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国缘一正和不死川玄弥僵持。
即使继国严胜微微阻挡,但看着不死川玄弥和其兄长相似的脸,继国缘一还是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怒火。
他沉沉地盯着对方,第一次,没有立刻遵循兄长的命令离开,而是挡在严胜面前,半晌都不肯挪动。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
“缘一大人?”
继国缘一微微愣了。
而刚来的灶门炭治郎也愣了。他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缘一大人、严胜大人,还有这是……玄弥?!”
“你们在温泉里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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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有点沉默。
继国兄弟和灶门炭治郎一起坐在温泉里。
经过和平大使炭治郎的解释,事情基本真相大白,双方的争端没有开始就被结束,继国严胜到最后也没有得到不死川玄弥关于吃鬼的解释,但他似乎也不太在意,只是平静地看着不死川玄弥离开。
反正机会很多,继国严胜想,吃鬼作战的人,在战国时代从来没见过……
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
和他身为稀血的哥哥一样有意思。
大概是脸上的表情太兴致盎然,让一旁的炭治郎打了个寒颤。他看着严胜,发誓自己每一次看到严胜大人这种表情:
都肯定会有人要倒霉。
这一次会是谁啊……灶门炭治郎硬着头皮问:“严胜大人,您很在乎玄弥吗?您是讨厌他的大哥,不死川实弥先生吗?”
“嗯?”懒洋洋地泡在温泉里,将下巴微微浸入水面的严胜,扭头看了炭治郎一眼。“讨厌?”
“是的,对不死川大哥,您讨厌吗?”现在的严胜大人好可爱……不行啊炭治郎不要再被那张脸迷惑了!!!
“倒也说不上讨厌,”继国严胜笑眯眯的。“不过,我只是觉得他生气的样子颇为有趣,明明输得这么惨,还这么不服气……很少有人敢这么对我,我觉得很有意思。”
灶门炭治郎:“……”
灶门炭治郎:不,这就是在生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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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无论是否生气,炭治郎的日子总得过下去。
自打第一天泡过温泉之后,炭治郎似乎就被甘露寺蜜璃口中的“秘密武器”迷住,有几天都在到处寻找。
而继国严胜对此自然是兴致缺缺。
这世界上什么秘密武器能强过他弟弟?继国严胜觉得这种人,或者鬼,大概永远都不会存在。
他并没跟着炭治郎去找,反而去拜访了几个日轮刀锻造的地点。
而工匠们对他和缘一的到来都非常欢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工匠们在看到缘一的脸时都有些欲言又止,但他们对于锻造的执着和巧妙的技艺,倒是让严胜颇为感兴趣。
而缘一随身携带的那把从战国时期一起跟来的日轮刀,也被村里的工匠们纷纷传阅,夸张者,甚至露出了顶礼膜拜的表情:
“这样的材料,这样的技艺!”那些戴着面具的工匠们,不看到脸都能感到喜极而泣,“简直就是——绝世的艺术品。”
继国严胜满意地点点头。
他虽然……嫉妒着自己弟弟的天赋和能力。
但正因如此,比起贬斥,其他人这样毫不遮掩地夸赞缘一的才华、缘一所拥有的东西的时候,继国严胜反而会感到高兴。
毕竟那可是继国缘一。
他独一无二的、被称为神明的孩子的弟弟。
就连这把日轮刀,都是继国严胜当初亲自去拜访了产物敷一族,请求他们为缘一亲手打造的日轮刀,用了最好的铁,磨炼了许久才制成。
而缘一也不辜负期望,在当时那些刀匠村工匠们无比激动的目光下,缘一舞动刀剑,从刀锋里,流露溢出如火焰灼目而燃烧的光芒。
当时他们的语气和现在这些人一样。
炭治郎听说之后,似乎也很感兴趣。他的工匠貌似正在寻找为炭治郎打造一柄好刀的方法,要严胜说,炭治郎之前用的刀确实还不够好,虽然也有炭治郎自己能力有限的问题……
总之,这一日严胜去拜访刀匠村村长时,炭治郎也一同跟上了。
严胜原本什么也没想。
能发生什么?他对自己说,不过就是去看看这些工匠的技艺,按照战国的经验,或多或少提出一些想法,然后工匠们就会一窝蜂地去看缘一那把日轮刀,请求缘一尝试着使用一下,最后对那把刀,以及缘一惊人强大的身姿发出赞叹的声音——
能有什么差错?
世界的重心、世人的关注,永远在缘一身上。
继国严胜早就习惯了这一点。
于是,在刀匠村村长,名为铁地河原珍铁的男人,在照样赞叹了缘一之后,忽然转过头,看着继国严胜——
“严胜大人,我可以为您锻造一把日轮刀吗?”
对着继国严胜瞬间睁大的眼睛,平静而恭敬地说:“一把只属于您的日轮刀。”
“您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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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国严胜刚开始还觉得这是一场侮辱。
他瞬间攥紧了手,鬼尖利的指甲掐进掌心,他沉沉地看着铁地河原珍铁,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觉得有杀意漫上心底:“日轮刀?”
“没错。”对方好像没有察觉到继国严胜的杀气一样,居然还点了点头。
“你要给一个鬼,锻造一柄日轮刀?”继国严胜从胸膛里发出冰冷的嘲笑声,“你疯了么?”
“从产物敷大人传来的信件中,我听说您自创了一种名为月之呼吸的呼吸法,并研习了与之相配的强大的剑术。听闻您平日里常用自身的血肉在战斗时凝练出刀剑,我不敢同您的血肉对比,但若是对抗鬼舞辻无惨,我相信,一把日轮刀会为您提供助力的。”
“这种随时随地都能烧伤我的东西?”
“这种随时随地都能为您斩断鬼的脖颈的东西。”
看着继国严胜开始抿紧的嘴唇,村长低下头去,将额头贴上自己的手背,“您应当拥有一把日轮刀。”
“您是独一无二的、曾为和平的夜晚贡献了一切的,伟大的剑士。”
继国严胜几乎动弹不得。
而一旁的灶门炭治郎也不敢说话。此时不知为何,炭治郎忽然有些庆幸缘一大人在外面讲述战国的工艺了。
如果缘一大人在场的话,严胜大人绝不会露出如此动摇的表情。
“……为什么?”良久后严胜缓缓说:“你明知我曾经被鬼舞辻无惨掳走,被他变成了这样丑陋的模样。”
“但您也战胜了他,为世间消尽了恶鬼。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世界的刀匠村没有为您锻造一把日轮刀,但在我看来,您毫无疑问,值得一把绝上好的刀。”
继国严胜沉默了一下。
“我有过。”最后他说。声音有些飘渺,“我在堕落成鬼之前……有过自己的日轮刀。”
但在那一次,同鬼舞辻无惨第一次对战,仅仅几个瞬间严胜就惨败他手,在不得不被鬼舞辻无惨带走、强行变成鬼之前。
他的刀就断在了无惨的血肉里。
被染上污浊腥黑的鲜血。
从此,继国严胜再也没有碰过日轮刀。
而此刻,他看着在他面前俯身的村长,那矮小的身躯里惊人的沉默的坚定的力量,以及一旁灶门炭治郎眼中的担忧和信任。
幼小的鬼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在这个世界,继国严胜第一次微微低下了自己的头,对面前人轻轻示意,“非常感谢。”
“我会收下那把日轮刀,”继国严胜说:“请为我锻造一把属于我的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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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国缘一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
他看起来非常高兴,简直可以说是从炭治郎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到缘一大人这么高兴。
就连平常严胜大人偶尔夸赞他,缘一大人都不会这么高兴。
缘一不再去给刀匠们展示自己的剑术,相反,他开始整日往村长那里跑,巴巴地看着村长替严胜锻造日轮刀——然后在看着铁逐渐被磨成刀的过程中,一点点亮起的眼睛。
炭治郎有时候觉得,即使是亲兄弟,缘一大人对严胜大人也太过关注了。
不仅仅是一种过度的保护,这样把自己全身心都牵系在一个人身上,简直像是……
被驯化的野兽一样。
还没来得及让炭治郎多想,继国缘一就找上门来。在一日炭治郎吃完饭过后,缘一敲敲他的门:
“炭治郎君?”
炭治郎一惊。“缘一大人?”他连忙开门,“您有什么事吗?”
继国缘一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这个外表年龄上二十有余的男人,偶尔笑起来的时候,仍然会透露出一种不在人世的天真。
“我想知道那日兄长大人答应铸刀的事,你可以告诉我吗?”
炭治郎把事情说清楚了。
然后因为继国缘一大吃一惊。
“缘一大人!”他看着面前朝自己低下头的缘一,快被吓死,连忙去扶他,“您做什么呢?!”
“……”
“缘一大人,您快起来!”炭治郎简直头皮发麻,他去掰缘一的手臂,可惜训练时打不过的人平日里果然也打不过,那双看似平平无奇的手臂一动不动,“万一严胜大人看到怎么办!”
和严胜大人口头说的不同,他其实超级在意缘一大人的啊,如果让他看到缘一大人朝自己低头——
炭治郎觉得自己先切腹自杀会比较好。
至少死得比较痛快。
缘一很郑重地行了一个道谢的礼仪,然后才抬起头,“谢谢你。”
“……?”
“能够一同劝说兄长大人同意收下日轮刀,谢谢你。”
炭治郎一时语塞,“缘一大人……”
“我早早就询问过兄长大人,是否要再为他锻造一把日轮刀,我原本以为兄长大人一定会答应,却没想到,兄长大人以恶鬼不能佩戴太阳之刃的理由,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
“我当时很生气,因为兄长大人根本不是恶鬼!但看着兄长的眼睛,我却说不出话来。”
“兄长大人是这么善良又温柔的人。”
“……”
这又是如何得出来这种结论的?
炭治郎表情扭曲,正为克制自己的无语而努力,而缘一不为所动。
他仍然一副平静表情,只有语气显得郑重,“为了感谢炭治郎君,我想帮助你。”
“?”炭治郎傻了:“您和严胜大人已经帮我良多了……”
缘一摇摇头:“任何要求都可以,我会尽力去做到的。”
“缘一大人……”
“除了兄长大人不同意的事之外。”继国缘一补充。
“。”
灶门炭治郎抬头,望天,深深呼吸一口气。
我到底是为什么还会对缘一大人抱有不恰当的期待……
半晌后,炭治郎还是对着缘一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您!但我想做的事,我自己都一定会做到的,缘一大人,您只需要等待我带回让鬼变成人类的好消息就好了!”
“炭治郎……”
缘一大人表现出显而易见被触动的感情。
但灶门炭治郎没想到自己马上就违背了自己亲口说的话。
在上山寻找、终于找到了那个所谓的“秘密武器”,却被那个所谓的武器的长相惊呆了之后——
灶门炭治郎左手拽着“武器”,右手拽着叫做小铁的小孩,一刻不停,疯狂地在山道上奔逃。
“缘一大人啊啊啊啊啊啊!”炭治郎哀嚎,“救命啊!!!”
他身后,一个黑色长发,薄荷色发尾的少年正一脸镇定地疾速追上炭治郎的背影。
“把钥匙给我……”
“缘一大人——”
两道声音和破门声同时响起,在时透无一郎即将抓住炭治郎衣领的时候,一道清淡的孩童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这是在做什么?”
继国严胜抬起头,同炭治郎紧紧抓着的人偶对上了视线。
他六只金色的鬼瞳微微眯了起来。
“……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