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121
周悬对沈晋肃的话一知半解, 不过他也习惯了国安的这些谜语人,如今他学会了不再刨根问底,打算等着日后有机会见到段镜词再好好问问。
不过短期内那人是不会再出现了,沈晋肃说他在“鸦杀”行动中也受了伤, 需要回深山休养一阵子, 他的蛇收到了来自周悬的供品, 也开开心心地跟着他退隐了, 再次出来可能会是几年后,也可能只需要个把月。
总之段镜词行踪不明,既然对方选择了隐瞒,周悬暂时也不想追问为什么救治裴迁需要消耗段镜词自己的寿命这件事了。
但裴迁的状况其实没有他想的那么乐观, 换血疗法只是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治疗还不能中止,他依然需要按时给裴迁输血,帮助他新陈代谢, 让新生细胞慢慢取代那些已经老化甚至死亡的旧体细胞。
段镜词走后,他们就开始使用常规的输血方式进行换血了,不过每个月的头几天, 段镜词的那条小黑蛇都会准时出现在裴迁的床头, 监视换血的全过程, 治疗结束后又会悄无声息地离开, 直到下次再来。
奇怪的是,那条小蛇总会偷些护士藏的点心,带到裴迁的病房里慢慢吃, 周悬发现这事以后也准备了一些它喜欢的零食, 算是对它的“上供”。
小蛇每次都是照单全收,撑得身体都变形了再回去, 却从来都不见它长胖,也不见长大,这让周悬觉得有些奇怪。
“有些宠物就是长不大的品种,它可能也是一样。”
传说“17”的首脑百里述也豢养了一条巨大的黑王蛇,时常会有不听话的喽啰或惨遭严刑拷打的线人葬身蛇腹,所以周悬对这种冷血动物始终提不起太多的好感。
倒是裴迁时常会让小蛇盘在他指尖,时不时被咬上一口,吸走那些腐化变质的血液。
后来有一天,小蛇送来了一对雕龙刻凤的银器,沈晋肃说是辟邪祈福的寓意,周悬就挂在了裴迁的床头想讨个好彩头。
之后小蛇就再也没来过了,像是表示它已经完全相信主治医生的技术,可以放心把自己的病人交给疗养院了。
自从离开休眠舱后,裴迁就转到了普通病房,每天能清醒几个小时,其余的时间都在休眠。
有时他浅眠,风铃轻响也会把他惊醒,有时他睡得很沉,周悬在他耳边轻声说话,他也没有知觉。
也正因如此,周悬可以放心大胆在他睡熟的时候凑到他枕边,说些在他清醒时不敢说出口的婉转情话。
夏日的一天,裴迁从睡梦中醒来,就见周悬卧在他床边,睡得正沉。
他不忍心吵醒那人,又心疼一直以来为了陪护他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的周悬,便轻轻抚摸着那人的脸,用最温柔的方式唤醒了他,邀请他躺下来好好休息。
其实周悬是有知觉的,过去常年生活在危险地区给他留下了相当谨慎的习惯,就算睡着他也会注意周遭的风吹草动,不会完全失去意识,所以早在裴迁开始触碰他时,他就醒了,但他预感到接下来自己可能会得到一些奖赏,赖着不肯起。
果然裴迁对待他的手法就像撸狗似的,先是摸了摸他的头,不见他醒来,转而又去揉他的脖子,那手法好极了,轻重得当,要不是地点不对,周悬真想滚上床去让那人好好摸摸他。
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大狗,头顶、脖子、尾巴都成了他的敏感部位,好想被那人触碰……
“你都快拱进我怀里了,还要继续装睡吗。”裴迁对他这套连招真是哭笑不得。
周悬闭着眼赖道:“你就当我还没醒,让让我吧。”
他一晃头,就碰到了挂在床头的银器,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
裴迁伸手把那银器取了下来,仔细看了看,突然发现了不对劲,“这个是……”
见他脸色不自然地发红,周悬把脑袋凑了过去,“什么什么?你发现什么了?”
“这上面刻的是一对鸳鸯。”
“鸳鸯好啊,刚好象征我们百年好合,看在这礼物的份儿上,我都不想生段镜词的气了。”
“这周围的配饰是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
周悬:“……”
他对段镜词的怨气瞬间就回来了,比起之前有过之无不及,“……早生贵子?怎么生,你生?还是我?”
“……不好吧。”
“……说的也是。”
前些日子,周悬终于鼓起勇气对身边的朋友出柜,向他们公布了自己和裴迁的关系。
他并不打算隐瞒这件事,虽说未来在工作上可能会出现很多麻烦,但这都是他们迟早要面对和克服的问题,早些直面并不是坏事,他心底也急于得到各方的认可,所以在得到裴迁的同意后,他选择了公开。
得知这件事,身边的朋友包括江倦和姜惩都对他表示了祝福,但同时也有对未来的担忧。
毕竟裴迁身份特殊,暂不论他在市局的工作会不会受到影响,最为重要的是他的体质与常人不同,在现代医学不能完全解决他病情的当下,想跟他执手偕老必须要做好可能随时失去他的心理准备,这对很多情侣来说都是不小的考验。
同时渡鸦这一身份也可能引来很多麻烦,跟他在一起就意味着周悬未来的日子与“平静”这两个字不搭边了,不论如何,下定这个决心都需要十分的勇气。
周悬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迈出了这一步,对好友的好意和提醒表达了谢意,表示自己一定会解决这桩桩件件的麻烦。
同龄人接受了,下一步就是对长辈和领导,周悬最先坦白的对象是高局。
去见高局那天,对方特意在开会前留出了两个小时的时间跟他聊天。
周悬这人不会拐弯抹角,直来直去地说:“高局,我跟裴迁同志的革命友谊升华了,过去的经历让我们非常珍惜彼此,接下来的人生,我想陪着他走完。”
高局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相当淡定地接受了这件事,“嗯,我不能代表组织做出什么批准和决定,只能代表我自己,以长辈的身份祝你们幸福。”
周悬试探道:“你……早就知道了?是我家老周跟你说了什么吗?”
“这还用得着说吗,你俩第一次在我办公室商量任务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俩不对劲,瞧你们那挤眉弄眼鬼鬼祟祟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有猫腻,一查你们的行程,好么,当天早上都是从同一家酒店走出来的,我这老人家可是受惊不小啊。”
“那你怎么还……”
他知道老高绝对不是那种迷信情侣搭配干活不累的人,以对方那小心谨慎了一辈子的作风,速速撤换掉他们之中的某个人才是上策。
高局无奈地叹了口气,“是该换人,但裴迁是不可替换的,没人能取代他,至于你……当时我也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了,特意把你从厅里借调来就是因为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不然做长辈和上级的我出于私心,也不想让你在这个年纪再出生入死了。”
看着高局好似老了几岁的沉重表情,周悬意识到了自己肩上的任务有多重。
思来想去,他做了个决定,“老高,正式把我调来市局吧,我想退出一线工作,去警校和基层发掘人才,帮你培养出一批可以放心用的新人。”
高局一直没主动开口,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一拍大腿道:“好!调任申请我都写好了,就等你这句话!你都不知道这些年国安下手有多快,他们会在各个地区的警校和基层派出所部署人手,一旦发现有可塑之才就会立刻挖走,速度快得惊人,我们可是吃了不少亏,有你在,往后咱们定能扳回一城!”
退出一线工作对周悬来说是个相当纠结的决定,他不得不放弃自己长久以来坚持的事业,为了能有充分的时间照料裴迁,这是不得不作出的牺牲。
同时他也必须提升自己的工作能力,保持进步的积极性,努力加入指挥行列,继续为中国的缉毒事业贡献力量。
反观裴迁,无限期的病休给了他充分的调养时间,安静的生活也给了他极佳的休息环境,他的睡眠时间逐渐恢复正常,不再像刚从休眠中苏醒那段日子一样,每天只有几个小时的清醒时间,还虚弱得说不出话。
有时候他精神不错,还能在护士的搀扶下在病房里走上几步,亲自走到窗边去看看外面的风景。
有了周悬的陪伴,他的身心状态都得到了明显的改善。
一日周悬提早下班,回到病房刚好看到裴迁鬼鬼祟祟地把什么东西藏到了枕下,动作太匆忙,还留着一截充电线的尾巴在外面,想收也来不及了,那人就心虚地闭着眼睛装睡。
周悬低头看着他假寐的面庞,心道装得还挺像,趁那人放松警惕,悄悄从枕下抽出了个平板。
“你背着我在偷偷干嘛呢,是不是外面有狗了?”
裴迁的眼神四处乱飘,“……不是。”
“你的样子很可疑啊,介意我看看里面的内容吗?”
周悬出于对爱人的尊重,特意问过了那人的意见,如果对方想保密,他是不会坚持偷看的。
受到了尊重的裴迁接受了爱人的好意,也不希望这件事成为他们的心结,点头同意了,“可以看,密码是我们在酒吧重逢的日期。”
周悬抿着嘴绷着脸,却压不住嘴角的笑意,想到从前那个冷淡的男人被他捂成了这样,他觉得哪怕自己单身的前三十多年只是为了这次相遇都值了。
密码解锁了,映入眼帘的是暗网界面。
裴迁正式继承了渡鸦这个身份,成了掌握“坤瓦”实权的人。
当然这件事中也少不了其他势力的经营,在无人山区那一战结束后,得到了俄罗斯方面批准的国安与DEA联手摧毁了“17”设立的据点,拆毁了丧尸村,长年笼罩在这片区域的毒雾散尽,阳光得以再次照耀这片大地。
“坤瓦”在这一战中损失惨重,周悬听说裴逢的生母珙真也在这次武装冲突中被ICPO生擒,与国际刑警达成了某项协议后,她全身而退回到了东南亚,为后来裴迁掌权提供了不少帮助。
但在最近的日子,“坤瓦”却出现了颓势,不休的高管内斗使得整个组织分崩离析,被“17”吞并了很多盘口和人手,没了生意维持的犯罪集团失去了昔日的江湖地位,这时也传出了珙真病危的消息。
从收到的线报来看,珙真是寿终正寝,在止痛剂的作用下安睡辞世,直到离开都没什么痛苦。
随着她的离世,“坤瓦”彻底瓦解,得益于她生前的帮助,渡鸦这一身份在金三角乃至整个东南亚地区都已立足,加之“17”已取代“坤瓦”成为东南亚最大、涉猎最广的犯罪集团,首脑百里述对裴迁多有偏颇。
如今裴迁不仅继承了裴逢生前的威信,在各大组织中也有着不小的话语权,有不少有权有势的人会通过暗网联系他,与他进行私下交易。
没人知道那只展翅的渡鸦徽章背后竟会是一个身在中国警方严密保护下的男人。
“这份‘偏爱’,我真是受不起。”
裴迁仍然不能饶恕游隼和百里述对裴逢犯下的罪行,但裴逢两次遗愿都希望他能继承渡鸦这一身份,为警方提供必要的帮助,他也接受了自己的宿命。
周悬对他说:“觉得为难或者不喜欢的话,没必要强求自己去做渡鸦,我觉得逢哥是怕一向依赖他的你失去了最后的亲人,迷失未来的方向,才会为你安排这条路,并不是强行规划了你的余生,比起使命和职责,我相信他一定更希望你能幸福自在地活着。”
“你见过逢哥了。”裴迁的眼中似有莹光跳动,“他走的时候,还有什么遗憾吗?”
周悬摇头,“他相信你,也相信我。”
“也好……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
第122章 122
在周悬的悉心照顾下, 裴迁恢复得很快,早些日子变得灰白的头发也陆续变黑,曾经留在他身上的老化痕迹也渐渐褪去,像是得到了新生。
每时每刻, 裴迁都能感受到来自周悬的细胞在他体内工作, 帮他扫清病气, 给了他无限的生机。
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 雁息步入深冬的这天,裴迁终于可以摆脱轮椅,不靠任何外力的辅助,起身出门了。
两人久违地行走在熙攘的街市上, 穿过僻静的巷道,在飘着新雪的城市里漫步。
“现在,我看起来像卖保险的了吗?”
放在从前,周悬可是想都不敢想裴迁会有主动开玩笑的时候。
他扭过头去, 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他便主动伸出手,将那人冻得冰凉的手握在掌心, 揣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那我呢, 像给苏打饼干打孔的吗?”
“这样满身正气的人, 一定有用得更顺手的打孔机。”
“好地狱的笑话, 可我没法反驳。”
裴迁忽而停步,充满歉意地望着他,“抱歉, 我剥夺了你翱翔天际的机会, 把你捆在我身边,让你为我舍弃了许多……”
余下的话他暂时没有说出口, 看他那嗫嚅的表情,周悬也顾不得这还是在大街上,一把将那人拥进了怀里。
“如果舍弃的东西能换得你安安稳稳留在我身边,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此后,他们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对彼此的亏欠。
谈笑间,他们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家承载着重逢回忆的酒吧。
“进去坐坐吧。”周悬将裴迁冻的冰凉的手揣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暖着,“点上一杯你喜欢的,再住进初夜的那个房间,算不算旧梦重演?”
裴迁哭笑不得,“你还要在我身上压一夜吗?”
周悬大言不惭:“你不喜欢的话,换个姿势也可以。”
话虽如此,他却还是偷偷红了耳垂,别看他们都已经不算年轻人了,在这方面却还保持着清纯,就连裴迁听了这话也抿了抿嘴唇。
走进酒吧的大门,酒保一见他们就元气满满地说道:“噢,我知道你们要什么,不用点单了。”
说着就给坐上吧台的两人各上了一份黑黢黢的饮料。
“竹炭兑生命之水,我在杯沿沾了些盐粒,今天刚好来了些合适的配饰。”
他将两根乌黑的鸦羽分别放在杯面上,点着了杯里的酒精,任由火花燃尽了羽毛。
周悬拿起那烧成了光杆的羽轴,“你这是什么戏法?”
酒保尴尬道:“演脱了,这味道真难闻,这两杯就算我请你们的吧,作为赔礼再送你们两杯薄荷莫吉托怎么样?拜托别告诉我老板。”
裴迁拿起那还挂着火星的羽毛吹灭,凝视着面目全非的鸦羽,“浴火重生,也不算坏寓意。”
这话让周悬真实感受到了他身上发生的变化,要是放在往常,以他那又丧又厌世的态度,一定会生出很多负面的感触,而现在,他却能品出截然不同的意味,这也代表着裴迁心境的转变。
他是真的变了……
“被你改变的。”裴迁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了,我想说,在这样温暖又耀眼的你身边,我也有了直视阳光的勇气,曾经会灼烧我一身暗色羽翼的灼热日光,现在也成了暖化我的柔软拥抱,谢谢你。”
“说这么动人的话,我会想吻你的。”
裴迁拿起手里的平板,挡在面前,遮住了两人的脸孔,在那一小片阴影下吻住了周悬。
惊讶于他的体贴,周悬情不自禁加深了这个吻,不断深入,纵情地缠绵。
他们分享着彼此的气息,品尝着过去这一年以来的种种情绪,驱散绝望与失落,只留下那些对他们而言终生难忘,值得永远珍藏的情愫。
“糟了,我就像个陷入初恋的青春期小男生一样,你一吻我,我的心脏就乱跳。”
话是很难启齿,但现在的周悬已经不再吝啬真情实意的表达了,他希望裴迁能体会到他的真心,在每一时,每一刻。
裴迁笑了,贴在他的唇角轻轻一啄,略微压低的声音格外性感:“那我们……看来需要换个地方了。”
不忍直视的酒保在旁坐立不安地眼神乱飘,偷听到这句话,为了解脱尴尬的自己抛出了一张房卡,“老地方,祝你们拥有一个美妙的夜晚。”
裴迁起身,拉着周悬往客房的方向走。
周悬有些疑惑,“那酒保是什么人啊,怎么看起来挺了解你的。”
“我的线人。曾经我把他安插在这里是为了监视那些渗透进雁息的贩毒势力,他也为我提供了非常关键的线索和帮助,在毒贩樊铎被枪杀的时候,他可是出力不少。醒来之后,我本来打算取消这种合作关系,一方面他到了该享受平静生活的年纪,另一方面我能提供给他的保护也变得有限,为了避免我的身体状况可能随时导致我失联,让他失去庇护,我把他引荐给了高局。”
“老高一定乐死了,他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才,你这可是帮了他大忙。”
“是高局帮了我才对,现在的情况也算Happy Ending了,高局在了解过他的背景后给了他一个编制,虽然是外包的,但对他来说也算漂泊了许多年,终于有了归属和落点,往后他会更加尽心尽力提供帮助的。”
交谈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客房门口,他们在这里曾经度过一个暧昧的夜晚,也曾在这里体会过难以言喻的尴尬,这些说不清的情绪在一年的共处中被反复咀嚼,汇聚成了汹涌的爱意。
周悬一进门,就忍不住把裴迁按在了沙发上,跨在那人的腰腹,纵情吻着他。
裴迁笑说:“看来你是真打算把我压上一晚了,就像上次一样。”
“上次不清醒,没来得及享受,今晚我一定会把过去没享受到的一点一点讨回来。”
“期限是多久,一年?”
“是二十年。”
“那一晚可怕是还不完啊。”
“往后岁岁年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周悬将手指插入裴迁乌黑的发间,抚摸着他柔软的发丝,“段镜词捎来了口信,说你未来的健康状况,生理机能,甚至身体的年龄都可能随着我给你的细胞发生改变,只要我给你的细胞是健康年轻的,你也一定会像我一样,我已经预感到了我们的未来。”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从很久以前,他们的命运就紧密相连,注定将会成为彼此最重要的一部分。”
裴迁抵着周悬的额头,后者能感受到他的情感在这一刻无声地爆发了。
他们就这样紧贴着彼此,靠炙热的拥抱,靠温柔的亲吻,汲取了足够的安全感。
不需要做任何事来证明,他们都能感受到彼此炽烈的爱意。
“余生,我只属于你。”
面对裴迁宣誓般的告白,周悬捧起那人的脸,无比真诚地望着那人,“虽然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但还是想听你亲口确认,你愿意吗?”
裴迁有些愕然,那表情似乎是在疑惑周悬为什么会提出这个问题。
觉得自己这话可能会有点歧义,周悬慌忙解释:“就是那个……哎,我也知道你这种性格不会做出苟且偷生的事,不会为了保命而跟我逢场作戏,但是呢,我还是得走这么个流程,得尊重你的意思,就是说……”
“我懂你的意思。”裴迁用指尖轻触周悬的脖子,轻轻按压着,像在安抚他因为紧张而变得急促的脉动,“就像婚礼上的宣誓一样,不同的是没有见证人,我们两个当事人就是最好的见证。”
“嗯……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不需要别人来见证也不会耍赖的,呃,当然我也不是说你言出不行,我是绝对相信你的。”
“我是个有‘前科’的人,就算不被信任也是正常的,但我还是想不自量力地再做一次承诺,我对你的感情绝无半点假意,这一次,你可以相信我。”
周悬握住了他落在自己颈间的手,紧紧攥住,“我相信你,也愿意对你的后半生做出承诺,定不负你。”
裴迁微微欠身凑近,在即将触碰到周悬的唇时被那人伸出一根手指顶住了。
“虽然觉得这种事不会发生,但我还是该给你个承诺,裴哥,我不敢擅自把你的余生跟我绑死,人是可能会变的,感情也是会变的,如果未来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变心了的话……我是不会用卑鄙的手段强行把你留在身边的。”
“周悬……”
“得承认我的确有过想把你拴住的想法,纠结了很久,我觉得爱你还是应该尊重你,压下那些自私的恶劣想法,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安心幸福的,希望你不要对未来有任何顾虑,我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你有任何想法都可以跟我谈,我一定会尊重你的。”
气氛似乎降温了,周悬难为情地捏了捏滚烫的耳垂,“抱歉,在这么缱绻的时候说这么煞风景的话,我以前习惯了可能没有明天的日子,总是会做好最坏的打算,并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太想给你最好的了,表达的可能不是很清楚,你能……能明白吗?”
周悬小心翼翼地说着他并不擅长的情话,就像一只想取悦人又怕做错事的小狗。
看着这样的他,裴迁的心都是软的,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倚在他的颈窝,喃喃道:“早些遇到你就好了……如果能早些遇到你,我有限的生命就会有更多的时间与你共处,留下更多与你的共同回忆。”
周悬笑着哄他:“现在也不晚,我们正是最好的年纪,可以一起享受最灿烂的人生,走完人生的旅途,想到你会跟我一起老去,我好像找到了人生的第二大意义。”
“是第二啊……”
“别失望啊,我这辈子是宣过誓要把自己的人生献给国家和人民的,这是最崇高的信仰,超脱了所有的私情。在余下的生命里,我保证你是最重要的。”
还真是符合周悬直男身份的告白。
“周悬,你还有父母,我在你心里做个第三就很满足了。”裴迁摸着周悬的头,像在爱抚一只怕犯错的小狗,“但你在我这里,是第一。”
气氛烘托到位了,周悬顺水推舟,手从那人的颈领一路摸下去,“那,第一现在能仗着特权做点什么吗?”
裴迁很辛苦地憋着笑:“我这身体怕是撑不住死命折腾,要手下留情啊。”
有了他的默许,忍了快大半年的周悬再不拘束,飞快地解开了那人的衬衫扣子。
就在解最后一颗时,他的动作却顿住了。
裴迁疑惑地望着他。
“老高叮嘱过我,一定要多问你的想法,多尊重你的意见,所以……”
裴迁真是不得不好奇,这小子在床上打算尊重他的什么想法……
周悬的脸都快红透了,话都说到了这里,也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下去,“你有没有想让我……在上面的想法?”
裴迁舔了舔嘴唇,方才周悬撩拨得太卖力,就算是他这副刚恢复的病躯也不可避免地有了反应,停在这个时候真是太煎熬了。
“……你现在已经在上面了。”
“我是说在里面!我做1!”
“你想的话,我不会拒绝,但暂时我还没那个想法。”
周悬松了口气,“那就这样做下去吧。”
他低头吻住了裴迁,就像他们的第一次那样,青涩地做着亲密的事。
周悬有高局这个情感军师,裴迁自然也有他的情报网做情感顾问。
一个年轻线人在听说他正在热恋时关切地提醒:“如果有什么害怕不会被答应的请求,就在床上说吧,那么亲密热烈的时候,情人一般不会拒绝的哦。”
裴迁暂时没有什么担心不会被答应的事,只是出于好奇想试试这个玄学,便在情至深处时咬着周悬的耳朵,说:“阿悬,我想看日出……”
怀里的人身体微颤,抓紧了他枕边的床单,“日出日落,都陪你看,我……想到了一个好地方。”
第123章 123
清晨, 周悬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他习惯性地输入密码解锁,按下了接听键,才发现打来的是视频通话,对面的人看到还睁不开眼的他, 先是愣了愣, 思索着开了口:“周警官, 好久不见, 最近怎么样?”
周悬朦朦胧胧哼了几声:“好好好,都好……”
“托你和裴警官的福,我们现在已经安全到了西伯利亚,刚好赶上了最漂亮的日落, 想把这一刻的美景也分享给你们,感谢有你们的帮忙,我们才能保住性命,暂时避开这个风头, 有苏探员的帮助,我们接下来能度过一段安稳日子,等局势彻底稳定下来, 我们一定会登门感谢。”
这番话让周悬有些摸不着头脑, 睁开眼一看, 好么, 视频里的两个人竟是程绝和林景。
程绝说完了这一大段,林景接过手机道:“有裴警官提供的血样,我现在已经完全脱毒了, 你们二位可以放心了。”
周悬还没完全清醒, 大脑暂时不能处理复杂的语言,懵然道:“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在我手机里……我什么时候加了你们的好友?”
对面沉默了, 被吵醒的枕边人扭过头来:“因为,你拿的是我的手机。”
“那密码……”
“特意设的,对你不打算再有什么秘密了,把这当做我们重逢一周年的礼物,会不会太薄了?”
周悬顿时清醒了,照着那人的脸颊就是响亮的一嘬,“裴哥,我真是爱死你了!”
视频另一边被热恋情侣无视的两人:“……”
周悬坐了起来,对着他们说道:“可恶,让你们抢先一步,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带他去看最靓的日出!”
说着他就挂断电话,起床匆匆忙忙地找裤子套了。
裴迁偷笑着用一只手撑着头,“实际的心里话呢?”
“让他们抢先了我好酸啊……”
“没关系,我还没瞥见他们那边的风景,会优先你的。顺便一提,你穿的那条裤子是我的。”
周悬嘴硬道:“没穿错,就是这条黑秋裤,我带了一条新的秋裤给你,我妈特意给你买的呢,她说你大病初愈,得穿红的冲冲喜,这下你可逃不掉了,老老实实穿上吧,不然可别想出这个门了。”
结果自然是裴迁被强制性地穿上了红秋裤,一脸不情愿地被周悬拉出了酒店。
路上他还轻声讨饶:“拜托,轻一点,昨晚被你弄疼的腰还在痛……”
周悬脚步一顿,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心道光听这话还真分不清他们两个昨晚的位置。
“今天天已经亮了,是赶不上日出了,不如赶明天的场吧,今天我有个地方想带你去。”
周悬轻车熟路地坐进裴迁那辆库里南的驾驶座,给副驾驶的人揉捏着双腿:“裴哥,你愿意……跟我,嗯,跟我回家吗?”
生怕裴迁不好意思拒绝,他还强调:“你不想的话我不会强求的,还是要尊重你的想法,我也想跟你说说我的,其实是因为我妈很想见你,上次出柜以后,她一直为我找到了真爱感到高兴,同时也怕我们小年轻不懂什么情情爱爱的,想看看我的另一半到底是什么样,我爸呢……他暂时还不太能接受,上次也是不欢而散把我打出门的,嗯……但是你别担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今儿个一大早我爸就跟老高钓鱼去了,只有我妈在,不会给你太大压力的。”
看着他小心翼翼征求自己意见的样子,裴迁觉得自己真是找对人了,但他并不希望未来的日子里周悬一直这样提心吊胆地跟自己相处,“周悬,我们是一家人吗?”
“当然是!”
“家人是不需要太多顾忌的,以后有什么话就算直白点说也没关系。”
周悬心领神会,打着直球说道:“今晚我还想做。”
裴迁哽了一下:“……这个除外,在这件事上,你可以再多铺垫一些前戏的。”
心满意足的周悬美滋滋地把裴迁带回了家,站在家门口把自己的钥匙塞给裴迁,“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得给你一把钥匙才行。”
“那你呢?”
“我可以跟着你。”
周悬敲了门,听到声音的周母来开了门,一见到两个年轻人就笑得合不拢嘴:“这位就是裴迁吧,真是一表人才,难怪我家阿悬会爱慕你,看到你身体恢复,真是太好了。”
裴迁礼貌地打了招呼,将买来的礼品交给了自己的婆婆,周母笑着请他们进来:“都是自家人,回家不用买东西,能看到你们,我们这做长辈的就开心啦。”
周悬仗着自家老爹不在,就在门口大放厥词:“妈,我的钥匙已经交给裴哥了,不用多给我配一把,以后我就跟着裴哥一起进出这个家门,老周要是不接受裴哥,以后怕是也看不着我进这个家门了。”
他得意忘形地叉着腰,在家里作威作福,话音还没落,迎面一只拖鞋就拍了过来。
裴迁尴尬地推了推眼镜,想隐身在家具的缝隙里……
挨了打的周悬降了温,一看周父正气冲冲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瞪着他,心下慌了,“老周……?你不、你不钓鱼去了吗?!”
“老子不在家,你就敢说这种屁话是吧!”
“我是那个……”
“亏了老高来得及时,不然……”
“爸!你听我解释!”
“不然我就见不着自己的儿媳了!”
周悬的脑子突然宕机了:“……?”
周父站起身,别看他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依然身姿挺拔,颇有军人风范,一点也不像上了年纪。
他走到裴迁面前,也不说话,只是与那人对视。
周悬心里大叫不妙,他都能想象出来自家老爹的眼神得多有攻击性,别看裴迁这人平时温和又冷淡,被激起骨子里的血性时也不好惹。
这两个人……不会打起来吧?
他心里正担心着,想让母亲说些什么来阻止随时可能发生的惨案,周父却主动开了口:“可以谈谈吗?”
裴迁望了周悬一眼,点头道:“可以的。”
两人进了书房,大门一关,说起了悄悄话。
周悬贴在门上,能隐约听出说话的是三个人,高局应该也在里面,但具体说了什么就听不清了。
周母看着鬼鬼祟祟的儿子,一想到她家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终于有人能治住了,从小到大连棍棒都没能打服的儿子竟然栽在了别人手里,心里唏嘘不已。
裴迁当真算是个奇人,跟周父聊了两个小时,就让对方放下了对男儿媳的偏见,方才铁青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走出书房的时候还有说有笑。
一见周悬在外眼巴巴地等着,方才还满面笑容的周父绷起了脸:“臭小子,以后要好好对人家知道吗!你要是敢让阿迁受委屈,老子第一个饶不了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你高叔和阿迁倒茶来,一点眼力见儿都没!”
周悬咿咿唔唔地去了,事后他偷偷问裴迁:“你是怎么说服我家倔老头的啊,我跟他出柜两次,每次都是被他打出家门,怎么你说话这么好使?”
“是迷魂汤。”裴迁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要保密。”
“对我也保密吗?”
“嗯哼。”
“好吧,那现在该是我兑现承诺的时候了,裴哥,我要让你看到最美的日出。”
登高,赏日,路程不太远,随时可以回雁息接受治疗。这几个条件综合起来,一个刚好合适的地点就冒了出来。
毫无疑问,周悬选了鸦寂山——他和裴迁再续前缘的地方。
裴迁早就猜到了他选的地点,却贴心地装作还未察觉的样子,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昨天,我去看了王业。”
“原来你说有事想单独去办是去扫墓了,怎么不让我陪着。”
“你最近工作忙,想让你多睡一会儿,还有……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他说,也算谢过他过去照顾我那么多年的情分。”
“嗯,我能理解,那现在你的心情有好些吗?”
“放下了一些压力,也放过了现在的自己,我想王业跟我的父母一样,用生命保护了我,是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不管怎样,我都不该辜负他们。”他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我还是想把他们当作我的亲生父母,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他们永远是我不可或缺的亲人。”
“这就对了!”
看到一向没什么生存欲的裴迁改变了三观,开始对未来心存希望了,周悬也算放了心。
不过这厢心里的石头刚落了地,库里南就熄了火,他转着钥匙尝试了几次都打不着,他们又和上次一样,被迫歇在了山路上。
裴迁望着窗外的风景:“天色不大好,可能要下雪了,要徒步上山吗?”
“不行啊,这里比我们上次抛锚的位置还远,你现在见不得风的,把你冻坏了我又要心疼了。”
一筹莫展之际,一辆SUV缓缓驶来,停在了他们旁边,司机摇下了车窗:“需要帮忙吗?”
“啊!得救了!你好,我们是……余小姐?”
余露秒懂:“是你们啊,上车吧,我载你们上去。”她还调笑道:“看到有人开豪车抛锚,我还打算大赚一笔辛苦费呢。”
两人道着谢上了车,裴迁问道:“你最近过得怎样,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放心吧,我一切都好。本来都做好了隐姓埋名逃亡在外的准备,江警官却突然通知我那些想害我的人都被绳之以法了,说我以后不用再担心潜伏在暗处的威胁,可以过上正常的日子了,我是既开心又失落,能风平浪静地活着对我这曾经颠沛流离的人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但做了这么多年的线人,突然没了努力的目标,我这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周悬劝道:“过去那么多年,你为江家父子两代警察提供线报,减少了警方损失和伤亡,功不可没,如今天下太平,江倦希望你能安心养老,这样他对泉下的父兄有交代,他自己也不必一直钻牛角尖,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你就当是帮帮他吧,拜托了。”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所以当江家的小伙子说请我退休的时候,我也接受了,现在我在家里开垦了一片花田,照顾着几株白茶花,他很喜欢那花,说明年花开一定会来,我可得趁着现在多学学侍弄花草的技巧,退休后也忙得很呢。”
看着余露的生活重回正轨,周悬和裴迁都打从心底替她高兴。
到了鸦寂村,赶日出的两人迫不及待地登上了缆车,俯瞰着整片山区的朦胧夜景,静待着那只属于他们的美景。
外面开始飘雪了,暮色渐退,晨曦浅现。
“周悬,你看那些树枝上已经没有乌鸦的尸体了。”裴迁说。
“是啊,县公安局对村民进行了批评教育,禁止他们再私设捕网破坏生态,知道了伤害保护动物可能牢底坐穿的村民抛弃了陋习,现在也学会和当地的鸟类和平共处了。”
周悬拉着裴迁的手,凑在那人耳边轻声说:“不会再有无辜的渡鸦受伤了。”
这双关语让裴迁心里暖暖的,抬眼时,刚刚升起的日光便驱散了他眼底的黑暗。
朝阳初升,霞光漫天。
望着此情此景,周悬放声高呼。
他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里,萦绕不绝。
他说:“裴哥,我很喜欢太阳!!”
裴迁浅笑着:“嗯,我也喜欢,只是从前没什么面对的勇气。”
一方面他的性格幽闭阴暗,另一方面他体内那些渐渐老化的细胞受不了紫外线的照射,所以在很久以前,他就不能见光了,出行要靠车子代步,只有阴天下雪才能到户外。
而现在,获得了新生的他终于可以毫无畏惧地站在阳光下了。
周悬也像一轮小太阳,将无限的光与热给了他,现在也满怀希冀地望着他,满眼都是光点。
“裴哥,不管何年何月何时何地,太阳永远没有阴晴圆缺,是最圆满、最清澈、最宝贵的东西。”
“嗯。”
“现在,它和我都归你了。”
——END——
第124章 番外1
太平洋, 豪华游轮。
角斗场上,一个戴着金属面具的男人赤手空拳打翻了手持利斧的对手,引起了一阵激烈的欢呼,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违和的骂声, 有些输惨的赌徒不满地将手里作废的票券扔到场上, 那些不干不净的污言秽语也很快被呐喊助威声盖住了。
倒数三声后, 裁判兴奋地拉住男人的手高举过头顶, 宣布他成为这一场精彩比赛的冠军。
场上拉炮声此起彼伏,漫天彩条飞舞,男人却是一副抿唇浅笑的淡定表情,像是习惯了胜利和欢呼, 已经无动于衷。
(余下正文可在作话免费阅读)
第125章 番外2
从看透了周悬招式的这一刻开始, 战神是动了真格想要他的命。
对上他那要杀人的眼神,周悬清楚自己光靠近身格斗必然赢不了对方,看来不得不想点别的办法来取胜了。
与此同时,观赏席上的齐格露出了变态的笑容, “虽然不知道渡鸦你是从哪儿搞来这么个活宝当炮灰, 但他就快死了, 我们都是时候做准备了, 我准备收钱,你准备……”
裴迁面不改色,淡定地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是我,去准备一下后事, 规格要大些。”
齐格嘲讽:“看来这打手在你心里地位不低啊,办后事那天,于情于理我都得出席呀。”
百里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拍着手说:“那是得出席, 齐佬还真是够意思。”
齐格嘻嘻地笑着,“我对你们这些小辈的事一向上心,渡鸦也承认吧。”
目视着赛场的裴迁嘴角一勾, “齐佬, 你的‘战神’倒下了。”
齐格脸色大变, 慌忙看向台上, 果然他的金牌打手这会儿已经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虚弱地喘息着,已经无法自行爬起来了。
跟他血战一场的周悬也挂了彩, 往裁判肩膀上一瘫, 说什么都不肯坐下,随时防备着战神爬起来再战。
裁判被这情况搞得有点蒙, 既不敢相信战神真的败了,又不敢宣布他的败绩,怯怯望向老板这边,就见齐格绿着一张脸,顿时没了主意。
“这是怎么回事!我只是一眼没看见,刚刚发生什么了!”
百里述幽幽抬起手,一条黑王蛇从他的袖口钻了出来,漆黑的眼睛盯着齐格,把他看得心里直发毛。
“你的‘战神’太轻敌了,看到对手用了熟悉的招式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所有的出招都会照着他预想的情况来,所以当那个警察按照‘学院派’的方式出招,一刀捅在他肚子里的时候没有一点防备。”
“那也不是学院派的招式,我们学院派可没有这么下作的手段。”裴迁纠正道,“那是他在缅甸跟你们这群黑//帮学的下流路子。”
百里述轻笑:“好好好,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两人的谈笑丝毫没有顾及齐格,觉得自己被他们套路,损失了一大笔钱的后者气的直翻白眼,一巴掌趴在沙发扶手上,当即起身要喊人。
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裴迁不知从哪儿抽出了一把匕首,照着他的大腿刺了下去,竟将他生生钉在了沙发上!
齐格这一把岁数,哪里还吃得住这种痛,惨叫一声翻着白眼就要晕。
裴迁哪能让他舒舒服服地昏过去,握着刀柄一转,利刃翻搅着血肉,顿时鲜血四溅。
这下齐格一刀泄气,连喊疼的力气都没了。
裴迁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这一刀是为了在台上流血的周悬,他损的血就算抵上你这条贱命也赔不起。而接下来这一刀,是为了半个月前被你害死的三个卧底警察,你因为怀疑手下的人出卖了你,毫无根据地射杀了当时身在那个盘口的所有人,即使这几个卧底透露了中国警察的身份也没有放过他们,那么现在,我也不会放过你。”
不给齐格留下喘息的机会,没等那双颤抖的手握住自己持刀的手,裴迁就迅速抽出刀尖,刺进了齐格的胸膛。
即使心脏这样的要害受到重创,人也不会在一瞬间死去,齐格只觉眼前发黑,身体发冷,鲜血飞速流逝的涌动声刺激着他的耳膜。
被嗡鸣声裹挟着的是裴迁那沉稳的声音:“杀了我们的人,你得血债血偿。”
话音落尽,裴迁抽刀划过齐格的咽喉,滚烫的鲜血涌了出来,他及时撤身才没让那脏血溅在自己的身上。
百里述旁观着这场血腥的残杀,笑着拍手:“精彩,真是精彩啊,你的手上也终于沾血了,不知道染黑你这只渡鸦羽毛的污黑里有没有属于这个老缅甸人的血色?”
裴迁白了他一眼,也不搭腔。
百里述又道:“杀了齐格,你接下来的麻烦可比他活着的时候还要多,要知道这艘游轮上都是他的人,你在这里可是插翅难逃。”
“怎么,想给我建议?”
“不敢。”
“那我建议你闭上嘴。”
裴迁看了眼腕表的时间,抽出桌上的纸巾,擦了擦表盘上溅到的血迹。
“半年前在雁息,有人驾驶一辆黑车,在追捕犯人的过程中击伤了我,还步步紧逼,让我不得不跳进冰冷的江水里漂流,失血过多的我差点死了。”
“有这回事?”
百里述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一旦有点波动就会显得很假很浮夸。
“少装蒜,打穿我肩膀那颗7.62口径的子弹就是出自你的枪管,你知道那时候周悬在我床前哭了多久吗?”
百里述又是一声轻笑,“那时候没能弄死你是个失误,既然你命大,我也不打算赶尽杀绝了,顺便给那会儿的事赔个礼,今天你杀了齐格的事我可以闭一只眼,以表诚意,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不如相互利用,各取所需。”
“你这是在示好吗?”
“你可以这么想。”
“以后如果我的人在你手里出事,这约定就算破了,到时候……”
“我懂的,不死不休。”
百里述起身,瞥了一眼观赏席外的赛场,“我也不算恶事做绝吧,至少那时候让你再一次看到了他对你有多上心,对你们这些坠入爱河的人来说,就算差点抵命也算值的吧?”
裴迁嘴上不说,不能完全否认事发那会儿确实带着点这样的心思。
但这种事情实在遭不住再来一次,看到周悬那肝胆俱裂的样子,他的心也快碎了,不论如何都不想再让爱人遭受一次那样的心灵重创了。
他这条命可早就不独属于自己了。
百里述拍了拍他西装上的褶皱,缓缓踱着步子出门,拉开门把时还特意强调:“今晚我睡的很死,听不到这船上的各种声音,别把我吵醒了。”
另一边,周悬摇摇晃晃地下了台,暗自惋惜着自己身上那些伤口流的血。
无视了在场看客喊声的他独自向后台走去,刚一推门,里面就走出个人扶住了他,是刚刚还陪在裴迁身边的阿谨。
看到他身上的血迹,周悬就明白他们的计划成功了,齐格那该死的老头终于咽气,他们也能暂时松口气了。
“他人呢。”
“在收拾现场。”
“有没有什么小报告想跟我打?”
阿谨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珠却不动声色地转了转,“……没有。”
“真的?”
“真没有,嫂子。”
“嘶,你小子能不能换个称呼,我不要面子的吗?”
自从这小子上次不小心撞见了周悬把裴迁按在墙上猛亲的一幕,私下里这称呼就跟他绑死了,再也没改过口。
比起阿谨猜到了两人的上下关系,周悬觉得他更可能是愿意相信他的大哥渡鸦在各方面都占据主导地位,不然一般人还真不能从他们平时相处的细节里看出谁在上面。
阿谨一言不发地帮周悬处理了身上的伤口,有些刀口深可见骨,可见方才那场搏命的比赛里,战神是动了真格想杀周悬的。
缝合完最后一道刀伤,他忍不住问:“在那样压倒性的劣势下,你是怎么杀死对手赢下比赛的?”
他们都看得出周悬近身格斗的水平可能只有战神的一半,对马伽术也不够熟练,但偏偏他就是创造了奇迹。
周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这是个秘密,其实我动用了一点手段,知道了今晚最终的对手是他,从一位外援那里速成了马伽术的同时还知道了这人的致命弱点,在他出刀露出破绽的时候出其不意地用最朴实无华的手法击中了他的要害。”
“这算是作弊吧。”
“在地下角斗场上可没有规则,只有生死。”
阿谨点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他不无辜,他杀过我们的人,光是我知道的就有十几个,你算是为他们报仇了。”
“看着我好像游刃有余,其实跟他打的那一场已经用尽全力了,那破绽不是必现的,我每一招都是在赌命,现在腿还软着。”
阿谨心道敢情你不是因为失血过多才浑身无力,是被吓的。
他把周悬架在肩头扶住,“你这样子去见他没关系吗?”
“嗯哼,偶尔我也想让他心疼我一下。”
阿谨小声嘟囔:“嘁,真是恶劣的妻子。”
周悬炸了毛:“一会儿嫂子一会儿妻子的,你中文不好就别乱用词!”
两人绕到甲板后方,正好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背影艰难地把一个比自己还重的东西抬上护栏,随后一脚踹了下去。
那捆紧的麻袋从高空坠进漆黑的海里,激起一阵水花,很快就平息了下去,长夜重归寂静,喧嚣的痕迹也已抹去。
裴迁筋疲力尽地背靠着围栏坐下,双腕搭在岔开的膝盖上,是个少见的不羁动作,配上他这一身的血,真是无比带感。
周悬被阿谨搀着一瘸一拐地走到爱人面前,用自己的脚尖抵着那人的,“真是的,看你这副样子我又要起反应了。”
“连今晚也不肯放过我吗?”
“要是你主动承认肾虚的话就另当别论。”
“看来下午那会儿还是没伺候好你,不然你的嘴也不会跟那里一样硬。”
阿谨习惯了两人的暧昧言语,四处看风景就当看不见。
“别教坏了孩子。”周悬边说边从怀里掏出手机,拍下了裴迁此刻的模样,“我老婆抛尸的样子真是太性感了,但我有点不服,明明你都已经是这样的身份了,为什么还需要亲自干这种脏活啊?”
“齐格现在已经成了鲨鱼的口粮,他的死讯不会被公开,我会暗中取代他,接下他的产业和盘口,维系他在东南亚的地位,再把曾经属于他的东西一点点转移到自己名下,上面承诺以这次功劳给我组建一支自己的队伍,日后我们就可以退居幕后了。”
裴迁向周悬伸出手,后者握住他,将他拉了起来,他便借力凑到周悬面前,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跟尤琼有关的真相已经揭露了。”
周悬有些意乱情迷,怔怔道:“……嗯。”
“事隔多年,终于可以写完你的结案报告了。”
第126章 番外3
周悬最近留了胡子。
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到了年纪, 该走性感成熟风了,另一方面是局里的后勤丫头最近在追剧,总说他和某个叔系演员的妆造很像,他也觉得那演员很帅, 跟自己又是同一类型的, 一时兴起就想尝试换个风格改变面貌。
高局对局里的男同志要求一向严格, 从指甲长度到日常着装都得按照规定来, 胡子更是不准留,但对周悬,他每次都是唉声叹气,指指点点后又作罢, 显然周悬在他这儿是有特权的,就算看不过眼也不能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