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行远此人先前是个小乡村里的读书人,寒窗苦读数十载,一心想着考取功名。
但奈何天下不太平,为了躲避战乱,黄行远随着逃难的村民一路往边境跑,路上死伤无数,要么病死、要么就是饿死,横竖都是个死。
黄行远咬牙,饿得最狠的时候连树皮也啃过,就这么磕磕绊绊地来到了东夷。
考取功名什么的不用想了,先活着吧。
到了东夷,他以为总算能过上安稳日子了,没想到东夷的首领也是个脑子有病的,没事就去惹实力最强横的北狄。
这下把北狄的火挑起来了,内部也乱成一团,黄行远掐指一算,还能咋地,继续跑吧。
无根浮木,何以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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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黄行远眼中“对此习以为常”的众人看似面不改色,实则心里都在默默腹诽。
殿下才来了几日,这么快就将首领拿下了?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恐怖如斯。
沈玉竹手里捧到拓跋苍木递来的热茶后,赛罕给黄行远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可以开始说了。
“东夷现在似乎有两大势力,一个就是现任首领,还有一个是个年轻人,我没见过,不过他的名字好像叫什么陈泽,应当是个中原人。”
黄行远环顾四周,又接着道。
“这个陈泽是个有脑子的聪明人,从前年开始,就时常用自己的名义给东夷附近的村民送过一些粮食,让大家伙都感激他,也知道了有他这么个人。”
“而后他又得到了现任首领的赏识,成为对方的左右臂膀,再后来,他们似乎是观念不和闹了什么矛盾,就乱起来了。”
黄行远知道的就这么多,他说完端起桌上的水罐倒了碗水大口喝着。
他本以为说完话这些人会打发他离开了,没成想沈玉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问了句没什么关联的话。
“你从前读过书,应当是会读书写字的吧?”
黄行远点头,不明白殿下突然提到这个做什么。
“最近我想让北狄人都学会中原语,最好是还能写几个字,你可愿意留下当个教人读书写字的先生?”
沈玉竹眼含笑意,北狄人数众多,柳青一个人教起来难免吃力。
虽说学中原语是为了通商,但通商要去往各处,不可能只组建一支通商团队,自然是会的人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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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行远正愁之后不知道去哪,眼见着一个天降的馅饼砸在他的脑门上。
他正想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就对上了拓跋苍木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他连忙收敛表情,沉稳地拱手,“小人愿意。”
沈玉竹瞧出些眉眼官司,他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拓跋苍木,“首领觉得如何?”
拓跋苍木虽然看这黄行远不太顺眼,但心里也明白沈玉竹的意思,“就这么办吧。”
黄行远料想接下来他们自己人应当会商量一番,也没他什么事了,正想告退,就又听见沈玉竹叫住他。
“在来北狄的路上,你曾说北狄首领杀人如麻,我想知道,这是从哪听来的?”
沈玉竹此话一出,赛罕与乌日娜等人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拓跋苍木脾气不大好的事在北狄说说只能算是族人间的谈笑。
但若是传了出去,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黄行远犹豫地想要开口,但又怕拓跋苍木一个不满将他斩了。
赛罕看出他的顾虑,“无事,先生尽管说。”
“大家伙都是这么说的,但若是要问从何时开始,大约就是首领杀了北狄的前任首领之后……”
说到这,黄行远欲言又止,沈玉竹直言,“不论你说出什么,我都保你无事。”
黄行远放下心来,“我觉得源头应当是北狄人自己,可能有一部分人对首领现在的作风行为不满,又或是前任首领的追崇者,所以才散播出这些话,说得多了,便也越传越远。”
“至于他们的目的,可能是想先从名声上打击首领,之后想要做什么便容易得多。”
黄行远忐忑地说完,就看见沈玉竹突然笑了一下。
沈玉竹握紧茶杯,所以北狄的内部问题其实仍旧没有解决,分裂的部落重回只是解决了一部分问题罢了。
都兰他们至少对拓跋苍木没有包藏祸心,但这看不见的人,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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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什么!”
哈日朗拍桌而起,他听不下去了,北狄人最是在乎团结,这中原人简直在胡言乱语。
黄行远话都说完了,这会儿也不怕了,梗着脖子说道,“是不是这样,其余人自有想法。”
“哈日朗,这位先生说的不无道理。”乌日娜叫住他,让他坐下。
“从前我们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言辞太过放纵,才会导致外族人对首领造成误会。”
赛罕也摸着胡须点头认同,“乌日娜说得对,这件事也有我的问题,我从没管束过族人对首领的言谈。”
哈日朗闻言泄气地重新坐下,“我也有问题,不该总是和族人开首领的玩笑。”
等到他们都把自己反省了一遍后将目光看向拓跋苍木时,居然发现最该忧心的这人居然,在玩殿下的头发!
拓跋苍木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手指悄悄地缠绕着沈玉竹散落在肩上的碎发,一圈圈地绕。
注意到大家都用一言难尽地眼神看向他时,拓跋苍木挑眉直视回去。
沈玉竹偏头,见状额角一抽,伸手将自己的头发从拓跋苍木的指间拽出来,没好气地问他,“首领,对此你有什么看法吗?”
拓跋苍木没什么看法,别人怎么看他关他什么事。
“我认为这些无需在意,还是等东夷的情况稳定下来我们再商议别的事。”
沈玉竹知道他口中别的事就是指攻打东夷一事,这人脑子里除了打打杀杀就能不能有点别的?
赛罕坐不住了,他语重心长地对拓跋苍木道。
“首领不可轻视此事,眼下虽看不出什么,但若是任由其发展而我们什么也不做的话,假以时日终成大患。”
拓跋苍木没头发玩了,只能将手规矩地搭在扶手上。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放眼看去天下,谁又有什么好名声?也就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士族子弟和迂腐书生才会在乎名声这种东西。”
这大言不惭的话语惹得黄行远暗自咬牙,迂腐书生怎么了?书生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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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苍木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不在乎,他也有实力不在乎。
赛罕见他说不通这人,只能将求助的目光落在沈玉竹身上,殿下你快劝劝他啊!
沈玉竹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可若是我在乎呢?”
“首领既然知道士族子弟迂腐书生在意名声,可我是皇室,自然更是在意,我与首领现在互为一体,他们这样看待首领,又该怎么看待作为你身边人的我呢?”
在场众人在心里直呼殿下威武!
拓跋苍木眨了眨眼,瞬间哑然,满脑子都是沈玉竹刚才说的互为一体和身边人。
他轻咳一声,丝毫没有当众反悔的不好意思。
“……既然殿下在意,那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