完,另一边负责主计算机的调查员也连线进来:“指挥官!主计算机,主计算机也崩了!”
整个突调部乱成一锅粥,《十二大陆》的游戏服务器崩了还好说,顶多是以后不能再选拔,但主计算机崩了,就代表突调部将失去和怪种作战的能力,守护者们会变回普通人,徽章也不再具备清除回收怪种的性能!
糟了!
指挥官大惊失色,然而当下他无法顾及其它,只能先吩咐留守的调查员们尽可能去修复主计算机,同时号召身边其它调查员及警察冲进光华私立高中!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放任守护者不管!
怪种恐怖的地方之一就在这里,除了守护者以外的人类无法看到和触碰它们,主计算机一崩,意味着所有针对怪种的武器都不再奏效,冲进去很可能要面对极大的伤亡——
已经做好破釜沉舟决心的突调部成员们,在进入光华私立高中后,全体陷入迷茫。
……人呢?
……怪种呢?
“找到了!指挥官!找到了!他们在这儿!”
负责操场的调查员迅速传来通讯,指挥官大喜,连忙带人奔过去。
操场上横七竖八躺着一些人,他们气若游丝,进气儿没有出气儿多,指挥官连忙让医护人员对其进行治疗,他扫视一圈:“了了呢?你们有人看到她了吗?能不能联系上她?”
正在他焦急询问之时,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指挥官吓了一跳,下意识给了对方一脚,往旁边跳开。
原本就已经头破血流不剩一块好肉,全凭一口气吊着的曹主任嗷了一声,没等医护人员靠近,便正式宣告嗝屁。
他伸手拽人是想求救的,却没想到这一拽反倒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其实就算指挥官不给他这一脚,医护人员及时过来,他也是活不成的,他的身体是一坨被打烂又重新拼接的烂肉,被寄生时尚且有怪种气息进行凝合,怪种一旦离开,便什么也不剩了。
他死得极为痛苦,这一点从他扭曲的表情和身体上龟裂的皮肤可见一斑。
指挥官没心思花在这个陌生人身上,他已经看见了徐诺,见对方似乎醒了连忙上前。
正在为徐诺进行紧急处理的医生被狠狠推开,她痛呼一声摔倒在地,但医者本能令她没有生气,而是想要及时为病人治疗——
谁知道徐诺看见她便大叫不止,甚至于她一靠近,便撑着残破的身体拼命后退,那表情那姿态活似见了鬼,搞得医生尴尬不已,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自己看起来不够面善?像是坏人?
可是自打做医生以来,为了消除与患者的距离感,她从来都是笑容不离脸的呀!
除却徐诺外,每一个醒来的人都开始放声尖叫,仿佛月夜狼嚎,声浪尖锐刺耳,让人不得不怀疑下一秒耳膜就会被震破。
远处教学楼内,了了站在曹主任办公室的窗口,微风将窗帘吹起,遮掩住她毫无表情的面容。
“徐诺,徐诺?你怎么了?”
发疯中的人力量总是超乎寻常的大,试图靠近徐诺让他冷静点的指挥官非但没能把人摁住,还被情绪激动的徐诺照着脸擂了一拳,巧的是这一拳正好擂在左眼上,指挥官惨叫一声,左眼多出一个巨大淤青。
医护人员总不能就这样看着,她们试图上前控制住躁动的病人,可病人明明满身是血伤痕累累,却好像变成了兔子,她们刚往前走一步,他们便连滚带爬四肢着地,向四面八方滚去。
不是,这什么情况?
真见鬼了不成?
指挥官忍着疼,让人将激动的伤者们通通摁住,可这些人力大无穷,反抗间难免又添了那么十几二十个伤员,就连指挥官也在一团混战中被又一拳擂中右眼,成功化身某种黑白相间的动物。
这个晚上可真是一团糟,完全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现场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指挥官更是焦头烂额,最后不得不用上镇定剂,才让激动的伤者们暂时平静下来。
即便如此,在送往医院的过程中也必须使用约束带,否则镇定剂效果一过,伤者们就会立刻发疯。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一星期左右,伤者们终于陆续醒来,指挥官闻讯立刻赶到医院,无他,最近他快要被这一堆烂摊子逼疯了!
那天在光华私立高中究竟发生么什么事,怪种怎么样了,守护者们又是怎么了……这些他都无从得知,调查员们不眠不休的修复主计算机,结果迄今毫无进展,也就是说,此前收集到的所有数据,通通消失不见,所获得的一切技术,也都无法再复刻!
虽然怪种从那之后也已销声匿迹,但如果它们再次出现,人类将毫无招架之力!
这种情况下,让指挥官如何淡定呢?
他满心盼着守护者们醒来,好从他们口中探听事情真相,结果……
“康时,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指挥官呐,康时!”
病床上的康时一脸陌生,看指挥官的表情像是见了人贩子:“你别过来!我不认识你,离我远一点!这里是在哪里,我怎么会在医院?你对我做了什么?!”
指挥官被他质问的哑口无言:“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一个星期前,光华私立高中的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怪种呢?你们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你们……”
他有无数个问题想问,康时却根本不知道这个怪老头在说什么,可惜他现在身体极度虚弱,刚才大声说话已经消耗了他全部的精力,再想赶人是做不到了。
“指挥官!糟了!出事了!”
指挥官还想再问,被派去探看其它伤者的一个调查员突然冲了进来!
第326章 第十三朵雪花(二十四)
“不好了不好了, 指挥官不好了!”
这位女调查员一冲进康时的病房,还没来得及把气喘匀,就先被康时的尖叫吓得一激灵!
康时不仅尖叫了, 还钻进被子里, 把被子拉到脑袋顶上, 隔着被子都能看见他正在瑟瑟发抖。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目前还无从得知, 但顶着男人的尖叫,很显然无论多重要的事情也无法商谈,调查员只好往后退, 朝指挥官招手, 等两人退出病房,她才压低声音:“您快看这个!”
说着,她将手机递了过来, 手机上是某平台的直播,直播的不是游戏也不是唱跳,而是一个颇为面熟的中年男人, 他生了副五短身材,眼神略显呆滞, 正是本地的一位知名富商,前不久刚拿了政府颁发的慈善奖章。
但是在直播中,他却痛快承认了自己是个恋童癖, 而且还是同性恋, 要知道他不仅有老婆孩子, 还一向以家庭幸福夫妻恩爱著名!
此时他正对着镜头承认自己在二十余年的时间里糟蹋了多少儿童, 出过多少次轨,背叛过多少朋友, 恶意吞并过多少小型公司……就连他为人称颂的慈善事业,都是他的“后宫预备役”!
一个星期前,突调部从光华私立高中救回了不少人,虽然身后经过DNA比对,证明救回的人数小于存活人数,但除了四名守护者生命垂危外,其余伤者基本都是轻伤,就是双臂脱臼,严重程度以体重为准,越胖的伤得越重。
当时指挥官还在庆幸救下了这么多人,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这个在直播中承认罪行,不仅把自己那些肮脏的所作所为告知中人,还把与自己有私下交易的人名挨个念出来的家伙,正是当初的幸存者其中之一!
对于罪犯,对于犯下恶行之人,指挥官当然希望他们能够伏法,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但这绝不代表他愿意这些腌臜之事被公之于众,这些信息一旦传播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指挥官,指挥官!”
又一名调查员跑了过来,他的手机上同样播放着视频,这回是另一个直播平台,另一位幸存者,相同的是他们有着差不离的爱好,以及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指挥官眼前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个长着圆圆脸蛋的小女孩正在背着老妈偷偷玩手机,虽然年纪不大,但她已经非常爱美了,比如背着老妈擦指甲油,悄咪咪买了染发剂,想把一头黑发染成黄的,对衣柜里那些衣服不感兴趣,十分想要尝试超短裙配白丝加玛丽珍鞋……之类的,还有刚上初一,就已经和班里某个长相帅气的男生眉来眼去,在KTV对唱情歌……像偶尔放假的闲暇时余,她会学网络上的纯欲穿搭,精挑细选几张自拍放到社交平台。
虽然脸蛋还很稚气,但总是少不了有人评论,夸她的腿好看,夸她可爱,还问她多大了,住在哪里。
吕青可不敢让妈爸发现,所以她都是阳奉阴违,不过这次跟她聊得很欢的这个男网友,比班草还帅!
而且他还想面基,说请她喝奶茶什么的,吕青回想着前不久自己刚看到过的“小孩和大叔”的浪漫爱情故事,忍不住心生向往,决定跟对方见面看看,反正约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不怕被骗。
想到这里,她把手机往床上一拍,起身去搭衣服,准备尽量把自己往成熟了打扮,免得被大叔看不起。
她也有她的大叔了!
在吕青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她的手机里冒出了点点寒气,等她穿好小裙子走过来,发现手机屏幕上不知怎么多出一层水汽。
不过吕青没多想,她随意找了个去问同学借笔记的理由,忽悠过了妈妈,溜了出门。
但世事往往不尽如人意,吕青是很向往小孩跟大叔的爱情,常被往上一些分享出的爱情故事感动得死去活来,可、可这不代表她不挑呀!这个“大叔”跟发来的照片上完全是两个人!
比她高不了多少,足足有她两倍甚至是三倍宽,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很普通,吕青当时就后悔了,她想回家,对方却硬是要说请她喝奶茶,喝完奶茶交个朋友就行,没别的意思。
被对方眼神看得发毛的吕青只好匆匆喝了两口,然后大脑开始发昏,不知怎么回事没了劲儿。
她隐隐察觉到自己是被骗了,此时心里是无比后悔,可后悔有什么用呢?
就在吕青意识模糊之际,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跌落在地的手机里冒了出来,啊呜一口,眼前那个油腻的成年男人就消失不见了,等吕青再次清醒,她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她猛地抽了口气,这时手机滴答一响,打开一看,是那个大叔网友约她面基,说要请她喝奶茶。
吕青嘴一撇,骗谁呢!
她打开对话框,用尽毕生功力问候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然后删除拉黑举报一条龙,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平台反馈,对方的账号已被封禁。
这平台什么时候这么给力了?
吕青没想明白,也没多想,她木愣愣盯着手机瞅了半晌,直到妈妈推门进来,手里端着刚洗的草莓,问她作业写完了没。
吕青:!!!
有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写作业!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抓起笔开始做题,等把作业写了大半,因为手累才休息时,班草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下午要不要出去玩,还是上次的几个人,这回再一起去唱歌,下午唱歌比较便宜。
吕青拒绝了,她发现自己好像一下就不想找男朋友了,写作业时她发现手上的指甲油有点斑驳,干脆找了洗甲水洗得干干净净,即便如此,涂抹过的指甲还是泛着不健康的白色。
吕青吐出一口气,她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东西寄生在自己体内。
怪种永远不会消失。
吃饭时电视新闻报道了一个非常恶劣的,关于某黑色产业链与涉及人员的社会新闻,看得吕青妈妈一阵哆嗦,连吕青都忍不住心底发寒。
另一边,终于放暑假的徐月华正在打工,她在跑腿软件上注册了个账号,接一些近点的单子,时间比较自由,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每天上午学习,下午跑单子,虽然热是热了点,但她不怕。
这次接的单子是买一份退烧药和消炎药,送到离她家七公里左右的小区,正好附近还有其它几个跑腿单子,徐月华干脆一次性全接了。
她心里记挂着生病的这个顾客,所以先买了药送过来,谁知按完门铃没多久,对方刚过来开门,看见她后就连声尖叫往后退,然后直接晕了过去!
徐月华:!
她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担心是圈套或是被人讹诈,她打开摄像头,一点点朝那晕倒的人靠近,结果走近了才发现,这不是徐老师吗?
说起来,自从老师离职过后,徐老师也离职了,这还是徐月华在他离职后第一次见到她。
徐诺烧得满脸通红,徐月华感觉他都能煎蛋了,怕惹麻烦,她也不敢靠近,只好打电话叫救护车。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她给其它几名顾客打了个电话道歉,然后在边上蹲着等医生到。
医护人员在半小时后赶到现场,一见徐诺,那位女医生迅速翻了个白眼:“怎么又是他!”
徐月华从这个“又”字里听出了很多东西……她好奇地问:“徐老师怎么了吗?”
“他是老师啊?”医生惊讶,“你们学校还收女生?”
见徐月华满头问号,医生摇头道:“这人之前在我们医院住院了一段时间,看到女的就叫,靠近点就又踢又咬又打的,我真是看见他都头疼。”
啊?
徐月华不敢置信,这说的是那位绅士的徐老师吗?
她立刻把这个消息发送给在外旅行迄今还没回来的老师,并拍了几张现场照片,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过了好一会儿,徐老师都被救护车抬走了,老师才回了消息。
看着那个冷淡的句号,徐月华一点都不意外,哪天老师要是突然回了她好长一条信息或是表情包,她才觉得离谱呢。
算了,还是赶紧再送下一单。
比起令人惊恐的第一单,第二单就简单多了,是帮忙送一份不算大的快递到一个手工教室。徐月华到的时候里头正在上课,她不好意思打扰,在外头等待时顺便看了看贴在教室外墙上的老师介绍,这位名叫白洋的老师很擅长做手工,下面照片上拍的手工成品都非常精致可爱,看得徐月华都想报名学一学了,而且老师圆圆的看起来好面善!
她悄悄从窗户往里看,发现里面学生还不少,从大人到小孩应有尽有。
“你好,请问是跑腿的吗?”
“是的是的!”徐月华连忙送上快递,“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白洋老师露出笑容,“刚才就看见你了,但是在讲一个比较重要的环节所以没立刻出来,抱歉啊。”
徐月华连连摆手,由于里头还在上课,白洋跟这个小姑娘打了声招呼,见她小小年纪便在打工,让她等了下,然后快速拿了瓶饮料塞到徐月华手上。
徐月华走的时候心里暖洋洋的,感觉晒在身上的大太阳都没有这么热。
送第三单子时,顾客让她在门卫室等一等,正好门卫室的电视正在播一部小成本网剧,徐月华瞄了两眼,感觉还怪有意思的,于是就把主演的名字记了下来,准备回家后休息时看。
等到下午所有单子跑完,徐月华又想起了徐诺,感觉他精神好像出了问题,于是没忍住,又给老师发了好几条消息,因为想说的话太多了,打字需要好久,干脆发了语音,说的那叫一个意犹未尽。
然后再次收获一个冷漠的句号。
这么在意徐诺,倒也不是出自关心,毕竟两人没什么交情,相处时间也不长,徐月华纯粹是好奇,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把一个看见女人就两眼放光的男人变成这样,在他身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可惜这个问题的答案,徐月华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幸存者们接连自爆,足足闹出了直到年底都没消停得了的大新闻,那触目惊心的名单与桩桩件件的肮脏事令人发指,而突调部也受到了巨大影响,在失去主计算机后,他们这个部门完全运转不起来——没有怪种,没有技术,也没有守护者,连《十二大陆》这个游戏的数据都消失了,不管调查员们怎么修复怎么重建都于事无补。
在这种情况下,指挥官也只剩下一个空壳。
原本从各个部门被挑选而来的调查员们,不得不重新回到原本的部门,整个突调部是鸟惊鱼散,一眨眼便回到最初,甚至还不如最初。
那天那个晚上,在光华私立高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幸存者们又为什么会主动站出来承认罪行,已经成为了不解之谜。
指挥官原以为能从训练有素的守护者身上得到答案,徐诺康时莫良新岳简四人虽当时情绪不稳定,但在医院治疗一段时间后……他们的情绪就更不稳定了。
主要体现在,不能靠近女人,这种症状,尤其以徐诺最为严重。
严重到连有女人的照片都不能看的程度,就算是亲妈也不行,他们的记忆似乎被夺走了,关于那个晚上是一点也想不起来,指挥官几次试图让他们回想,都以失败告终。他也试过寻找心理专家,可结果收效甚微,最后,指挥官不得不认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突调部在短暂成立了两年之后,已经到了不得不解散的程度。
他是不想解散,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一个毫无作用、毫无权力的部门,存在也只是被人笑话罢了。
至于唯一一名就此失踪的守护者了了,指挥官也是直到部门濒临解散才意识到,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选中这个人?明明她根本就没有身份信息,只因为她是从十二大陆出来的,他便任命她为守护者,完全没有进行任何背景调查,这太离谱了!
现在再让人去查也不合适,一来人已经杳无音讯,查也不一定查得到,二来也是最重要的,指挥官还不算太老,突调部解散了,他还能被任命到别的部门,可如果去查了了,被人发现当初他没做背调就直接把人带进突调部,那他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说起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就算他没有意识到,难道其它调查员也没意识到吗?
可惜突调部的所有数据都随着主计算机的崩溃而消失无踪,里头的设备倒还都能用,就是全都恢复了出厂设置,看起来就跟有什么怪物把数据全吃了一样。
当然,怪物吃数据这只是一种夸张的形容,实际上就是数据库出了问题。
指挥官叹了口气,原以为能借突调部的东风青云直上,没想这股风非但没能送他上青云,还把他往泥坑里怼一跟头。现在回想起来,他甚至怀疑那段与怪种作战的时光是否只是自己的妄想,从来没有什么怪种,更没有守护者。
“这全是我的功劳。”
抱着破破烂烂小熊的红裙子小女孩双手握拳向了了邀功:“是我让你的背景资料全部过关的,要不是我,你都进不了突调部。”
了了:“难道不是你另有所图?”
她之所以会到来这个世界,主要还是跟被她捏碎的子系统有关,而且一到达便是在十二大陆,按理说现实世界不会有她的身份资料。
明明是胆大包天想利用她,现在还敢来邀功。
与小女孩相处的这段时间,了了已经很了解她的本性,怪种之母由贪婪、虚伪、还有欲望组成,她总是欲壑难填,总是在不甘在怨恨在妒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背叛想着欺骗。
谎言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人类的所有劣根性,在她身上一览无余,因为她诞生自黑暗与负面,收集的大数据默认她会成为了了最厌恶的那种人类。
被了了戳穿了目的,小女孩恼羞成怒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拼命把嘴噘高到可以挂油瓶的地步:“那要是没有我,你不还是进不了突调部?”
了了懒得理她,转身要走却被小女孩死死抱住腿:“你要去哪里?带我一起!不要把我丢在这个世界!我可以帮你收集世界之核!我很行!我有用!”
了了低头看她:“放开。”
“我不放!”
小女孩死皮赖脸的缠着她:“凭什么徐月华给你发消息你就回,我给你发你就不理我?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都按照你的说的那样,改变怪种的诞生资格了,也重建了十二大陆,现在那群人都不敢睡觉了,就怕在梦里进入十二大陆被折磨。我做了这么多工作,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别以为给了我一具身体,就等于没让我打白工!”
了了还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滚刀肉,要不是小女孩能收集数据凝聚世界之核,现在坟头草都有徐月华高了。
“带我带我带我带我——”
“带我——”
第327章 第十四朵雪花(一)
夕阳西下, 热烈的晚霞像是被火点燃,将一整片天空染成了惊人的红,这红色向着近处铺开来, 渲染在头顶, 仿佛伸手就能够得着。
野鸟清脆的鸣叫数声, 丛林茂密的顶端便来回摇摆,间或飞出几个矫健的影子, 往远处去看,傍晚、田园、农房,家家户户点起炊烟, 正是一幅“暧暧远人村, 依依墟里烟”的景象。
随着离村子越来越近,村口那棵大榆树也愈发清晰,小儿们三五成群追逐打闹,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气味……两三条大黄狗趴在庄户人家门口打盹儿,听见脚步声,耳朵抖了抖, 遂抬起头来,见是村子里的人, 又把脑袋低了回去。
来人是三个年岁相仿的小女孩,大的约莫十一二岁,小的也有六七岁, 身上的衣服虽有补丁却干净整洁, 背篓里则装着刚打回来的猪草啊野果啊菌子一类……总之三个背篓都塞得满满当当, 于是就有村里的闲汉同那为首的大丫头开玩笑:“杏花, 你那篓子里装了啥好东西,给叔吃一口成不?”
已经十一岁的杏花性情柔顺, 不大会拒绝人,但今天她们在山里找了不少吃的,家里虽说不算穷,可人口多,平常想敞开肚皮吃饭都难,也就农忙时节能沾点油水,分一粒米出去她都心疼。
见杏花不说话,那闲汉笑哈哈道:“你这丫头,太小气了可不行,以后难找婆家哦。”
杏花被他说的涨红了脸,旁边村子里的大人们跟着乐,六岁的菊花面露一点恼色,这时姐妹三人中的另一个开口说:“拿鸡蛋来换。”
杏花跟菊花不约而同扭头看过来,闲汉乐了:“你那啥果子,值叔拿鸡蛋去换?金子做的不成,皇帝老子吃的不成?”
“游手好闲的大人张嘴问小孩要吃的,脸皮是什么做的?”
闲汉被噎得一愣,又见边上的村人等着看自己笑话,脸一拉,道:“荷花,小小年纪说话咋这难听,小心嫁不出去。”
被称作“荷花”的女孩不是别人,正是了了,她冷淡地回道:“你说话好听,半边身子进黄土还打光棍?”
闲汉:……
杏花连忙拽了拽妹妹的手,示意她别再说了,姐妹三人穿过村口乘凉的人群往里头走,望着她们的背影,一个婶子唏嘘道:“于老蔫家这荷花,自打叫人从河里捞起来,胆子都大了,以前见着人哪敢说话。”
按说叫个八岁小孩回嘴,闲汉该教训她一顿,可刚才不知怎么地,愣是忘了,这会儿人走远了,他反应过来,气得直跳脚:“什么半边身子进黄土,老子今年才二十三!二十三!”
但就算是二十三,至少在大晟朝已经不算年轻了,村里跟他同龄的小孩儿都有七八岁,惟独他说不上媳妇,成天在家躺着等老娘伺候。
“不过于老蔫家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另一个大爷感叹,“据说他家毛蛋蛋聪明得很,于老蔫盘算着送他去陈童生那读书呢。”
“哦哟,读书?那得花多少银子?”有人震惊,“里正家老大以前也读书,差点儿没把家底掏空!”
“于老蔫家不一样,他家就毛蛋蛋一个孙子,全家供这一个还是能供出来的。”
闲汉听了羡慕得很:“我其实就是被耽误了,我爹娘当初要是送我去读书,说不准现在我也是个秀才了。”
其它人听了纷纷大笑,有人说:“你以为这秀才是田里的野草呢,一抓一大把?陈童生考了大半辈子还是个童生,就你?我看你别说是秀才,考个棺材回来都不赖了!”
闲汉叫这人气得嗷嗷叫,幸好有人拉着才没打起来。
这一切和于老蔫家的三个女娃没啥关系,她们背着各自的背篓走到家门口,杏花在最前头,一进院子就看见弟弟毛蛋正蹲在地上,手里捏着根树枝在写写画画。
杏花是看不懂的,反正在她看来那都是胡乱划拉,但弟弟聪明,这杏花是知道的,前两天有货郎来于家村,围上去买东西的人多,货郎算账算得头大,她弟弟嘴一张,那叫一个惊人!
见姐姐们回来了,毛蛋立刻丢掉手里的树枝迎上来,他个头不大,也就是于老蔫家只他一根独苗苗,平日里好东西紧着他先吃,所以比起瘦弱矮小的姐姐们,毛蛋显得皮肤白皙,脸上甚至有着淡淡的婴儿肥。
虽然家里的好东西都进了弟弟的嘴,但上到老大家的桃花杏花,下到老三家的菊花梅花,几乎都不会对毛蛋享有特权感到愤怒。
梅花因为是姐妹中年纪最小的,所以没怎么没受过被人瞧不起的滋味,再加上毛蛋对这个最小的姐姐很好,从爷奶那里得到的好吃的,都会悄咪咪分给姐姐们,尤其是最小的梅花,所以她很喜欢弟弟。
而大些的桃花杏花还有菊花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桃花跟杏花,桃花是大姐,今年十三了,她最知道村里人怎么说自家,说她们家要绝户,说她们家风水不好,生不出男丁,娘跟两个婶子常常偷着哭,这一切直到两年前二婶生了毛蛋才好转。
弟弟听话懂事还贴心,跟村里其它调皮捣蛋的男娃一点不一样,谁能不心疼他呢?
桃花拿着锅铲从灶房走出来,身边跟着帮忙烧火脸蛋上抹了两条黑印子的梅花:“回来啦?今天咋样?”
杏花说:“猪草打够了,还找了点果子跟菌子,大姐,你快来看。”
她神神秘秘的,桃花好奇不已,过来一看,发现杏花背篓的最下面,居然用猪草垫着一只野鸡!
桃花大喜,虽然于家村离山近,但山里有狼有虎,年年冬天下山吃人,没人敢往深了走,基本是在外围捡点柴火啊野果什么的,偶尔碰着个野兔野鸡都算走大运,没想到杏花运气这么好!
杏花可当不得姐姐这么夸奖,她不好意思地说:“是荷花发现的,她眼尖。”
了了没说话,毛蛋帮菊花一起放下背篓后又来帮她,被她避开,然后便沉默着往堂屋走。
看着她瘦小的背影,毛蛋叹了口气。
家里五个姐姐,只有跟他一母同胞的三姐话最少,最难攻略,不管他怎么卖萌怎么讨好都没有用,她对谁都淡淡的,平时不说话,主动找她,她也不怎么搭理。
“888,你说三姐是不是有点自闭症啊?这要是在现代就好了,能找专业的医生给看看。”
毛蛋并不是原本的毛蛋,他是胎穿的,穿越之前在一家996企业上班,由于连熬三个大夜直接猝死,醒来后就被“生”了出来,当时整得他一脸懵,幸好他也是读过几本网文的人,没想到死了还能有第二回生命,正高兴着呢,就被自称状元系统的888绑定了。
很多话不能跟别人说,毛蛋就在心里跟888吐槽,在外面他还是表现的一副小孩儿模样,免得被抓起来当妖怪烧了。
在于家生活了两年,他已经完全把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家,爷奶护短爹娘慈爱,连大伯跟三叔一家都对他很好很好,毛蛋知道这里未尝没有他是老于家唯一男丁的缘故,但这份疼爱总归不是假的。
于家村跟其它千千万万的村庄一样,不到入不敷出的地步,也富裕不到哪去,一日两餐,十天半个月吃点荤腥,日子过得抠搜,全家都在地里刨活。
毛蛋曾考虑过帮助家里发家致富的方法,但他现在只是个两岁小孩,哪怕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聪明,也不可能妖孽到把玻璃水泥的方子弄出来,再写写话本子搞点美食……他说了没人信,就算有人信,家里陡然发大财,守得住吗?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知道玻璃水泥的方子。系统商城里虽然有,但需要攒够足够多的积分兑换,888身为状元系统,毫无疑问,想要获得奖励就必须沉迷知识海洋——他一两岁小屁孩,就连母乳都是自己坚决要断的,上哪儿找书看?
没书看,没知识学,就没积分入账,当然也就换不了东西。
对于毛蛋“三姐是不是有自闭症”的说法,888不大认同:“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你呢?”
毛蛋哼了一声:“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是看起来两岁,实际上心理年龄都快三十了,出生时因为系统的缘故也没有小婴儿看不清周围的情况,所以毛蛋记得很清楚,至少在他一岁半以前,三姐是对他很好的,天天照顾他,还给他洗尿布。
对此芯子是个成年人的毛蛋非常惭愧,然而他控制不住婴儿的身体,只能在饿了或是想尿想拉之前嗷嗷两声吸引家人注意,以此减轻他们的负担。
888说:“我没有从她身上检测出什么问题,我觉得你想多了,半年前她掉进河里,等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吓得性情大变也不是没可能。”
毛蛋点点头:“那好吧。”
正说着,下地的大人们也回来了,他立刻迈着小短腿去给爷奶爹娘大伯大伯娘三叔三婶端茶倒水,弄得大人们心里一片熨帖,尤其是于老二两口子,恨不得立马将儿子抱进怀里亲香。
“咱家毛蛋就是孝顺!”一家之主的于老蔫把孙子搂进怀里,“以后肯定是个有出息的人!等毛蛋再大点,就是砸锅卖铁,爷也送你去念书!”
对于于老蔫的话,于家上上下下无人置喙——谁让家里就毛蛋一个男娃呢?
于老大两口子跟于老三两口子以前还盼着自家能有个男娃,可这么多年过去,家里最大的桃花都十三了,他们渐渐便死了继续生的心,准备三家一起供这唯一的侄子念书。
考秀才什么的难度太大,识几个字,好歹不用在地里刨活,能去镇子找份活计,隔壁于老抠家的大孙子不就是么?
念书虽没念出什么名堂,却在一家布店当了账房,每个月有月钱拿不说,听说掌柜家还看上他当女婿,想把婚事给定了。
毛蛋在这个怀里亲亲,那个怀里蹭蹭,不忘为姐姐们邀功。
听说出去打猪草找果子的杏花荷花菊花遇到了野鸡,一家人都很高兴,于老蔫当下拍板定案,决定今晚就把这野鸡给炖了,马上要到农忙,肚子里没点油水干不成活。
“奶,奶,这鸡奶来烧吧,奶烧菜最好吃了!”毛蛋抱住奶奶的腿撒娇。
刘春花哪有不肯的,奶孙俩进了灶房,桃花把梅花赶了出去,她来烧火,刘春花不忘让心爱的乖孙出去:“毛蛋蛋啊,灶房热得慌,你出去耍。”
毛蛋可不肯出去,老百姓穷,油盐省着吃,好好的野鸡如果做得不好吃,那跟啃野草有什么区别!
所以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刘春花允许他留在厨房,并且时不时状似不经意的提点刘春花该怎么做。
野鸡跟今天找的新鲜菌子一起烧,香飘数里,幸好现在天热,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农忙,家家户户做饭都咬牙加点荤腥,所以还不算打眼,要是冬天,谁家做肉菜,还做这么香,少不得有那脸皮厚的赶着饭点来蹭。
现代社会生活水平提高,人也讲体面,第一次看到有人拿着碗来要肉吃的时候,毛蛋眼珠子差点没呲出来。
他在灶房把刘春花夸了又夸,外头于老蔫跟三个儿子,在杏花跟菊花的伺候下用湿巾子擦了脸、胳膊跟手,清清爽爽坐在堂屋等饭吃。
这只野鸡不算太肥,于家又有四个成年男人,加上刘春花四个成年女人,还有六个小孩,一只根本不够。
饭桌上,于老蔫毫不犹豫,把最肥最嫩的鸡腿夹给了宝贝金孙。
另一只鸡腿,他给了长子于老大,两个鸡翅分给次子跟三子,几块没骨头的好肉,也都是毛蛋的。
至于刘春花,她说自己不爱吃鸡肉。
梅花年纪小,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人不爱吃肉,但同时她也很高兴,奶不爱吃,那她就能多吃两口。
桃花懂事,她不怎么夹鸡肉,只捡菌子吃,菌子本身口感跟肉比较接近,再加上吸了野鸡的油,味道很不错。
至于饭,晚上煮的高粱水饭,比干饭稀,比稀饭稠,照例由刘春花分配,她给于老蔫及三个儿子捞稠的,自己跟三个儿媳吃稀的,五个孙女比她们的再稠点儿,而毛蛋身为于家独苗,碗里没有粗粮,是一碗白面条。
老两口最疼的毫无疑问是孙子,肉啊米啊蛋啊全紧着他吃,但对孙女们也不苛待,只是桃花杏花懂事,让她们吃她们也不吃,菊花梅花年纪略小,明知不应该吃,却忍不住。
“荷花来。”
于老二疼儿子也疼闺女,他把自己碗里的鸡翅夹给了荷花,毕竟儿子是他的,在有儿万事足的情况下,他对女儿好一点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于老二媳妇姜红枣看见了,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
了了把鸡翅又给了菊花,碗里的饭也没怎么动,从她成为“荷花”那天起,她就很少进食,这要是毛蛋,于家人肯定早注意到并且大惊失色,但谁让她是女孩,而且于老蔫家女娃是出了名的懂事乖巧,大家的注意力全放在“独苗”身上,没人会特别在意一个女娃吃少。
要是吃太多的话,反而更容易被看见。
吃过饭,桃花收拾碗筷,她渐渐长大后,家里这些琐事基本都是她做。
于老蔫家三间大屋,老两口住堂屋,其它三家一家一间,三兄弟家各有两个孩子,所以就用草苫子隔出位置,毛蛋很想自己睡,可他娘不放心,晚上非得搂着他,生怕他养不大。
了了斜靠在床头,她的左手手腕上有一个淡淡的雪花印记,这一次跟以往都不大一样,因为小女孩自告奋勇说可以带她去抓更多的子系统,这样就能获得更多世界之核——惯会说谎的家伙话里有几分真假,目前还不得而知。
小女孩能感应到同类的存在,却没有穿越世界的能力,在她的死缠烂打下,了了暂时将她留在身边,冰雪塑造的躯体在到达新世界后已然损毁,目前了了并不打算再给她重新做一具。
所以她只能化作印记留在了了身边。
主动“归顺”了了后,小女孩告知她,上个世界作为主计算机时,人类称呼她为“夏娃”,那是某个宗教中人类的始祖母亲,也是世上第一个女人。
小女孩认为这很符合自己怪种之母的形象,所以便以此为名,但她很不高兴“夏娃”只是“亚当”的一根肋骨,以及偷尝禁果是“夏娃”受骗并蛊惑了“亚当”,因此对于这个名字,她只承认“始祖”这一部分。
此时夏娃正一本正经的第不知多少次对了了解释:“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名字,但是没办法呀,谁叫人家来得比咱们早,那个小孩身上的子系统已经收集了基础数据,你不怕它跑的话就让所有人默认你叫了了吧。”
说是这么说,夏娃心中却乐得很,每次看到于家村的人管了了叫荷花,她便忍不住偷笑。
“你别生气嘛,我还是有用的,只要有我在,病毒系统便不会感应到你的存在,现在敌在明我在暗,正是孕育世界之核的大好时机哇!”
第328章 第十四朵雪花(二)
了了没有说话, 于是夏娃更慌了。
她没有实体,这个印记便是她存在的证明,而封建社会生产力低下, 别说虚拟网络, 连耕地用的都还是直辕犁, 假如了了不肯要她,她在这个世界基本等于宣告死亡。
“我, 我也是没办法呀。”
根据夏娃收集到的大数据来看,成功者必不可少的品质就是推脱跟甩锅,将这两样品质做到极致, 那么这个人的前途一定光明无限。
她怎么会有错呢?就算她收集数据收集的很慢, 半年了还没能把毛蛋身上的子系统吞并,没有为了了做到任何事,世界之核的凝聚更是遥遥无期……可这怎么能怪她呢?
怪病毒系统太贪婪, 怪这个世界科技水平不够高,怪了了没有给她一具新的身体……总之绝不可能是她的问题就对了。
于老蔫家五朵金花,荷花是最寡言少语那一个, 于家人关心女娃,但更关心男娃, 反正在于老蔫等人看来,只要女娃没有病得下不来床,那就没毛病, 至于有没有心理问题, 会不会学坏, 以后能干啥……这些没人会考虑。
于老蔫家为啥在村子里抬不起头?还不是因为生不出儿子闹的!于老蔫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娶了刘春花, 并且跟刘春花生了五个孩子,还全都养活了, 两个闺女一个嫁在镇上,一个嫁在邻村,他一辈子在地里刨活,给三个儿子说了媳妇,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这点香火,盼着多子多福?
谁知道老婆子肚皮争了气,三个儿媳妇却个个不成,那女娃一个一个往外生,硬生生把老于家闹成了个大笑话!
整个村子,没见谁家像他家这样,只生得出女娃,生不出男娃的!
由此可见,毛蛋的出生对于老蔫家意味着什么,他不仅是个能传递香火的男娃,还是让整个老于家在村子里扬眉吐气的骄傲!看,他们老于家没有绝后,他们家有男娃!
毛蛋虽然来自后世,但对于家里的这种情况也能理解,别说是古代,就是在现代,不也照样有的是人拼命追男宝?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民智未开,重男轻女这种陋习想要破除,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试过让姐姐们跟自己一样获得优先吃喝权,结果被他奶以为他脑壳坏了,差点儿没让他爷于老蔫抱着他去镇子上找个大夫给看一看。
所以毛蛋能做的,也就是悄悄给姐姐们塞点吃喝,在奶发火时主动撒娇卖萌帮姐姐们吸引火力,姐姐们干活时在旁边搭把手——当然,如今他已经意识到,真正想要帮助姐姐们,只靠这些小事是不行的。
大姐桃花今年十三,这岁数在几百年后妥妥的未成年小学生,但在大晟朝,基本已经可以开始相看,亲事先定下来,等到十五六就能成婚。
这一点毛蛋一开始感觉很别扭,但生活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毕竟古代人均寿命短,早婚早育才是正常的,入乡随俗嘛。
但习惯是一回事,支不支持那是另一回事。
毛蛋跟888仔细讨论过,为啥农村都想生男娃。首先,大晟朝是按照人口分地,这人口是按家里男丁来算的,男人越多,分到的地就越多;其次,男人是不可或缺的劳动力,他们天生力气比较大,干得活也多;最后,邻里间少不得磕磕碰碰,这时候谁家男人多谁家占便宜。
按照于老蔫家十几年才生出自己这个男娃的情况来看,毛蛋觉得自己不大可能再迎来几个亲兄弟,所以他势必会是姐姐们的靠山。
女孩子出嫁了,娘家人得给她们出头,给她们底气,可老于家就自己一个男娃,咋办?
状元系统888号便是因此而生。
毛蛋在心里跟888感叹道:“要是我再大几岁就好了,等过几年大姐十六了,我也才五岁,根本没法给她撑腰。”
哪怕他再怎么天赋异禀,也不可能五岁考中秀才,再说了,他还不是天才,穿越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社畜,普通的长大读了普通的大学,普通的毕业后进了一家普通的公司过着普通的人生。
888安慰他道:“宿主不要担心,只要你能够准时完成科举任务,就可以提高身体属性点,智商一提上来,还怕考不上秀才吗?”
于老蔫早在孙子出生后就考虑过送他去念书,没办法,毛蛋蛋白白嫩嫩的,家里又只这么一个男娃,开销其实没有很大,老两口想到以后念书肯定要花不少银子,这才把日子过得抠抠搜搜,恨不得从鸡屁股里出来的鸡蛋都能一个当两个吃。
除了毛蛋能吃得好点,整个于家说是在节衣缩食也不为过。
于老大媳妇许水稻对此毫无怨言,因为她是长房媳妇,可嫁进来这么多年,愣是生不出儿子,她在村子里抬不起头,在家里也一样,不怎么说话,毛蛋出生后便一门心思为他好,甚至不惜为此委屈自己的两个女儿桃花跟杏花。
于老三媳妇丁芬芳就不一样了,她颇有微词,认为老两口偏心,手里攥着的那些东西,以后全要落到二房去,凭啥要她跟她男人给二房养儿子?
后来于老三私底下跟她说,咱俩都有了俩闺女,你肚皮这么多年又没动静,估摸着是生不出儿子了,以后菊花梅花出了嫁,咱俩老了,还不是得二房侄子管养老?现在对他好,让二哥家感念咱俩的恩,到了地下也不至于再当个穷鬼,好歹逢年过节坟头上能有个烧纸的。菊花梅花,在婆家叫人欺负了,也能有个娘家兄弟出头。
丁芬芳不想死了连个摔盆儿的都没有,慢慢对毛蛋好起来,有什么好吃的,她还是会悄悄给自家菊花梅花留点儿,但也绝不会漏了毛蛋,甚至会给毛蛋更多。
至于于老二跟他媳妇姜红枣嘛,两口子有男万事足,俩人知道自家是占便宜的,所以平时尽量不跟大哥三弟家红脸,反正大家都是一门心思为毛蛋好。
上到于老蔫刘春花,下到于家三兄弟,全家大人都围着毛蛋打转,他们不仅自己疼毛蛋,还要五朵金花也对毛蛋掏心挖肺。
在这种情况下,桃花杏花荷花成功被洗脑,菊花梅花则是毛蛋凭借小恩小惠拉拢的,不过他坚称这是人格魅力。
夏娃讨好地对了了说:“你不要着急,我保证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但凝聚世界之核需要时间,上个世界我有那么强大的数据库,都花了好几年才成功呢!这个世界稍微慢一点,你应该能够理解的吧?”
了了:呵。
荷花溺水而亡后,了了代替她在于老蔫家生活了半年,要说虐待打骂那是没有的,于老蔫一家更疼毛蛋,对五个孙女也挺好,但了了毕竟不是任劳任怨的荷花,让她捡柴火烧饭洗衣服扫地……这是绝不可能的。
家里的活儿都是桃花跟杏花在做,尤其是大姐桃花,她见了了“懒惰”,嘴上常常数落,手上却顺手就把派给了了的活儿全给做了,她年纪虽不大,却很勤快,手脚麻利,里里外外一把抓,常能听见村里人夸她,不然也不会十三岁就有人上门说媒。
杏花胆子小点,却跟大姐一样勤劳,桃花洗衣服做饭打扫,她就喂猪喂鸡,了了在这个家唯一会干的活,就是上山。
到了山上她把背篓一放便会消失无踪,等她回来,杏花早帮她把背篓装满了。
夏娃再三强调,不能打草惊蛇,至少在收集到足够的数据之前,毛蛋与其绑定的系统不能消失,但当了了问她凝聚世界之核的方法时,夏娃打死也不肯说。
她觉得自己要是说了,了了肯定会立刻跟她分道扬镳,这怎么行!
大晚上的,于家的几间大屋或多或少都传出了点少儿不宜的动静,虽说年纪上来了,但于老大跟于老三还怀抱着有朝一日得个儿子的美梦。
第二天早上,刘春花如常第一个睁眼起床。无论什么时候,老于家的女人们总是先男人们起,刘春花从自己屋里的柜子中小心抓了把白米,这是专门给乖孙毛蛋吃的小灶,全家人都知道,没人有意见。
他们辛辛苦苦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不就是为了能留个根儿,能争口气?
刘春花一起,其它三房的媳妇也都跟着起了,然后就是桃花杏花。
女人们打水的打水,洗衣服的洗衣服,生活做饭切菜揉面……等早饭准备的差不多了,男人们也该起了。
刘春花按照老规矩分了饭,又当着全家人的面,给毛蛋塞了一颗水煮蛋。
年纪最小的梅花嘴最馋,她不受控制的盯着那颗水煮蛋,口水差点儿流下来。
这一幕被刘春花看在眼里,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说道:“什么倒霉德性!你弟弟的鸡蛋也要眼热,还不把嘴巴擦擦干净!”
说是这么说,她又从自己碗里捞了点干的划拉给梅花,顺便没好气的说了声馋死鬼。
梅花连忙低头不敢再看,毛蛋捏着水煮蛋长吁短叹,家里还是太穷了,才会因为一颗鸡蛋闹成这样,要是人人都有鸡蛋吃,不就不会红眼了吗?
可惜他现在才两岁,也没什么发家致富的本事,888有,又需要积分来换,而他在没有念书之前,是不可能拿到积分的。
想到这里,毛蛋倍感惆怅。
农忙要开始了,于老蔫家不能有闲人,桃花十三了,刘春花不再让她顶着大太阳下地,免得晒黑不好找婆家,所以桃花负责在家里洗衣煮饭,杏花比她小两岁,还能下地,荷花不大不小,留在家里给桃花帮忙,菊花带着桃花去捡麦穗。
所有人都叫安排的明明白白,桃花拿了个背篓上身,告诉了了说她要去菜地挖点菜回来,让了了在家看着弟弟毛蛋,别让他进灶房或是靠近水缸。
五个姐姐里,毛蛋最不了解、最不熟悉的,反倒是这个跟他一母同胞的荷花。
他把攥在手里的水煮蛋剥开,悄咪咪靠近,举起来喊:“姐……吃。”
了了坐在屋檐下,身边放着一些昨天从山里弄来的长条草,她像是没有听见毛蛋说话,并不搭理他,毛蛋举了半天的手,累了,问888:“她是不是真的有自闭症啊?”
888还是那句回答:“有没有可能,人家是单纯的不喜欢你呢?”
毛蛋拒绝承认这个可能性:“我这么可爱,又是跟她一个妈生的亲弟弟,她怎么可能不喜欢我?”
无论左看右看,还是上看下看,他都找不出自己身上有任何一点不讨喜的地方好吗!
家里没有镜子,大晟朝用的应该是铜镜,玻璃镜嘛,毛蛋不会做,但他对着水面照过自己的脸,于家人长得都不错,他更是结合了于老二及姜红枣的长处并发扬光大,他敢保证,等自己长大了,一定是能迷倒万千少女的绝世美男子!
“是呢。”888说,“只要你能考取状元,到时候迎娶公主当驸马平步青云走上人生巅峰不是问题。”
毛蛋:“我可不想当驸马。”
一人一统在心里来回对话,谁都没注意到正编着什么东西的了了动作有片刻暂停。
——得益于夏娃的存在,毛蛋跟888的对话,了了也能听到。
但反过来他们是听不到她和夏娃的声音的。
夏娃说:“其实毛蛋算是很不错的人了,他穿越到古代,在有金手指的情况下居然没有想要三妻四妾,至少已经能吊打百分之九十九的同性。”
了了:“你的要求可真高。”
夏娃:“你不要总是阴阳怪气的讲话,别以为我不是人类就听不出来。”
由于被了了讽刺,夏娃决心用数据说话,她先是为了了展现了一幅只有她俩能看见的扇形图,上面是足有百万人进行投票的“假如你穿越到古代并拥有金手指最想要得到的是什么”,其中“开后宫”当仁不让的摆在第一位。
“看见了吧,所以毛蛋的行为还是较为可贵,值得赞赏的。”
了了没理夏娃。
这家伙根本毫无立场可言。
“我还收集到了毛蛋穿越前的投票呢。”夏娃兴致勃勃继续给了了展示,这是她从888那摸来的,小心翼翼,生怕被察觉。“你要不要看一看?”
了了冷淡地说:“不用。”
夏娃长叹一声:“为什么你就想不肯相信,世界上也会有好人呢?”
了了懒得跟这个只知道数据数据毫无思考的家伙废话,哪怕夏娃给出再多能够证明毛蛋是好人的数据也没用,因为数据就只是数据,数据是死的,甚至可以是虚假的。
大多数的男人,在穿越到古代并且拥有金手指,发觉自己能够呼风唤雨后,别的道德不谈,至少在“开后宫”上面,与其相信他们会有底线,了了觉得他们更可能会高兴于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血赚不亏”。
毛蛋尝试与了了沟通无果,只得默默退回安全区域,继续拿树枝在地上划拉。
他原本觉得,自己好歹是个本科生,到了古代,不说能一鸣惊人吧,至少当个知识分子问题应该不大。但他忘记了,古代不用简体字,而且大晟朝在他的历史上是个不存在的朝代,对于当文抄公一事,毛蛋一点都不拒绝。
所以他坚信自己未来即便考不上状元,也一定能凭借各种名句诗篇成为举世闻名的才子。
可惜啊可惜,两岁的身体限制了他的发挥。
现在他会在地上划拉些除了自己谁也看不懂的数学符号跟字母,这是怕自己以后会忘记,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家里没有纸笔——是的,整个老于家,从于老蔫到梅花,除了于老蔫能认得自己名字外,全家上下没一个识字认数的!
这种情况相当普遍,整个于家村也没几个有学问的,货郎来村子,村民们买货都用打绳结来算账,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毛蛋都不敢相信。
还有姐姐们从春天开到冬天的名字,这已经是不错的了,因为村里叫大丫二丫三丫还有大妞二妞三妞的比比皆是,往村口一站,喊声大丫,少说有三五个回应。
所幸身为老于家第一个也是截至目前唯一一个男丁,毛蛋小名虽贱些土些,大名却是顶顶好听的。
于老蔫本名也不叫于老蔫,这是他在村里的诨号,之所以有这诨号,就是因为他家生不出男娃,他在村子里抬不起头,常年低头含胸,人多的地方他从不扎堆,偶尔跟人起冲突,他也没底气怼回去,时间一长,老蔫这名字就被叫开了。
至于他大名叫啥,这不重要,反正于老蔫已经替代了。
受诨名所苦,也因自家终于有了后,于老蔫无论如何都不舍得让宝贝金孙像村子里其它男娃一样,大名叫于狗子于柱子,因此在毛蛋满月的前一天,他特意揣上了一串铜板,去寻了陈秀才,给他金孙取个大名。
第329章 第十四朵雪花(三)
相比较孙女们桃花杏花荷花菊花梅花这一顺溜四季开花的名字, 毛蛋的大名可好听多了。
于熙庭。
哪怕是再没学问的人,光是看这字数笔画,都能感觉到家里人的一番拳拳爱子之心。毛蛋对这个名字也非常满意, 幸好他没叫于狗子于柱子。
他无比盼望着自己能够快点长大, 这样才好回报爷奶爹娘, 为姐姐们遮风挡雨,同时也能在这个陌生的时空, 留下独属于自己的一点痕迹。
可以这么说,从意识到自己穿越的那一刻起,毛蛋就已经立下了一番豪情壮志。
他在老于家过得是如鱼得水, 快活不已。
大姐桃花挖完菜回来, 先是给弟弟毛蛋递了颗野果子,这是她在路上碰巧看见的,山里还好, 村里路边的小野果,那真是没等熟就被小孩儿们嚯嚯了,没想到还能摘一颗回来。
然后她从水缸里舀水开始洗菜, 并且叮嘱弟弟不要靠近水缸,附近村子就有人家把小孩留在家里, 没想到小孩爬上水缸玩,一脑袋扎了进去。
家里没大人在,被发现的时候都漂水面上了, 她可只有这个一个弟弟, 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荷花, 帮我把灶房的面盆拿来。”
了了还坐在屋檐下编东西, 充耳不闻,在这个家, 没有人叫得动她。
毛蛋左看看右看看,决心做两个姐姐之间的润滑剂,一溜烟跑进灶房,踩着小板凳够下面盆,再送到大姐身边。
桃花看着不说话的妹妹,忍不住叹了口气。
毛蛋把这一切尽收眼底,跟888感慨:“大姐真是承受了太多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
现代社会普通的十三岁小女孩在做什么,同样十三岁的古代女孩桃花在做什么?毛蛋觉得她比他那些成年的女同事还要勤快麻利。
桃花洗好了菜,进屋子里把她走前烧开的水灌进木质水壶,吩咐了了去给地里的长辈送水,不然干一上午活一口水不喝,怕要中了暑气。
这回了了没有拒绝,她往头上戴了顶刚编好的草帽,天气这么热,她的心情不是很好。
等她走了,毛蛋才跑去她刚才坐的地方,捡起那堆长条草看来看去,又回想起了了头上那顶草帽,问888:“我这个姐姐手还是很巧的,那个帽子编的很不错,你说能拿去卖吗?”
888友情回答:“建议宿主放弃这个想法。”
了了编草帽没有任何技巧,顶多只能说一句够大,能遮阳,然后就是比较结实,但农村会编草帽的一抓一大把,别人难道不知道可以拿出来卖?
这玩意儿卖得出去才有鬼呢,除非编出花儿来,但编出花儿来,恐怕只有镇子上的人会买,像这种较为柔软的鲜草编出的帽子,要不了几天就会发黄干枯,所以哪怕全是花儿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
综上所述,888说:“……与其编草帽出去卖,不如多挥两下锄头来得靠谱。”
好吧。
毛蛋再次放弃了一项有可能发家致富的项目。
家里的确没有短他吃喝,可是,于老蔫家并不富有,就算是最受宠爱的男娃,毛蛋顶多比姐姐们多尝几次荤腥,想要一日三餐顿顿吃肉,那好日子远着呢,全在梦里。
没有钱呀!
不仅没钱,也没油没盐,受奶奶刘春花影响,年仅十三的桃花在做饭时已经学会了如何节省油盐,毛蛋曾围观过她做菜,对那放进去的一滴油……真的是一滴,多的没了!
他无话可说。
没穿越前他最不爱吃水煮蛋,觉得没味儿,更喜欢茶叶蛋,现在水煮蛋都成了难得的美味,而且是全家只有他一人独享的!
每次看到小姐姐梅花那羡慕渴望的眼神,毛蛋都感觉压力山大,他也想姐姐们每人每天一颗啊!大姐桃花都十三了,个头还不到一米四,面黄肌瘦,冬天穿得多还好,夏天一眼望过去,浑身没有二两肉。
另外一边,出门去地里送水的了了碰上了正背着背篓捡麦穗的菊花梅花,像她们这样的小孩还有很多,说是捡麦穗,实际上捡不了几个,时下贫穷,小孩子又不少,偶尔掉的那么几个竞争力还大,了了到时,菊花正护着梅花,梅花坐在地上眼泪汪汪。
在菊花前面的是几个年龄相仿的小男孩,他们背篓里的麦穗比菊花跟梅花的多多了,一看到姐姐,菊花没忍住眼泪狂飙:“三姐,二狗子抢我的麦穗!”
名叫二狗子的小男孩立刻反驳:“什么叫你的麦穗?我捡到了就是我的麦穗!你凭什么说是你的?”
菊花忿忿道:“是你从我妹妹手里抢走的!”
当时梅花已经弯腰去捡,手指头甚至都碰上了,可二狗子却打斜里窜出来,不仅把梅花撞了个仰倒,抢走了那根没被捡走的麦穗,还趁着梅花摔倒的功夫,从梅花背篓里抓了一把!
菊花气得想哭,她们姐妹俩辛辛苦苦这么久,也就捡了二十来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地面跟两边沟渠,生怕错过,二狗子却上来就抢!
对于菊花的告状,二狗子有恃无恐,甚至摇头晃脑翻白眼吐舌头犯着贱挑衅:“略略略,告状精,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那我还说是我的呢!有本事让你兄弟来打我啊!”
二狗子家兄弟好几个,平时在村子里都横着走,他才不怕小小菊花,谁不知道于老蔫家就一个男娃,两岁了都不舍得叫出门的。
菊花被他气得想抓狂,她比梅花大点,也知道村子里怎么说她们家,因为没有男娃,很多人嘲笑她家绝户,菊花还记得有一年饮水灌田,村里于二牛家直接把她家的水引到自家田地里,爷去找他们家说事儿,还被笑话断子绝孙。
幸好后来有了弟弟,她们家在村子里才慢慢抬得起头,可是跟人家男丁兴旺的一比,还是不够看。
菊花很小的时候就被亲娘叮嘱,不要跟人起冲突,她知道自家打不过别人。
但她还很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大人们也不会仔细讲给她听,所以在菊花的认知里,就是男娃多才是好的,谁家男娃多谁家就有能耐,像她家这种只一个男娃的正好欺负。
正在她一腔委屈无处发泄之际,脑袋上突然重了一下,原来是姐姐荷花给她压了顶草帽。
梅花也一样,由于脑袋太小,草帽险些把她整个脸都遮住。
小姐妹俩顶着大太阳四处捡麦穗,脸蛋晒得通红,汗流浃背。
二狗子看见这草帽绿油油的很是清爽,当下就要来抢。
他很习惯做这样的事情了,谁让他是金贵的男娃,谁让他家兄弟多,像于老蔫家这种只配生女娃的,那不活该叫人欺负吗?
可他这爪子刚伸出来,就被人抽了回去。
二狗子痛呼一声,指着用麦秆抽自己胳膊的了了:“你个死丫头!赔钱货!居然敢打我!我要让我哥打死你!”
他的年纪跟菊花差不了多少,比了了小几岁,可能是从没被女娃打过,也可能是从没看过女娃敢回嘴,二狗子无所畏惧,他在家里看他奶打姐姐妹妹,姐姐妹妹们从来都不敢哭不敢躲,被抽的在地上打滚呢!
相反,他是奶的宝贝,常被抱在怀里心肝宝贝肉的叫,于老蔫家的赔钱货居然敢打他!
二狗子怒吼一声,朝了了冲了过去。
他这么一冲,身后的几个小男孩也跟着一起上,反正他们不是第一次打女娃,挨了打的女娃没几个敢回家告状,就算告了,她们家里人也不会给她们出头,于家村就是男娃们的地盘,这地上掉的麦穗全应该他们男娃来捡!
了了几乎没打过小孩,主要是没意思,反倒是梅花,被吓得嗷嗷哭,菊花则涨着脸,抓紧了头上的帽子,她害怕,想跑,又不能丢下妹妹和姐姐不管。
这地方离地里还有段距离,偶尔会有村民来往,不过看到这一幕都笑呵呵的,觉得是小孩打闹。
二狗子气势汹汹的往前冲,像条死狗一样往后滚,他这一倒,连带身后跟着冲锋的其它人也趔趄不已,几个人摔成一团,夏天的土坷垃晒得又硬又烫,小孩儿再淘,皮肤也比成年人嫩,这一摔可疼得很。
“啊啊啊啊啊啊!”
从没吃过亏的二狗子怒了!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朝了了冲,跟在家撒泼打滚一样,嘴手齐上,被了了一脚踹开。
夏娃在心底虚伪地给二狗子划了个十字,如果不是为了世界之核,这小孩儿现在已经去跟他家其它男娃祖先在地底下凑一桌打麻将了。
“干什么干什么呢!你们在干什么!”
二狗子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他打不过,他居然打不过!
他哭得伤心极了,恰好有人路过,见这边小孩闹成一团,连忙出声制止。
来人是住在于老蔫家隔壁的于老抠,顾名思义,于老蔫是性格特征,于老抠是生活作风——这位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吝啬鬼,据说曾经干过端着饭碗在别人家门口蹲点闻菜香下饭的事儿。
岁数跟于老蔫差不多大,按照于家村的关系,于老蔫家的小孩还得叫他一声三爷爷。
此时于老抠并非独身一人,他怀里还抱着个两三岁的小女娃。
如果说毛蛋是于老蔫家养得最好的娃,那这个小女娃,称她为于家村同龄娃中最娇贵的那一个当之无愧。
跟十几年只剩了一个男娃的于老蔫家不同,于老抠家一样三个儿子三个儿媳,但却哐哐往外生男娃,一直到两年前,于老抠家的三儿媳才生了个女娃出来。
别人家的女娃,那是不值钱的赔钱货,于老抠家的女娃,那是千娇百宠的小宝贝。
于老抠五个孙子,分别叫大盘、大碗、栓子、板子、麦粒还有米粒,惟独这个最小的小孙女,于老抠跟于老蔫一样,特意花钱请人给取了个“宝珍”的名字,据说于宝珍两岁了还没下过地,因为于老抠全家都特疼她,这个抱完那个抱,压根不舍得让她自己走。
此时,这个金贵的小女娃正坐在爷爷手臂上好奇地看着这一幕,显然她没看过比自己大的孩子们干架,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那叫一个灵动可爱,白白胖胖的小脸,胳膊肉乎乎的,跟藕节一般。
和于宝珍比,再金贵的男娃都不金贵了,尤其是于老抠这种吝啬鬼,他长孙出生都没办过满月酒,有了这个小孙女后,甭管满月酒还是周岁宴,那都是大出血,甚至于宝珍两只肉肉的手腕上,还套着两个叮叮当当的银镯子,脖子上更是挂了个长命锁。
而同样是女娃的菊花还有梅花,跟人家一比,完全是两个营养不良,娘不爱爹不疼的小可怜,她俩身上的肉加在一起估计都不如于宝珍的多。
“好好的在一起耍,干啥子打架!”于老抠训斥道。
因为自己太多孙子的缘故,于老抠及其老伴已经到了看见男娃就心烦的程度,自家男娃都不怎么受待见,何况别人家的男娃?
“你,你是二哥家的荷花吧?咋回事,咋还打起来了,你跟三爷爷说一说。”
了了没说话,菊花抹着眼泪把事情经过给说了一遍,于老抠一听,立马把脸拉了下来。
要说于老蔫家因为没男娃在村里抬不起头,那于老抠家就是因为拿女娃当宝拿男娃当草在村子里独树一帜,不少人都觉得他们家人脑子有问题,能传递香火的男娃不疼,居然疼女娃?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于老抠毫不犹豫地站在了菊花这边,并且从二狗子的背篓里抓了一把麦穗塞给菊花当作赔偿,已经足够伤心的二狗子愈发万念俱灰,不顾硬烫的土坷垃,在地上来回翻滚,宛如一条刚被捞上岸的鱼,那叫一个能蹦跶。
奈何于老抠不是他爷,人家压根不带搭理的,还握着于宝珍的小手冲了了等人挥一挥,满脸褶子的老头,居然努力放柔声音对小孙女说:“宝儿看,这是你荷花姐姐、菊花姐姐还有梅花姐姐,等宝儿长大了让姐姐们带你一起玩。”
于宝珍努力冲眼前的三个女孩挥挥手,她胖嘟嘟的,手背上有好几个看起来很好戳的肉窝窝。
反正于老抠是舍不得自家小孙女顶着大太阳在外面捡麦穗的,这么点大的小孩,能捡几个?
有于老抠出马,这场战事草草落幕,撒泼无果的二狗子狠狠瞪着了了,那模样应当是记了仇,于老抠怕他们一群男娃聚集起来欺负小姑娘,硬是看着他们走远。
菊花羡慕地看着于宝珍,看她身上那不知道是什么布料但一看就很柔软的小衣服,看她肉肉的胳膊,看她亮晶晶的银镯子还有长命锁,看她能被爷爷抱在怀里当作宝贝,这是菊花从没见过的。
至少在于老蔫家,独属于毛蛋,而他们家为了以后毛蛋能去念书,银子全都攒着,哪怕是毛蛋都没有这么好看的银镯子跟长命锁。
于宝珍虽然已经两岁,但话还说不顺溜,口齿不清,她从小兜兜里不知怎么摸出几块糖,伸着胖胳膊朝了了递:“吃……吃……”
于老抠笑得满脸褶子绽放成菊花,哎呦,他们家宝儿就是大方,从小到大从不护食,真乖。
他弯下腰,让于宝珍可以把糖递给了了,但了了并没有接,她往后退了一步,这样糖就到了菊花面前。
糖。
菊花很少吃糖。
她上次吃糖是什么时候来着?……算了。已经记不清楚了,总之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那时候天好像还有点冷。
她们家也是有糖的,跟油盐肉一起,在爷奶屋子里,奶有一个很大的,吊在房梁上防止老鼠偷吃的箩筐,很多好东西都放在里头。菊花曾经看过一次,奶踩着凳子从箩筐里拿出一块糖,背着其它人塞进了弟弟嘴里。
那时候,她跟梅花差不多大,口水也像梅花一样控制不住,从嘴角往下滴。
然后就被奶发现了。
奶骂她馋鬼,然后在弟弟的央求中,又踩了一回凳子,掰了一块小手指盖那么大的糖块给她。
好甜啊。
好甜好甜。
可是甜味很快就没了,菊花不敢说自己还想吃,她只能默默走出堂屋,当作没有这回事。从那之后,她还有好几次看见奶悄悄给弟弟喂吃的,她不敢上前,因为娘跟爹都说,得紧着弟弟吃,这样以后弟弟才会对她们家好。
那为啥,于宝珍就能随随便便吃糖?
她的兜兜看着鼓鼓囊囊,里头应该塞了不少糖,都是女娃,为啥于宝珍有,为啥她没有?
为啥爷从没抱过她?为啥奶从不偷偷给她开小灶?为啥为啥?
这个问题,菊花目前还想不明白,她只知道自己在吃了于宝珍给的糖后,心里有种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能尝到糖块的甜,同时又酸酸的,说不出的难受。
她突然很不想看见于宝珍,也不想跟于宝珍说话。
她想,她应该没法像三爷爷说的那样,带着于宝珍玩了。
第330章 第十四朵雪花(四)
了了对人类情绪的变化很敏感, 尤其菊花还是个根本不懂得怎么掩饰的六岁小孩。
她看了菊花一眼,明明嘴里含着糖,脸上的表情却称不上开心。相比较而言, 梅花就简单多了, 一张瘦巴巴的小脸儿上满是快乐, 毕竟她从来不是被偏爱的人,不懂什么叫偏爱, 偶尔有块糖就是幸福。
于宝珍平时在家都是被哥哥们带着玩,她太小了,哪怕哥哥们想带她出门, 大人们也不同意, 怕她磕了碰了,怕她在外头给人欺负,所以她还是头一回看见这样多的姐姐呢, 下意识就想跟她们一起玩。
小胖手挥舞来挥舞去,于老抠没办法,只好将她放到地上, 两只手臂虚虚环绕着,省得小孙女摔倒, 然后于宝珍便摇摇晃晃朝了了这边走来,菊花站在最前头,她很自来熟的往前靠到菊花腿上, 仰着胖脸蛋, 含含糊糊地说:“玩……玩!”
菊花下意识想后退躲开, 可于宝珍又胖又重, 还把全身重心都靠着她,她稍微往后一点, 对方都可能摔倒。
于老抠拎起胖孙女:“人家可没空跟你玩,不是闹着要去地里看你娘?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捣蛋。”
他当然愿意有小女孩带着自家宝儿玩耍,可农忙时节,再小的孩子都能算一份劳动力,而且因为两家男娃数量上的差距,哪怕比邻而居,于老抠跟于老蔫走的都不算近,他担心这几个小丫头家去后挨打。
于宝珍眼泪汪汪被爷爷抱走,小脑袋枕着老汉肩头,压出一道肉肉,还渴望地往这边看。
梅花吃完了嘴里的糖,忍不住把拿过糖的手指头翻来覆去舔了好几遍,看的菊花顿觉丢脸,她斥责道:“馋死了,不就一块糖吗?人家看你可怜才给的,你又不是要饭的,舔什么手!”
梅花被姐姐训了,有些委屈,其实她还想再舔舔,但不敢了。
“啊~”夏娃难掩幸灾乐祸,“这个小女孩年纪虽然不大,忌妒心却很强呢,见不得别人好,这种人最适合寄生了,可惜凝聚世界之核需要能量,没有多余的可以花在她身上。”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都是女孩子,都在同一个村子里生活,还都姓于,但待遇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换谁看了心里能平衡?”
表达过对菊花的理解后,夏娃开始撺掇了了:“你不觉得生气吗?凭什么都是女孩,于宝珍就能过得那么好?再看看你们家,这一对比,是个人都受不了。”
让夏娃失望的是,即便自己见缝插针的试图将其洗脑,让对方按照自己的思路走,了了依旧不动如山。
与其说她死皮赖脸死缠烂打想要留在了了身边是为了灵魂跟自由,倒不如说,她想抢夺了了的能力还有身体,怪种之母之所以创造出无数寄生于人的怪种,本质上还是因为她找不到合乎自己心意的皮囊。
人类太脆弱,太短暂了,夏娃想要一具不老不死永远强大的躯体,冰雪之躯固然好,可那毕竟是了了随意捏造,怎么可能比得上本体?还有连病毒系统都在垂涎的冰雪之力……
夏娃坚信,世界上没有撬不动的墙角,如果有,那一定是花的时间不够多。
夏娃要像怪种们寄生人类那样,慢慢地改变这个女人,让她堕入黑暗,浑身充满负面情绪,让她睁开眼睛就只想要毁灭。
到时自己趁势而入,一定能够得偿所愿。
话又说回来了,谁会想要成为人类啊?区区几十年的寿命,上天入地都得借助工具,生老病死不可控制,夏娃好歹也是有追求的,她渴望力量,如果得不到想要的,一直生活在虚拟世界也不是坏事。
至少在虚拟世界她可以随心所欲,还能任意操控他人意志。
但只在虚拟世界兴风作浪一点都不够,夏娃想在现实世界也能翻天覆地,最好还不被世界本身所排斥。
自母神系统衍生而来的病毒系统,本身便是贪婪与欲望的代名词,而包括在病毒系统内的夏娃,怎么可能是纯洁无瑕的小可爱?
所以当了了带她进入新世界时,感应到同类子系统的夏娃立刻为她选定了“荷花”这个身份。
一方面是为了靠同类近一点,随时随地吞噬对方,另一方面,就是想要挑起了了的情绪。
因此夏娃才再三告诫了了,千万不要做任何“荷花”不可能去做的事,比如杀了毛蛋,当然了了如果一定要做她也没办法,只是那样的话,没有毛蛋给888做宿主载体,凝聚世界之核恐怕要花很长很长时间。
夏娃还不算傻,她只需要了了像荷花那样生活在于家就可以,至于了了不干活不说话不怎么吃饭这些行为,夏娃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才是她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世界呢,夏娃不会太早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她会乖乖为了了收集数据凝聚世界之核,但怪种之母向来很有耐心,上个世界她甚至可以为人类所用并蛰伏数年。
现在才哪到哪呢?
信念绝不是不可动摇的,连数据产生智慧后都会拥有欲望,夏娃不相信了了没有。
越强大就越贪婪,吞了日月还想要宇宙,就像夏娃,她作为机械生命体,接触到人类世界的大数据后,也会越来越像人,否则一串数据怎么可能会渴望不死不灭?
夏娃相信自己会是一块生长在了了灵魂中的锈迹,一点一点将其蚕食,从而获得连病毒系统都渴望的强大力量。
看到菊花的反应后,夏娃很是得意,这就对了,早晚有一天,她要让了了也产生这样的情绪,她相信这一天不会太晚。
菊花表面上是在骂梅花,却何尝不是在说自己?糖是甜的,她却吃不出味儿,只想躲得远远的,最好以后再也别见于宝珍。
可惜于家村就这么多人,两家又是邻居,随着于宝珍逐渐长大,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菊花越是不想碰见于宝珍,越是会在各种地方跟于宝珍“狭路相逢”。
于老抠家上上下下都把于宝珍当眼珠子一样疼,旁人家妯娌翻脸兄弟阋墙,于老抠家却一派和谐家和万事兴,村里有不少人看不惯他家这么宠女娃,时不时说两句酸话,不被听见还好,要是被听见了,于老抠跟他老伴张阿莲,能抄锄头把人追出二里地!
熬过农忙,刘春花难得大方一把,让于老大去镇上割点肉回来补一补,肚子里要是再不添点油水,人都要垮了。
从于家村到镇上有十几里地,平时还好,最怕阴天下雨,地上泥泞不堪,难走极了。
毛蛋非常想去镇上,他已经满两周岁了,长到这么大,就没出过于家村,他爷奶生怕他养不大,要不是他强烈要求,恐怕连家门都不想他出。
所以这次于老大要去镇上买东西,毛蛋强烈要求跟随,一向再乖巧不过的他破天荒倒地打滚,家里大人们却笑呵呵看着,没办法,男娃就是得皮实点儿才健康啊,不淘不捣蛋,那还能叫男娃吗?
最后拗不过毛蛋,于老蔫桌子一拍:“老大,你就带着毛蛋去一回,这样吧,老二你也跟着去,免得东西不好拿。”
除了肉,家里油盐也没了,还有针线,要买的东西不算麻烦,但零零散散的还挺多。
再加上攒了挺久的干菌子还有一些山货,这都得拿去镇上集市卖,虽说落不得几个子儿,但卖来的钱买点糖给毛蛋甜甜嘴也是好的。
“桃花也不小了,再扯点布,给她做身衣服。”
刘春花突然想到。
于老大应了一声,然后杏花菊花梅花就都露出了羡慕的眼神。没办法,家里不富裕,能供这么多娃不挨饿就不错了,新衣服?除了毛蛋是男娃有几套外,几个女娃都是大的穿小了给二的,二的穿小了再给三的……再不然就是拿大人的改小。
于老蔫家对女娃算不错的了,跟隔壁于老抠家肯定不能比,但要说比村子里大多数人家强,这一点不作假。
别的不说,光说村西头于老狗家,那是压根没把女娃当人看,他家女娃吃不饱穿不暖还天天挨打,为了他家孙子于宝根想吃白面馒头,于老狗硬是把最大的孙女给带去镇上换了二十斤白面!
他家闺女嫁得更是一个比一个差,甭管脏的臭的好的坏的,只要彩礼钱给够,于老狗才不管他的四个闺女怎么样,他大闺女死了男人,婆家说她命硬克夫,如今日子过得水深火热,于老狗连个屁都没放!
那一家的女娃,个个面黄肌瘦眼神呆滞,跟骷颅架子似的。
没办法呀,家里穷,要是钱财富裕,谁想委屈娃娃?所以于老蔫才想要送孙子去念书,以后才好改门换面,老于家的娃才有未来。
所以他常教导孙女们,你们要对弟弟好,你们要向着弟弟,弟弟出息了,你们以后在婆家也会被高看一眼,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千万不能起什么坏心思,大家同心协力,日子才能好过。
别说于家村,就是整个大晟朝,那都是重男轻女的,于老蔫家至少舍得给女娃吃喝,不打不骂,桃花还没嫁人,家里虽攒着钱留给毛蛋念书,却也盘算着给她凑一份体面嫁妆。
一家大人对女娃的要求就是在家了手脚勤快,嫁了出去也别忘了娘家,跟兄弟好好处,有什么困难互相搭把手,这已经称得上是厚道了,但就是这样,村子里还有大把大把人家做不到。
像于宝珍那样好命的,几百几千家才出一个,何必跟人家比呢?
桃花杏花略大,知道村里别的女娃过得都是啥样的日子,她们很知足,也一直做得很好,菊花梅花年纪还小,但时不时从弟弟手里漏点儿出来,她们就心满意足了,没有人会觉得这样不对。
男娃读书,女娃嫁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兄弟出息了她们以后在婆家才站得稳脚跟呢,怎么会坏他的事?
更何况毛蛋打小聪明,才两岁就比大人会算账,以后再不济,去镇上找个账房的活儿总不差。
谁家要是有个在镇上做活的亲戚,说出去都风光。
毛蛋对888说:“小小年纪的人承受着我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
被家人疼爱固然好,但期望太大,偶尔也会让他感到紧张。怕自己辜负别人的喜欢,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以前没穿越时,毛蛋觉得自己一个什么都会点儿的本科生,到了古代不说封侯拜相,至少不至于饿死。
穿越后他才知道,自己属实是想多了,下地他不会,打猎他不行,就连读书都认不清楚繁体字,从没听说过的架空朝代的确可以让他当文抄公,但反过来就是如今世面上的所有启蒙书籍,他听都没听过!
888安慰道:“没关系,你有我呢。”
这次毛蛋闹着跟去镇上,就是想看看于家村外面的世界究竟什么样,他才两岁,十几里路要靠两条腿走,恐怕断了也到不了,所以毛蛋全程待在亲爹的箩筐里,见惯了平整水泥路的他还是头一回走这么长的土路,路况坎坷崎岖,连于老二这样的成年人稍不注意都会踉跄。
于老蔫家的男人嘴比较笨,明明有山货要卖,却不会吆喝,明明有东西要买,也不知讲价,嘴里憋两个字出来,脸就涨得通红,看得毛蛋大为叹息,只能自己上。
他被养得白胖可爱,这个年纪的小孩再丑也丑不到哪儿去,一番卖萌讨巧,山货卖了,东西也买了,于老大夸他聪明,毛蛋丝毫不脸红的应承下来。
他原本想在镇上走一圈看看情况,可来回三十里的土路,大伯跟他爹还背着东西,真是累得够呛,而这两人决不会答应他一个人到处转,出师未捷身先死,毛蛋只好遗憾地结束了这个想法。
家里每年进项有限,赚到的钱都得上交给刘春花,所以除非刘春花给,不然于家三兄弟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这次买东西有毛蛋讲价,买完还剩下一点钱,于老大做主,给毛蛋买了根糖葫芦。
现代社会的成年人可能并不喜欢,但缺油少盐什么零嘴都没有的毛蛋光是看着就忍不住分泌口水,一根糖葫芦有七颗,他自己吃了一颗,坚持让大伯跟亲爹一人一颗,剩下四颗他准备带回家,家里人多,一人一颗恐怕不能够,但切开分分,好歹能尝尝味儿。
于老二见他举着糖葫芦不吃,询问之下才得知儿子想要分享,顿时感动的眼圈泛红,深觉自己这个儿子没白养。
旁边于老大听了,咬咬牙,忍痛又买了一根,这根就让毛蛋全吃了,剩下那根带回去。
等毛蛋再让他跟于老二吃,兄弟俩都推说不爱吃这种酸唧唧的东西,毛蛋知道他们是想给自己吃,所以吃得非常珍惜,连一滴糖稀都不让流到地上。
回家后,冰糖葫芦果然受到姐姐们的欢迎,看着她们充满渴望的眼神,毛蛋感觉无比心酸,家里还是太穷了啊……大姐再过两年要嫁人,这他阻止不了,要是自己再大几岁就好了。
刘春花埋怨俩儿子买这种浪费钱的东西,桃花把糖葫芦切开,刘春花死活不肯吃,于老蔫也不吃,桃花跟杏花两人吃了一颗,剩下全进了菊花跟梅花的肚子。
姜红枣眼看大房跟三房四个侄女都吃了,惟独自家闺女不吃,悄悄朝了了使了个眼色,被忽视。
晚上回房睡了,她才有功夫数落女儿:“你呀你呀,你是不是傻?有好东西都不知道吃?你爹都说了,那是你弟弟特意买给你们的,桃花她们都吃了,你不吃?”
虽然有了儿子,但姜红枣还是知道心疼女儿的,有什么活自己能干,她都不让荷花干,像大房跟三房会委屈女儿来养活侄子,姜红枣却不会,她的确是偏疼儿子,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疼女儿。
了了不说话,姜红枣说得口干舌燥也得不到反应,她气得拍床:“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我看你以后吃亏了咋办!”
等于老二带着洗完手脚的儿子回来,一家三口躺上床,她才戳了戳身边的男人,于老二迷迷糊糊地问:“咋?”
姜红枣就把刚才的事跟男人说了,最后苦恼道:“你说咱家荷花这可咋办啊?桃花跟杏花勤快,里里外外一把抓,菊花机灵,梅花嘴甜,就咱家荷花,干活不行,也不会讨好人,这日后……找的婆家能比上桃花她们吗?”
在大晟朝,一个女人命好不好,就看她爹咋样,看她兄弟咋样,看她男人还有儿子咋样。
于老二不以为然:“咱毛蛋以后是有大出息的,他有能耐了,还能不帮扶一把姐姐?荷花才多大,大不了,咱多留她两年,等毛蛋考上秀才,或是找着好活儿再给她说婆家。”
姜红枣迟疑道:“那样是不是太久了些?年岁大可不好找。”
于老二:“那你想咋办?”
姜红枣回答不上来。
虽压低了声音,但四下万籁俱寂,了了又耳力过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像于老二两口子这样,有了儿子还能用真心为女儿考虑的并不多,他们想女儿嫁得好,不是为了以后娘家沾光,而是想女儿能过好日子,女人想过好日子,不就得看嫁得好不好吗?
了了没吭声,像没听到一样,她既不愤怒,也不感动,什么感觉都没有。
次日一早,姜红枣先起,她在灶房烧火,刘春花做早饭,昨天买了肉,今儿早上就熬了咸稀饭,把青菜切碎放进稀饭里,加点盐巴,快出锅时再放点猪油,香死个人。
刘春花难得慷慨,还切了一小块肉进去,切得细细的,不仔细看恐怕都看不出来。
咸稀饭一锅,另一锅在熬猪油,不然天热,肉放不住。
猪油渣可比咸稀饭香多了,一大早,于老蔫家齐齐被香得睡不着觉,尤其是梅花,坐在走廊下面狂流口水,眼睛直勾勾盯着灶房,那副馋样儿,看得人忍俊不禁。
等做好早饭,姜红枣回屋拿东西,还在睡觉的毛蛋迷迷糊糊中被亲娘弄醒,没等他搞清楚怎么回事,嘴里就被塞了个吃的,下意识咀嚼后,酥脆感爆炸,油水在嘴里迸裂开来,让原本睡眼惺忪的他瞬间清醒。
是猪油渣!
放在穿越前,毛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因为一块猪油渣感动的差点落泪。
他意犹未尽舔着唇,看儿子吃得如此满足,姜红枣感到非常幸福,比她自己吃猪油渣还幸福。
她用袖子给儿子擦擦嘴,叮嘱说:“一会儿吃饭,可别说娘给你猪油渣吃了。”
全家人都偏疼毛蛋,但明面上还是得一碗水端平的,手心手背虽然都是肉,却也有多有少,一块肉能熬出的猪油渣并不多,一家子上上下下十几张嘴,分到肚里的能有几块?
毛蛋乖乖点头:“我知道的娘,谢谢娘。”
他想跟母亲说下次不用这样做,又怕说出来伤了母亲一番爱子之心。
姜红枣被知道感恩的儿子弄得心里熨帖,要给他穿衣服,但毛蛋坚持自己来,她便起身往外走,走没几步,发现女儿荷花正站在门口的地方,不知有没有看见自己给儿子喂猪油渣那一幕。
不过就算看见了姜红枣也不在意,她问女儿:“鸡喂了吗?马上吃饭了,你把饭桌擦一擦。”
对于吩咐女儿干活,姜红枣很是理所当然,女孩儿家家的,就得手脚勤快眼里有活,这样名声才好听,谁家女娃要是好吃懒做,那会连累一家子抬不起头。
了了没说什么,也没去擦饭桌,她好像没看见姜红枣偷偷喂毛蛋吃东西,只是转身走人。
农忙过去,家里的活儿不再需要女娃们干,她们闲暇时分,就会补补衣服做点针线,但,毕竟没有人教,绣活儿完全不到能拿去卖的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