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物敷耀哉答应了继国严胜的交易。
于是继国缘一就带着他的哥哥,在鬼杀队住了下来。
他抱着破损的箱子,跟着被称为“虫柱”,名为蝴蝶忍的女子,来到了一处叫做蝶屋的地方,在此定居。
至于自己和兄长大人离开之后,鬼杀队的这些人在背后是如何讨论他们,又是做下了什么样的决定,继国缘一都不在乎。
他抱着箱子,在窗帘紧闭的房间中,将严胜抱了出来。
这小心翼翼的,宛如对待珍宝一样的态度,让跟着蝴蝶忍背后、奉命照顾继国兄弟的隐都感到异常。
无论怎么说,这样子的态度……
未免有些太严重了吧?
作为附属于鬼杀队的隐,他们见到过的惨事祸事数不胜数,剑士们大多都是因为自己的亲族被杀被害才加入鬼杀队,所以隐们对“兄弟情深”这种事,早就已经司空见惯。
但这位继国缘一大人,对待他那位化身为鬼的兄长——
是不是有点太小心了?!
这完全就是一种过保护了吧?!隐在心里大喊,哪里有人会深更半夜不睡觉,偷偷溜到兄长的房间,让守在门口的隐被吓得惊声尖叫,最后在继国缘一困惑的眼神中闭上嘴巴,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推开门去:
然后把门关上。
……严胜大人,隐绝望地想,我不该对您有误解的。
我一直以为,您比缘一大人难相处,缘一大人虽然强大冷漠,但好歹是一个能说话的正常人。
现在看来我真是错得离谱。
不过继国缘一对此并不在乎。
他根本不在意那些名义上是“照顾”、实际上是监视的人,也不在乎蝶屋里居住的其他人。
那个时不时过来拜访,说是来帮忙看看沉睡的哥哥的伤势,实际上多半是来打探消息的蝴蝶忍,缘一也并不抗拒,当然,他也说不上欢迎。
只是无所谓。
当你足够强大,世间上少有事物能入你的眼,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只要伸出手就能得到,即使有挫折,也能顺顺利利平平稳稳地度过……
你也很难会在意别人吧。
继国缘一就是这样。
像他这种人,就会对唯一在乎的东西,感到无与伦比的珍贵和看重。
就比如,那日被不死川实弥捅伤,因为不食人肉,仅凭睡眠恢复,直到几日后都无法醒来的严胜。
缘一的眼里只看得见这件事。
所以继国严胜醒过来那天,缘一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就连蝶屋里的医护人员都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还是那种面无表情的脸,但周身的气势,瞬间就从忧郁阴冷,变成了太阳一样的温度,耀眼得让人难以直视。继国缘一连脚步都变得轻快,他高高兴兴地抱着修好的箱子,推开兄长居住房间的房门:
“兄长……”
继国严胜抬头看了他一眼。
幼小的鬼坐在床上,给自己穿衣服。严胜即使变成这样,也仍然恪守着武士的风度,和服从里到外整整齐齐,每一件都不可以少,如果要外出,还会让缘一给自己准备狩衣。
此时还不足半个人高的鬼就正在艰难地给自己系带子,缘一看见,连忙跑上前去,“兄长!”他急急地将严胜抱起,“我帮您系,兄长为什么不喊我?”
一边系,缘一一边沮丧地低下头去,他反复整理着严胜的衣襟,“难道兄长觉得我没用吗,连这个都系不好……这几日,缘一没办法让您醒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您为了养伤沉睡,真的非常抱歉。”
砰。
继国严胜毫不留情地敲了一下缘一的额头,“别撒娇。”
他唰的跳下缘一的怀抱,钻进箱子里,“缘一,快带我出去。”
“去哪?”缘一还可怜兮兮地捂着自己的额头。
“带我去见那天那个下颌骨折的少年。”继国严胜说。
“骨折的少年?”
严胜无奈。他想了想,“就是最弱的那一个。”
跟在门外,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隐不由得一默。
哦。继国缘一这时懂了。他将箱子抱了起来,大概是因为想更近地听见严胜的声音,不愿意背到身后,就只是抱着,“兄长为什么要见他?”
“你没发现么?”严胜的声音从箱子里闷闷地传来,“那少年耳朵上,是你的花札耳饰。”
缘一愣了。“母亲大人为我做的那个么?”
“嗯,”严胜的声音变得更低,“你怎么一点都没发现?”
“因为那天兄长受伤了……”
好吧。好吧。严胜在箱子里叹了口气。此时他感到缘一停下了脚步,而光线也变弱:到室内了。
他推开了箱门。
看到眼前极其混乱的景象。
“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放开本大爷啊啊啊啊啊!!!”
“哎呀,请继续压吧,一点都不痛,一点都不痛哟,这里就是天堂吧——”
“啪!”
药水泼地的声音。
“……”
来到这个世界,继国严胜第一次觉得无言以对。
-
“您好。”
红发的少年,看上去伤痕累累,全身上下不少被绷带覆盖的地方,只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带着熠熠生辉的、看起来永不熄灭的明亮。
“严胜大人,”又一次在药水大战中惨败,只匆匆收拾好自己,就坐到继国严胜对面的灶门炭治郎,在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后,就非常礼貌地低下头去,“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继国严胜挑剔地眯起眼睛。
他抱着手,上下打量对方,通透的世界中灶门炭治郎在继国严胜没有任何秘密,弱小的肌肉,弱小的骨骼,弱小的呼吸,继国严胜几乎觉得无聊了,他兴致缺缺地看完对方的全身。
也很弱啊……
余光瞥到对方的肺部。
嗯?
这很弱小。对于常年看着继国缘一的严胜来说,这样的心肺,在严胜眼中,连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
但看着看着,严胜忽然感到了一点熟悉的东西,这个名叫灶门炭治郎的少年,明明呼吸的是和水有关的方法,但肺部深处,却有一丝缘一独有的、日之呼吸的痕迹……
严胜顿时来了兴趣。
他倾身向前,“你的耳饰是从哪里来的?”
炭治郎愣了,“这是家父传递给我的,据说是我们家祖传的纪念物。家父在世时,没有一刻将它们摘下。”
祖传的东西?严胜念了几遍灶门炭治郎的名字,越念越觉得熟悉——此时缘一开口了,“炭吉?”
哦,是了。
严胜面无表情地想。
他记起了灶门这个姓了。
——这不就是缘一上次不愿意处理家里的事务,偷溜出去玩,偶遇被鬼袭击的一家人,保护了他们之后还跟着住到人家家里,呆了小半个月的——
灶门一家吗?
这么多年之后居然还活着啊。继国严胜皮笑肉不笑,从他的打听来看,继国的姓氏可是完全失传了,虽然有两个世界不同的原因,但多多少少还是让人有点生气吧?
严胜完全没掩盖自己的不爽:“你上次离家出走收留你的那家?”
缘一僵住。
他方才还有点“看到了故人后嗣”的欣喜感,此时瞬间变得心虚,整个人像蔫掉的植物一样贴在严胜身旁,“兄长,我错了。”
“错哪了?”
“我不该偷溜出去,让兄长担心……”
坐在对面的炭治郎目瞪口呆。
眼前这个一脸委屈,紧紧贴着继国严胜不放的人,真的是那日一刀就斩断风柱阁下日轮刀的人吗……
强忍着违和感,炭治郎勉强露出微笑,“原来您认识我的祖先,那……”
等等,那火之神神乐,在对战累时,濒死记起的剑术技巧——
难道继国缘一会知道?
炭治郎还来不及高兴,正要发问时,只见继国兄弟中身体更年幼、而地位却明显更高的那位哼了一声。
继国严胜推开了缘一,不顾对方微小的呜咽声,转头看向炭治郎:“你妹妹呢?那个也没吃过人的鬼。”
炭治郎瞬间警惕:“祢豆子还在睡觉,她的伤还没能恢复。”
严胜嘀咕几下,炭治郎听不清:不过按照他对这位大人的了解,多半是在说他们兄妹弱。
强行保持着微笑,炭治郎想继续向缘一询问。
却听到严胜轻飘飘的声音:“我可以让你妹妹醒过来。”
“什么?”
炭治郎猛地扭头过来。
而身后,另一个拔高的尖叫声一同响起。严胜回头看去,看到一个黄毛小子坐在角落,此时也激动得探头过来,“小祢豆子可以醒了吗?可以吗可以吗?让我也——”
一杯药水哗的泼到了善逸脸上。
“……”继国严胜转过头来,“我有特殊的方法,可以让你妹妹醒来。想要多恢复几分神智,或许也不是不行。”
炭治郎震惊得睁大眼睛,一股惊喜迅速地冒了起来。
他已经来不及分辨严胜是不是骗他了:管他的,自己有什么好骗的?哪怕是这个父亲传下来的花札耳饰,如果能让祢豆子好转,送出去也完全可以。炭治郎激动得话都在抖:“真的吗?那太感谢您了,严胜大人,太感谢了……”
而下一秒,炭治郎稍微收敛了神色。他垂下头,沉吟,然后抬头看着严胜:
“您需要什么?”他说:“我能为您做什么?”
严胜在心里微微点了头。
他满意地勾了勾嘴角。但并不像炭治郎心中想的那样,继国严胜没有提出任何严苛的要求,和那日,在柱和产物敷面前的态度截然不同:
“我只要你让我跟着就行。”
“……啊?”
炭治郎傻了。
什么……跟着?看着严胜肯定的眼神,以及一旁继国缘一“哥哥去哪我就去哪”的完全盲目跟随的视线,炭治郎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忽然抽中千万彩票的万里挑一的幸运儿。
这——这不就相当于多了两个神跟在自己身边吗?!
哪怕见到无惨……继国缘一是不是说过他们的世界无惨已经死了?哪怕是无惨,也能够全身而退吧!
炭治郎激动得快不能呼吸了。他连连点头,立刻答应了下来。
至于严胜留下来,或许是为了杀死自己这一点?
炭治郎根本没想过。
开什么玩笑——要杀自己,还需要动什么心思、想什么谋略吗?
这不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杀死他吗!
-
炭治郎将继国兄弟带到了祢豆子的房间。
幼小的鬼女孩仍然在床上沉睡着。
她此时并不在箱子里,但大概是因为习惯了,也为了节约体力,就和严胜一样,仍然保持着幼崽的体态。
严胜打量她几眼,并未对那副竹子发表什么评价,只是轻轻用手摸了一下女孩的额头。
然后停在那里。
在炭治郎紧张又期待的目光中,几个呼吸之间:
祢豆子睁开了眼睛。
她显得很茫然,鬼化后妖异得漂亮的眼瞳呆呆地看着前方,看着严胜睁开的六只金瞳。
灶门炭治郎简直当场落下泪来。他立刻就想上前去,抱住自己珍贵的妹妹,可他还未来得及这么做、也没能喊出祢豆子的名字时:
祢豆子忽然伸出了手。
然后,戳了一下严胜最下方的,金色的眼睛。
在那只眼睛迅速变红,甚至隐隐开始湿润,继国严胜自己都呆滞得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祢豆子歪了歪头。
“呜咕?”好多眼睛?
“……”
感受着身旁继国缘一骤然暴起的气势,灶门炭治郎绝望地想:
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