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被微凉的指尖擦过,如同羽毛一般,喻凛下意识战栗了一下,残留的体温还带着痒意。
“我看他也不是对你没有感觉。”
林鹤的声音低哑,说话时吐出的气息擦过喻凛的耳垂,宛若情人呢喃,却因他紧咬的后槽牙又带了点别样的意味。
这是喻凛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认真思考“喜欢”这件事。
不知道是因为他失去了先前的所有记忆,还是因为他本身就不理解这样的情感,喻凛其实很难明白“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最开始,007说许泽安的欺压占有、幡然悔悟算喜欢,谢知让的逃避顺从、无奈接受也算喜欢,林昼的默默付出、拱手让人还算喜欢。
但喻凛不理解这样不畅快的“喜欢”。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一台无情无欲的机器,天生就难以理解那些太过复杂的情感,飘飘然地被阻隔在了人群之外,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的喜怒哀乐,内心却没有半分触动。
但又在某一刻,他又不只是一台机器,因为冷酷无情的机器不会有自己的想法,而喻凛还是有的。他的一半心仿佛向往着无拘无束的天地,所以说话行事从心所欲,本能地生出了一副乖张自由的“自我意识”,带着他反抗所有会让他不痛快的事。
可什么又是真正的“喜欢”呢,喻凛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比起和谢知让在一起,他更喜欢粘着林鹤,他的便宜大哥身上有一种熟悉又奇妙的感觉,大概就像厄难旅途中的一块温柔乡,总是字下意识地想要栖息片刻。
不过这样的温柔乡,应该很快就不会见到了。
喻凛凝望着林鹤高挺的鼻梁,视线缓缓往上,落在他的眼睛。
如果换个时间,或者换个人,喻凛或许都不会理会对方。
但莫名地看着林鹤的那双眼,他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真话:“哥,我其实……也不太懂,真要说的话,我只是不想他们在一起。”
树上的蝉鸣不绝于耳,不知道是哪变了调的拉长一声,四面八方的便开始接连应和,聒噪非常。
林鹤轻轻舒了一口气,摸索过自己屈起的指节,指腹轻柔触碰过后颈的腺体,妄图以冰凉的体温安抚下躁动的温度。
“算了,先回去收拾你的东西吧。”
还没往回走两步,喻凛茫然地抬起头看了林鹤一眼,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林鹤之前的举动。疗养院、医药费,还有后续的资助,以及林鹤提起谢知让时的异样反应,和谢知让这一个月的欲言又止。
喻凛喃喃道:“说起来,哥你也是alpha,你问这些,难道是因为谢知让他……”
语气里还带了点他自己也没察觉的生硬。
“乱想什么。”林鹤抬手揉过他的后脑勺,不悦又无奈地打断了喻凛偏离到九霄云外的脑洞。
傍晚收拾好喻凛的宿舍后,两人在学校附近随意找了家餐馆吃了晚饭。喻凛仿佛忘记了下午发生的事情,直到林鹤去卫生间洗手时,正擦拭着竹筷的他突然手上一个用力,竟将筷子折成了两半。
喻凛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手指摩挲着断口,不小心被崩裂的竹刺给扎了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的那股烦躁的火来自何方,也许只是一个无端的猜想,闹得他心烦意乱。
但很快林鹤就回来了,喻凛心虚地把筷子往桌下一藏,假装无事发生,反而兴奋地期待起这家餐馆的招牌烤鱼来。
【你从下午开始好像就心不在焉了。】007也异常地关心道。
【……】喻凛漫不经心地戳烂碗里的鱼肉,余光瞥过林鹤正襟危坐的身躯,闷声说道,【只是在想,按照这个世界的设定,omega对alpha的吸引力应该很强。】
007说:【可以这么讲,alpha和omega天生就对对方有致命的吸引力,没有哪个alpha可以抵抗omega的信息素。毕竟这个设定最开始就是蓝星那群洋妞搞黄色用的。】
喻凛抿了抿唇,吃进嘴里的鱼都味同嚼蜡起来。
晚饭过后,林鹤还想送喻凛回学校,但被他拒绝了。喻凛站在十字路口怔怔地看着绵延至远方的大道,突然意识到他似乎要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林鹤了。
这还是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除去林鹤易感期后的的那段时间,他第一次要和对方分开。
心里好像生起了一丝奇怪的酸涩。
“有事给我打电话。”林鹤却像是注意到他的情绪,轻声说道,“周末来接你回家,如果住不习惯,出来住也行。”
反正林家还有钱给他在附近再买一套房子。
喻凛点点头,林鹤沉默地注视了他好一会,才开车走了。
喻凛沿着他们来时的那条路往回走,夏夜的风来得湿闷,还夹杂着海风的腥咸味。
他有意无意地踩着人行道上投落的婆娑树影,任凭风把他的头发向后撩去,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
【我们还有多久能走?】喻凛幽幽地问道
【目前深情值……等等,谢知让那边好像出事了!】
……
商场四楼的餐厅里,谢知让心不在焉地听着饭桌上的人七嘴八舌地讲述自己高中的故事。
他的室友来自天南海北,今天粗略接触,感觉都是性格不错的好人。于是在其他人提议今晚出来小聚一顿时,即使地点是远超谢知让消费水平的商场餐厅,他也没有拒绝。
但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撞上许泽安,偏偏两方都有熟人,理所当然地凑了一桌。
谢知让今天着实不怎么在状态,下午喝了一瓶藿香正气水后,中暑的状态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他现在靠着一杯又一杯的冰水勉力支撑着自己的神智,原本就内向的性子此刻更是沉默异常。
一旁的室友察觉到他的沉默,突然问道:“谢知让,你怎么不说话呀,你高中是在哪念的?”
“陆川。”
“陆川?”室友疑惑地看向对面的许泽安,“我记得许泽安也是陆川的,你俩认识啊?”
许泽安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谢知让的脸上,似乎是在期待他的回答。
谢知让惜字如金地应了个“嗯”。
“陆川好像是很有名的贵族私立吧,想不到你小子还挺低调。”下午见谢知让独自一人提了一个行李箱进来的时候,他还猜测对方的家庭状况是不是不太理想,原来是想多了。
“我是特招进去的,不用学费。”谢知让说完,不知道是不是室内环境闷热,烦人的燥热从心口涌出,顷刻间点燃了四肢百骸,呼吸都不通畅。
“我有点不太舒服,出去透个气。”谢知让说着,扶着椅子就要起身,不想还没站稳,膝盖一软,整个人直接向前摔去。
“哎,你怎么了!?”
离他最近的室友扶了一把,先前一直在对面一声不吭的许泽安也着急站起,几步奔至他身边。
长手一揽,几乎是直接将谢知让从他室友的手上抢进自己的怀里。
“你生病了?”
谢知让轻微地喘了几口气,细汗从额头上滑落,呼吸都变得沉重且灼热起来。
这不太对劲。
他抬手将自己从许泽安怀里推开,扶着椅子堪堪站稳:“我没事,谢谢。”
“那个……是不是……发情期到了。”在场的一个alpha声音干涩地说,“我好像闻到了……他的信息素。”
谢知让脸色一变,所有血色顷刻褪去。
而离他最近的许泽安,也在对方话落的那一刻,闻到了奶油般绵密的香草甜香。一股本能充盈了他的大脑,驱使着他恨不能在顷刻间把谢知让拥入怀中。
他沙哑地说:“谢知让,你好像真的到了发情期……”
还未等他动作,谢知让却率先一步拨开阻拦他的椅子向外奔去。
自喻凛那天提醒之后,他查了资料也做了准备。只是医生说他的信息素水平很稳定,短时间不会有发情的风险,谢知让便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可为什么这么突然?
抑制剂还放在行李箱里没有整理,他的信息素在短短几分钟内已经充斥了整个餐厅,周围的alpha在甜美的信息素刺激下蠢蠢欲动,恶狼似的、打量猎物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每个商场都会有隔离室,只要能找到它,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谢知让甩开靠近他的一个alpha,热意蒸腾之下他手脚发软,如果不是喻凛那十个月的训练,他现在恐怕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慌乱间不知道是谁抓上他的腺体,谢知让甚至来不及喊疼。
他一方面艰难地想要逃离,头顶上的灯晃得他大脑眩晕,一方面又在本能的驱使下渴望能得到alpha的拥抱和救赎,想要臣服、想要安抚、想要被人标记……
谢知让浑浑噩噩地想,难道这就是omega的命运吗?任由alpha掌控的命运……
谢知让用力一掐小臂,利用疼痛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模糊的视线努力辨别着头顶上的指示牌。
骤然,一个力道用力拽着他往前一扯:“谢知让,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