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偏执皇帝爱而不得的病美人》

    七月之秋/文

    “禀告皇上,奴才查到,这些药丸都是先帝在时,吩咐太医院秘密炼制的,这其中有几味药材,都是极其稀有且珍贵之物,对治疗先天性不足之症,效果极好。”太监周大福跪在地上,汇报着近些日子查到的这些情况。

    近些日子太监总管沈玉昀病了,自己暂时接受了职位后,便一直着手查着先皇和先皇夫的的事情。

    想到这些日子中陛下令他查到的结果,周大福在心里都佩服起先皇来,全天下的人都以为先皇厌恶先皇夫,所以才会将人打入冷宫多年,不闻不问,却没想到先皇却是个痴情种,在私底下为了先皇夫偷偷做了那么多事情。

    坐在上位上的人,始终没有动静。

    周大福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也不敢有丝毫动作。虽说陛下脾气要比先帝好很多,但有时候他总觉得能从陛下身上看到先帝的影子,甚至总觉得两人有些相似。但想到当今陛下的长相,他又否认了这个想法。无他,陛下的长相摆在这里,但凡见过冷宫里先皇夫的人,都知道当今陛下是谁的孩子,只因两人长得太像了,完全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这在整个宫里,甚至整个朝堂,整个天下都不算是秘密。

    如今陛下并非先皇亲子,而是先皇那位男皇夫的私生子。

    按理说,先皇膝下只有一皇子,本来皇位是毫无悬念的,但谁知先皇临死时,却宣读遗诏,将皇位传给了这位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陛下。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皇室血脉被混淆,但并未有人敢提出异议,因为先皇去世时不仅带走了那位皇子,还带走了一批对此事有意见的大臣,甚至把一切权利几乎毫无保留的给了眼前这位。

    而眼前这位,虽然年轻,却把先皇的心性和手段继承了个十成十,他们压根不敢惹。

    好在眼前这位脾气稳定,不会时不时发疯,朝堂上大臣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由着这“名不正言不顺”的陛下来混淆了皇室血脉,成了全天下最大的笑话。

    大家面上不说,私底下却都夸先皇是位有气量的,这都能容忍不说,还把皇位送出去了。

    然后又不免唏嘘,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时把跟着自己打天下的先皇夫扔到冷宫,多年不闻不问,现在装痴情样子给谁看。

    周大福跪着的时候不免想了许多,直到上边传来话:“退下吧。”

    周大福动作迅速的起来,弯着身快速出殿并悄悄关上了门。

    景珏栩盯着手里那瓶药丸,突然狠狠的扔了下去。瓷瓶结实,滚动了许久,碰到墙角又缓缓停下。

    景珏栩忍不住捂住脸,连最后一件让他恨着先皇的事情,都是假的。

    到现在,他还有什么理由恨那个人,难道真的是他错了吗?

    外边传来周大福的询问声,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周大福想,这种时候还是得沈公公来,可惜沈公公生病了。

    诺大的宫殿安静到了极致。

    景珏栩想,这是他平生第二次后悔。

    第一次,是他眼睁睁的看着小爹死在眼前,无能为力的时候。

    第二次是现在,发现自己这么多年都恨错了人。

    想起先皇临死的时候,曾宣他入殿。

    那时候,先皇已油尽灯枯,全然没了精神气,景珏栩冷漠的看着那个人,尽管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自己唯一的血亲了,但心中仍是没有任何涟漪。

    小爹临死前叮嘱他,不要恨这个人,他便不恨,但也实在难以有其他情绪。

    先皇盯着他,好像是通过他在回忆什么人。

    景珏栩只觉得好笑,他小爹在时皇帝不珍惜,反倒对他百般羞辱,现在他小爹没了,又装这个深情的样子给谁看。

    “跟我说说你爹的事吧。”先皇声音有些沙哑。

    景珏栩闭着嘴,不肯说话。

    没想到先皇却是笑了笑,“你这点倒是像他,脾气倔。”

    景珏栩终于忍不住了:“何必假惺惺,不是你赐死他的嘛。”

    先皇似乎愣了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说出的话却半点不搭,只顾着回忆似的:“你爹啊,是个很好的人,遇见他,是我的福气。”

    景珏栩没想到他还有脸说这些,冷冰冰道:“可惜爹爹遇见你,不见得是他的福分。”

    那时候景珏栩终是没有听他小爹的话,他是带着恨的,他恨眼前这个人对他小爹冷漠忽视,让他小爹抱病而终,也恨他是他的亲生父亲,却没有对他见到过一丝一毫的责任。

    先皇却好似没听见景珏栩的话,仍在自言自语:“我死后,将我们埋在一处吧,皇陵也好,荒郊野岭也罢,总归都要在一起,这样下辈子我们还能遇见,我还是要和他生生世世的。”

    当时自己在想什么?景珏栩认真回想,他当时想的是,他可不能让这人脏了他小爹干干净净的黄泉路。

    回忆戛然而止,景珏栩起身,又捡回那个药丸,塞到他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好歹是给他小爹续了八年的命,他不能这么糟蹋了。

    晚上,景珏栩窝在沈玉昀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阿昀,是我错了,小爹去世的时候嘱咐过我,要告诉先皇实情,但是,我没有说,我、我骗了他。”

    沈玉昀轻咳一声,抚他的头发,给予无声的安慰:“当时陛下并不知情……”

    景珏栩坐起来,看着沈玉昀:“但是小爹他一定会怪我的,他从来没有怨过先皇,先皇也没有对不起他,他们之间有误会,是我自作主张……”

    沈玉昀抱紧景珏栩:“不会的,先生他最疼你的,不会怪你的。”

    景珏栩在沈玉昀的安抚下,半信半疑的睡着了,但从这日起,他日日噩梦,精神恍惚,太医开了无数安神的方子,却丝毫不起作用。

    景珏栩虚弱的躺在床上,紧紧拉住沈玉昀的手,问他:“这是小爹在怪我,对我的惩罚吗?”

    说完他又立马反驳:“小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舍不得,那便是父皇了。”

    景珏栩一愣,原来这个称呼,也不是那么难喊出来。

    景珏栩想了想,“对,不管我犯了什么错,小爹一向是向着我的,那便是父皇了,他怪我没有告诉他真相,也怪我没把他们葬在一起,没让他们生生世世在一起。”

    沈玉昀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柔声安慰许久,突然想到:“不如,我陪陛下,去太庙给先皇和先皇夫道个歉如何?”

    景珏栩猛坐起来:“好,我给小爹和父皇道个歉,他们会原谅我的。”

    他们两个连夜前往太庙,跪了整整一晚,沈玉昀病刚好,身子又弱,难免有些熬不住。

    景珏栩带着些强制的把人摁进怀里,不久后,沈玉昀呼吸渐渐平稳。

    景珏栩俯下身,温柔的吻了吻沈玉昀的额头,吩咐人动作轻些,带他到最近处稍作休息,还嘱咐太监让太医熬一下驱寒的汤,让沈玉昀醒来后喝。

    名义上,他不是先皇的亲儿子,而是先皇夫的私生子,因为先皇夫是个男的,众人对着他酷似先皇夫的面容,对于他亲爹是谁这事毫无怀疑。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先皇夫的孩子,也是先皇的儿子,且是唯一的儿子。

    虽然他对于男人生子这件事情还是挺惊讶的,但那个人是他小爹,他便觉得合理,甚至觉得厉害。曾经甚至还幻想过,阿昀能不能给他生出个皇子公主来?

    而此时,太庙空无一人后,他未说出口的那些话才敢出声。

    景珏栩跪在太庙里,那里摆着他小爹和他皇帝爹的牌位,两个人的牌位相隔甚远,是景珏栩赌气的结果。

    他本不想将两人埋在一起,不想先皇最后留了一手,所以哪怕先皇已经下葬,也被生生挖出来放进了他小爹的坟墓里,他后来几次想将两人分开也没能成功。

    景珏栩当时那叫一个气,便使了坏心思将两人的牌位放的远远的。

    想起自己曾经干过的糊涂事,景珏栩有些心虚,对着拜了拜,终于把两人牌位挪到了一处。

    景珏栩松了口气,继续跪下忏悔。

    景珏栩认真给两爹道歉:“孩儿不孝,但孩儿事先并不知情,对父皇误解颇多,是孩儿的错,求两位爹爹原谅。”

    景珏栩忍不住想,他小爹应该是会原谅他的,那父皇呢?

    他和父皇相处不多,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不过好在两人终是合葬在了一起,下边有爹爹陪着,父皇如此喜欢小爹,想来也是听小爹话的,到时候小爹给他吹上几声耳边风,父皇应该也会原谅他的吧!

    景珏栩跪了将近三个时辰,估摸着时间,该更衣上早朝了,便起来,又上了两柱香,认真的拜了拜。

    但在第二次弯下身子时,忽然刮来一阵不寻常的大风。

    他刚换了位置的,他父皇的牌位,砸在了他脑袋上。

    临死前景珏栩死死盯着那个牌位。

    父皇,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