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视宫野明美对身为情报贩子的波本是个容易的任务,她的公寓处在东京的郊区,可能是考虑到有时候需要和雪莉见面的缘故,房间的每扇窗户都拉了窗帘,让人难以看清内部的构造。

    飞鸟和也就这么站在窗边看了会,然后也跟着也拉上了百叶窗。

    “你哪来的钱租公寓?”

    波本本来还在摆弄着玄关处的监视器,听到这句话站起身:“你不是还在生气,让我不要跟你说话吗。”

    飞鸟和也:“……”

    “用的组织的经费。”波本漫不经心地答道,他在墙壁上挂了副画,侧过脸去看飞鸟和也一眼,“而且组织的工资很高吧,等哪一天你不迫害朗姆他们了,他们可能会考虑一下把之前扣的钱还给你。”

    什么意思,朗姆克扣他工资又变成他的错了吗。

    飞鸟和也不满:“你不是公安吗,怎么这就屈服了。”

    波本:“哦,那怎样不算屈服。”

    飞鸟和也想了想,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看到波本走了过来。

    “而且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那双紫灰色的眼睛垂下来看他,波本的眼睛里带着探究,半个身子置于阴影里。

    既拉仇恨又引人注目的,这次进警局除了基安蒂也没人打算捞他。

    就算知道了对方来自哪里,波本也没有完全相信他的打算。尤其可乐酒和朗姆他们的关系太过密切,如果是为了从他这里抓住其他卧底的线索……

    波本没说话,他的神态很安静,就这么站在飞鸟和也面前,等待他的答案。

    但飞鸟和也似乎没感受到危险的气息。

    “怎么就没好处。”他反驳,看向波本的眼神莫名其妙,“你看日本这边,除了琴酒外谁还有精力去抓卧底。再说了,要不是松本前辈提醒你,你猜得到我是卧底吗。”

    波本:……

    的确。可乐酒把半个组织闹得人仰马翻,组织其他的干部看见他就跑,哪还有心思猜来猜去。

    何况波本本来也觉得卧底都是正经人,放眼整个世界,飞鸟和也的卧底方式都是一股清流。

    波本头疼地叹了口气:“抱歉。”

    “……你先别道歉。”飞鸟和也停顿了一下说,“毕竟刚刚那都是其次,我这么做是为了前辈。”

    据理事官所说,坂口安吾在进入组织一个月后不知所踪。在所有安吾前辈传回来的名单里,琴酒,朗姆,伏特加等人的名字赫然在列。

    安吾前辈是不可能有错的。

    所以错的一定是朗姆他们。他们一定是趁他不在的时候迫害了安吾前辈,所以他迫害朗姆他们也是理所当然的。

    “……”

    波本抓住飞鸟和也话里的重点。他对他口中的“前辈”一无所知,猜测那大概也是和飞鸟和也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并且极大可能已经和飞鸟和也失去了联系。

    抛开其他的不谈,说到底,波本并不赞成将飞鸟和也这种人扔进来做任务,他加入组织时才十几岁,虽说能很好地打消组织的顾虑,但这个时期是人格形成的关键时期,倘若以后回归社会,组织的经历可能会对他本人造成不利的影响。

    可乐酒本来脑子就不正常,出去以后说不定更不正常。

    “你那是什么眼神。”察觉到波本不说话,飞鸟和也皱起眉,“我知道琴酒和伏特加的银行密码,总体来说我的钱比你多多了,不准同情我。”

    波本:……谁同情你这个

    讲不通的波本眼神微妙,他从公寓的暗格里拿出窃听设备,组装的时候随口套路情报:“不过就算这样琴酒也不管你吗。”

    “……他好像比起钱更在意自己的任务效率。”飞鸟和也说着回忆了一下,“要不要告诉你?反正我看你不管干什么都找组织报销,性质上是一样的。”

    波本面无表情。

    哪里一样。琴酒不管你那是懒得管,他要是拿琴酒的钱去挥霍,明天打开门就能看到琴酒坐在这里等他。

    有点冒昧了。要不是知道飞鸟和也也算警察,波本还以为他要害他。

    “对了,你什么时候进的明美姐的公寓?”

    眼见波本调试好了窃听的频道,飞鸟和也凑过来,好奇地问他。

    “偷偷撬锁跑进去的?不会被旁边的邻居看见吗?”

    “她没见过我,制造机会就可以。”波本说着,戴上耳机。

    “还有,在外面的时候不要叫我波本。”

    “哦。假名是吧。”飞鸟和也似懂非懂,“我也给自己取了个假名。你叫什么?”

    “……安室透。”

    “那我呢?”

    “你不是说自己想好了吗。”没从宫野明美那听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波本觉得旁边这人有点吵闹。他侧过脸去看他,却发现对方抱着膝盖,此时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窃听装置沉思。

    那双玻璃珠般漂亮的眼眸转动,飞鸟和也见波本看过来,迟钝地“嗯?”了一声。

    波本慢吞吞地收回视线。

    还说他长得不符合卧底的标准呢,这人才更不符合卧底的标准吧。送他去电视上出道都绰绰有余,看起来就娇生惯养的,走在路上很难不引人注目。

    “总之我和房东说的是我们是兄弟。姓氏一样就好,其他的随你。”

    飞鸟和也托腮。

    “那不行。”他说,“你换个姓吧,我昨天还说自己是搜查一课的加藤呢。他们都认识我了,以后在路上碰到岂不是穿帮。”

    波本的手一抖,听到关键词。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飞鸟和也的神情:“……你去搜查一课做什么。琴酒打算往里面安插眼线吗?”

    “也算是吧。”飞鸟和也回,“内务省里其实也有组织的人,我昨天上船的时候用的假身份,这样以后反过来调查宾客信息也方便些。”

    没等波本做出反应,说到这里的飞鸟和也又快乐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我昨天也和那群警察说我有几个哥哥来着,下次我还他们衣服的时候带你见见,增加点我人设的可靠性。”

    波本:“……”

    波本:“谢谢。但是见面还是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飞鸟和也眨巴眨巴眼睛,在波本继续工作以前打断他,“我的意思是我知道和明美姐联络的人是谁,没必要窃听,这几天当成放假就好。”

    波本捏着耳机的手一紧,他幽幽地回过头,盯着飞鸟和也看。

    “你又没问我。”飞鸟和也无辜,声音越来越小,“我都不知道琴酒派你来盯我,你冷不丁地把活就干了,我有什么办法。”

    以为飞鸟和也是罪犯时波本想揍他一顿。

    发现飞鸟和也是警察后波本还是想揍他一顿。

    “然后呢。”波本吸气,耐着性子问他,“你有什么计划。”

    “学游泳?”

    “……宫野明美那里你有什么计划。”

    飞鸟和也继续托腮。

    波本好自来熟喔,他们才互拆马甲第一天,他才不要告诉他计划。

    万一波本暴露了,在琴酒的威逼利诱之下把他的计划供出来怎么办?他自己是无所谓啦,但特务科的存在暂时不能见光,明美姐看上去也不像是能挨过审讯的样子。

    于是飞鸟和也板着张脸,在波本的注视中做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没有计划就是最好的计划,你别管了,波室透,你放假就好,我不会坑你的。”

    都说了是安室透啊!

    看着飞鸟和也往厨房走的背影,波本头疼得不行。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他说,“但飞鸟,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

    飞鸟和也的脚步停下。

    他又安静了下来,站在一片黑暗中,好像也在思考波本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

    半晌,飞鸟和也诚实地开了口。

    “我甚至不知道警察有什么好当的,也不觉得一定要把组织里的谁搞死才好。我加入组织前基本待在东欧,他们让我抓了很多人,那里的罪犯临死前哭着让我放过他们的家人。老实说,我又没有家人,当然体会不到那是什么样的感受啊。”

    “不过理事官那时候为了防止暴露特地换了号码,几年里只有前辈会给我写信。”

    “前辈说过,好人应该得到正义,坏人应该得到惩罚,因为前辈是我重要的朋友,我知道他不会撒谎,所以一直是按前辈的话去做的。”

    波本愣了一下,看着他在黑暗中转过身来。

    飞鸟和也加入组织是十五岁,也就是说,他读初中的年纪就一个人去欧洲那边做任务了吗。

    “没错,波本。”

    飞鸟和也点头,语气笃定,一点也不顾虑别人的心情,虹膜中仿佛有什么话在燃烧。

    “我偷偷听到你之前和莱伊他们说的话了。嫉妒吧,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有朋友的!”

    “……”波本沉默,闭了下眼睛。

    随即他转过身,轻轻地敲击键盘。

    “啊。”波本平淡地应了声,他的心情复杂,哄小孩一样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你有朋友,我真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