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国严胜坐在弟弟背后的箱子里。
通过通透,他可以轻松地看到箱子外的世界,自然就能看到缘一身后三个少年愁眉苦脸的样子。
他忍不住勾了下嘴角。
无法压抑心里的恶意。
真有意思……继国严胜在心里想,灶门家的后嗣,戴着和缘一相同的耳饰,同样带着鬼的少年。
你的命运会是什么样呢?继国严胜看了看灶门炭治郎背后的箱子。缘一是因为超出常理的强大,所以能够轻松获得想要的一切,无论是我这个兄长,还是无惨的死……
那你呢?
他看着灶门祢豆子所在的箱子。这些日子里,继国严胜悉心教导灶门祢豆子,很多人都猜测了原因。
有些人觉得是因为相同的处境而带来的惺惺相惜。
也有人认为是因为他继国严胜心地柔软,所以才愿意出手相助,甚至把力量给分了出去。
只有继国严胜知道:哪里有这么多善良的原因。
他只不过是因为在祢豆子身上,看到了“使鬼变为人类”的可能罢了。这个从未吃过人的鬼女孩和继国严胜见到过的所有鬼都不一样,是一个相当好的样本,再加上她哥哥身体里日之呼吸的残留……
这一次,说不定真的能找到恢复的方法。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留下一点无惨的血肉,就算他能把意识依附在上面,只要好好锁起来,即使无惨日日在里面尖叫也无所谓……
顶着一张可爱清秀的脸,继国严胜面无表情地想着血腥的画面。
箱内的光线忽然变得微弱,继国严胜往外看去:天黑了。
他们一行四个人,正站在一处特殊的地方,木制的长廊,顶上有蓬,下方是岩石,而更前方,是一尾长长的,钢铁制成的,会被时人称为——
“呜哇哇哇哇哇这是什么怪物!!!”
“……”
伊之助的喊声。
还有头撞上去的声音。
虽然之前在蝶屋就有感觉,但这位猪头少年确实有几分奇特……
明明通透中看到的面具下,是一张相当漂亮的脸。
其余几人虽然没有大喊,但显然也有些震惊,看着眼前的列车,颇有一分被震撼到的滋味。但很快严胜听到炭治郎问:
“缘一先生,您不惊讶吗?”
继国缘一平日里通常都是一个表情:那就是毫无表情。
除非是与严胜相关的事,不然再让他震惊的事情,都无法让他的脸色有什么波动。
所以炭治郎通常都是靠闻来判断缘一的情绪。此时他明显认为缘一并不惊奇:可对来自战国的人来说,列车应当是很奇怪的东西才对。
严胜感到缘一摇摇头:“不。”他神之子的弟弟冷淡地说:“我曾见到过这样的东西。”
“什么?”炭治郎震惊:“在……战国时代?!”
“并非,在我和兄长大人的旅行中。”
“您和严胜大人的旅行……?”
还未来得及让炭治郎细想,忽然,一道极具穿透力的大喊传来,穿过不知道多少节车厢,在这么远的地方都清清楚楚,连箱子里的严胜都能分辨出来:
“好吃!”
所有人都沉默下去。
-
循着声音,他们找到了此行的目标。
炼狱杏寿郎正坐在人群中间。
仿佛察觉不到周围人诡异的视线,他正一份接一份地吃着牛肉便当,在极短的时间内重复着打开、夹起、吃下、再夹起、盖上盖子、然后又打开的动作。
炭治郎尴尬又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您好,请问是……”
“好吃!!!”
“……”
在简短的交流后,四个人在炼狱杏寿郎身边坐了下来。
而首先引起炼狱杏寿郎关注的,果然是继国缘一。
“那日一别之后一直没能拜访,听说其他几位柱都同您的兄长切磋过,我也非常向往!”炼狱杏寿郎目光炯炯地盯着缘一,“还没有人赢过,是这样吗?”
缘一点头,“兄长大人不会输的。”
“哈哈!看来我要成为这第一个了吗!”炼狱杏寿郎非常自信地露出笑容,“严胜大人就在您身后吗?”
“……”缘一大概是因为炼狱声称“要打败自己哥哥”的话感到不悦,但他平日里到底是一个情感波动很小的人,按照炭治郎的说法,甚至可以用“缘一大人脾气真的很好”来形容。
虽然要加一个“只要不涉及严胜大人”的前提。
“兄长大人就在这里,”缘一摸了下箱子,他的动作轻柔而珍惜,“现在入夜了,白日里一直被我背着,兄长大人大概很累,已经入睡了。”
“您真了解您的兄长呢,真是感动的兄弟情谊!”
这话缘一就很喜欢了。他马上露出炭治郎熟悉的会在身边散播花花的表情,“嗯,我最喜欢兄长了。”
“是吗,我也很喜欢我的弟弟千寿郎!”
然后话题就火速转向了莫名其妙的兄弟情深,并且炭治郎也莫名其妙地被卷了进去——在不可避免地滑向“谁更可爱”和“谁的爱更深”之前,检票员的到来打破了对谈。
而炼狱杏寿郎雷霆般的两次干净利落的攻击,也震到了三位少年。
“这就是柱的实力……”炭治郎喃喃出声,“好厉害……”
虽然早已在柱和严胜大人的药水训练中,看出来柱们的能力非凡,但只有在斩鬼的实战中,才……
灶门炭治郎闭上了眼睛。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
-
扎着麻花辫的少女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深红色长发的青年。
她原本的任务目标是旁边的金红色发男人,但是鬼杀队员似乎比预料中的多,那位大人就让她来处理多出来的这个人。
这位先生……看起来似乎并不如那个金红色的男人强大。少女在心里松了口气,轻轻给他系上了绳子。很英俊,没有一点伤痕,手也很柔软白皙,不像是剑术高强的剑士。
或许这个对象更容易,她在心里给自己鼓劲,深深地呼吸——
闭上眼,她进入到了对方的梦境。
入目,是一座豪华气派的古宅。
装潢庄严,木制结构精巧大气,不属于这个年代的建筑风格让少女有些发愣。
她听到周围走动的声音,赶紧躲到一边,看到佣人打扮的人群,捧着托盘匆匆走过。
好气派的人家……
少女在心里感慨,难怪这个人看起来如此英俊端庄,原来出身这么高贵。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现在要快点完成那位大人的命令,然后、然后就可以进入幸福的梦里面去!
少女赶紧跑动起来。
这个人的精神力量似乎非常强大,构建的梦境也很完整,她跑了很久才隐约摸到边界。少女划开看不见的帷幕,往前塌了一步:
然后骤然跌落下去!
“啊啊啊啊啊!!!”
她紧紧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污浊的东西紧紧包裹在一起。
这是……什么?!
伸出手,少女惊恐地睁大眼睛:黑泥……?
她愣愣地抬起头。
看见一望无际的漆黑的污泥。
怎么会这样……她吓得连忙后退,却退不回方才那气派的宅邸之中,只能被困在这处精神核心,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精神核心……
一道极其炽烈的光芒闪过她的余光,少女转头望去,看到一颗耀眼到灼伤的……
太阳?
她张大嘴:那的的确确,是一颗太阳。
坠落在泥沼中的,巨大而辉煌的太阳。不断地散发着几乎灼伤人的温度,闪耀着看见就会让人刺痛的日光。
——太耀眼了!
即使是正午的日轮,少女也从未见过如此强烈的阳光。这光芒简直比刀锋和剑刃还要让人刺痛,让人恐惧!这根本、根本不是……
不是一个人类应该有的精神核心!
她害怕得后退,握着刀的手在打颤,然后忽然看见那颗太阳追逐着什么似的,缓缓在污泥里流动着。它往前走,前进的方向:
少女把视线高高抬起。
在遥远的、人目极不可及的黑色的天空中,挂着一颗小小的月亮。那月轮极其渺茫,让人难以看见它的存在,可又极其皎洁,宛若一颗闪闪发光的珍珠。
而那颗太阳就在痛苦地朝那个方向移动着。缓慢地、绝望地,像是在追寻什么此生都不可得之物,用尽全力、拼上生命一样往那追逐着……
少女简直觉得毛骨悚然。她手里的刀掉了下去,慌忙间,她匆匆弯腰去捡:
“这就是缘一的内心世界么?”
一道幼软的,因年龄尚小而黏乎乎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面前。
少女眼前空白地往下看。
看到一只身材娇小,漂亮五官白皙脸颊,却因六只金瞳而让人望而生畏的鬼。
“就是你吗?”那个孩子朝少女看了过来。露出一个让人恐惧的微笑,“胆敢侵入神之子内心的人。”
“——你准备好被我杀死了么?”
-
时间回到五分钟前。
在箱子里沉睡,并不在意外界任何事情的继国严胜,忽然被一阵哐当的嘈杂吵醒。
……这是在做什么?
严胜很不高兴。
他每次被打扰醒来都很不高兴,可以说是有非常严重的起床气。这样的习惯和他悲惨的童年时期有关,也因为他弟弟,继国缘一,这位被神明眷顾的男子有着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实力:
根本没有人或鬼,有能力打扰到被继国缘一背着的严胜。
但来到这个未来的世界之后,情况似乎改变了许多。继国严胜强忍着不耐,推开箱门,准备询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他沉默下去。
“祢豆子,对不起,哥哥真的很对不起……”
大哭的捂着自己额头的鬼少女,以及她对面手足无措安慰她的少年,正慌乱地拍着她的肩膀。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
继国严胜无言以对。
那一人一鬼显然注意到严胜的存在,灶门炭治郎率先亮起眼睛:“严胜大人!”
继国严胜颔首,“怎么回事?”
炭治郎将自己的推测同严胜简单说了一番,并描述了梦境的事,“于是现在我想拜托祢豆子帮忙烧掉这些绳子,我猜,这些人正在通过这些绳子入侵我们的梦境。”
“让人做美梦的血鬼术啊……”继国严胜眯了眯眼睛,“有趣。”
“现在不是觉得有趣的时候啊严胜大人……”炭治郎正对着掐着一个少年脖子的炼狱杏寿郎抓耳挠腮,“连炼狱大人都没能醒来。”
“你是如何醒来的?”
炭治郎噎了一下。“……自刎。”
“在梦境里?用你的刀,砍断了你的脖子?”
“嗯。”
“不错。”严胜难得夸奖了一声,虽然炭治郎似乎并不为这句赞美感到高兴。严胜也不在乎,他看着祢豆子烧断了其余几人的绳子,正准备来烧缘一手腕上那根时——
继国严胜制止了她的动作。
“严胜大人?”
继国严胜笑了一下。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弟弟沉睡的脸,“居然连这么弱小的鬼的术都会中招。”
感觉自己和伙伴们、甚至炼狱大人都被骂的炭治郎沉默:“……”
他眼睁睁地看着小小的严胜大人爬上缘一大人的膝盖,然后伸手,毫不留情地拍了下继国缘一的脸:“!!”
炭治郎和祢豆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缘一立刻红起来的侧脸。
这、这是在喊醒他吗……
是在——报复吧!!!
而严胜大人看起来无动于衷。他看着继国缘一只是微微偏过头去,咕哝一声,然后笑了。
捡起继国缘一手腕上的绳子。
“我也要进去,”他堂而皇之地宣告,“我进去缘一的内心世界里,你们自己去杀鬼吧。”
“?!”炭治郎下巴都快掉下来,“严胜大人?!”
而继国严胜已然闭上眼睛——
他进入到继国缘一的内心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