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地表
沈神赐的公务比栗冉还要多且杂， 本该上午举行的会?议，一延再延，等到传召栗冉的时候， 都已经深夜了。
栗冉掀开?军帐走进去?，帐篷里一片昏黄，沈神赐一身笔挺军装坐在榻上，元珺跪在他身后帮他揉着太阳穴。
“辛苦你了，我们陛下。”元珺从后面搂住沈神赐的脖子，用轻柔的嗓音无比心疼地道。
栗冉站在门口轻咳了一声?， 两人瞥了眼门口，沈神赐抬了下手， 元珺只好不情不愿地松开?胳膊，起身往外走， 出?门前还注视了栗冉一会?儿。
“对不住嫂子，我们商议完事情，就把陛下还给你。”栗冉抱歉笑笑。
“你们聊吧， 有需要摇铃叫我， 我就在外面。”元珺拢了拢衣服， 掀帘退到外面寒凉的夜里。
沈神赐站起来迎接栗冉， 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逆着光看去?，这位青年将军长发蜷曲， 身高将近一米九， 身材也比少?年时期健硕许多， 浑身充满着魅惑的美?感。身形高挑的栗冉一身黑色军装大氅， 挺拔精神， 头发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 皮带油亮，长靴显得小腿笔挺。
沈神赐想，自己从前真没看错人，各方面都是。
沈神赐和栗冉差不多高，背对着镜子，栗冉正准备坐下，沈神赐的身子却是一摇，压到了他的身上！栗冉试图去?扶，最终重心不稳，两人一同?倒在了幽暗的草席之上！
居于上位的男人痛得龇牙咧嘴，露出?他那颗标志性的虎牙。
栗冉恍惚想起来，这不就是他之前在陶易夕的水月花镜里看到的那幕？
事情的发展并不一定如他当时所想的那样?荒谬，他连忙伸手去?扶沈神赐的胳膊，却摸到了一手血。
“师兄？你受伤了？”沈神赐这样?，栗冉也不敢贸然将他推开?，只得抱着他躺着，免得牵扯到他的伤口。
“不碍事。”沈神赐缓了半天，撑着坐起来，栗冉马上去?扶，发现沈神赐深色衣服下，到处藏着斑驳的血迹。
栗冉正准备问他这次出?去?是不是非常凶险，沈神赐忽然很激动地将他的胳膊捏住：“阿冉，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马上能到地表了。”
“什么？”栗冉瞳孔放大，对沈神赐的说法将信将疑。因为这几年间，沈神赐也不是
第一回这样?说，每次都以?失望告终，军营里都说沈神赐疯了，每当他说起地表，就会?流露出?近乎疯癫的神态，大家都觉得他在痴人说梦。
“我找到了当年基金会?送人类入地心的入口，那将是我们重返地表的出?口。”
沈神赐此话一出?，栗冉知道他这次是真没开?玩笑了。
“当年为了躲避邪恶物，基金会?带领部分人类逃到了地心，但我小时候曾遇到过?从地表下来的人，据他所说，地表已经没有邪恶物了。”栗冉喃喃。
沈神赐点头：“是的，此类传闻我也听了很多，你的经历也更?加验证了我的猜想：地表已经肃清了邪恶物，邪恶物离开?回到了外星球，但部分跟着人类下到地心的邪恶物却发展壮大。”
“因此这么多年来，我的愿望，就是带领大家重新从地心回到平安祥和的地表，彻底阻隔邪恶物的侵扰。”
“那么你如何保证邪恶物不会?跟着我们再次回到地表？再次打?破地表的和平？”元珺突然掀开?帘子闯了进来，脸上满是不耐烦。
“既然地表的人类能够驱逐邪恶物，他们理应是找到了有效的法子的”
“地表地表地表，你的心里只有地表，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目标，这些年你受了多少?伤！”元珺的脸因隐忍愤怒涨得通红，走进来撕开?沈神赐身上的衣服，露出?他鲜血淋漓的伤口。
“就算是异能者，你也是人类，身体不是铜墙铁壁，经不起你这样?磋磨！”
“小珺我在和阿冉说话，你先出?去?。”沈神赐无奈地牵他的手，却被元珺甩开?。
“我就不出?去?！我这番话忍很久了！你说好要陪我一辈子的，你身体这样?，怎么能撑到那个时候？你出?去?找地表的时候，我每天都在，每天都在提心吊胆，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元珺的抽噎声?越来越大，泪如雨下，栗冉连忙去?找纸巾递给沈神赐。
沈神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栗冉用眼神阻止，沈神赐只好去?抱着元珺，什么也不说，只默默地帮他擦眼泪。
“师兄，我先出?去?了。”这种?情况，栗冉也不便多留，沈神赐却把纸巾放到元珺手心，起身道：“我送你。”
两人并肩走到外面，沈神赐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师兄身上的担子太多太重，的确很难。”栗冉道。
沈神赐也自嘲地笑了：“小珺那边，算是幸福的烦恼吧，如果没有人这样?牵挂、陪伴着我，我也撑不到现在。我不像你这样?自由，这些担子，从我生下来起就在我身上，早就习惯了。”
“是啊，我比较喜欢自由，谁要想管着我我只好跑远点。我的理想，就是在一个人钓钓鱼、养养花，找个清净的地方躺平等死。”栗冉笑笑。
“怪师兄，你的这些理想，现在还没实?现。不过?师兄向你保证，马上就能实?现了。”沈神赐笃定道。
这些年，两人也算是并肩作战了很久，能与有并肩而立在同一高度的人，除了栗冉也再没有其他人，就算是元珺也无法体谅他全部的决定，只因高处不胜寒。
所以?栗冉能在他身边，沈神赐是感激得不能再感激，栗冉的愿望，沈神赐哪怕是牺牲自己都想替他达成。
快了，真的快了，胜利的曙光就在不远处。
栗冉却只是笑着摇头：“顺其自然吧，这些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军营也挺好。”
“阿冉”
“关于地表出?口，既然你把我叫过?来，应该不仅仅是想通知我这个喜讯吧。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吗？”
对于栗冉的敏锐，沈神赐有些汗颜：“是，虽说地表传来的消息都很乐观，但不得不防。我想请你带人上去?探探情况，我和都夜明在底下守着防止邪恶物尾随，如果确定地表安全?，我们就组织民众，分批往上搬。你觉得如何？”
“我是没问题，你和都夜明，确定守得住？”
“揭晓昙和许藐掌管着基金会?和新成立的指挥官队伍，陶欣、杭麒、连幼铃守着海岛，我暂时不打?算将消息传给他们，他们按兵不动，邪恶物的注意力就不会?转移到你身上来，依旧被他们吸引着。就算有个别感知力超凡的，都夜明手里的收容物应该足以?应对。”
“等我探查完，马上下来帮你们。”栗冉神色严峻。
沈神赐闻言眉头舒展：“谢谢阿冉，有你真好。”——
十天后，一切准备就绪，栗冉乘着电梯，抵达接近地表入口的地方。
一出?去?，外面乌泱泱全?是人，除了沈神赐和元珺外，都夜明和廖柔带着形队和影队的人都来了，其中不乏以?前非常熟悉的面孔，影队队长杨亚、潘霖、小杜、形队队长李庭静
陶易夕和夏清都也在角落候着，夏清都的身后跟着一只鲸状生物，在虚空里游，时不时消失又出?现。
沈神赐指着一个类似于井盖的东西，对栗冉道：“这里就是入口，推开?，外面就是地表。”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人类迁徙到地心之后才?出?生的人，从没见过?地表的样?貌，就连真正的阳光都不曾晒过?。但他们听过?沈神赐对地表的描述，没有一个不向往那种?温馨和平的环境，此刻心里都有点心潮澎湃。
而?栗冉更?是直接接触过?地表下来的人，那个叫顾如南的男人，他此生见过?的最接近天使的人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那种?子生根发芽、疯狂生长，却始终不见天日。
马上就要接近真实?的太阳了吗？栗冉难免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地表上面，真的会?如他们想象中，那样?美?好吗？
“我一个人上去?吧，”栗冉道，“也许并没有那么危险。”
“把软软带上。”夏清都在身后焦急道，陶易夕难得地赞同?了他的观点，对栗冉点头：“是啊，以?防意外。”
栗冉还在犹豫，软软却乖顺地游到了栗冉的身下，将栗冉托起，他发出?天真的笑声?：“爸爸，软软，出?去?，玩。”
“你觉得我们是去?玩的？”栗冉哭笑不得地摸摸他的头，“可是软软是爸爸的孩子，爸爸不想带着软软冒险。”
“软软，保护，爸爸。”
“哎，那好吧，软软躲在爸爸身后，发现危险马上跑回来找大家。”
夏清都眼眶一酸，跑过?来将栗冉死死搂住：“阿冉，我们不去?地表了好不好，就在地心待着也不错啊。”
栗冉瞥了眼沈神赐，无奈道：“清都是吓坏了，口不择言了。”
沈神赐点头表示理解：“未知的恐惧，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承受的。”
“走了。”栗冉对夏清都的额头印上一吻，推开?盖子。
盖子打?开?的一刹那，没有投射下想象中灿烂的阳光，而?是死一般的黑暗和寂静。
第092章 迁移
地表之上， 没有想象中的人?潮喧闹，也没有传说?里的鸟语花香。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死寂，连腐烂和腥臭都不曾有， 除了厚重的尘埃和焦黑的土地别无他物。
如果把?地表比喻成?一个死去的生物，那么它不是刚死没两天的死，而是死了千百年的死，一切生的痕迹都早已泯灭了。
栗冉沉默地站着，心里的一座山峰仿佛轰然在他眼前倒塌，虽然他对地表的希冀不如沈神赐强烈， 但他也绝没有想过历尽千辛万苦找到的地表，竟会是这样?的。
他甚至做好了上来邪恶物横行的准备， 现在真有点拔剑四顾心茫然了。
“栗冉，上面情况怎样?？”沈神赐的声音从盖子?后传来， 虽然听?上去很沉稳，却?显然是强忍了焦急，害怕惊扰到栗冉这边有可能会存在的什么东西。
“栗冉， 听?到请回答， 是否需要援助？”
“栗冉？”
沈神赐得不到回应， 就一遍遍问， 半晌后，那盖子?突然从外面打开?了， 栗冉那张俊美的脸直截了当地出现在他面前， 让他不免一愣。
栗冉的脸仿若凝了冰霜， 语气复杂：“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你们?来吧。”
盖子?大喇喇地打开?着， 都夜明带着人?全?副武装，簇拥着沈神赐爬上去， 廖柔守在底下防止邪恶物跟着上去。
一行人?带着仪器，将地表外探查了个遍，连上了基金会下来前的GPS卫星定位，给出结论——目前地表上真的没有人?。
不仅没有人?，任何生物都没有，连微生物都没有。
这点让在场的人?都细思恐极：哪怕是邪恶物肆虐的地心，人?类的火种都还尚在延续，地表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全?部的生物灭亡得渣子?都不剩？
绝对是比地心邪恶物更可怕的存在，接近于地心认知里的“神”。
眼前这幅场景，沈神赐受到的冲击和失望比栗冉大得多，他背着手铁青着脸，沉默地走了好几圈道?：“地表虽然一片废墟，但没有邪恶物，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再不济，地心的市民们?从地心搬到地表，至少也免去了邪恶物的侵扰，大不了就是需要重建家园。”
“我觉得，此事先不急。”栗冉望着漆黑的天空，喃喃道?。
从刚刚起，他就觉得一直有种无名视线在冷漠地注视着自己?。
如果说?有某种存在，使得地表生物团灭了，那么地心人?搬上来后，哪怕是将邪恶物锁在地心隔离了，会不会更加直接地暴露在更大的威胁之下呢？
“不，很急，你不知道?，地海的岛屿已经灭了60%了，前段时间的十灾、圣心会的献。祭，你不是不知道?。就算地表不一定能待，地心则是完全?待不了了，我们?必须赶快转移阵地才行。”
“不行，地表上肯定有东西。”
“什么东西？仪器探查出没有任何灵性的结果，现在就是安全?的。”
“不，你们?探查不出来。任何的科技，都探查不出来。地表人?类就是被祂灭掉的。”
“那你凭什么觉得祂还在？祂会那么闲，盯着地球上的人?类不放？或许祂无意?间毁灭地表后，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呢？”
“祂还在，我能感受到祂还在！”两人?的对话语气越来越激烈，栗冉也再也忍耐不住了，开?始爆发，“师兄，我知道?你很希望人?类能够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但这里不是！你不能只选择相?信你想相?信的，这是在冒险！”
沈神赐仿佛被戳到痛处般，眉心跳了一下，他早知道?栗冉早年就有精神病病史，这些年也因为灵性过高，日夜遭受神明呢喃的折磨，性子?越发阴晴不定，所以他也没有和栗冉针锋相?对起来，而是无奈地看着他：“阿冉，你多虑了，我认为你应该多去休息一下，让自己?的精神不那么紧绷。”
“要不让清都和陶教授来陪陪你？”沈神赐自以为体贴地拍了拍栗冉的肩，却?被栗冉躲过。
“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内，地表上驻扎的人?没有任何问题，你再考虑把?地心人?转移上来。”
“好吧，既然你这么接受不了，我就再延三个月。但阿冉你要知道?，时间就是地心人?的命，这三个月期间，会有多少人?丧生在各种莫名灾难中，我答应你完全?是为了说?服你，让你安心。”
栗冉不愿再多说，摆手离去。
三个月内，一切安详，栗冉所害怕的事并没有发生，反倒是地心的邪。教越发肆虐起来，各地都有恐怖的集体事件发生，人?心就像狂风下的稻草房子，摇摇欲坠。
三月之期到，沈神赐将第一批一百万地心人?送到了地表，开?始最基础的城市建设。栗冉冷眼旁观，没帮一点忙，沈神赐也表示理解，没有强求他。
都夜明带着圣迹尖端研究所的人严格死守在通道?处，但凡有想靠近地表的，都用各种方式控制起来。研究所的精英损失惨重，但沈神赐的意?思的不惜任何代价推进人类转移工作，再大的伤亡也要进行下去。
栗冉的养老院大军并没投入其中，事到如今，栗冉反倒是进入一个佛系的状态了。
在他看来，沈神赐在向一个必死的结局走去，既然火山终有一天是要爆发的，那任何努力就没有意?义了。
不如珍惜最后的时间，当条咸鱼。
栗冉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他的人?生目标，是在这种状况下达成?的。
总之，他不再看那些军情公务，每天抱着夏清都睡到下午一点，然后起来去岛上逛逛，晚上一个人?燃个篝火在海边烤鱼。
这日子?过得也不亦乐乎。
“将军，今天去哪儿啊？”路边搬家的人?看着他，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栗冉朝他们?举了举手上的啤酒罐儿：“排到你们?了？”
“是啊，快大半年了，终于轮到咱们?家了。这去地表的名额，还得摇号，紧俏得很呢。”那男人?提着行李，牵着老婆孩子?，脸上洋溢着笑容。
栗冉只是淡淡微笑：“那你们?运气挺好。”
“运气确实好啊，我那同?工厂的工友，还排着呢。”
“那先一路顺风？”
“哎，我们?先走了哈，我看到陶教授在前面等您呢，您快去，别让人?家等急了。”
“哈哈哈好。”
栗冉拎着酒瓶，往前面的林子?走去，陶易夕早已在草坪上铺上野炊的毯子?，上面摆满了栗冉爱吃的食物，坐在那里看书?。
栗冉走过去摸了下他的头，将酒瓶搁在他旁边：“等多久了？”
“不久。”陶易夕抬头冲他笑笑，笑容和煦，如春风一般，一如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栗冉坐到毯子?上，随手拿了根香蕉，陶易夕马上拿过去帮他剥开?，喂到他嘴边。栗冉低头接过，两人?手心摩挲发烫，陶易夕低头抿唇而笑。
栗冉看着他，欣赏了一会儿：“陶老师。”
“嗯？”
“你不想去地表吗？”
“还好吧。”
“为什么不想呢？大家都想。快一年了，据说?沈神赐将地表建设得很好，和地心科技几乎无异了，生活很方便，也没有邪恶物骚扰，很舒心。”
“你在地心，我就在地心。你在地表，我就去地表，”陶易夕只是淡淡，“老师比你多活了几年，很多好的、不好的，都已经体验得够多。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弥补之前对你的亏欠，尽可能陪在你身边。”
栗冉倾身过去，端详着陶易夕这张端庄雅致的脸，捏着他的下巴：“是因为我把?你困在地心吗？”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老师，我放你走，你可以去地表过全?新的生活，把?地心军营里的一切都忘记。”
陶易夕回望着他，眸子?里无悲无喜：“小冉，你这是在赶老师走吗？”
“怎么会，老师在我身边，我感觉很安心，只是不想耽误老师。”
“小冉，你在害怕什么？”陶易夕将手覆在栗冉的手背，才发现栗冉的手一直在微微发抖。
栗冉没有说?话，陶易夕便坐过去，抱住栗冉，让他的头靠到自己?的肩膀上：“如果这是人?类最后的一段时间，老师愿意?陪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如果还有能挽救的方法，老师也一直与?你同?行，给你任何需要的帮助，好吗？”
栗冉紧闭着眼睛，头脑里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疼，他意?识到欧千在他脑子?里藏着的触手又活跃起来了。
在黑暗的视线中，有一双银色睫毛的巨眼，在热切地注视着自己?。
“你是谁，欧几里得吗？”
“小冉，我是老师，老师一直在。”
“你一直看着我，是恨我，还是想杀了我？”
“小冉，老师爱你，永远爱你。”
“能不能别看我了，如果你想杀我，现在就动手。”
“小冉，老师不会伤害你，你别怕。”
“”
过了大半个小时，栗冉才缓过来，陶易夕就维持着那样?的姿势一直抱着他，替他擦去额头的汗水。
栗冉强撑着坐起来，望着虚空的上方，半晌道?：“老师，我想去地表看看。”
陶易夕轻轻点头：“我陪你。”
第093章 灵视
夜幕笼罩着地表， 寒冷的风卷着尘土，刺骨地掠过每个人?的脸颊。
地表基地的工地一片繁忙，闪烁的电焊火花和机械的轰鸣声混合着远处的风声， 回荡在广阔的空旷荒野。
栗冉站在一处半成的金属结构旁，环顾四周，看到工人?们各自忙碌，脸上透着疲惫，却不乏希望。
他们在建设新家的过程中?，并没有一丝恐惧， 因为他们刚从地心那幽闭的黑暗中?逃离，全心迎接着美满的新生活。
“今天一切还?算顺利， 虽然进?展有些慢。”一位工人?从旁边经过，笑着对工友说， 余光发现一个长发的俊美男人?携着另一位容颜阴柔的年长男人?在路边，诧异了一秒，弯腰向前者打了个招呼， “将军。”
栗冉点点头， 但没什么言语回应。
或许是他的心理原因，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某种不安的情绪难以言表。他想把它解释为自己多虑了：他不愿意相?信地表是安全的，所?以总希冀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以佐证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尽管他并不想让人?类陷入危难之中?。
栗冉望着远方漆黑的地平线， 空旷得令人?窒息。那种诡异的寂静让他觉得世界不仅仅是荒凉， 而?且空虚得仿佛在等待某种存在降临。
工人?停留了下来， 继续说道：“我们队长刚才还?说，明天6号基地的供电系统就可以彻底运行了。新的一批地心人?能在几个月内搬进?这里， 现在吧，大家都挺有干劲的，盼着把自己的老婆孩子接上来。”
“嗯，希望如此。”栗冉机械性地回答，眼睛却始终盯着远处。
他并不关?心这些表面的进?展，内心的警觉让他感到某种东西在渐渐逼近，然而?他却说不出口。从前每当他试图告诉别人?时，都会被人?以为是压力和过度劳累造成的错觉，也只?有陶易夕会真正?的体?谅他。
都夜明从远处走?来，注意到了栗冉的沉默。他停在一旁，拍拍栗冉的肩膀，笑着说道：“小鬼，放松点儿，紧张什么。现在我们安全了，这里没什么好担心的，前面5个基地运转得很好，难道你觉得地心这些年发展的科技还?不够牢靠？”
尽管栗冉这些年的地位急速上升，但他和都夜明一直保持着之前的相?处模式，他总觉得都夜明是个讨厌的、占尽便宜、却也偶尔真心为他着想的大叔，而?不管他到了什么位置，都夜明也不会改变栗冉是个小鬼头的看法。
栗冉苦笑一下，摇摇头：“不是这些技术的问题……我只?是觉得，周围好像有些奇怪的感觉。”
都夜明大笑：“哈！你是不是想说有邪恶物？别担心，现在是地表时代了，没有那些地底下的怪物或灾难，所?有危险都留在了过去。”
栗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随口附和着：“是啊，可能我真的想多了。”
大家都勤勤恳恳、顺顺利利地建设着，他又为什么要为一些莫须有的东西朝大家泼冷水，打消大家的积极性呢？心中?有希望，总比绝望好。
看到栗冉迷惘的神情，陶易夕揽住他的胳膊，关?切的目光投向他：“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下？”
栗冉回头，捏了捏他的手心，微微一笑：“别担心我啊，地表建设得好，是好事。”
但这并没有让栗冉心中?的不安消散。相?反，随着夜色逐渐加深，空气中?那股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风声在耳边如同低语，基地的喧闹仿佛逐渐远去，留下的只?是无?形的压迫感。
工人?们继续忙碌着，电焊的火光闪烁，忽明忽暗，映照出他们的身影。就在这时，栗冉不自觉地看向工地的外围，黑暗的边缘似乎在扭动。
那一瞬间，他猛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试图忽视这种感觉，回到工人?们的对话中?，但那股奇怪的感觉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他沉默不语，面容越发严肃，脚步不知不觉地朝基地外围走?去，仿佛被某种力量吸引，陶易夕只?安静地跟着，他知道有些事情只?能让栗冉自己消化、接受。
空气愈发寒冷，栗冉每走?一步，周围的声音似乎就弱一分，直到他站在工地的边缘，耳边的喧嚣完全消失。
黑暗中?，寂静无?声。起初，什么也没有。
栗冉呆滞地站了许久，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突然间，一道冰冷的寒意直冲脊背！
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一动的影子。
那是……什么？
栗冉猛然回头，双眼瞪大，心跳加速。黑暗中?，模糊的轮廓逐渐显现。
他屏住呼吸，眼前的一切变得无法理解：隐隐约约的，在基地的边缘，漂浮着一个庞大的头骨形状——那是……黑山羊的头骨？
那头骨巨大而?可怖，空洞的眼眶仿佛正在凝视着他。那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仿佛从另一个维度渗透进?来。它的躯体隐没在黑暗中，只?有那骇人?的头骨露出在外，轮廓模糊却又清晰得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试练塔里见过的黑山羊王座？沉睡的记忆突然发了疯似地包裹住栗冉。那些在黑暗里被逼疯的日子，那些被迫吃下却死?活消化不掉的的死?老鼠、蟑螂
他又被找到了？因为欧千给他的烙印下的该死?的印记？那印记跟随着灵魂，就算换了副躯体?也如蛆附骨、如影随形
栗冉顿时感觉冷汗从额头滑落，心脏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攥住，难以呼吸。他瞪大双眼，拼命想要发出声音，却发不出半点。
山羊头骨的生物在虚空中?缓缓飘动，巨大而?笨拙，却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压迫感。它的眼眶深邃，仿佛通向某种无尽的黑暗，里面有微弱的光点，像是在低声召唤。
突然，一阵机械的爆裂声从基地内传来，工地上的吊机突然倒塌，钢铁撕裂的声音刺破夜空，工人?们慌乱四散，发出惊恐的叫喊。
栗冉被这声巨响惊醒，猛然回头，只?见工人?们正?试图逃离倒塌的机械残骸。
但就在他转头的瞬间，那巨大的山羊头骨突然消失在了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栗冉喘着粗气，心跳如鼓，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他知道，这一切绝非错觉。那生物——那些未知的存在，正?从虚空中?窥视着地表人?类，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
都夜明带着其他工人?跑向事故现场，忙着处理突如其来的事故，而?栗冉仍站在原地，目光呆滞。
“小鬼你躲远点啊，就算是异能者，被钢筋混凝土砸一下也得成个植物人?。”
“刚刚那东西，你们看见了吗？”栗冉喃喃，身旁的陶易夕瞬间瞳孔放大，诧异地和都夜明对视。
“什么东西？”都夜明不明白。
栗冉干笑几声，感觉自己的精神在崩溃的边缘，他狂走?几步，在发生事故的架子下转圈，吓得都夜明赶紧把他拉回来。
“你发什么疯？什么东西说清楚啊？我一直在这里，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看到什么异常了吗？”都夜明环顾四周，询问着工人?。
工人?们纷纷摇头：“啥也没有啊？都队长，那边急得很，我们快去看看设备吧。”
“小冉你的灵视，又看到了什么？”陶易夕担心地望着栗冉，都夜明则一脸不解：“这些事情稍后?再说，我先去处理事故。”
“你们真的，看不见？”栗冉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上来，脖子像被掐住。
虽然他从小因为灵视，被许多人?不解、不相?信，早应该习惯，但这次事关?全体?人?类的未来，他希望有人?能和他一样能看到，而?不是每次都倒霉得只?有他一人?承担。
他明白，他的恐惧不仅仅来自眼前的机械故障，还?有更深、更可怕的东西正?在逼近。
而?它们，只?有他能够看见。
第094章 欢宴
刚开始建立的6号基地目前并不如其他基地那样繁荣， 一片荒凉中，狂风呼啸，天?色昏暗如铁灰， 瓦砾遍布街头。
半成的建筑在?远处若隐若现，时不时传来低沉的仿若吼叫的风声，好像黑暗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恐怖生物?在?徘徊，空气中弥漫着电焊的气味。
栗冉和陶易夕上来得不巧，沈神赐正好安排了一场达官贵人们的宴会，得知栗冉来了， 非要他们一同赴宴，连夏清都都从地心给他接上来了， 弄得他们不想去?也得去?。
在?大迁移的背景下，宴会的场景显得格外诡异， 充满反差。
栗冉踏入这?座崭新豪宅的酒会厅，身后的巨大门?扉在?他进入后轰然合上，他仿佛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虽然表面冷静， 但内心的警觉并未放松。
富丽堂皇的酒会现场， 巨大的水晶吊灯高?悬于天?花板上， 洒下暖黄的灯光，映衬着房间内金碧辉煌的装饰。四周的墙壁上镶嵌着精美的壁画， 描绘着地心过去?的景象。大厅两侧， 金丝绒的窗帘紧紧遮住了外面的景象， 地面是透亮的大理石， 映照着宾客的身影。四周的桌子上铺着绣有精美花纹的白?色桌布， 摆放着银制的餐具和闪亮的高?脚酒杯。
正中央是一个?大型的圆形舞池，周围围绕着舒适的座椅， 乐队正在?演奏着优雅的古典乐。侍者穿着整齐的制服，手持托盘，穿梭在?人群之间，提供精致的点心和小食。宾客们在?优雅的氛围中举杯交谈，笑容满面，话题围绕着6号基地重建的事宜。远处的角落设有一个?吧台，调酒师熟练地为客人调制各式鸡尾酒，酒香四溢。
酒会现场的男女们穿着光鲜，栗冉第一眼就看到窗边的一男一女。
男士的燕尾服熨帖笔挺，女士的长裙拖地，珠光宝气。
乔河和他的妻子沈茜儿。这?么些年，极少碰到。
沈茜儿一早就看到一位气质沉稳的长发俊美男子进门?，投来好奇的目光，而乔河也早已知晓了栗冉的真实身份，略微尴尬地别过头回避着他。
杭麒是第一个?和栗冉打招呼的，他的深蓝色燕尾服有些陈旧，虽然打理得当?，但掩饰不了海水经年的痕迹。他贵族般的脸上依旧带着惯有的倨傲，他举起手中的红酒杯，冲栗冉二人微微一笑：“能在?这?样的夜晚见到您，真是太好了。还有您，陶老师，好久不见。”
此去?经年，昔日故交也因身份、地理的原因产生隔阂，不得不虚伪地恭敬起来。
与此同时，看到两人交谈的连幼铃，在?不远处抱着肩膀，冲杭麒翻了个?白?眼。
栗冉在?军中也能听到海上的新闻，这?两人在?一年前曾举办过一场盛大的海上婚礼，惊动了整个?地心，甚至连深潜者都不少来看热闹的。但两人婚后频繁争吵，在?不久前刚刚办理了离婚，现在?处于相看两相厌的状态，都恨不得撕碎对方。
栗冉无?视了两人的纷争，微微点头，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很荣幸能应邀参加，听闻今晚是个?不容错过的盛宴。”
陶易夕跟着道：“也是我的荣幸。”
“是不错，人到得挺齐。我是说，您的老朋友们，今晚应该都能见到。”杭麒慧黠一笑，递给栗冉一个?酒盏。
两人的酒杯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栗冉喝了一口红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他却没有多少放松的感觉。这?杯红酒太过浓稠，色泽深如血液，仿佛预示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危险，令他的精神有些紧绷。
陶欣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和杭麒亲昵地勾肩搭背，他俩本就是发小，又在?海上并肩作战多年，早已成了生死之交的好哥们。
他身穿深蓝色的燕尾服，胸前别着一枚闪亮的徽章，那是沈神赐给他的荣耀。陶欣的笑容热情，眼神里却透出疲惫。
“啊，您终于到了，”陶欣举起手中的酒杯，轻轻碰了碰栗冉的杯子，“我就说，这?场盛宴可?不能少了您这?样的佳宾。”
栗冉微笑回应，但心里知道，这?句客套话像这?场酒会一样，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
“客气。”栗冉说道，低头轻啜了一口杯中的红酒，奢华之下隐藏着深不可?测的寒意。
酒会的其他宾客们也纷纷向栗冉点头致意。
许藐被一群劲装男子围着，他身着华贵的紫色礼服，耳钉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他修长的身姿如同这华贵环境的一部分。
“您总是那么从容自若，多年前就是这?样，真是让人羡慕。”许藐穿过人群，微笑走来，眼神如古井一样深不可测。
“过奖了，许会长，”栗冉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在?这?样的日子里，能保持精神的稳定，已经是一种幸运。”
没说两句，面容艳美的男子便贴上了二人，他脸上带着和邪恶物?多次周旋后留下的自信与狡黠。
揭晓昙端着酒杯，挽着许藐，眼中透出几分试探的意味：“听说您最近在?地心过得有滋有味儿的，能给我们这?些老朋友讲讲吗，栗冉将军？”
栗冉笑了一声，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液面波动着深红色的光芒。他的微笑带着些许淡然：“昙哥，你?也要阴阳怪气我吗？”
揭晓昙盯了他一秒，噗嗤一下也笑了，冲着许藐道：“我就说吧，我弟不是那样飞黄腾达就忘了兄弟的人，也绝没有外面的人说的那么可?怕。你?看，他还是他，还是那么好相处，好欺负！”说完，还作势要捏一把栗冉的脸，看得陶易夕频频皱眉。
“好欺负只是针对你?吧，要是我们去?冒犯他，他早就翻脸了。”许藐宠溺地看着揭晓昙，又望向栗冉，“你?说对吧。”
“对。”久违的感觉让栗冉的心暖暖的，他有多久没和他们插科打诨了？
有揭晓昙在?，任何的氛围都能被他活跃起来，而栗冉一点也不排斥，反而发自内心地感到亲近。揭晓昙是极少的能够让他的心情稳定下来的人之一。
“在?这?个?时代，什么计划能真正持久呢？我们只是暂时走在?暴风雨的边缘而已。”一道细细的声音在?几步之遥响起，栗冉脑子里的一根弦好像被人拨弄了一下。
“是啊，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另一个?开朗的声音附和着他。
鞠秀？栗冉发现那群基金会的劲装男子里，有他熟悉的身影。
看到栗冉的目光投射过去?，揭晓昙马上介绍道：“他们就是基金会旗下采集公司现在?重点培养的‘指挥官’，说话的两个?，一个?叫鞠秀，另一个?叫路笑轩，都是极好的苗子。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能成长得超过我和许藐。”
“这?家伙带新人是一点也不藏私，一点不怕被取代。”许藐无?奈道。
“都是自家孩子，有什么可?藏的，团结就是力量。”揭晓昙犟嘴道，对许藐的提醒不以为然。
“阿冉！！你?来了！”一阵欢快的脚步响起，轻盈的身影扑到栗冉身上，抬头一张笑脸，“才大半天?没见，怎么就想死你?了呢？”
“清都，这?里是宴会，注意点影响。”栗冉把他从身上摘下来，摸摸他的头。
“不嘛，我和你?腻歪，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夏清都一边说着，一边扫视着周围众人。
角落里，鞠秀的眸子明显黯了黯，路笑轩不明就里：“怎么不继续说了？”
“没什么。”转过身避开那个?聒噪而惹眼的男人，鞠秀的神情越发阴鸷。
作为宴会的主人，沈神赐带着元珺最后登场，沈神赐依旧是一副充满热情的姿态，给大家伙举杯示意后，寒暄了几句，便迎上来与栗冉碰杯。
沈神赐看起来很高?兴，笑容堆满了脸，似乎认为这?段时间的顺利进展能够让栗冉看到他决策的正确。
他的眼中燃着某种狂热的光芒：“我相信这?场酒会能让大家暂时忘记之前地心里的麻烦，”他随意地提到了过去?的世界，仿佛那在?人类的历史长河里，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插曲。
“逆境中，我们总能找到新的机会，不是吗？”
栗冉听着，轻轻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啊，但有些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沈神赐笑得更?欢，仿佛根本没有听进栗冉的话：“阿冉你?就是太严肃了！看看这?场面——音乐、佳酿、美景，这?不正是我们该享受的吗？既然旧世界已经结束，那我们就要为新的未来做准备！”
沈神赐陪着栗冉往阁楼走，其他宾客纷纷向他们深鞠躬，直到他们走远。栗冉注意到，他们每个?人都流露出一种诡异的乐观态度。
元珺笑着靠近他，语气轻快：“地表虽然简陋，但也给了我们重新定义世界的机会。所有旧的规则都被打破，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创造出属于我们自己的新秩序！”
“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否真能持续，”栗冉语气平静，眼神略显疲惫。
元珺却笑得更?开心了：“不要悲观，以前我也悲观，但神赐向我证明了，新秩序未必比旧的更?糟糕，你?也应该尝试拥抱变化。”
沈神赐的语气中充满了振奋：“我已经开始了一项新的项目，阿冉你?绝对想不到，现在?的地表有多么开放、充满机会！以前那些束缚着我们的条条框框，现在?全都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栗冉没有被他的热情感染，反倒显得更?加沉默。夏清都微微皱眉：“可?这?些新的机会能维持多久……”
沈神赐却哈哈一笑，仿佛他们忧虑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我们需要的不是规矩，而是适应环境的能力！谁能迅速抓住机会，谁就能主导未来。”
周围的人都显得如此积极乐观，甚至兴奋，仿佛暗中注视着他们的神祇不再?是威胁，来到地表是一场充满无?限可?能的变革。
然而，栗冉的心情却愈发沉重。对于这?些“过去?的同伴”来说，地表或许是某种“重生”的契机，而他们似乎已经彻底抛开了过去?的一切，开始狂热地追逐新世界中的利益与掌控。
一旁的陶易夕轻轻推了推眼镜，关切地捏了捏他，沈神赐的目光又转向陶易夕，语气冷静但充满信心：“陶老师，您也教?过我们历史，历史告诉我们，每一次大的动荡都会带来新的机遇。毁灭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无?法适应的人。像我们这?样有准备的人，正是未来的开拓者。您说是吗？”
陶易夕沉默片刻，环视这?富丽堂皇的大厅，他的声音低沉且带着某种失落：“或许吧，但你?们真的认为自己能在?地表存活多久？总有一些东西?无?法简单地重建，重建了也会被推翻……”
他的话并没有让沈神赐动摇，反而引来更?多自信的笑声。对沈神赐背后代表的地表新人类来说，黑暗中的东西?似乎并不重要，只要他们能继续在?这?片光亮中狂欢。
而栗冉却感到，这?份光亮太过虚幻，终将被黑暗吞噬。
栗冉再?次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但这?酒的味道似乎也变得沉重，带着不易察觉的苦涩。
他知道自己无?法像这?些人一样乐观，他们所追求的“新世界”在?他看来不过是末日幻影。
“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有事电报联系。”
“诶，不上去?再?喝一杯吗？我让阿珺准备了陈年佳酿。”
栗冉挥挥手，牵着夏清都扭头走下了楼梯。
第095章 逆模因
“Mana-Yood-Sushai——”
“Mana-Yood-Sushai——”
“Mana-Yood-Sushai——”
混沌的呢喃在栗冉的耳畔反复纠缠， 栗冉第无数次从头痛中醒来，睁眼便对上那空洞的、骇人的黑山羊头骨的漆黑眼眶！
他的心脏都差点蹦出来！
“你把你的‘养老院大军’搬到地表，想要防我?， 可是这也无济于事～”头骨的嘴巴一开一合，发出令人欲呕的腥臭。
栗冉将?目光移到基地外?，座天使正在门口巡逻，白色翅膀强势地张开，仿佛能挡住一切不好的事物；血池汩汩地冒着泡，一个个穿着盔甲的没有面目的士兵从里面爬起来走出；冰蓝色的老虎和暗红色的狮子在营地迈着步， 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工人们和居民们正安详地睡着，甚至能听?到他们安心的鼾声， 一切都是那么平和没有异样。
只有他觉察到了黑山羊头骨的存在，甚至他身边的夏清都和陶易夕都没发现他醒了。
“你好久没有和我?‘共进?大餐’了吧， 带你回我?的王座叙叙旧。”黑山羊头骨含着笑意说?着，栗冉感觉浓浓的黑雾逐渐环绕他的周身，他双手高抬， 在空中作出撕扯的动作， 即使目前他的武士途径已经修炼到了极高的阶层， 依旧无法挣脱！
“我?那地方你好久没去了吧， 会不会已经忘了呢？没关系，我?会帮你想起来。”
“你休想！那种肮脏的地方， 我?这辈子不可能再去第二次！”栗冉忘不了被迫吃下老鼠、蟑螂的那些天， 即便是过了这么久， 他只要想起来就生?理性反胃。
如果不是他和黑山羊头骨的阶层有本质的区别， 他恨不得将?这个家伙碎尸万段！
“听?说?欧几里得在找你， 作为‘老朋友’，我?不得在他接到你之?前， 将?你好好‘香薰香薰’？等你全身都腌入味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知道欧几里得吃起来会是什么滋味儿?。”黑山羊头骨露出恶心的笑容，虽然栗冉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完全能感受到话语里的猥琐。
没笑多?久，黑雾突然凝固在栗冉的周身，栗冉疑惑地望向黑山羊头骨，只见方才还?在大放厥词的那东西浑身开始发抖，不存在眼球的眼眶里竟然让他看出恐惧之?意！
“不，祂不可能注意到我?！该死的栗冉，晦气的家伙！不，我?不想被抹除！我?不想——”黑山羊头骨癫狂地叫嚷着，在空间里逃命似的四处乱窜，这陡然的变故把栗冉都看呆了。若不是它看起来真?的很痛苦，栗冉都要以为它是演给自己看的，目的是为了迷惑自己。
“不要跟着我?——不要——啊——”
虚空之?中，不知有什么更为高级可怕的存在锁定?着黑山羊头骨，即使栗冉有灵视，也照样无法窥见。
他目睹着黑山羊头骨的身体逐渐消失，仿佛另一个时空伸出来一只手，把它拽了进?去，之?后他的耳边便安静了，好像黑山羊头骨从来没有蹦出来威胁过自己。
黑山羊头骨，就这么，简单地，被处理掉了？？！
什么存在，能够任意抹除另一个级别并不低的生?物？？？
眼前的危机解决掉了，可栗冉的心里并没有丝毫放松，黑山羊头骨固然烦人，但?他那个黑色的领域能困在少年时期的他，未必能困在现在的他，危险至少是稍微可控的。
可这个抹除黑山羊头骨就像碾死一只蚂蚁的存在，栗冉连祂的影子都见不着。
敌在暗我?在明，目测对方阶层高出自己不是一星半点，怎么打？
这次抹杀，到底是什么原理？难道像之?前攻击欧千的猎犬一样，专门抹杀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存在？
“阿冉老公，你在干什么？”背后突然的拥抱吓了栗冉一跳，温暖的身体并不能制止住栗冉的冷汗，栗冉回头看向夏清都：“清都，我?又看到前几天的那个黑山羊头骨了。”
“哪个黑山羊头骨？”夏清都懵懵懂懂地蹭栗冉的脖子，“老公，我?真?的好困，我?们睡觉吧，你不在旁边我?总睡得不安心。”
栗冉拧着眉，陶易夕也披着衣服起来了，给栗冉端来一杯水：“喝点温水，安安神?。”
“老师，清都那次没跟着我?们，没看到黑山羊头骨。你在我?旁边，你记得我?给你说?过对吧。”
“什么？”陶易夕也一副什么也想不起来的模样。
“就我那天问大家看没看到的那个奇怪生?物，我?刚刚又看到了。”
“那天我?们很正常地和地表的人寒暄，随后工地发生?事故，我?们就去酒会了。我不记得你说看到过什么。”
“我?的灵视啊？你还?问我?，是不是又看到了你们看不到的东西。”
陶易夕沉默地注视了栗冉几秒，伸手探了下栗冉的额头，对夏清都道：“去拿点退烧药和冰袋吧，小冉又发热了。”
“不是！你们看不见也就算了，怎么我?说?的话也不记得？完全不把我?当?回事是吧！”栗冉彻底急了，难道是大半夜的，陶易夕也睡蒙了？
眼前的事实让栗冉无法接受，他就像一个精神?病人，一直在说?些别人无法理解的话，可是他明明表达的很清楚，都是他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事，怎么就他记得？？
难道一切都只是他做了个梦？他这些年精神?有些分裂，梦境回忆得多?了，越发分不清现实
不对，不对，黑山羊头骨绝对在他第一天上地表时出现过，为什么陶易夕不记得
栗冉不能接受，直接找出手机给都夜明打电话，夏清都看得云里雾里：“这都几点了，还?是不要打扰都队长?了吧。”
“我?有急事！哎！喂都夜明，我?上地表时看到的那个东西，你还?记不记得？”
“小鬼，虽然我?还?在加班，脑袋还?算清醒，但?你大半夜打电话来说?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也很无奈啊。”
“快回答我?，这对我?很重要！”
“我?那天没和你说?几句话，不就去处理事故了吗？你家陶教授不也在你身边？”
“我?叫工人们也一起看了的啊，大家都说?没看到。”
“什么时候看了，那时候出事故，你都没敢往危险的地方走。哎阿柔我?马上知道了知道了，这资料今晚要交嘛。好了我?不说?了，这么还?在忙，明天给你回电。”都夜明那边也是吵吵嚷嚷的，没法让对话继续，但?话里传达的意思，就是不存在栗冉口中所说?的那回事。
接触过它的人，都不记得了
栗冉逐渐理解了一切，难道抹杀黑山羊头骨的那东西，可以彻底消除它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祂能够让大家的记忆集体性遗忘或忽视特定?的信息，这种特效还?能在人群中传播
所谓的“逆模因”？？！
栗冉的瞳孔骤然放大，在他想通的一秒，巨大的恐惧将?他的心脏攥紧，他发现他能看到空中那只巨手了！
不行，不行，他不应该理解的，一旦理解了逆模因的本质，他就会被同化掉，也就是像黑山羊头骨一样被抹杀！
虽然他不知道黑山羊头骨是怎样被祂注意到的，但?是他对自己思考的过程后悔至极！
如果有什么办法，让他遗忘这一切就好了，在那只手还?没彻底抓到他之?前！
栗冉几乎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往空旷的地方跑，而在场的陶易夕和夏清都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对，似乎没看到旁边有个人突然跑了出去，而那个人是他们平时最在乎的栗冉。
逆模因的作用?，已经开始发挥了吗？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甚至大家都会把他遗忘？？
巨手移动速度极快，几秒间便罩在了栗冉的头顶。
栗冉恐惧地闭上了眼睛，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半生?挣扎，这世界再无他栗冉的痕迹？
感觉到头脑一阵刺痛，栗冉的大脑被一片白雾蒙住，霎时间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
再睁开眼，清澈的瞳眸露出婴儿?般的盲目痴愚，巨手在空中悬滞良久，呆住了。
浓雾中，银色巨瞳在黑夜中骤放光芒，黑漆漆的粘稠的触手生?物从地底爬起来，将?茫然、滴着口水的栗冉环抱了起来。
“笨蛋栗子。”触手怪咕哝出一句人类的语言。
第096章 缸中之脑
栗冉在?一片黑暗之中， 感受到自己被人爱惜地抱着，穿过一道道屏障，来到一个异常轻盈的地方。
这里没?有空气的阻力， 也没?有拖拽着他向下的引力，他仿佛飘浮在?真空里，但身体没?有任何缺氧的不适。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洁白而柔软的床上，窗外艳阳高照，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生机盎然?的景象。
他抬手想掀开被子坐起来， 发现自己手上插着点滴，头顶铁架上挂着吊瓶， 一双修长而微凉的手伸过来按住他的手，语气温柔：“栗子， 不要乱动?。”
“欧千？”栗冉疑惑地挣扎着半坐起来，脑袋里有无数个问题，不知道先问哪个好。
“我在?呢。”欧千扬起眉毛， 耐心地与他相对。
“这里是哪里？”
“这里？这里当然?是地表， 你没?看到那个你们追寻很久的太阳吗？”
“我我怎么会到这里来？”栗冉感到一阵头痛， 一旦他想要回忆些?什么， 太阳穴便?像被铁签戳搅一样疼。
他依稀记得自己被逆模因缠住，然?后晕倒了， 自己是怎么脱困的都不知道
“是我救了你啊。你太不让人省心了， 所以?你不能再气我了， 必须给我乖乖躺着养病。”欧千嗔怒着， 却还是帮栗冉掖好被角， 在?他额头印下一吻。
“那他们”
“他们什么他们？你别告诉我，你人都到了我身边， 还在?想着你身边的其他人？这几年我忙着自己的事，没?什么空管你，这不代表我就让位了，我告诉你，你永远是我的男人，听到了吗？”
感受到欧千真生气了，栗冉只好避其锋芒，闷闷回了句：“知道了。”
“知道就好，乖，”欧千摸了摸他的脸，“你头发长了，改天帮你剪头发。我还有点事，你先休息。”
“好。”栗冉闭上了眼睛，调整了个更舒服的睡姿。
直到等到栗冉睡着了，呼吸变得平稳，欧千才站起来，走出?病房。
欧千走出?的下一秒，栗冉睁开清明的眼睛，摘了吊针翻身下床。
他推开病房门，循着欧千的背影跟了上去?，却发现欧千的身影闪了闪，像电视失去?信号一般化作彩色色块，消失了。
栗冉感到疑惑。
不过欧千一向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以?什么形式消失他都见怪不怪。欧千说?这个地方是地表，栗冉并不相信。如?果是地表，那么这里是第几号基地？难不成欧千在?地表圈出?了自己的一块地方，而不被沈神赐发现？
栗冉翻出?医院外墙，往外走去?——如?果是地表，那每个区域之间应该是相通的，他很快就能回到地心人的基地吧。
可令他觉得诡异的是，走出?医院后，那些?简陋的街道里，他甚至都没?有遇到第二个和他一样的活人。他走了很久，才找到另一个可以?进入的建筑。
那是一个漆黑的教堂，门口贴着封条，但门被他一推就开了，落下许多?灰尘。
门开的一刹那，巨大的吸力将他吸入其中，他瞬间失去?了意识。
“”
“听说?了吗？那位真神的眷者，最近无休止地举行着疯狂的仪式。”
“你是说?，Euclid？”
“除了他，还会有谁？那个无意识的、混乱的存在?，无知、无目的的原始力量主宰，冷漠又无情。祂与其他神明不同，这位神没?有任何仁慈或智慧，也没?有对创造和生命的关?心。祂的存在?仅仅是混沌与无意义的体现，祂的行为是随机的、不可理解的。接触这样的神明往往会导致信徒的精神崩溃或堕落，甚至可能引发宇宙末日般的灾难”
“只有这种迷失自我的疯子才会崇拜、服务于祂。”
“是啊，可笑，认为通过奉献自己，就能获得神秘的力量或真理，尽管这种力量往往伴随着毁灭性的后果。就算做了眷者又怎样，他也并不能了解他所崇拜的神的本质，只是盲目地服从?，完全无法理解他所服务的存在?可能是无意义的象征。”
“不寻找救赎的意义，反而拥抱荒诞和混乱，只会给自己带来疯狂和绝望。”
嘈杂的声音如?洪流，涌入栗冉的耳朵，那交流分明用的不是人类的语音，他却完全能够听懂。
“”
“变强，我要变强，为什么我还不够强？！”
“神啊，您再等等我，等我强大起来了，一定?能够救您！”
“求求您，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为什么，为什么真神的身体一直在?虚弱？一定?是我不够强的缘故。只有强大起来，才能帮助主人完成他一切的心愿，才能不被宇宙视为蝼蚁！我要想办法变强！这样才能保护心中最重?要的祂！”
“变强吧，变强吧，再变得更强吧”
“”
再往里走，能感受到的不止有声音，也开始有画面。
茫茫雪原里，巨人轰然?倒下，黢黑黏腻的几层楼高的怪物用自己的触手肉肢将巨人包缠起来，在?雪地里往前拖行。
巨人的身躯毫无生气可言，触手怪却在雪地上流下腐烂腥臭的黑色液体，看起来是它的血液。它的身体因极度的疼痛而扭曲变形，缩成一团，但它没?有放弃，一直往他认为安全的地方将巨人拖去?。
栗冉听到绝望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来自可怜的触手怪的心底。
“主人，再坚持一下，我去?补充您的精神力。”
“求求您了，不要放弃啊，就算是为了我”
“为什么我救不了您，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不够强”
“谁来救救我们”
那彻骨的心寒与绝望，完全地围绕着栗冉，让他的心脏紧。窒。疼痛，喘不过来气。虽然?他并不知道求救的到底是谁，那位真神又是谁？可就算是这样，他也被那眷者的虔诚与忠心感到动?容。
如?果有人能这样对待他，那他死而无憾了吧，想必那位真神要是知道，也会这样想。
“大人，出?事了。”幽暗的实验室中，八爪鱼状的生物盯着一台计算机的屏幕，向身边的欧千用种群独有的语言交流着。
他的身旁，是一个发着光的，巨大的玻璃缸。
栗冉的意识仿若透明游丝，放置在?一个装满营养液的缸中，通过复杂的科学技术，被连接到一台超级计算机。
这台计算机会向意识传递与现实生活完全一致的电信号，栗冉因此会感觉自己仍然?生活在?一个正常的身体中，感受到日常的体验，包括视觉、听觉、触觉等。
对于“缸中之脑”来说?，它体验到的世界和正常人类所体验的世界没?有任何区别——但这一切都是虚拟的，并不是真实的。
“出?什么事？”真身状态的欧千好几层楼高，给同类巨大的压迫，对方克制住本能的恐惧：“您接回来的这个人类意识，擅自移动?到了其他文件夹里。”
他指着屏幕里的文件夹，点开【医院】，里面除了配置文件空无一物，而点开加密文件【回忆】，却发现了名为【栗冉】的执行文件。
“他怎么进去?的？不是加了密？”欧千的触须因怒意而随风晃动?。
“我不知道，他好像自带密码，一靠近，就完全解开了。”小?八爪鱼瑟瑟发抖。
“把他拖回去?。”欧千命令道。
“啊，这样不好吧，会被他察觉的。”
“以?他的聪明程度，迟早察觉到我把他关?在?一个没?有活人的地方，不如?直接打明牌。”欧千哼笑，“我的这位小?可爱，我很了解他。”
“大人，您带回来的这个，长相和真神的人类形态一模一样，您从?哪儿找的这么像的替身？”
“小?八，不懂的事不要瞎说?，他是我正牌老公。”
“哈哈，好吧，放心吧大人，他是替身的事，我不会告诉他的。再说?了，这人类的意识要到高维生存，只能再给他造一副身体，还不知道能不能成，我要和他交流只能靠计算机，那多?费劲啊。”
“我再说?一遍，他是我老公，其他人通通不许靠近。”
“知道了，老大。”小?八吐了吐长舌头，将名为【栗冉】的文件重?新拖回了【医院】文件夹。
栗冉正看着，突然?感觉眼前一闪，自己周围的环境变了，又变成了温馨干净的病房。
栗冉：？？？不是，我瞬移了？
第097章 升维
栗冉正疑惑着自己怎么突然回到了病房里， 听到熟悉的皮鞋声，一个翻身?就掀开被子躺上了床。
推开门的欧千：“？”
栗冉：“”
“你?回来啦。”栗冉的半张脸蒙在被子里，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
“回来检查我的乖乖有没有好好休息啊。”欧千戏谑地进屋， 扫了一眼栗冉的手背，栗冉马上把手收进了被子。
“打完了，我就拔了。”栗冉的声音有些没底气。
欧千瞟了眼上方还?剩大半瓶的点滴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嗯你?去哪儿了？”栗冉半坐起来，转移话题。
“事情处理完了，回来陪你?。怎么， 看到我，你?不开心吗？”欧千慢悠悠地坐到床边， 细细地打量栗冉的脸。
“开心，开心。”栗冉讪笑， 躲避他直勾勾的视线。
“对了，栗子，你?有多久没交公粮了？”欧千突兀地道， 栗冉差点被口水呛到。
“啊？？？”
欧千笑眯眯地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我看你?身?体恢复得挺好的。”
一阵寒意袭上栗冉的背脊， 栗冉作势就要下床：“不， 我还?没恢复好， 这点滴还?得继续打，我去叫医生过来”话还?没说?完， 他的胳膊就被强劲的力?量给绊住， 整个人被按到床上！
“欧千”栗冉仰面躺在床上， 身?体陷入雪白柔软的被子里， 被摔蒙了， 有些茫然。
欧千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俊美不可方物的男人，长发随意蜷曲在额边胸前， 刚被盲目痴愚的力?量挡过一劫，凌厉疯癫的气质暂且被压制了下去，眼眶中的水雾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欧千冰凉的气息喷薄在栗冉的脸上，让他冷得发抖，下意识闪躲，却被欧千把脸扳正。
“栗子，这么久没见，你?把我忘了？”欧千的语气里是愤怒的调笑，“和你?身?边那几个过得挺好？”
“挺好、挺好”
“嗯？”
“啊不是，不好，他们没你?好，”栗冉被钳制得动?弹不得，有点欲哭无泪，“不是，是你?自己去忙了？能怪我吗？”
“我都是为了我们美好的未来。”
“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栗冉放弃挣扎地把脸侧过去埋在被子里，感受到上方那具身?体逐渐发热、发烫，欧千整张脸埋进了他的颈窝。
这触手怪，真缠人。栗冉无奈地想?，渐渐放弃克制，任由欧千挑动?他的情绪。
也许是太久没见，欧千显得格外热情，等到一切结束，病房的铁床都快散架了。
“栗子，你?这具身?体什么都好，就是维度太低。等着吧，我会帮你?升维的。”欧千的手指缠绕着栗冉的长发，嗓音缱绻带着余韵。
“欧千，说?点我能听懂的。”栗冉累得眼睛都睁不开。
“总有一天你?会懂的。”欧千顿了顿，倾身?上去在栗冉的额头印下一吻——
“老大，你?叫我去调查的事情，目前有了几个解决方案，我给您介绍一下？”小八的八只手全部放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响。
“说?吧。”人类形态的欧千坐在旋转椅上，长腿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眼前是白色荧幕，小八在上面放着自己做好的幻灯片，快速讲解着给栗冉“升维”的“方案”，为了显示高?端，竟然还?标了古英文?。
“升维，顾名?思?义?，是人类接触到超越常规物理和感知的存在，进而提升至高?于三维空间的状态。升维往往会带来疯狂、失控和不可逆的后?果。以下是一些可能的升维方式：”
【方案一：通过禁忌知识（Eldritch Knowledge）
*介绍：许多被遗忘的古老书籍和秘密教义?包含着非人类文?明留下的禁忌知识。这些知识能让人类窥见宇宙深处的秘密，包括多维空间的存在。然而，接触这种知识的代价往往是精神?崩溃，因为人类大脑无法承受如此?高?维的复杂性。
*过程：通过学?习禁书中的咒语或符号，人类可以打开通往高?维存在的门，获得超越当前维度的意识，甚至短暂与高?维存在对话。
*后?果：大部分人类无法适应这种新的意识层次，往往会陷入无尽的疯狂，甚至成为高?维存在的傀儡或工具。】
听到“傀儡”、“工具”的字眼，欧千微微皱眉：“小八，你?这方案的用语，立场不对吧。”
小八身?子一抽：“对不住对不住，我这是以人类视角写的，马上改！改成什么好呢”它急得抓耳挠腮。
“‘成为高?维存在的一份子。’”欧千道。
“对，一份子！老大就是厉害！”小八的触手比了个人类大拇指的手势。
“别彩虹屁，接着说?吧。”欧千白了他一眼，寻思这家伙怎么这么快就被人类同化了。
【方案二：通过外神?的干涉（Intervention of Outer Gods）
*介绍：世界上有许多超越宇宙维度的外神?可以轻易操控维度。通过某种仪式或契约，人类可以寻求这些外神?的帮助，将自己的存在从三维提升至更高?维度。
*过程：通过召唤仪式、献祭或向外神?献上忠诚，人类有可能获得短暂的升维。例如时?间和空间的主宰，尤其被认为能够让人类超越维度，甚至穿越不同时?间线。
*后?果：外神?的力?量超乎人类理解，升维后?的存在会失去原本的人类特征，可能会失去个体意识，成为外神?的使徒，甚至直接被“同化”到外神?的维度中。】
【方案三：通过精神?或意识的进化（Mind Expansion or Evolution）
*介绍：某些种族能够通过意识穿越时?间和空间，与其他生物交换身?体。通过类似的精神?进化，人类可以尝试将自身?的意识提升至超维存在。
*过程：这可以通过特殊的心灵训练、冥想?或利用某种收容物来达成，令人的意识摆脱肉。体。束缚，进入更高?维度的世界。意识升维后?，个体可以感知到其他维度中的存在。
*后?果后?果：意识可能会永远迷失在高?维空间，无法回到三维世界。升维的意识往往会带来异变，导致个体无法再与普通人类共存。】
【方案四：通过高?维实体的侵蚀或寄生（Infection by Higher Dimensional Beings）
*介绍：某些高?维存在可以通过直接“侵蚀”或“寄生”在人类身?上，将个体的存在扩展到更多维度。这种升维过程通常是非自愿的，类似于被高?维生物俘获并改造成新的生命形态。
*过程：人类接触某些高?维生物或外星遗物后?，可能会成为这些生物的寄主或奴仆，逐渐丧失人类的形态和思?想?，升维为更复杂的存在。
*后?果：人类会失去自我意识，完全被高?维存在控制，成为其扩展至三维空间的工具（小八：啊不是，“朋友”）。这种升维过程几乎无法逆转。】
【方案五：通过超科技（Advanced Alien Technology）
*介绍：某些古老文?明掌握了超越人类理解的科技，这些科技能够扭曲空间和时?间，甚至操纵维度。通过找到这些科技，人类可能被迫或自愿进行升维。
*过程：通过古代遗迹或收容物，激活某种升维装置，使人类生命形态转化为高?维生物。也有可能是通过穿越时?空的传送圈或仪器进入高?维世界。
*后?果：这种过程往往不可控，可能导致被困在多维空间，或者被不可名?状的力?量抹除，消失在时?间和空间的交界处。】
“所以，你?的结论是什么？”欧千听得有些不耐烦，这些科技他都摸不着头脑，听起来优缺点都有，而他唯一关心的只有栗冉能否稳妥地和他成为一个维度的存在。
“总结——”
“升维不仅仅是简单的进化，而是带有极大风险的转化，充满了未知和恐怖。高?维存在对人类而言往往是不可理解的，接触这些维度的代价几乎总是失去理智、生命或自我。因此?，升维在这个背景下更多是一种象征着接近‘真相’的危险旅程，而非一种真正的‘提升’或‘进化’”
欧千一巴掌打断了它：“说?人话。”
“意思?就是，不论哪种方法，嫂子都会有失控的可能，老大您能承担吗？”小八吐吐舌头。
第098章 替身
栗冉躺在床上， 百无聊赖地扯着煤球，一会儿把它拉长成面条，一会儿把它打成蝴蝶结。
虽说煤球的出现让他心里的不确定感减轻了许多， 可他还是有些纳闷——这个?地方真?的是地表吗？怎么哪儿哪儿都觉得很奇怪？
巧的是，他正觉得这片区域没?什么活人，他所在的病房立马搬进来两个?病人，言出法?随得吓人。
“欧千大?人最近在干什么？”隔壁床的两个?病人交谈起来，熟悉的字眼让栗冉停止了动?作，竖起耳朵听。
“听说大?人最近迷上了养纸片人， 天天盯着电脑屏幕不动?呢。”另一个?人说。
“纸片人？哈哈哈哈哈哈这什么说法?？”
“纸片人，顾名思义?， 就是低维的生物啰。长得再好看，也?是扁扁的， 不能从屏幕里走出来，让人亲亲抱抱。”
“你是说，欧千大?人爱上了一个?低维的人类？”
“嗯哼。”
“不能够吧， 据我所知， 欧千大?人心有所属。他从前是一位神祇的眷属， 为祂出生入死， 一身血肉都剐去了，大?家都说他对祂的感情超过了一个?信徒对神明， 反而像爱人。我不相信这位会移情别恋。”
“如?果我说， 这个?低维人类， 和那位神祇长得一模一样呢？”
“噢， 替身啊， 这我就理解了”
注意到栗冉在往他们这边看，两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直到栗冉再也?听不到。
栗冉低头若有所思，总觉得他们口中的“低维生物”正是自己。
他是“低维生物”，那和他同一病房的他们又是什么？
欧千把他当神明替身？？？
不知为何，栗冉的脑子里浮现一句“有几分?像他，是你的福气”，不由笑出声?。这举动?更让对面两人觉得奇怪，念叨了句“精神病”。
栗冉翻身下床上厕所，回来发现对面病床又空了。
栗冉：“？？？人呢？”
护士：“那两位已经痊愈啦，刚刚办好出院手续～～～”
栗冉：“这么快的吗？两个?人一起出院？”
“我申请出院！”
护士：“不行哦栗先生，您的身体?还没?恢复好，还得继续住下去～～～”
栗冉：“？？？谁规定的？”
另一边的观察室内，欧千叉着手骂骂咧咧：“小八你是猪脑子吗？你平白无故安排俩人投影到他身边干嘛？”
小八委屈巴巴：“老大?我这不是怕嫂子觉得奇怪吗？整个?世界就他一个?活人，我都替他瘆得慌。”
“你安排也?就算了，安排两个?嘴最碎的，呵呵。”欧千发出冷笑。
“所以我一听到情况不对，感觉把他俩撤离了”
“你撤离晚了！”
“老大?，那怎么办啊，嫂子知道了自己是替身，会不会寻死？”小八惊恐地张大?嘴巴，脑补了无数个?人类肥皂剧里男女主的吵架场景。
“我再说一遍，他不是替身！不是不是！”
“老大?”小八的眼神流露出一些心疼，“你不会真?觉得嫂子是真?神转世吧，真?神在咱们的时间线已经死了，现存的都是祂过去的残影。”
“闭嘴吧你，你的判断力什么时候比我强了。”欧千懒得和这小智障讲。
“好吧，老大?，你高兴就好，我怎样都是你的小弟，会支持你的。”
“等?我成神，我就能把他从低维救出来，回到我们的时间和维度里。”
“我和他，以后会长长久久的。”——
“看啊，这个?东西?身上，长了好多眼睛。”褐红色的触手生物分?泌着黏液，惊讶地张大?口器，呼唤着同伴。
在它的身前，是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水坑，一个?章鱼状的、站起来应该有一层楼高的生物躺在里面，浑身腐烂流着液体?，周围长满了寄生生物，以及想要蚕食它的小型捕食者。
“咦额，这么丑陋的东西?，多看一眼都要折我的寿，你到底是怎么忍受住的？”另一个?黑似一座山的巨物道。
【填满它、我想要填满它】一个?浑身长满触须的、留着粘稠脓液的生物没?有语言器官，用大?家都能感知到的心声?呢喃着。
“你可填满不了它，它身上没?有洞。”
【插进去、插进去！】
“插到哪儿去？除非——嘿嘿嘿嘿。”四周巨山般的生物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让气若游丝的章鱼怪物感到由衷的厌恶。
“把它的眼睛全部?剜去，不就有洞了！哈哈哈哈哈哈！不就有洞了吗！！”
“天才啊！真是天才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主意！”
“让我们动?手吧，剜了它的眼睛！”一个?肥硕的大?肉虫狂笑着，章鱼怪物感觉一个?锐利的尖刀般的东西?戳进了它的一只眼睛，一片视野瞬间一黑，疼痛让它的头脑一片空白，冷汗从每个?汗腺分?泌出。
凶手们接二连三地涌来，它拼命往地底钻去，试图躲过这场恶意的霸凌，却总是钻到一半被蛮横地扯出来。它被粗暴地甩到空中，又重重地摔到地上！
疼、好疼，每只眼睛逐一被戳瞎的感觉，好无力。
黑暗，逐渐扩大?的黑暗。
“太多了，太多了，这家伙眼睛怎么这么多？到底怎么进化出来的。”
“怪物都嫌它太怪物了哈哈哈哈。”
“娘也?，累死爷了，爷不管了，先爽了再说！”
“处理干净了再说啊别急！”
“填满它、填满它……”
脓液从失去眼球的眼眶注入，单薄如?纸的章鱼身子鼓成了一个?气球
“滚！肮脏的家伙们，别脏了我的眼！”多么动?听的声?音啊，声?音的主人，为什么会经过，停留在这里。
简直像为它量身定制的神迹。
而那位神明只是短暂地停驻了一会儿，淡淡地给了它一个?眼神，没?有怜悯也?没?有关心，就那样漠然地走开了。
巨鲸形态的，黑色的庞大?存在，笼罩住半边天，给那些生物巨大?的压迫感，却让它感到安心。
好想依靠祂。
如?果可以，请让我为祂付出一切吧，就用我这残破的身子，如?果祂不嫌弃的话。
“欧千，醒醒。”清润让人安心的声?音将欧千从黑暗中唤醒，欧千半坐起来，发现自己脸上全是水，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你做噩梦了？”眼前英俊男子关切的脸与记忆中的神明重合，欧千一时不知哪里才是现实。
“邪恶物也?会做噩梦？”栗冉纳闷，“让我想想，能让你们邪恶物都害怕的，岂不是怪物中的怪物？”
欧千低头，干笑了几声?，仿若自嘲：“是啊，是怪物中的怪物。”
他缓了缓，故作轻松地伸手牵住栗冉的手：“你最近在医院，有听到什么流言蜚语吗？”
栗冉装傻：“没?啊。”
“听到了也?不要信，不要往心里去，知道了吗？”
“我记性很差的，只记得住一日三餐，别的事?情和我无关啰。”
其实栗冉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有蹊跷，欧千对他的态度有蹊跷，但他确实懒得管。
敌不动?，我不动?呗。替身不替身的，好像也?不影响啥，他和欧千不是照样睡在一张床上，就像现在这样？
欧千看他这么淡定，反倒不乐意了：“你一点不介意我对你是否真?心？”
栗冉食指向内指向自己：“我吗？”
“是啊，你不怕我有事?瞒你，存心骗你？”
栗冉再次确认，满头问号：“你说我吗？”
欧千的脸都快气白了：“你真?不介意是吧！你还真?是个?渣男啊！”
“你看你，又生气。你到底想让我介意还是不想让我介意？如?果你想让我介意，那我介意一下也?不是不行，虽然我确实不介意但是你有要求尽管提啊。”
“我主动?提的，有什么意义?？”
栗冉沉默了一会儿：“欧千，你有时候真?的很矫情，我搞不懂你。”
“呵，睡觉。”欧千气得翻身背过去。
栗冉轻笑一声?，从背后抱住他，低头去看他的脸：“怎么啦？逗你几句，真?生气啦？”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那样对我，我相信你啊，所以不会怀疑你的动?机。”
“虽然你和我不是一个?族群，但你大?多数时间，对我还挺好的”
“至于我俩的关系，我倒是想通了一点，爱情的发生，有时候并不一定要和立场绝对一致。”
“你有你必须要做的事?，我也?有我无法?割舍的立场。我坚持自我又不是不爱你了。”
欧千渐渐地转过身，盯着栗冉的脸。经年不见，栗冉变得成熟许多，在外人面前会是不苟言笑的将军，但永远是他的栗子。
“消气啦？”
“本来就没?生气。”
“哦是做噩梦了。”
“对，和你没?关系。”
“那以后可不可以不要随便发脾气了？你生气的样子，真?有点吓人。”
“吓到你了？”欧千有点内疚。
“是啊，差点就要不理你了。”
“那你不理我呗。”
“谁叫你老公脾气好呢？”栗冉笑嘻嘻地，把手往下伸去，欧千克制不住地咽了下口水。
“你今天不听话，我要好好惩罚惩罚你。”
第099章 信仰
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 沉闷得令人窒息。阳光被?厚厚的云层挡住，微弱的光线散射在街道?上，像是尘埃在空气中?无力飘浮。
不久前刚建成的六号基地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一切看似如常，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抑，死亡的气息在慢慢渗透。
人们?的眼神空洞而麻木，步伐缓慢机械，仿佛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
眼前的景象让连幼铃感到异常的恐惧，这种?诡异的日常让他?几乎要崩溃。
连幼铃是少数几个没有被?最近那种?神秘力量控制的人之一。
他?茫然地看着周围那些如行尸走肉般的人们?， 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这种?无知觉的疯狂让他?感到绝望和无助，他?从街道?徘徊而来， 要赴沈神赐和元珺的约，之前路上的景象他?还历历在目， 越来越让他?难以接受。
——路边的咖啡馆里，一个男人正用小刀划开?自己的手掌，而旁人只是淡然地喝着咖啡， 甚至有些面带微笑。
终于走到那片繁茂的花园， 连幼铃甩了甩脑袋， 似乎这样?就能把脑子里的恐慌甩去。
沈神赐和元珺正站在那里说话。
连幼铃急匆匆地跑过去， 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也许沈神赐能阻止这一切。
沈神赐曾经是地心最温和仁爱的王储殿下?，现在也一直以爱民如子而闻名。
连幼铃怀着最后的希望远远地喊：“陛下?， 救救大家！你不能让他?们?继续这样?下?去！”
然而， 当他?接近时， 却看到元珺正用锋利的剪刀缓缓割开?自己的手臂。
鲜红的血液在他?苍白的皮肤上蜿蜒流淌，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 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安宁。
沈神赐就站在他?面前，眼神冷漠， 仿佛在欣赏一场仪式。他?没有阻止，也没有流露出一丝怜悯。
连幼铃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难以理解眼前的景象：“陛下?！他?是你的爱人！你怎么能看着他?这样?？”他?几乎要哭出来，眼神中?充满了哀求。
可?沈神赐只是淡淡地看了连幼铃一眼，语气中?没有一丝温情?：“这正是他?该做的。这不是痛苦，而是信仰的彰显，是通往更高真理的途径。”他?的声音冷静而坚定，那曾经温和的语调如今变得冰冷无情?。
连幼铃几乎要崩溃了：“这不是信仰！这是自我毁灭！”他?抓住沈神赐的衣袖，用力摇晃着，试图让他?恢复理智。然而，沈神赐的目光却依旧深邃而冷漠，他?轻轻推开?连幼铃的手，他?的挣扎毫无意义。
“我们?已被?召唤，幼铃，”沈神赐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某种?狂热的虔诚，“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在痛苦中?接近祂的意志。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得到祂的恩赐。”他?的眼神空洞中?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狂信，那是被?某种?不可?见力量彻底改变的标志。
连幼铃无助地看着沈神赐，泪水在他?的眼中?打转。他?知道?沈神赐已经彻底迷失了，那种?狂信占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情?感。他?转向元珺，试图阻止他?继续自残：“元珺学长！求你清醒一点！你这样?做没有意义！”
但元珺只是无声地笑了笑，眼神中?充满了对未知力量的顺从和痴迷：“神赐说得对，痛苦是接近祂的唯一途径，小幽灵，你无法理解。”
连幼铃痛苦地捂住脸，他?知道?自己无力改变眼前的一切。这种?冷漠的自我毁灭让他?感到绝望。他?几乎要放弃了，但心中?的最后一丝力量驱使着他?想要继续尝试阻止这些人——他?不能就这样?看着人们?走向深渊！
不远处的广场上传来了喧哗声，那是更多麻木的人群正聚集在一起。
成千上万的民众聚集在一起，他?们?静静地站着，目光中?带着痴迷和盲目的信仰。
沈神赐从花园中?走出，缓步登上广场中?央的高台。他?的面容依旧俊美，但眼中?那种?狂热的光芒变得愈发强烈。人群望向沈神赐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拜，他?们?仿佛在等?待着某种?神圣的启示。
“你们?被?召唤了，”沈神赐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你们?必须奉献出自己的血肉。只有通过痛苦，你们?才能真正接近祂的伟大意志。不要畏惧，这是你们?信仰的归宿。”
人群中?，一名年轻的母亲抱着婴儿，听到沈神赐的声音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她抱着孩子走到台前，低声哀求：“陛下?，我们?真的必须这样?做吗？”
沈神赐冷冷地看着她：“这是信仰的试炼，是通往更高存在的必经之路。地球，以及地表人，唯有如此才能超脱于现在的维度，借助祂的力量，才能真正地摆脱危险。”他的话语充满了冰冷的决绝，那是被信仰彻底侵蚀后的狂热。
连幼铃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眼中?满是惊恐和愤怒。他?冲到沈神赐面前，大声喊道?：“学长，你不能这样?！你看看清楚他?们?是谁，他?们?是你最爱的子民，你怎么忍心看着他?们?自我毁灭？”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恳求，杭麒从人群中?跑出来拉他?，却怎么也拉不动。
“铃儿，回去吧。”杭麒的声音克制中?带着颤抖。
“我不会回去的。”连幼铃决绝地沉声。
沈神赐没有回应，只是冷漠地看着两人。他?的目光中?不再有任何人性的光彩，而是充满了一种?无法动摇的狂信：“这不是毁灭，是献。祭，是信仰的最高形式。我们?必须用鲜血证明自己的虔诚。”
连幼铃愤怒地摇头：“这不是信仰！这是疯狂！”他?试图爬上前去拉住沈神赐的手，却被?沈神赐用力推开?，那种?冷酷的力量让连幼铃几乎摔倒。几个士兵上前打算架走连幼铃，却被?杭麒呵斥下?去：“我看谁敢碰他?！”
与此同时，元珺缓步走到台前，手臂上鲜血未干，他?的目光依旧空洞，但脸上却露出一种痴迷的微笑。
元珺的声音轻柔而虚弱：“神赐，我们?的献。祭还不够，还要更多的血……”
沈神赐望向元珺，眼中?浮现出一种?近乎满足的光芒。他对着人群大声说道?：“看吧，这就是你们?的信仰典范。痛苦是通向祂的唯一桥梁。不要害怕，这是你们?的使命！”
人群中?，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响应沈神赐的命令。他?们?相互模仿，用手中?的刀片和石块开?始动作。
鲜血如河流般从他?们?的手腕、手臂和额头上涌出，地面被?染成一片猩红。那些人脸上没有痛苦，反而带着虔诚的微笑。他?们?抬头望向天空，嘴里依旧低声念诵着那无形的祈祷，仿佛这是一场神圣的仪式。
连幼铃绝望地看着这一切，他?的呼喊和劝阻都变得苍白无力。他?无助地望向沈神赐和元珺，眼中?满是痛苦和哀求：“你们?忘了大家为?什么要到地表来吗？为?什么连这一点人性也失去了？”
沈神赐的目光依旧冰冷，他?握住元珺的手，缓缓说道?：“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幼铃。只有通过无尽的痛苦，我们?才能找到信仰的真理。”
连幼铃的泪水忍不住滑落，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唤醒这两个人了。他?们?的灵魂早已被?狂热的信仰吞噬，只剩下?空洞的躯壳和对“祂”的盲目崇拜。
在人群的狂热祈祷声中?，天空变得更加昏暗，一道?隐隐的低沉声从遥远的虚空传来，带着潮湿的腥气，仿佛是深海中?的怪物在回应着这场疯狂的献。祭。
整个世界似乎被?彻底淹没在信仰的黑暗中?，那是一个无尽堕落的深渊，是被?盲目信仰吞噬的毁灭性结局
栗冉站在病房的电视机前，怔怔地目睹着地表发生的一切，还没作出反应，屏幕就被?人关掉了。
“栗子，你在看什么？”栗冉转过身?，正对上欧千那双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睛。
栗冉干笑了几声，其实他?早有预料，他?知道?自己待的地方不是地球，欧千也不可?能会真的愿意和他?在地表和和美美的生活，他?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也还是不能了。
“放我回去。”栗冉淡淡道?，再多的争吵都是无用，他?只有这一个诉求。
“不可?能的栗子，我只是暂时将你存放在【1064-计算机】里，等?我找到帮你升维的办法，你就会脱离这群低级的生物了。不要回地球，地球的一切，现在已经与你无关了。”
“你是说，我在计算机里。我的肉。体已经不存在了？”
欧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隐痛，试图安慰栗冉：“只是暂时的，你看就算没有身?体，你在这里，我们?不也同样?能触碰到彼此吗？没有任何区别。”
“那么，如果我的意识在计算机里消失，我就会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对吧。”栗冉勾起唇角。
欧千条件反射地沉声：“你想干什么？栗子，我警告你，不要妄动。”
“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想回地球而已。”栗冉倔强地望着他?，不知从哪里摸出把手术刀，对准自己的脖子。
“我的同伴都在那里，我打不过你，只能用这种?方式和你‘商量’。”
欧千怒极反笑：“栗子，你是算准了我舍不得你受伤？”
“我什么也没算，只是我如果回不去，留着这里也没有意义。”
“我会替你处理这件事，在此之前，你给我安安稳稳地待在这里。”欧千满脸阴鸷，转身?便要离开?。
“你去哪儿？”
“去你的地表。”欧千回头扔下?一句。
第100章 002
战场早已被黑暗与混乱吞噬， 满是硝烟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与腐臭气息，令人窒息。厚重的?烟雾如?绷紧的?绸缎，遮蔽了微弱的?天?光， 四周的?一切都笼罩在阴沉的?昏暗中?，分不清昼夜。
地面满是焦黑的?痕迹与裂痕，被烧灼的?土地散发出阵阵热气，脚踩上去仿佛还能感觉到余烬的?微弱温度。那些深浅不一的?裂隙如?同噩梦般蜿蜒交错着，将怪物的?影子?和挣扎的?人影吞噬其?中?。
在远处，破碎的?防线犹如?倒塌的?墙壁， 掩体早已失去了意?义，露出被邪恶物利爪撕开的?深深抓痕。残破的?旗帜被撕成了破布， 夹杂在飘散的?烟尘中?无声地晃动?。
空气中?，浓重的?硝烟几乎阻塞了呼吸， 隐约还能听到被压抑的?咳嗽声和呻吟声——那些幸存者蜷缩在掩体后，试图喘息片刻，手?却仍紧握着沾满血污的?武器， 目光呆滞又绝望。
前线的?声音嘶哑而?紧迫， 时而?传来几声急促的?呼叫， 然而?更多的?是带着绝望的?战斗声与痛苦的?喊叫， 像一首不和谐的?葬歌在战场上回荡。每一个人都筋疲力尽，原本的?队伍早已被冲散， 如?今每个人都在孤立无援中?独自奋战。血泊与残肢随处可见， 尸体横陈在地上， 尸骸被天?外而?来的?邪恶物践踏、撕裂， 甚至被直接吞噬。
一只形如?巨蜈蚣的?怪物在战场上蠕动?着， 满身尖锐的?鳞片将靠近它?的?人瞬间切割成血肉模糊的?碎块。它?那张满是尖齿的?口器疯狂地咀嚼着残骸，吞咽的?声音夹杂在刺耳的?吼叫之中?。另一类邪恶物拥有几条犹如?触手?般的?手?臂， 它?们将周围的?一切卷入腐蚀性的?口中?，吞噬殆尽。数人倒在它?们身下，带着死前的?惊恐与不甘，眼中?残留的?绝望在暗淡的?火光下闪烁着。
就在这片地狱般的?战场中?，鞠秀静默地走来，身披着被血染红的?长衣，目光穿透重重烟尘。
他的?脸庞在昏暗的?烟雾中?显得异常平静，仿佛周围的?一切暴力与杀戮都无法撼动?他内心的?坚持。他每走一步，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震动?，那些正在嚎叫的?邪恶物仿佛有所察觉般略微迟疑，转过头，看向这位沉默的?闯入者。
周围残存的?战士看到他的?身影，眼神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有的?带着一丝希望，有的?则是痛苦地闭上双眼，似乎不敢相信援军竟会在这种?绝境中?出现。然而?指挥官们的?到来并?没?有带来什么安慰的?言辞，鞠秀的?表情?冷静如?水，只是向前，冷静地踏上被血与硝烟覆盖的?战场，直面无穷无尽的?怪物潮。
原以为这种?为邪恶物而?生的?组织会在地表解散，没?想到现在又派上了用场。
在暗夜与地狱般的?战场上，鞠秀站立不动?，仿佛一尊沉静的?雕像。尽管周围的?怪物正潮水般逼近，他那张柔美的?脸庞却没?有丝毫动?摇，反而?透出一抹坚毅的?平静。他的?面容虽精致如?瓷，但眉眼间散发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着，冷静地观察着敌人的?动?向。深黑的?眼眸中?犹如?暗夜般深沉，仿佛能吞噬掉这片混沌战场上的?一切恐惧。
他的?胸腔微微发光，剑便马上被他手?持。刀刃流动?着深邃的?黑光，像是他自身的?另一部分。
鞠秀没?有大喊怒吼，甚至没?有皱眉，只是冷静地低声提醒身边的?路笑轩：“注意?你的?右侧。”这寥寥几个字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冷静力量，让身旁的?兄弟们在焦灼的?战斗中?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嗯！知道了！”即使是现在，路笑轩的?表情?仍是开朗向上的?。
鞠秀微微点头，轻轻闭上眼睛，路笑轩感受到他微微忍痛的?长眉蹙起，却没?法帮到他什么。收容物的?力量燃烧在鞠秀的?血肉中?，从他的?胸腔缓慢飘出，悬浮在空中?。与此同时，邪恶物们依旧如?无止境的?潮水般涌来。
“怎么会这么多？它?们都是哪里来的?？”路笑轩有些慌张。
“外域来的?，地表被神秘的?存在盯上了。”鞠秀淡淡回答，路笑轩惊讶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记忆中?胆小怯懦的?女孩子?一样的?朋友，一夕之间长大了，成了坚韧的?、能独当一面的?男人。
“地表会就此覆灭吗？就像人类下到地心之前一样？”
“我不知道。”鞠秀道，他能做的?，只是尽自己所能守好地表。
在栗冉回来之前
突然，一只长满尖刺的邪恶物从后方扑向鞠秀，尖爪闪着锐利的?寒光直逼他的?背部！
鞠秀眼中?没?有一丝慌乱，他微微侧身，轻巧地避过致命一击，随后手中的刀刃流转出一抹冷光，迅速划向邪恶物的喉咙。
动?作干净利落，邪恶物无声倒下，化为一滩腐烂的污迹。鞠秀轻轻将长刀在空气中?挥动?，甩掉上面溅上的?黑血，冷静得仿佛这不过是一场日常的训练。
路笑轩也不甘示弱，从空中挑了把趁手的武器，充满爆发力地冲入邪恶物群。他的?匕首在手?中?挥舞，银光闪烁，将邪恶物的意识搅得混乱无比。
路笑轩回头看了一眼鞠秀，他的?眼神透露出一丝焦虑：“阿秀，邪恶物太多了！”然而?，鞠秀的?回应只是轻轻颔首，沉声道，“我们坚持住，彼此保护，邪恶物并?不是无懈可击。”
这平静的?话语传达了一种?坚定，虽然不知道鞠秀心中?的?坚定是为何?而?生，路笑轩却定了心神，他咬牙点头，继续投入战斗。即使四面八方的?邪恶物疯狂扑来，鞠秀的?沉静依然如?磐石般，给予了指挥官和士兵们继续战斗的?力量。
一只巨大的?触手?怪物慢慢浮现，它?的?身体盘踞如?山，粗大的?触手?布满了尖锐的?骨刺。红色的?眼睛密布在触手?之中?，散发出一股极度的?压迫感。触手?如?黑色的?闪电般猛然袭来，空气中?带着腐蚀的?气味，令人作呕。
鞠秀没?有一丝退缩，冷冷地注视着那邪恶物，眼神平静如?湖。他轻巧地闪开触手?的?重击，几缕被撕裂的?发丝飘落，却更衬出他那张阴柔的?面容在战火中?显得愈发冷冽。他缓缓抬起刀刃，漆黑的?刀刃如?同深夜般吞噬着一切光线。刀身符文微微亮起，带着无法抗拒的?死亡气息，似乎在回应他的?意?志。
鞠秀以最小的?动?作躲避触手?的?攻击，他的?步伐轻盈而?精准，仿佛在翩然起舞。面对这头巨兽的?疯狂攻击，他始终保持冷静的?节奏，不急不躁。在一个瞬间，鞠秀的?手?猛地一扬，剑刃划出一道黑色的?弧光，刀锋精准地切入巨怪的?触手?根部，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带着腐烂的?气味在空中?弥漫。
邪恶物嘶吼着痛苦地后退，试图再次用触手?将鞠秀困住。然而?，他面色如?常，丝毫不被怪物的?挣扎所影响。随着他一步步逼近，鞠秀刀刃上的?符文逐渐亮起，将刀刃覆盖在一层幽暗的?光辉中?，仿佛是他本人的?意?志在牵引着死亡的?降临。
鞠秀站在邪恶巨大的?身影下，轻声自语道：“结束吧。”他双手?握紧刀刃，注入全身的?力量，将刀直直刺入巨怪的?头颅，带着黑暗符文的?力量将其?灵魂撕裂。邪恶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如?山崩般倒下。
尘土飞扬中?，鞠秀面无表情?地从怪物尸体上踏过，眼神依然冷静、内敛。
“神赐陛下带的?人呢？”
“他不会带人了，他忙着献。祭呢。”
“你是说，这些东西是他招来的?？怎么可能！他可是我们的?陛下！！”
“不管你相不相信，事实已经是这样，除了基金会，以及基金会管辖下的?指挥官们。还有……栗冉将军的?余部，没?人会违抗陛下的?命令。”
“栗冉将军都不在了，军队还是听他过去的?指示，坚持对抗邪恶物，陛下应该很愤怒吧……”
鞠秀想起自己在军营度过的?几天?，想到栗冉那令人臣服的?威信，只喃喃：“军令如?山。”即使是王权，也改变不了军士们出生入死的?忠诚。
“我们过去吧。”
就在指挥官、基金会与军队稍汇聚的?瞬间，战场的?另一端传来地动?山摇的?震响。更多的?邪恶物如?同无边的?黑暗浪潮般涌来，笼罩了视线，空气中?充满了血腥的?气息。
路笑轩已经满身是血，双臂因为长时间的?战斗而?微微颤抖；揭晓昙喘着粗气，收容物戒指的?使用让他体力几近透支，连握棍的?手?都有些发颤；许藐的?身影在邪恶物之间晃动?，脸色苍白，眼中?却依然透出冷冽的?光芒；连幼铃的?防护服上满是裂痕，但他始终坚定地守在前线。
鞠秀缓缓扫视了一圈战场，尽管他的?兄弟们已是满身伤痕，却没?有一个人打算退缩。他平静地看着前方，握紧刀刃的?手?更加坚定。
黑暗继续逼近，邪恶物依然源源不绝地向他们袭来。鞠秀和路笑轩对视一眼微微点头，目光深邃而?冷静。他没?有高声喊叫，只是用低沉的?声音道：“一起上吧。”
在鞠秀冷静的?号召下，地表战士们再次无声地调整阵型，准备迎接下一波更为猛烈的?攻击。邪恶物的?咆哮声撕裂空气，战场被黑暗所吞噬，黑雾之中?，欧千一脸凝重地走出来，鞠秀眯紧了狭长的?双眸。
计算机内部，栗冉呆坐在病床之上，思考自己该怎么逃出这个纸片般的?地方。
病床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栗冉呆滞地望过去，瞳孔却是一震。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他的?容貌带着一种?致命的?美感，恍若从梦魇中?走出的?鬼魅。
那人拥有一头银白如?雪的?长发，垂落到腰间，发丝细软如?丝绸，反射着微微的?冷光，在昏暗的?空气中?带着一丝诡异的?荧辉。每一缕发丝都如?白雪般无暇，散发出冷冷的?光芒，仿佛是深冬中?孤冷的?月光，令人感到遥不可及的?寒意?。
他的?五官精致到几近完美，脸部线条如?同精心雕刻般柔和而?匀称，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让人觉得脆弱而?易碎，甚至隐约能看到血管如?青色的?丝线潜藏在肌肤之下。他的?双眸则是蛇一样的?金黄色，眼角微微上挑，眼中?带着一种?戏谑又怜悯的?神情?，仿佛洞悉一切，却对一切都不屑一顾。那对金眸闪烁着冷酷、睿智的?光泽，让人不禁感到被看穿的?压迫感。
最重要的?是，这张脸，和欧千长得一模一样。即使是第一次见欧千，栗冉也觉得美则美矣，并?没?有今天?见到此人的?感触之深。
栗冉注视着他，在他的?目光中?感到一种?无法抗拒的?引力，眼前这份美丽会将他引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吗？他不知道。
“你想出去吗？我带你出去。”男人唇色偏淡，但带着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柔软弧度，唇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随时准备低语出致命的?诱惑。他脸上的?微笑让人无法轻易移开视线，却也让人忍不住背后发凉，那微笑背后应是隐藏着无尽的?黑暗与恶意?。
“怎么出去？”
“我带了笔记本电脑。”男人整个人影优雅如?夜晚盛开的?白花，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魅惑，他的?姿态随性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漠。他拉来椅子?，翘起二郎腿，打开笔记本电脑，很快找到名为【栗冉】的?文件。
“你想去哪儿？”男人问。
“你是谁？”栗冉死盯着这个和他爱人拥有同样一副面容的?男人。
“你可以叫我002，”002的?指头触碰着屏幕，选中?【栗冉】，“你想去地球？”
“嗯，我要回地表。”管他是谁，先走再说。
“好哦。”002笑得轻松，细长手?指一拖，便将【栗冉】拖入了【地表】的?文件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