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们首领让我明天就开始干活,然后用来以物换物,获取日常所需的食物?”

    沈玉竹在手心掐了一把后,才堪堪维持住正常的表情。

    不是,拓跋苍木有病吧!

    赛罕将话带到,他看着眼前病怏怏的沈玉竹,斟酌道,“殿下不用忧心,我会尽量为您安排一些简单的活。”

    柳青忍不住问道,“我一个人不能干两份活吗?”

    她家殿下从小金尊玉贵地养着,十指不沾阳春水,哪会做什么活。

    原本当然是可以,但赛罕看先前拓跋苍木那意思,至少近期是不会同意了。

    “最好还是由殿下来做。”赛罕为难地看着他们。

    沈玉竹算是看明白了,这拓跋苍木就是看他不顺眼,想给他个下马威,故意折腾他。

    难道前世的时候,皇兄也是这么被折腾的吗?难怪后来对方会与拓跋苍木起冲突,这样的日子谁能受得了。

    想到先前下定的完成任务的决心,沈玉竹握紧拳头,不就是干活吗?他忍,暂且不与拓跋苍木计较。

    沈玉竹保持微笑,“好的,我明白了,可以问一下您打算给我安排什么活吗?”

    关于这个问题,赛罕在来沈玉竹所在的帐篷之前就已经思虑周全。

    北狄男子们平日干得气力活定是不能让沈玉竹做的,女子们的做的则都较为轻松,适合对方。

    “殿下明日可早起前往东面的树林采摘野果,柳青姑娘也随同一道。”

    赛罕安排好后向他们告辞。

    柳青放下帐篷的门帘,转身看向沈玉竹,“殿下不必担心,明日我多采些分给殿下,这北狄还真是不懂尊卑礼数,殿下切勿放在心上。”

    她知道沈玉竹心中不满,于是劝慰开解他。

    沈玉竹轻叹口气,他端详着柳青,她已经不再如自己小时候那样年轻,笑起来时眼角依稀可见皱纹。

    沈玉竹抿唇,一时间情绪复杂难言,“柳青,我执意要来北狄,你会不会怪我?是我让你受苦了。”

    柳青闻言惊讶地抬头,眼神责备,“殿下这说的是什么话?奴婢怎么会怪您,殿下在哪,柳青就在哪。”

    沈玉竹更觉愧疚,但他和柳青之间无需多言,他会在北狄保护好对方,就像小时候柳青保护他一样。

    *

    赛罕安排好后回到主帐复命,他刚走到帐篷外就听见里面传来牧仁的声音。

    “首领,我方才听说您让人将巡逻保护的士兵撤回。”

    牧仁神色焦急,眼下北狄与皇室结亲,本就受到其余各部落的关注,正是树敌的时候,如若将士兵撤回,那些分散驻扎的族人岂不是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拓跋苍木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他方才沐浴过,此时敞着衣袍,微卷的长发被一股发绳拢住垂在身侧。

    但哪怕是洗了冷水澡,拓跋苍木心底的灼热郁气也没有被驱散半分。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拓跋苍木幽蓝的眼眸比往日看上去更为阴沉黯然,再没了昨日赶路时的爽朗明亮。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牧仁时,哪怕是久经战场的牧仁也忍不住垂下眼。

    牧仁知道,首领这是已经对他不耐烦了,但有些话他却不得不说,哪怕首领要砍了他,像对待前任首领的心腹那样。

    “首领现在正是需要收服人心的时候,我们缺少人马,倘若分散的族人愿意归顺,这于首领而言是极大的好事。”

    拓跋苍木哼笑一声,“牧仁,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为何不愿意归顺吗?”

    帐篷外的赛罕听得心惊胆战,见势不妙连忙掀开帐篷走进,“牧仁,你回来后是不是还没去见你的妻子,方才娜兰索还在问我你在哪。”

    牧仁一愣,转头看向他,是了,他还有妻子,他并不是独身一人。

    满腔的热忱被迎面泼了盆现实的冷水,牧仁茫然地站在原地。

    赛罕连忙推搡着他的胳膊往外走,“快回去向娜兰索报个平安。”

    直到将人推出帐篷看人离开后,赛罕才摸了摸他花白的胡须重新回到主帐。

    拓跋苍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赛罕,你不用担心我会对牧仁做什么,难道在你心里我是那种是非不分见人就杀的人么?”

    “首领多虑了,我怎么会担心这种莫须有的事。”

    赛罕特意将门帘拉下,这位慈祥的老者转身后严肃地看着他。

    “但是首领,你今日确实不该下那样的命令。”赛罕直言道。

    如果在北狄部落里,有谁能不顾及拓跋苍木的身份与他交流,这个人也只有对拓跋苍木有着养育之恩的赛罕。

    拓跋苍木是中年时的赛罕在草原上的狼群中捡到的一个野孩子。

    不过赛罕自认为只是个普通人,当年的野孩子如今成长为出色的首领完全是凭借着拓跋苍木自身惊人的天赋。

    拓跋苍木面容沉郁,“你也觉得我不该。”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质疑他的判断?

    “首领您先听我说,”赛罕踱步给他到了杯茶,“如您所说,您也知道那些族人为何不愿意归顺于您,正因如此,首领才要表现的宽容大度。”

    “您越宽容,就会将他们衬托的越不知好歹,收服人心非一日之计,首领切不可急,您非但不该撤回巡逻士兵,还要加派人手保护,赠送他们物资,收服当以攻心为上。”

    赛罕说话很是中听,拓跋苍木的脸色和缓,他未必不知怎样才是最好,只是濒临的怒火中烧下无法冷静地做出判断。

    赛罕看到拓跋苍木沉默着开始思索后放下心来,每当这个时候,首领差不多就是心绪平复,好说话的时候了。

    这时,帐篷的门帘猛地被人掀开,去而复返的牧仁一脸正气凛然,大声道。

    “首领,还请您马上收回命令!否则会让已经归顺的族人寒心啊!您要知道,您本就不是北狄人,是北狄给了您家!”

    赛罕目瞪口呆,这家伙不是才被他送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果然方才的心还是放早了。

    “放肆!”拓跋苍木怒喝。

    赛罕眼睁睁地看着拓跋苍木伸手,绷起青筋的手臂就快要握住桌案上长刀的刀柄。

    完了,首领最讨厌别人提及他的过往。

    “首领!等等......”

    赛罕心中焦急,看着梗着脖子站在原地的牧仁,估摸着他老胳膊老腿的能不能挡上一挡。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飞快蹿进帐篷,朔风一下子就扑进拓跋苍木的怀中。

    它的身量本就不娇小,长年跟着拓跋苍木在外奔跑更是锻炼得一身紧实肌肉。

    哪怕是拓跋苍木被它这么一扑,也不由得单手扶住它的后背将它拎开。

    拓跋苍木的怒火被朔风这么一打岔,他正要低头呵斥,就看见朔风嘴里叼着什么。

    朔风把一件白色衣物搁置在拓跋苍木的腿上,坐在地上邀功似的摇尾巴。

    这个模样像极了平常朔风打猎咬到猎物后,它向拓跋苍木讨赏。

    “汪汪!”朔风兴奋地叫了两声。

    拓跋苍木皱眉拿起膝盖上的衣物,“这是你从哪叼来的?”

    这衣物触感丝滑细腻,不像是北狄的布料......等等,这个衣物上的香气,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

    就在拓跋苍木的注意力被这件衣裳转移的时候,赛罕抓紧时间拽着牧仁走出帐篷。

    首领的眼睛都被气红了,再不走就没命了。

    牧仁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赛罕,我不认为我说错了什么。”

    赛罕拽他走了百米外才松开他的胳膊,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牧仁。

    “我自然知道你的想法,你都是为了北狄、为了首领好。但你有没有想过,你那句话有多伤人?”

    牧仁依旧不认为自己有错,表情倔强,他一向认死理,让首领认清事实和现状怎么会是错?

    赛罕看着他的表情,长叹口气,负手看向远方天上盘旋的一列大雁。

    “牧仁,在你的心里,你也没有真正将拓跋苍木当成过北狄的首领,你与那些分散驻扎的族人没有区别,你从没有站在他的角度思考过,你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首领的做法?”

    赛罕盯着天边那只慢慢落单的大雁,不等牧仁反驳继续道。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牧仁。”赛罕收回视线,转身看向他。

    “你之所以对首领的做法愤怒,是因为你将分散的族人也当做你的家人。”

    “那么,你有将拓跋苍木当做你的家人吗?”

    牧仁瞳孔震颤,想要说什么却又始终说不出话来,他无法反驳,“我......”

    赛罕温和地笑了笑,抬手示意他先听自己说完。

    “作为属下,你从没有信任过首领,你不断质疑观察他,想权衡利弊他是否堪当大任;作为族人,你始终排斥他北狄人的身份,你从没有真正将他当做过家人。”

    “牧仁啊,你有没有想过,哪怕是作为首领身边最亲近之人的你都是这样,那么其他的人呢?而首领又真的察觉不到这些微妙态度吗?他会觉得寒心吗?会觉得,难过吗?”

    *

    沈玉竹方才换下衣裳上好药,朔风就从他的帐篷外冲了进来。

    朔风在帐篷里兴奋地转悠了一圈后走到沈玉竹的身边。

    沈玉竹蹲下身,摸摸它的脑袋,“你怎么来了,是想来找我玩的吗?”

    谁曾想这朔风突然看向他堆叠在地上换下的衣物,而后叼起最上方的亵衣就往外跑。

    沈玉竹膛目结舌,回神后咬牙追出去,果然什么样的人养什么养的狗,一大一小都是流氓!

    他来到主帐,气势汹汹地走进去后就看见他的亵衣正被拓跋苍木拿在手中,而对方分明是正在嗅闻的姿势。

    沈玉竹脸颊涨红,张牙舞爪地冲过去抢夺下贴身衣物,愤然骂道。

    “你个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