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动物园

    林城市森林公园。

    姜海蓝慢悠悠地沿着湖边那条马路朝前方走去,边走边将直播摄像头对准了旁边树上一只正捧着苹果吃的猴子。

    【给大家隆重介绍我们林城市森林公园一霸:猴子!】姜海蓝望着那只猴子,【它们会从游客手中抢饮料、抢水果、抢零食,更有甚者会伤人,所以要特别注意。】

    她将摄像头对准了另一棵树上的猴子,然后慢慢移动,从湖边这边的树林扫向湖对面的树林,【以前夏天的时候,运气好能看到很多猴子从地上顺着树爬上去,然后从树枝头跳到湖里,表演跳水。】

    也不知道它们是在玩,还是因为太热了跳水里去洗澡。

    公园里游客挺多的,男女老少都有。

    姜海蓝双手插羽绒服口袋里,脚步轻快地前行,一路上与不知道多少陌生人擦肩而过。

    她直奔动物园而去。

    百鸟园外,黑天鹅、白天鹅、麻鸭等在湖中游来游去;百鸟园里,孔雀拖着长长的尾羽在草地上行走。

    姜海蓝隔着玻璃看展窗里的漂亮鹦鹉,忍不住自言自语,“怎么这边没有养会说话的鹦鹉?”

    老虎园。

    一只大白虎懒洋洋地趴在园里睡懒觉。

    园外围观的小孩子高兴地同他们的父母说道,“妈妈,你看,白老虎在那边!”

    “好大的老虎!”

    “它们在睡觉啊。”

    “它们怎么不起来走一走?”

    另一个园里的东北虎倒是有心情走来走去,看得游客们很是高兴。

    “我上次来他们都趴着不动,今天这么给我面子啊?”

    “……你高兴就好。”

    几个游客拿着手机“咔咔咔”拍照。

    熊馆的大黑熊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但是围观的游客们兴致勃勃地瞅着,像是在玩“寻宝”游戏一样。

    有个游客歪头,弯腰,朝熊馆一角看去,他的脑袋都快碰到地面了。

    但他也没白努力。

    “在那里在那里!”他兴奋地叫道。

    其他人一边问“哪儿呢哪儿呢”,一边学着他的样子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姜海蓝:“……”

    她把直播间的摄像头放了下去,直接放到了大黑熊所在的地方。

    猝不及防地与大黑熊来了个面对面,天幕之下惊起“啊”声一片。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哪天哪,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这个姜海蓝怎么回事?故意吓我们吗?”

    “这头熊……突然一下……冒出来……妈呀太吓人了!”

    “这熊怎么这么大?”

    “被喂得太好了吧。”

    “他们这里的凶兽这么多,是喂来干什么的?”

    “别告诉我只是喂着给人看的……”

    “凶兽有什么好看的?”

    凶兽有什么好看的?

    动物有什么好看的?

    但对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些动物的人们而言,却是无师自通地理解了天幕上的游客们的心情。

    “原来老虎是长这个样子的!看起来确实好凶好壮!”

    “我们要是碰上了老虎……能逃掉吗?”

    “你看看你的腿,再看看它的腿,你觉得你能逃掉吗?”

    “不过,老虎有白色的吗?”

    “怎么会有白老虎?”

    “书上没看到过。”

    “不管是白老虎还是黄老虎,看起来一样吓人!”

    “但是能看到老虎真好啊。”

    “看到熊不好吗?”

    “要说猴子抢人的东西,和人打架,我听人说过。”

    “我姑父有个朋友如果峨眉山那边,他说他们被猴子抢过东西。”

    “那些猴子怎么这么猖狂?”

    “如果猴子数量多,人少,也怪不得人家猖狂。”

    “你这话说的……”

    “好多鸟啊。”

    “天鹅!”

    “竟然有黑色的天鹅吗?”

    “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孔雀!传说中的孔雀!”

    “传说中……”这个词用的,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是《孔雀东南飞》里说的孔雀吗?”

    “孔雀长得可真好看啊!”那个羽毛太漂亮了!

    “鹦鹉也长得很好看!”

    “品种还挺多。”

    “……姜海蓝这话是什么意思?”

    “会说话的……鹦鹉?”

    “倒也确实有会说话的鹦鹉……”

    ——

    爬行馆的展窗里有蜥蜴和蛇;小熊猫馆有可可爱爱的小熊猫;猴馆里有与湖边那些猴子品种不一样的各种猴子;……

    姜海蓝看着展窗里那只蜥蜴,忍不住“说”,【未来的你们,已经走向了宇宙,能够去到外星球,那么,你们有没有在哪颗星球上看到恐龙呢?】

    【很多迄今为止已经灭绝了的动植物,在其他星球上有没有呢?】

    【一定也有地球上没有的动物或者植物吧?】

    她愈发好奇,一双眼睛明亮异常:宇宙那么大,谁不想去看看?

    ——

    天幕下的观众们可回答不了她的这个问题,他们又不是星际人。

    南北朝位面的祖冲之眉头紧锁,“我一直想知道,姜海蓝口中的‘星际时代’是何意。”

    她以为她在给他们的后世子孙看他们的世界。

    她以为那些人生活在“星际时代”。

    祖冲之仰头望着天空,星,与那些星辰有什么关系吗?

    明末,徐光启想着“宇宙”、“外星球”、“星球”、“地球”这几个词。

    《尸子》中说,“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

    宇宙……

    星际……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莫非???

    还有“星球”这个词,徐光启忍不住看了一眼姜海蓝,视线又越过天幕,望向更高处的蔚蓝色天空。

    他下意识地重复道,“地球……”

    清朝位面,梅文鼎同样苦思冥想,同时接受着世界观的颠覆。

    其他星球上的树木和飞禽走兽吗?

    如果可能的话,他还真想去看看,能有些怎样不同的动植物。

    但是,人怎么能够,去到天上呢?

    梅文鼎向天空中伸出右手,那么高,那么高,仿佛永远都无法触碰。

    另外,

    恐龙是什么?

    ——

    姜海蓝慢悠悠地走着,走到了熊猫馆。

    她看着那只坐在角落里吃竹子的大熊猫,立即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调整着角度连拍了十几张照片。

    周围的游客和她一样,拿着手机拍照的人比比皆是。

    大家的喜悦真是显而易见。

    各大平行世界的人们实在是难以理解天幕上那个世界的人们对大熊猫的喜爱之情。

    在他们看来,那头黑白色的大熊,与刚刚面对面暴击他们的那头黑色大熊没什么区别。

    巨大的身体,结实有力的四肢,血盆大口和锋利的牙齿!

    这明显就是只凶兽!

    不少人吓得脸色发白、瑟瑟发抖。

    偏偏姜海蓝还在介绍,大熊猫是什么活化石,国家级保护动物,国宝……

    天幕下的人们:“???”

    后世子孙的喜好还真是特别!

    “那大熊……”一个猎户吞了吞口水,“大熊猫到底哪里……哪里可爱了?”咱要是在野外碰到它,怕是十个我还不够它塞牙缝!

    他旁边的樵夫想了想,道,“听这姑娘的说法,他们那个时候的大熊猫很少了,濒危,所以要被保护起来?”

    猎户闻言恍然大悟,“如果这样说倒是……”

    樵夫猜测,“既然会变得濒危,那是,被猎得太多了?”

    猎户不能理解,“它们看起来那么凶残,想把它们猎到濒危,不容易吧?”

    樵夫提醒,“火药。”

    猎户目光一定。

    樵夫继续道,“但是他们把大熊猫保护起来,我还是想不通。”

    一个略为年长的妇人想着《寡人之于国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天幕上那个国家的人们,定然不会被猫熊威胁。”相反,他们能反过来威胁到猫熊的生存,攻守之势异也。

    “他们也有足够的粮食和肉食,不需要猎杀这些凶兽来食用,甚至有足够的金钱和精力来保护这些日渐减少的凶兽。”

    被关在一方小园子里,由人来饲养,不会威胁到人的生命安全,纵然是凶兽,也会变得“可爱”起来。

    她瞅了一眼天幕上那只大熊猫。

    她迅速扭头,闭了一下眼睛:不行!她欣赏不来!

    天幕之上,姜海蓝还在继续叭叭。

    【如果是五一或者国庆假期,想进来看大熊猫……】姜海蓝回忆起今年五一她来森林公园,在熊猫馆外面对正在排队的人山人海望而却步的场景,不由得啧啧嘴,【那可太难了。】

    因为想要看大熊猫的游客太多,公园的人考虑到熊猫馆的承受力,会特别限制一定时间内参观的人数。

    所以游客们得排队。

    那一眼扫过去一坝子的人,不知道几百还是几千,若是排队,得排到什么时候啊?

    但是排队的人还是源源不断。

    【毕竟大熊猫是动物界的顶流!】

    不同于很多很多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大熊猫的人,川蜀之地的人们对大熊猫不是很陌生。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称呼那种凶兽,不是称呼“大熊猫”而已。

    “食铁兽就是很可爱啊!”一个富商家的公子抱起一只小的食铁兽,亲昵地蹭了蹭,“后世的人可真有眼光!”

    “若是不吃人,不伤人,它们圆滚滚胖乎乎,倒也确实可爱。”一个男人捏着下巴说道。

    一个背着竹篓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将药草敷在一只大的食铁兽的脚上,她看着它的伤口,又望向天幕上那只食铁兽,喃喃道,“如果你生在那里,也许就不会受伤了。”

    “历朝历代的律法都有保护山川和飞禽走兽的条款。”

    清朝位面,顾祖禹若有所思。

    先秦时期,就有设“虞”、“衡”保护山林资源。唐宋之后,虞衡除保护和管理山川林泽,还监管绿化、打猎等。明清时期,设虞衡清吏司管山泽采捕、陶冶之事。

    可见古往今来,一直有人知晓保护山林和动物的重要性。

    只可惜……

    顾祖禹有些无奈,正如姜海蓝先前所说,有工业化才有绿水青山,他们的工业化让百姓能够衣食无忧,不再依赖山林,树木才能长起来。

    同样的,若是生存都成问题,还谈什么保护动物?先保护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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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四的更新,我明天补上

    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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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刑附民一

    【我们今天这个案子,是个刑事附带民事案件。】

    天幕之上,是一间颇为熟悉的屋子,有不少人想起来这是最初天幕出现的那天,姜海蓝开庭的那个法庭。

    不同的是,初见那天,姜海蓝坐在右手边。

    而今天,她却坐在左手边,和……检察官坐在一起。

    姜海蓝面前的桌子上依次放着一叠证据材料,刑事附带民事起诉状,庭审笔录。

    她的左侧坐着一位女检察官,右侧坐着一位老太太。

    有记性比较好的人认了出来,这个老太太之前被她的儿女带着去姜海蓝的律所找姜海蓝写过材料。

    “写的就是刑事附带民事起诉状!”

    东汉末年,诸葛亮快步走向书桌,从锁好的抽屉里取出他记录的材料,翻出了当时的记载。

    “就是这个,赔偿清单。”

    当时,姜海蓝一边计算赔偿项目,一边给老太太和她的儿女讲这些数据是怎么得来的。

    倒也叫他学了些不怎么用得上的东西。

    诸葛亮看着记下来的“医疗费、住院伙食补助费、误工费、营养费……”,不由得笑了笑,不过这个数字挺好用的。

    姜海蓝的正对面,律师坐的位置,坐着一位和姜海蓝一样身穿律师袍的年轻男子。

    也叫天幕下一些记性挺好的人认了出来。

    “那个男人……我记得是……检察院?”

    “是姜海蓝去他们A区检察院值班的时候碰到的,其中一个同僚。”

    “也不能说是同僚吧,这男人是别的律所的。”又不是和姜海蓝一个律所,顶多算是同行。

    “我记得他好像是叫……”

    “明达所,罗学海。”

    “……你的记性还是好得惊人!”

    法官还没到。

    但书记员已经坐在法庭中间“啪啪啪”敲键盘,在准备庭审笔录。

    法警也把被告人带到了庭上。

    姜海蓝也有时间给直播间的观众们叭叭几句,【我们今天这个案件,是个故意伤害罪,那位老头和我身边这位老太太是邻居,两家发生纠纷,因此吵架、打架,老头把老太太打伤,要承担刑事责任。】

    【我代理的是这个案件的刑事附带民事部分,即要求老头赔偿老太太因为这次受伤造成的损失。】

    她想了想,【也许有人还记得,之前我约老太太到我们律所写起诉状,我有直播过。】

    【刑附民案件和刑案一起开庭,由刑案的承办法官审理。】姜海蓝继续介绍道,【一般来说呢,先审刑事部分,刑事部分结束之后,再审刑附民。】

    【刑附民和刑事、民事的审理流程也差不多,先念起诉状……】

    她突然闭了嘴,看着从刑庭门口走进来的法官,【要开庭了。】

    负责本案的法官名叫梁涛,他向被告人鲁兴华核实了收到起诉书的时间和起诉书第一段载明的基本信息后,宣布了今天参与庭审的人。

    A区人民法院法官梁涛,书记员何昭。

    A区人民检察院检察官邓文熙。

    被告人:鲁兴华。

    被告人代理律师:林省明达律师事务所律师,罗学海。

    刑事附带民事原告人:胡永兰。

    刑事附带民事原告人代理律师:林省行知律师事务所律师,姜海蓝。

    罗学海和姜海蓝都是接的法律援助。

    虽然和检察官坐在一起,但刑事部分其实和姜海蓝没什么关系。

    她听着邓文熙念刑事起诉书,举证质证,听得差点打哈欠。

    没办法,大多数案件的庭审都挺无聊的。

    但不无聊的案件……她也不是很想遇到。

    邓文熙念证据的时候,姜海蓝给直播间的观众们简单科普了一下,【伤情鉴定,和伤残鉴定,是两个不一样的鉴定。】

    【伤情鉴定是受害人受伤之后,警方那边组织做的鉴定,是要根据受害人受伤的程度来决定要不要追究打人者的刑事责任。】

    【如果鉴定结果是轻微伤,则不构成刑事案件,不负刑事责任。】她停了几秒钟,【当然,也不是说就完全没事了,公安机关可能会对打人者进行治安处罚,打人者也要对受害人进行民事赔偿。】

    【如果鉴定结果是轻伤及以上,则要被追究刑事责任。】

    【伤残等级鉴定,则是要等受害人经治疗恢复到一定程度后,到相应的鉴定机构找法医鉴定,看受伤程度,伤残等级分为一到十级,十级最低。】

    【伤残等级鉴定结果,是拿来计算残疾赔偿金的。我上次算过嘛,因为老太太64岁,我算下来她十级的残疾赔偿金是65737.6元。】

    不过说到伤残等级鉴定,姜海蓝忽然想起她曾经带当事人去司法鉴定中心做鉴定的趣事,【人损的鉴定标准挺严的,比如说,牙齿断了或者脱落了,要七颗才能构成十级;肋骨断了,要断六根,或者说断了四根但后遗2处畸形愈合。】

    至于畸形愈合是什么,就不要问她这个法学生了。

    【断手指、断手掌,断脚趾、断脚掌,十级伤残的要求也是不一样的。】

    【另外,身体表面或者脸上因伤留下瘢痕、伤疤,鉴定结果也是不一样的。我以前带过一个当事人去做鉴定,当时我们非常努力和法医讨论当事人掉的牙齿数量,希望能给评个十级。结果法医见到当事人本人,直接叫去量他脸上的瘢痕面积,鉴定做下来九级。】

    她当时挺哭笑不得的。

    鉴定这一块的话,司法鉴定中心的规定还是非常人性的。

    安排坐班的法医会对伤者带去的病案资料和伤者本人的受伤部位进行初审,如果构不成伤残等级,法医不会做这一项鉴定,即不会收伤残等级这一项的鉴定费用。

    ——当然,如果伤者执意要做这一项鉴定,法医也会满足TA。

    姜海蓝就曾经遇到过类似的案子,她代理被告,原告递出来的证据材料里就有鉴定报告和鉴定中心出具的发票,鉴定报告上明说了不构成伤残等级。

    那可就有姜海蓝发挥的了,她当庭提出不构成伤残等级的话鉴定中心不会做这一项鉴定,根本就不用收费,即原告向他们主张伤残等级的鉴定费不合理。

    ——

    东汉位面。

    姜海蓝这个法学生介绍法医学相关知识,自然是不会讲得多深入。

    所以即便跨越了千百年时光,华佗也听明白了。

    “伤情鉴定判断要不要抓打人者去坐牢,伤残等级鉴定判断要赔多少钱。”这个很容易理解。

    华佗好奇的是,天幕上的“鉴定中心”和“法医”用的是什么标准。

    “轻微伤”和“轻伤”,这两个词说起来简单,但感觉若要确实地评判,还是很难彻底区分的。

    张仲景眉头皱起,伤七颗牙齿才能构成伤残等级十级,断六根肋骨才能构成伤残等级十级,这个鉴定标准,还挺严格的。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后遗2处畸形愈合……”这是何意?

    但想必是损伤得更重,比断裂还要严重,那是怎么个伤法?

    十级都是这样,那二级一级又得是什么样?

    四肢俱断?

    全身瘫痪?

    不过两人也不是不能理解,伤残等级鉴定既然是作为伤残赔偿金的计算标准,十级伤残就是八万多块,九级伤残十六万多……

    必然不会是随便一点伤就能赔这么多钱。

    至于姜海蓝说的手伤、脚伤,脸上的疤痕和身上的疤痕,鉴定出来的结果不一样……

    这不是废话吗?

    在脸上留下伤疤,外人时刻都能看到,很影响观感,也很伤伤者自尊。

    但伤疤留在身上就不一样了,一般外人也看不到。

    手和脚也一样,脚用来走路,主要是脚掌在发挥用处,脚趾头……

    手,手指的用途还用得着专门说一说?

    名医们好奇的是,那一套伤情鉴定标准、伤残等级鉴定标准是怎样制定出来的,内容又是什么。

    若是能够看到……

    想来一定能让他们学到很多知识!

    可惜姜海蓝是一名律师,而不是法医。

    法律知识她能叭叭叭,法医学知识她就隔行如隔山了。

    ——“法医”这个词还挺不错的。

    “和我们之前谈的一样,姜海蓝他们,十分讲规矩。”

    陆逊忍不住叹道。

    无论是姜海蓝去那个鉴定中心调材料,还是她到看守所看“当事人”,或是他们开庭审理案件……方方面面都自有一套流程,连这个“鉴定”也一样。

    那些做事的人,严格地遵守着各自的办事流程。

    陆逊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了后世子孙适用相应的流程,做起事来相对便捷,也比较“稳定”,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节约大家的时间和精力。

    当然,高高在上的他们,想不到后世的某些规定,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在彼此保护。

    他只在琢磨着,若是将来……能否……考虑推行……

    庞统右手捏着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

    “治安处罚”,这个词之前姜海蓝没有提到过吧?

    治安处罚是什么意思呢?她又没有讲一讲,就直接去讲鉴定了。

    庞统自己想,进行治安处罚的也是公安机关,但姜海蓝说了轻微伤才可能进行治安处罚,若是轻伤则要追究刑事责任……那么,意思是,这个治安处罚就是单纯地罚一罚?

    不用把案子移送检察院、再移送法院?

    ……然后呢?

    他无奈地笑了笑,想不下去了。

    ————————

    我当年在专门做交通、工伤、人损案件的律所干过,被教了怎么认人体骨架

    也学会了根据盆骨判断性别,锐角是男性,钝角是女性(一些用不上的知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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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刑附民二

    刑事部分的庭审和最初姜海蓝直播的那一场重婚案的庭审流程差不多。

    邓文熙念了文书方面的证据:立案决定书、户籍信息、取保候审决定书等等;念了证人证言;念了被告人供述与辩解;念了……

    被告人和律师对证据部分没什么异议。

    ——因为双方吵架、打架的整个过程都被监控拍了下来,谁先动的手,谁被打伤得最厉害,一目了然。

    天幕之下的世界,不少人再度对这个监控羡慕得眼睛发红。

    举证质证之后,梁涛向鲁兴华提了几个问题,核实情况。

    便进入了辩论阶段。

    邓文熙提的量刑建议是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两年。

    因为鲁兴华有自首情节,自愿认罪认罚,且在开庭之前向刑庭递交了5万元人民币表达自己愿意对受害人进行赔偿。

    姜海蓝淡定地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罗学海,哟,还可以这样搞啊。

    受害人不愿意给被告人出谅解书,所以被告人和受害人无法达成赔偿协议。

    肯定是罗学海给被告人提的建议,让他先将一笔赔偿款交到刑庭,以表示他愿意对受害人进行赔偿的决心,争取法庭从宽处理,争取缓刑。

    这一招可以,学到了。

    接着,罗学海发表了辩论意见。

    也就是那几点。

    主动报警且向警方如实交待犯罪事实,积极配合警方的调查。

    被告人和受害人因邻里纠纷吵架、打架,双方都有过错。

    初犯偶犯,以往没有前科劣迹。

    自愿认罪认罚,且愿意对受害人进行赔偿,认罪悔罪态度好。

    辩论结束之后,梁涛让鲁兴华作最后陈述。

    鲁兴华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他表示知道错了,请求法官对他从宽处理。

    姜海蓝立即挺直了脊背,OK,刑事部分结束了,到我们刑附民部分了!

    ——

    魏晋南北朝时期。

    姜海蓝瞥坐在她对面的罗学海那一眼很是明显。

    谢安觉得有些好笑。

    按照姜海蓝所传达出来的信息,加上一些他自己的经验之谈,法律没有禁止的事情,是可以做的。

    在刑事案件中,受害人想要给打人者一个教训,希望对方受到重罚,不肯原谅打人者,不愿意给对方出谅解书,这种情况实在是太普遍了。

    但这个案件中的辩护律师,在受害人不肯谅解、赔偿没有谈拢的前提下,能想到先把赔偿款交到法院,以表明自己愿意积极赔偿……

    很不错。

    方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只要合法合理,未尝不可。

    王导铺开纸笔,顺手记下了罗学海提的那几点辩护意见。

    他还挺遗憾的,这种证据十足、没什么争议的案件,检察官和律师自主发挥的空间都不大,不然就能看到双方就案件事实和律法展开精彩的辩论。

    按道理来说,检察官和辩护律师应该是互相对抗的吧?

    他们“吵”起来会是什么样?

    不过也没办法,通常情况下都是普通的案子,那种过于困难、夺人眼球、要被特别拿出来说一说的案件还是比较少的。

    而且,谁能想到后世的案件中会有监控这种神级证据大杀四方呢?

    犯案过程都被录下来了,还犟什么犟?老老实实认罪争取宽大处理吧!

    文鸯看着天幕上的被告人做最后陈述,无奈地摇了摇头。

    后世这个认罪认罚制度,只要求被告人嘴上说知道错了,愿意签署认罪认罚具结书即可。

    至于被告人实际上怎么想的,心里是否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是否真的会改过自新……

    那谁又知道呢?

    不过话说回来,谁又知道别人心里实际上是怎么想的?

    只要口头上认了就行。

    如果往后再犯,那就往后再罚。

    文鸯耸了下肩,他也实在觉得天幕上那些人搞认罪认罚制度就是为了减少被告人上诉的次数。

    虽然他现在还不是很懂那个“上诉”制度。

    ——

    身份信息刚刚梁涛已经核实过了,姜海蓝宣读起诉状的时候便不再赘述。

    她直接宣读诉讼请求和事实理由。

    “1、依法追究被告人故意伤害罪的刑事责任,并从重处罚,对其适用实刑;2、判令刑事附带民事被告人连带赔偿原告人因刑事案件造成的经济损失共计243171.78元(具体详见赔偿清单)。”

    “……被告人及其家人对原告人实施殴打行为,致使原告人左侧锁骨骨折、左臂尺桡骨骨折、皮肤挫伤等。事故发生后,原告人被送往A区人民医院住院治疗43天,于2023年6月5日出院。2023年9月22日,经林省医科大学法医司法鉴定中心鉴定,原告人误工期120天,护理期90天,营养期90天。”[1]

    “事情发生至今,被告人没有主动向原告人请求谅解,且没有支付原告人任何费用,原告人的所有医疗费都是自行垫付的。原告人认为,被告人的犯罪行为给原告人精神上、身体上、经济上造成巨大的伤害,按照相关法律规定,该损失应由被告人承担。”

    “综上所述,被告人的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之规定,构成故意伤害罪,应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并从重处罚。另外,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零一条之规定,被害人由于被告人的犯罪行为而遭受物质损失的,在刑事诉讼过程中,有权提起附带民事诉讼。因此,被告人的犯罪行为给原告人造成的所有损失应由其承担赔偿责任。现原告人为维护自身合法权益,特依法提起诉讼,请给予公正裁决,判如诉请。”

    姜海蓝念完之后,看向梁涛,“审判长,起诉状宣读完毕。”

    梁涛点了点头,问鲁兴华和罗学海有什么意见。

    鲁兴华略带迟疑,“我愿意进行赔偿,但是他们提的赔偿金额太高了,能不能少一点?”

    至于罗学海……

    他看着梁涛,“法官,法律援助中心指派给我的是刑案,刑附民部分没有指给我。”

    虽然但是,故意伤害罪和故意伤害罪刑事附带民事,这可是两个案子啊。

    如果是当事人自己委托,签授权委托书可是要签两份。

    同样的,法律援助中心那边指派案件,也要指两个,给两套手续。

    不然,他没有权限为鲁兴华辩护。

    梁涛:“……”

    ——

    何承天思考着那份赔偿清单。

    条条款款,每一笔怎么计算的,姜海蓝写得清清楚楚。

    这样还挺好,总不能随便开口说一个数,若是过低或者过高,那受害人不满意,被告人也不愿意。

    像她这样按照国家法律规定算出来的赔偿款,受害人和被告人可以不满意,但也得接受。

    因为这是律法规定。

    法官也能直接判下来。

    他琢磨了一下可行性,很快就无奈一笑,放弃了。

    别想了,很多事情根本不可能,寄予期望不过是折磨自己。

    郦道元听着姜海蓝念完那篇起诉状,再次感叹后世写文章的简单直白。

    不讲文采,不引经据典,就平铺直叙地把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讲一遍,基本上能让所有不知道这个案子的人,听了她的起诉状之后,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她要主张些什么。

    他本人文采过人、文笔隽永,他写的东西能让很多人看懂。

    但多的是文采一般的官吏。

    甚至有些人肚里没几两墨水,偏又喜欢卖弄。

    所以姜海蓝的这种文章的写法,很适合被推广开来。

    这样上传下达更加便捷,百姓更能明白朝廷政令,老老实实的做该做的事。

    看着天幕上明确表示自己不能为被告人提供刑附民辩护的罗学海,庾信没忍住笑出了声。

    天幕上那些人办事确实很讲规矩,也不知道是吃过多少亏,才会这般谨慎地明哲保身。

    不过人家说得很有道理啊,律师为当事人辩护,需要当事人的委托,需要法律援助中心指派,没有这道流程,律师凭什么为当事人辩护?

    人家都没有找你,你主动去帮忙,要是帮好了,大家都高兴。

    要是没帮好……人家恼羞成怒,反手怪你多管闲事,那不是平白沾一身脏水?

    所以,最近某某某求我办的那个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庾信毫无心理负担地想,有些人不值得信任,我可不能自找麻烦。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

    举证质证部分,姜海蓝拿着证据目录,对梁涛说:“审判长,我这边的证据我也一并出示了吧?”

    梁涛同意了,“你把原件交上来。”

    姜海蓝便将她放在桌上那一叠证据材料拿起,给了走过来的法警,由法警递交梁涛。

    姜海蓝开始念她的证据目录。

    “第一组证据,是原告人的身份证复印件,证明原告人的身份信息,原告人是适格当事人。”

    “第二组证据,是A区人民医院的病案一份及报告单6张,证明原告人因伤住院,且住院治疗43天的事实。”

    “第三组证据,是A区人民医院出具的发票7张,证明原告人此次住院共花费医疗费117359.6元的事实。”

    “第四组证据,是林省医科大学法医司法鉴定中心出具的鉴定报告一份及发票一张,证明原告人此次受伤经鉴定为:伤残等级十级,误工期120天,护理期90天,护理期90天的事实,以及此次鉴定支付鉴定费1300元的事实。”[2]

    “第五组证据,是护理人的身份证复印件及误工证明、劳动合同,证明护理人的身份信息,护理人因原告人受伤请假两个月照顾原告人,护理人每月工资为7000元的事实。”

    姜海蓝念完之后,说:“审判长,证据出示完毕。”

    梁涛正在一项一项地翻看证据原件。

    书记员那边,庭前姜海蓝已经给了他一份证据目录,所以他打字打得很快。

    ————————

    1、[1]和[2],我没有去翻误工期护理期营养期鉴定标准,尺桡骨骨折的十级伤残和三期120天、90天、90天是我随便写的

    写小说嘛,计算金额我就希望三期越高越好(目移ing)

    大家看看就行了,不要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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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刑附民三

    刑附民的证据目录和民事案件的证据目录一样,是围绕原告的诉求来举证的。

    本案中,姜海蓝提供的证据,陆机一边飞快地往纸上写姜海蓝念的那几段话,一边加紧分析:就是为了证明她的各项赔偿项目的金额是怎么来的。

    住院病案和发票对应的是医疗费和住院伙食补助费;鉴定报告对应的是伤残赔偿金、误工费、护理费、营养费;护理人误工证明和劳动合同对应的是护理费。

    也是,医疗费花了多少,肯定是由……医院说了算。

    但是,那个发/票……陆机心想,后世的人们怎么能确定发/票上的金额是绝对正确的,而不是伤者让医院随便出的呢?

    他瞅了一眼天幕,那位法官翻看证据,又跟姜海蓝核实了一遍发票的总金额是多少。

    你看,他们对发/票上金额的真假是确信的,都不需要把医院的人找来作证。

    发/票……

    刘义庆回忆着之前姜海蓝是怎么计算这一份赔偿清单的。

    ……他回忆不起来了。

    刘义庆也不跟自己过不去,想不起来就算了。

    他思考着这一套证据材料,天幕上那个世界的人好像经常会用到身份证啊。

    原告人起诉要提供,护理人也要提供。

    更被说平时姜海蓝也是随身携带,去到哪儿带到哪儿。

    至于务工证明和劳动合同,按字面意思,是护理人在做工的证明?

    证明护理人是有“工作”的且月工资7000元,以这个月工资来计算护理费。

    这样很好理解,如果在原告人的护理期间,护理人要照顾她,那就不能去打工了,打人者要承担这笔护理费。

    ……好理解才怪!刘义庆皱了皱眉,如果他没记错的,那个老夫人是有儿子的,她儿子照顾她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为什么要支付护理费?

    ——虽然能多要一笔赔偿金是好事。

    刘义庆并不知道姜海蓝念的是“误工证明”,用工单位证明护理人是本单位员工,因其母亲车祸住院,某年某月某日至某年某月某日请假去照顾母亲,这期间没有发工资。

    ——

    这时,天幕之上,梁涛将那一套证据材料交给了法警,让法警拿给被告人看,问他有没有意见。

    被告人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辩护律师,罗学海没有代替他发言,只让他想说什么说什么。

    被告人想了想,对法官说:“她已经六十多岁了,不是达到了退休年龄就不用支付误工费了吗?”

    原告人这边,姜海蓝还没有发话,一直坐在她身边的老太太生气了,立即大声反驳道,“我平时在照顾我的孙子和外孙女,照顾了好几年了,现在他们去幼儿园就是我接送。怎么就不用付误工费了?我要是不替我儿子和女儿照顾孩子,他们请人照顾不花钱吗?”

    姜海蓝:“……”

    她心想,老人家回答得挺好的。

    被告人没有再说话。

    倒是梁涛对老太太解释道:“这是被告人自己的意见,不是法庭的意见。”

    ——

    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却在天幕之下的各大世界引发了激烈的讨论。

    “不是,他们什么意思?”

    “‘退休’,是何意?”

    “达到退休年龄就不用支付误工费……听起来……这个退休的意思……”

    “是说不用干活?”

    “应当说是致仕吧?”

    “这位老人家又不是做官的,说什么致仕。”

    “可她不是做官的,又说什么不用干活?”

    若是退休即是致仕之意……

    老人家她一个平民百姓,看着身体也康健,如何就不用干活了?

    “她家地里怎么办?”

    “你忘了他们那个世界很多人‘上班’、‘打工’,已经不怎么种地了吗?”说话这人想起姜海蓝带他们看的荒地,一阵心疼。

    “后世不种地的人多了去了。”

    “那她不打工,她家里哪来的钱?”

    “她有儿有女,应当饿不着吧?”姜海蓝也说了,儿女都要赡养父母。

    “但是……”

    “若他们说的‘退休’真是咱们理解的意思……”

    不少人油然而生羡慕之意。

    姜海蓝平时“上班”,可是上五天休两天,还有一些节假日。她嘴上抱怨调休,但在天幕下的很多人眼中,她就是不知足,颇有点“何不食肉糜”之意。

    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退休”制度。

    到了一定岁数就不用再干活了吗?

    普通百姓也可以吗?

    “我还是觉得奇怪,不干活他们靠什么养活自己?仅凭儿女吗?”

    “后面不是还有孙辈?”

    “……那孙辈得多苦。”

    “但是六十多岁,不干活也……没什么吧,六十多岁啊!”

    人到七十古来稀,能活到六十多岁很容易吗?

    “咱们的六十多岁和他们的六十多岁可不一样。”

    那两位老人家还能打架,身体结实得很。

    “可毕竟是六十多岁……”

    吴均听着老太太那段反驳的话,迅速提取知识点。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按照那个国家的法律规定,六十多岁达到退休年龄,是没有“误工费”的。

    但这位老人家虽然年龄达到了,看起来腿脚却还硬朗,能干活,她在给儿女照顾小孩,所以她认为她应当得到误工费。

    ——人家说得也对,若是她不照顾,她的儿女请人来照顾,是要花钱的。

    从那位法官宽慰老人家的话来看,虽然法律规定了“退休”,但在实际操作中,并不是刻板地遵守法律,也要考虑特殊情况,而给予特别处理?

    他看向那位法官。

    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年纪,虽是官吏,对待被告人和原告人两位老人家却很客气。

    不,应该说,从他能看到天幕以来,姜海蓝遇到的官吏们都挺客气的。

    “人民……”

    吴均下意识地念出口。

    听到自己的声音,他被自己吓了一跳,慌忙左右看了看。

    注意到没人听到,他松了口气。

    又仰头看向天幕。

    在心中再度念了一遍:人民。

    ——

    吴均没想到,梁涛还能更客气。

    刑附民的辩论也没什么好说的,姜海蓝几乎就是重复了一遍老太太刚刚的话,表示:“原告人虽然64岁了,但一直在给儿子和女儿照顾小孩,她还能劳动,应当支付误工费给她。”

    “请求法庭依法支持原告人的全部诉讼请求。”

    老太太和被告人都没再说什么。

    梁涛组织了双方进行调解。

    他将姜海蓝、老太太以及坐在旁听席的老太太的子女,一起叫去了其他办公室,问他们对赔偿金的意见。

    几乎没有法官口才不好的。

    梁涛充分证实了这一点。

    他先是说两家毕竟是邻居,希望今天以后,这件事就过去了,以后两家不要再闹矛盾。

    也劝老太太一家往后不要和对方吵架打架,万一对方要动手,可以直接报警找警察。

    老太太和她的儿女自然不服,表示对方那家人这些年多么多么过分。

    梁涛脸色温和,“有了这一起案子,想来他们家以后也不敢再跟你们闹了,我一会儿去跟他们说的时候,会提醒他们回去了不要乱说。”

    他接着说:“案子怎么判,由我们法院来决定,我们综合全案,依法作出判决。”

    “这个不是说,你们希望怎么判,我们就怎么判。”

    “我们法院有自己的考量。”

    最后就是赔偿金的问题。

    “你们希望对方赔多少?我去和他们家商量一下。”梁涛说:“你们这份起诉状,如果是我们来判决的话,未必会判这么多金额,有些是得不到支持的,比如这个精神损害抚慰金,不知道你们律师有没有给你们讲……”

    他停了一下,看姜海蓝,“这个是没有的。”

    姜海蓝立即回答,“我和他们说过了,我们是随便写上去的。”开玩笑,她写归写,可不能让梁法官觉得她一个律师,不知道刑附民不赔精神损害抚慰金。

    梁涛点头,“我去和他们谈的时候,先不提这个没有,我们就直接谈给多少。”

    调解和判决不一样,调解的时候,有些赔偿项目,只要双方愿意,不管法律支不支持。

    ——比如说强女干罪的刑附民,大多数时候,和解比判决划算。

    听着梁涛和老太太的儿女商量向对方提一个怎样的金额合适。

    姜海蓝没有插嘴,她在脑中给直播间的观众们解释道,【其实就是,法官这边,大概率要给被告人判缓刑。】

    梁法官特地给原告人及家属打了预防针,强调量刑是由法院来决定,不看原告人和家属是否同意。

    【所以,赔偿金额相对来说,是比较好谈的。因为对方肯定不愿意进局子,想要争取缓刑,比起去监狱里待几年,还是出一笔钱比较划算。】

    【这就有了谈的余地。】

    如果原告人和被告人就刑附民部分达成和解,被告人赔偿了原告人经济损失。

    法院在量刑的时候会考虑到这一点。

    总不能你既想法院判得轻一点,又不用出赔偿金吧?

    这没什么不好的。

    刑事部分,本来就是检察院起诉,法院判决。

    受害人如果对判决不满意——一般来说,很少会有受害人会对判决满意——受害人是没有上诉权的。

    虽然受害人也可以跟检察院那边说,但退一万步讲……改判的可能性也没那么大。

    多拿一些赔偿金挺好的。

    ————————

    还有一章,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写好,要么凌晨要么明天上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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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刑附民四

    梁涛的话里有话,天幕下很多人都听出来了。

    但即便姜海蓝解释了,他是在给原告人及家属“打预防针”,观众们也不能理解。

    法官要怎么判案,不是法官的事吗?

    为何要管百姓接不接受?

    为何要好声好气地给百姓解释?

    有些事情,是没法理解的。

    不过赔偿款和缓刑部分他们听懂了。

    “我记得,她以前说过,缓刑是指给予犯人一个考验期。”

    唐朝位面,魏征从回忆中扒拉出姜海蓝讲“缓刑”的场景。

    “如果犯人在考验期内没有再犯事,那么过了缓刑考验期,犯人就没事了。但如果犯人在缓刑考验期犯了事,就会撤销缓刑,执行有期徒刑?”

    魏征当然不会以为,所有人都会珍惜缓刑的机会,老老实实地度过整个考验期。但在最初判刑之前,肯定大多数犯人都是想要得到缓刑的。

    监外执行啊,怎么着也比被关在监牢里好。

    所以法官以缓刑来和被告人谈赔偿款,魏征心想,出一笔钱就不用被关进监牢,除非是真的家徒四壁,否则怎么也要努力一把。

    他又想起刚听到姜海蓝提到“缓刑”这个概念那段时间,多少人上蹿下跳想要修改律法,把这个“缓刑”引入他们的《贞观律》。

    可把陛下气得不轻。

    怎么人家的官吏对待百姓如家人般温暖你们不想学,人家的女人能像男人一样读书做官你们不想学,人家的百姓生活富足你们不想学……

    缓刑这种能给你们的不肖子孙谋福利的制度,你们倒是马上就想学了???

    当然,陛下也不是反对缓刑制度。

    这项制度能在后世施行,有其优越性和必要性。

    但陛下不能接受,这把双刃剑在最初就被握在某些人手里,而不能发挥其好的一面。

    此刻,也有一些长辈,指着天幕上梁涛和老太太及其家属商量赔偿款这一段,教育自家晚辈。

    “你看看人家是怎么说的,看看人家那用词!”

    “虽然不知道他实际上怎么想的,但他讲的那些话,就像是站在老太太一家这边,替老太太一家着想,比较容易说服他们。”

    “他说有了这次的事,对方以后不敢轻易招惹老太太一家,这是当然的,要是对方想要缓刑,就得安分点。”要再和老太太一家打架,直接撤销缓刑,进监狱。

    “他特地先说明,那份赔偿清单上的金额,按照判决是不能得到全部支持的,但他去找对方谈的时候不会提这件事。这就暗示了老太太一家,和解得到的金额可能高一点。”

    “……如果对方愿意,确实和解得到的金额更多吧?”

    “这是重点吗?法官是在表示他为老太太一家着想。”

    “你好好跟人学学,你看人家说话的时候什么脸色,什么语气。你平时说谎的时候那脸色一看就有鬼!当然我不是让你说谎啊!”

    ——

    老太太的儿女也不是傻的。

    自然听出来了梁涛话里话外的意思。

    所以他们和梁涛协商好了一个金额,梁涛去找被告人及被告人的家属谈时,他们问姜海蓝法院是不是打算给被告人判缓刑。

    “听法官的意思,就是要给他判缓刑吧。”

    “姜律师,要是法院判了缓刑,我们能上诉吗?”

    无论是从维稳的角度出发,还是基于律师职业道德,姜海蓝都不会讲些不该说的话。

    毕竟法官判案是从法律角度出发。

    不是看被告人或者原告人是否满意。

    姜海蓝耐心地给老太太一家解释。

    “我之前给你们讲过呀,刑事案件由检察院承办,起诉由他们起诉,量刑建议由他们提。”

    “如果法院判决之后,他们觉得不合理,可以向中院抗诉。”

    “你们如果对判决不服,可以向检察院那边建议抗诉,由检察院来决定是否抗诉。”

    她想了想,补充道,“因为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些家属,可能收了对方几十万几百万,就不追究对方的刑事责任了。”

    “你们在意你们的家属,不可能做这种事,但有些家属……唉。那有钱人打伤人打死人,不是就不用负责任了吗?所以刑事案件由检察院来负责起诉。”

    检察院被收买不起诉的可能性……做梦比较快。

    老太太的儿女不大甘心,“这次他要是被判缓刑,他们家不是更得意了吗?”

    姜海蓝劝道,“不会吧,缓刑是有考验期的,缓刑考验期内再犯事,可是要进去的。按道理来说,以后他们应该不敢招惹你们吧?”

    “如果他们家非要招惹他们,和你们闹矛盾,你们也不要和他们吵架或者打起来,你们直接报警。”

    姜海蓝停了几秒,苦口婆心地说道,“你们千万不要动手啊。”

    老太太的儿女立即表示不会。

    “我们哪里会和他们闹,是他们家老头子小气。”

    “他们家人不讲理。”

    “我们当然不会故意和他们闹。”

    姜海蓝也不在意真实情况是怎样的,老太太一家人是否真的无辜。

    她只希望他们能听她的,以后别因为吵架动手。

    ——

    贺知章捋了捋胡须。

    刑事案件的诉讼权当然要收归朝廷……收归国家,就如同姜海蓝所说,人性是经不得考验的,几万两黄金白银砸下去,有多少家属还能坚持仍要为亲人讨回公道呢?

    当然也不是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看重亲人胜过金钱的人,没有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人。

    只是,人性经不得考验。

    更何况……这个世界上也有不在意亲人的家属,有对亲人百般嫌弃、磋磨的亲属。活着都不在意,要是死了还能拿来换钱……

    贺知章轻叹了口气。

    这个检察院的设立,或者公检法的设立,用途显而易见,好处显而易见。

    他贺知章知道,大唐的君臣知道。

    但好东西未必就能直接拿来用,须知,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何况,当前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大唐的未来啊。

    开元盛世,怎么转头就……到了安史之乱?

    陛下他……

    昔年魏征劝谏太宗皇帝时说“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不想却应验在了陛下身上。

    举国兴衰系于国君一身,或盛或衰全看国君一人,这实在是……这与赌/博也没什么差别。

    贺知章又叹了口气,朝中多少大臣自从看到历史喵预示的未来后,愁得吃不好睡不好,更有人隔三差五给陛下递折子,劝陛下莫要放纵自己。

    待天幕结束之后,他也再给陛下写一份奏折吧,但愿陛下将来能够……善始善终。

    “缓刑考验期……”张九龄心想听起来还挺有用,犯人家中的人脾性再不好,再能生事,发生了这个案子,老头身上又压着一个缓刑考验期,此事之后行事也会克制一些。

    毕竟不想被取消考验期,真的进监牢。

    也不会想再因为打人被检察院起诉,要给伤者赔一大笔钱。

    用在某些一时冲动生事过后悔不当初,但又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犯人身上,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他们会珍惜这个机会,往后“重新做人”。

    他看着天幕上正不厌其烦给老太太家属解释、劝告的姜海蓝,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她似乎是很害怕会招惹麻烦,所以总是保持着一份莫名的警惕性,跟她的当事人说话的时候也很谨慎,话不会说得太满。

    祸从口出嘛。

    但是她这个样子,好像是有前人之鉴一般。

    张九龄自然不知道,律所每年都会开展一次全国范围内律师犯错的典型案例学习,让律师们引以为戒,毕竟把饭碗搞丢了是小事,把自己搞进去了……呵呵。

    ——

    没过多久,梁涛回来了。

    经过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原告人和被告人就刑附民部分达成了一致意见,协商好了赔偿款和付款方式。

    双方在调解笔录上签字。

    书记员那边出刑事附带民事诉讼调解书。

    梁涛让书记员把庭前被告人交的那笔款项(现金),直接给了老太太,又让老太太出收条。

    在等待的间隙,梁涛抽时间继续教育两家人。

    “这件事过后,以前那些矛盾就不要再谈了,也不要因为一些小事去找对方麻烦,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不想看到你们再闹到法院来啊。”

    就算不能化干戈为玉帛,从此相见当不认识,也不是不行。

    只希望不要再打起来。

    ——

    身处边塞的王昌龄看这种邻里八卦看得还挺乐呵,从远离故土之后,他对家长里短、家庭琐事也格外怀念起来。

    天幕让他们看直播,倒是难得的打发时间的方式。

    原本仅限于此,但之前那次天幕简单讲了怎么造威力大的武器,在将士之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虽然试验起来很难,大家还是兴致勃勃想要搞出来。

    用来干威胁他们边境的敌人。

    有了这一波,之后,他们对天幕也更为期待。

    不过绝大多数时候,天幕上出现的都只是姜海蓝的工作和生活。

    王昌龄也不在意,就当看戏吧。

    “这个法官和姜海蓝一样,都是希望能说得两家人安生度日,不要吵架更不要打架。”王昌龄笑了笑,“倒是和我认识的一些官吏一样。”

    处理“民事纠纷”嘛,以劝解为主。

    矛盾双方能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最好,就算不能,以后碰面当陌生人,不要再干架了,也算是官吏的功德一件。

    免得哪天闹大了,闹出人命来。

    ————————

    挂一下我的新预收:《我的学生都在历史书里赫赫有名》

    文案见作者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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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学习会议

    周一上午。

    行知所。

    十几个执业律师、实习律师围着会议桌而坐。

    蒋琳端着一只茶盘,茶盘里放了十几个行知所特别设计的一次性杯子,挨个放在了律师们面前的桌上。

    “绿茶、花茶、荞麦茶,要什么?”她轻声问姜海蓝。

    姜海蓝说:“荞麦茶。”

    蒋琳便拿起一杯荞麦茶放在了姜海蓝面前。

    姜海蓝双手捧起茶杯,嗅着荞麦茶的香气,扭头问正给坐在旁边的曹佳端花茶的蒋琳,“琳姐,这个荞麦茶的链接发我一下,我上次买那个口味不正宗。”

    没有餐馆喝的那种荞麦茶的味道。

    蒋琳爽快地回答,“行。”

    许明辉正在往打开的投影布上打字:“进一步加强dang对律师工作的全面领导……”

    主任邵新安拿着保温杯喝了一口水,对许明辉说:“把行知所打上去,一会儿小蒋拍出来作为简报第一张。”

    许明辉点头,“好。”

    邵新安看着他打上了律所全名,又说:“时间也加上吧。”

    许明辉说:“行。”

    戴霖拿着笔记本和签字笔走进办公室,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蒋琳给他端茶过来时,他主动伸手从茶盘上随便拿了一杯,然后对蒋琳说:“我最近接了一个涉恶案件。”

    蒋琳:“……那就把报备资料填了吧,我明天上班之前先去一下A区司法局,找孙局签字,然后把资料交给胡姐。”

    孙局是A区司法局副局长,管律师工作这一块;胡姐是A区司法局工作人员,对接各律所行政人员负责接收律所报备的资料。

    戴霖示意蒋琳看办公室里坐着的这么多人,眨了下眼睛,“我是想说,难得这么多人在,我们把涉恶案件讨论会议也开了吧?”

    重大案件、涉黑涉恶案件,律所要进行集体讨论。往司法局那边报备重大案件、涉黑涉恶案件的资料时,要提交一份律所集体讨论的会议笔录。

    蒋琳立即点头,“行,我找主任说一下。”

    天幕之下,众人看得一脸懵逼:他们是要干什么?

    聚众聊什么事情吗?

    姜海蓝喝了一口荞麦茶,把杯子放下,翻开笔记本开始写:“会议时间:”、“会议地点:”、“会议主题:”……

    她将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对直播间观众解释道,【我们是要开学习会议。】

    【每年的年度考核,不仅要求我们在律协安排的app上学习业务知识,也要求律所经常组织律师开展政治学习和律师职业道德、执业纪律的学习。我们即将开展的就是政治学习:进一步加强dang对律师工作的全面领导……】

    天幕下的人们听了她的解释,依然:“???”

    “dang是什么?”

    “她之前提过吗?”

    “好像提到过吧……但是……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政治学习,是要学习什么?”

    “所谓政治,是指布政治事、治国之道?”

    “治者理也……”、“在君为政,在民为事……”

    “可是他们讲的政治,未必就是我们所知道的政和治。”

    “dang对律师工作的全面领导……这就是……他们的政治吗?”说话的人冥思苦想,若是替换一下,以我理解的方式,朝廷对律师工作的全面领导……陛下对律师工作的全面领导……

    他脸色大变。

    天幕之上,会议开始了。

    邵新安手上拿着一叠A4纸,背对着投影布而站,给在座的各位“讲”政治知识。

    “律师队伍是社会主义法治工作队伍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全面依法治国的重要力量……”

    “坚持和加强dang对律师工作的全面领导,是推进律师事业发展必须遵循的根本政治原则……”

    “坚持dang对律师工作的全面领导,不断增强‘四个意识’、坚定‘四个自信’、做到‘两个维护’。”[1]

    坐在会议桌上的律师们拿着笔,往笔记本上记录着。

    姜海蓝写了几句,发现她写的速度跟不上邵新安念的速度,便拿着手机搜出相关的文章,挑着和邵新安念的内容差不多的段落,往笔记本上抄。

    ……反正就算将来有人要检查,只要看到他们记了学习笔录就行,又不会认认真真核实她写的内容是不是邵新安的学习资料上内容。

    邵新安继续念道:

    “我们国家dang的主张和人民意志高度统一,dang的政策和主张代表了人民的根本利益和要求。……”

    “……把体现人民利益、反映人民愿望、维护人民权益、增进人民福祉落实到执业活动全过程,坚持人民律师为人民,把个人追求同dang和国家事业发展紧密联系,做与党同心同德的好律师!”[2]

    ——

    秦朝位面。

    嬴政还是理解“dang”是什么,但结合邵新安的长篇大论念下来,他按照自己的理解进行了替换。

    dang,应当就是指……朝廷吧?

    或者说,相当于朝廷?

    所谓政治学习,就是教导律师要坚持和加强dang对他们的全面领导,律师在工作中要自觉维护dang的利益,同dang站在一起……

    若是先前,嬴政未必理解这种政治学习的重要性,但谁让他看了历史喵呢?

    被后世的君臣们“点播”过的他,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他了,他意识到了为统一思想,除却强硬的手段,还可以“春风化雨”。

    汉朝位面。

    刘邦作为这方面的高手,从邵新安一开口就秒get了何为“政治学习”,并表示理解和赞同。

    他的好曾孙刘彻提出了“独尊儒术”,用宗法制度和宗法思想来管辖黔首,用伦理道德教化的方式来处理社会问题,而历史也证明,这一手段是有利的。

    站在他身旁的吕雉看到他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就知道他想搞事,遂提醒道,“对于现在的大汉而言,应当休养生息、恢复生产。”

    你有再多想法,也先憋着。

    没有钱搞个屁的事。

    刘邦笑道,“哎呀,我只是随便想想,我当然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

    但很多事,也许不必等到彻儿出生就可以做。

    刘彻认真地听着长篇大论的“政治学习”,不过有一些词和句听不懂,他淡定地跳过,思考着那些听得懂的句子。

    什么叫“dang的政策和主张代表了人民的根本利益和要求”?

    什么叫“人民律师为人民”?

    刘彻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一侧太阳穴。

    天幕上那个国家,把“人民”这个词,放进了他们的国名、律法、官府机构,竟然也放到了“政治学习”中?

    姜海蓝律师,并不是官吏吧?非官吏不止学习要忠于“dang”,还要学习“维护人民利益”?

    他再一次深刻体会到,那个国家就是从上到下都在强调“人民”的利益。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这么看重黔首?

    是,他也知道,他的强大帝国的建立,也有这些黔首在添砖加瓦,可黔首毕竟是黔首,给些好处也就罢了,做到……做到天幕上那个国家的那种地步,实在是让他无法理解。

    每每总是看得他心惊肉跳。

    唐朝位面。

    李世民是提出过“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一观点的帝王,他懂得百姓的力量极其伟大,懂得作为君主要依靠百姓,他也勤政爱民。

    可他终归是一个皇帝。

    皇帝俯身,能见多少百姓?

    皇帝俯身,能见多少苍生血泪?

    况且,他与他的子民,隔着的并不只是空间上的距离,而是阶级的距离。

    李世民望着天幕上一边听课一边记录一边喝茶的律师们,叹了口气。

    或许终我一生,都不能接受、理解,但,我做好当下我能做之事,我要比原本那个我做得更好,这点绝不会变!

    其他的,就交给后世子孙去应付吧。

    反正也不指望大唐能够千秋万世。

    武周位面。

    武则天叫上官婉儿执笔摘抄,她则颇有兴趣地听天幕上那个男人讲课,越听越觉得有意思。

    虽然吧,她作为皇帝,也不可能真的将百姓当作儿女来爱护,她维护的始终是她自己这个阶级的人的利益,是她自己的利益。

    但……他们是她可以“团结”的力量,他们可以为她所用,去对付站在她的对立面,要与她不死不休的那些人。

    她这些年杀了多少人,提拔了多少人,她搞武举、殿试、糊名制,不就是为此?

    只是做得还不够……

    至于将来她“团结”的百姓,会不会反咬她一口,武则天冷笑,朕也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明朝位面。

    朱元璋是“屠龙者终成恶龙”的典范。

    他自黄土中来,但他登上高位后,却失去了对其他黄土中人的同理心。他没有想着让他们过好一点的生活,而是作为人上人,如同曾经那些人上人压榨他一样,去压榨别的黄土中人。

    但历史是个轮回,明朝起于农民起义,却也亡于农民起义。

    这个时候的朱元璋不知道这些,他对天幕上所展现的“好东西”很是向往,但对那个国家远超过往的民本思想生出些恐惧。

    只是时间长了,他也意识到担心没用,便有些破罐子破摔——因为谁也管不了天幕播什么,谁也没办法把天幕给遮住。

    堵不如疏。

    再说兴许往后还能有更炸裂的消息呢?

    朱元璋咬着后槽牙想着。

    ——

    “好了,今天的学习就到这里。”邵新安说着,将手中订好的A4纸放在了桌上。

    围着会议桌而坐的律师们合本子的合本子,收笔的收笔。

    邵新安咳了一声,接着说:“趁今天大家都在,戴霖接了一个涉恶案件,依照涉恶案件集体讨论制度,我们把会开了吧。”

    众人:“……”

    他们也没什么意思,就是多坐一会儿而已。

    蒋琳拿着拍照的相机从门口走了过来,朗声道,“各位律师,一会儿我们还要拍几张照片,麻烦大家换一下座位吧?”

    律师们都习惯了,拿着笔、笔记本、一次性杯子,开始交换座位。

    蒋琳扭头看邵新安,犹豫了十几秒,“主任,你能换一件外套吗?”

    邵新安:“……换不换没关系吧?”

    蒋琳说:“最好还是换一下。”

    天幕下的人们看着他们的一系列操作,大惑不解:为什么要换座位?

    为什么要换衣服?

    蒋琳没法回答:“当然是不希望司法局的领导看到两场会议的照片,大家穿着一样的衣服,坐在相同的位置,从而觉得我是在造假。”

    这也是造假造出来的经验了。

    ————————

    咳,就是大家坐在一起,拍照片,拍完照片就没事了

    行政人员拿着照片去出简报,简报内容是行政人员自行发挥

    21年搞dang史学习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上面真的要来查大家学习的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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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集

    体讨论

    戴霖拿着一份公安机关的起诉意见书站在前面,他环顾了一圈在场众人,笑道,“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新接的这个涉恶案件。”

    他右手拿着一支黑笔,在刚刚叫杨旭帮忙推过来的白板上写下“涉恶”、“寻衅滋事罪”、“聚众斗殴罪”、“抢劫罪”、“盗窃罪”、“敲诈勒索罪”、“强女干罪”、“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未成年”……

    “这是一个二十多个人的犯罪团伙,涉嫌多个罪名,在公安阶段被定性为‘涉恶’,现在到了检察院阶段。”戴霖介绍道,“这个团伙涉嫌了这一串罪名,他们犯过的事算下来……有三四十件吧?”

    难怪会被定为涉恶。

    “戴律师,”姜海蓝举起右手,真诚地提问,“我想知道这个犯罪团伙为什么之前没有被打击呢?”

    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不是主要在2019年到2020年吗?那期间他们接了很多涉黑或涉恶的刑事案件,也填报了很多资料。

    ——尤其是负责行政的蒋琳,她填报“律师涉黑涉恶案件周报告台账”截止到2020年12月。

    近两年可能是被打击得差不多了,她们律所也没有专门再开过涉黑涉恶案件集体讨论会议。

    “我还以为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已经结束了。”她说。

    戴霖对她笑了笑,“我们这个案件的头号嫌疑人,这个犯罪组织的老大,是刚从监狱里出来的,他的老大们还在里面没放出来。”

    姜海蓝:“……”

    她张大了嘴,“啊?”

    坐在姜海蓝身旁的李乐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哦,他先放了出来,趁着他的大哥们还在里面关着,他重新收小弟当老大?”

    关的那几年没受到教训啊?

    戴霖点头,“这么说也没错。”

    杨旭问,“他们怎么发展起来的?”

    戴霖回忆了一下卷宗,“我这个嫌疑人说,他跟别人发生冲突的时候,帮他打架,给他站场子。他没钱花的时候,给他钱花。他就跟着他的大哥混了。”他有些无奈,“他的大哥今年十七。”

    众律师:“……”

    ——

    唐朝位面。

    李白一边无奈地笑着一边对与他同游的几个好友说道,“这扫黑除恶专项斗争是何意?”

    同游的朋友们想了想,一个好友猜测道,“黑、恶,扫黑除恶,是指专门扫除黑恶势力的任务?”

    二十多个人组成的犯罪团伙,所犯的事情还这么多,涉嫌了好几个罪名……“黑”、“恶”两个字的意思根本不用深想。

    李白点了点头,望向天幕上正在开会的众人,“他们的国家组织人员专门打击这种……”他停了一下,“犯罪团伙。”

    若是如此,还真是好事。

    各朝各代,各个地方,哪里没有残害百姓、害得百姓苦不堪言的恶势力团伙?

    朝廷有决心要将这些人处理掉,当地百姓也能安生一段时间。

    元丹丘道,“听起来,他们这个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

    按照姜海蓝的意思,她甚至以为已经结束了?

    她为什么这么想?因为当地的犯罪团伙经过一段时间的打击已经差不多了?

    没有新的涉恶案件到她的手里,或者说,到他们律所。

    “黑恶势力是打击不完的。”李白摇了摇头,不一定有人永远作恶,但永远都有人作恶。

    “只是也没想到……”高适有种想笑的冲动,他克制住了,“先前关进去的人,刑期满了之后出狱,竟然想着可以趁机发展自己的势力,自己当老大!”想得还挺美的。

    这种人,到底是蠢还是坏?

    “哈,但按律师们的说法,他还是发展出了他的势力。”

    “用帮忙打架和给钱的方式笼络了一批‘未成年’?”

    “若不然,别人为何跟着他混?”没有好处,别人为什么认他当老大?

    “一帮十几岁的小子……唉。”生在天幕那样的太平世界,能做的事可太多了,偏偏不懂得珍惜。

    “这么些人搅和在一起,确实闹心。”

    “所以他们被警方发现了,被检察院起诉到了法院,就是不知道这次他进去,还能不能这么容易出来?”

    “没准会比他的大哥们晚出来。”

    “哈哈哈和故人狱中重逢么么”

    几个人聊着聊着不免有些促狭起来。

    ——

    在座的律师们都觉得很是无语。

    当初的扫黑除恶专项斗争,有很多因为一时意气帮助朋友打架的年轻人,在被顺藤摸瓜逮出来,进了看守所后,都表示很后悔,当初年少轻狂不懂事不该跟着朋友打架,将来出来了一定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没想到还有这种出来得早,却不肯改过自新,而是趁着他的同伙、大哥们还在里面没出来,自己发展小弟当老大的人!

    这什么脑子?

    他不知道国家在重点打击吗?还是觉得浪得几日是几日?

    之前的牢白坐了。

    嘿,结果人家是有点小聪明的。

    戴霖介绍案情,“……他对不满十六岁的未成年人说,让他们用力打,打出名声来,让别人怕他们。还说他们是未成年,警方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姜海蓝:“……”这就是你在之前案件中学到的法律知识吗?

    虽然检察院在办理案件的时候,确实会不起诉一些参与程度轻的未成年,但你这么搞教唆,出事了会处理你呀!未成年人是能轻易祸祸的吗?

    戴霖继续介绍,“……说起来,这伙人是因为掩隐被逮出来的,就像之前那些涉黑涉恶案件一样。”

    “……我代理的这个嫌疑人,涉嫌的罪名是寻衅滋事罪,参与程度比较轻,起诉书上排名可能比较靠后吧。”

    姜海蓝给直播间的观众们解释,【其实也就是……比如说,我带了一帮朋友,我旁边这位李乐淇也有一帮朋友,某天,我们两边人发生纠纷,打架,被警方抓了。】

    【那警方问的时候,也不只是问我们打架的这个案子,还会问我们以前有没有犯过什么事,警方问案嘛……】她刻意拖长了语气,【基本上我们就会把过去我们参与过的打架事件都交待出来,然后警方会把我们说的这些打架事件中的人找来,继续问。】

    她“说”,【以此类推。拔出萝卜带出泥,萝卜根根上沾着很多泥。】

    【本案也是这样,有几个未成年拿银行卡帮人转账,涉嫌掩隐,被警方挖出他们在搞黑/社会,几十个人组成团伙,仗着人多跟其他人打群架,欺负他们看不顺眼的青少年。】

    你发展出来二三十个成员,威胁到这片区域的青少年的安全,具有社会危害性,警方不把你们端了才怪。

    她又想问,那个老大什么脑子?你大哥们还在局子里蹲着呢。

    ——

    “他们的警方,是在重点打击那个掩饰隐瞒犯罪所得吧?”杜甫负手望着天幕,“小姜经常提到这个罪名,看起来这个罪名的案子也比较多?”

    岑参看着酒杯中清亮的酒,小心地尝了一口,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但也劲儿大。

    他放下酒杯,笑道,“你管她叫小姜?”

    杜甫微微一笑,“就算我们在一个世界,你我也比她大。”直接称呼名字,总觉得有些不礼貌。

    岑参也不纠结这个,他说:“那个世界的人们似乎喜欢把钱存在银行里。”

    杜甫颔首,“他们把钱存在银行,花钱的时候只需要……手机支付……”不过很难理解就是了,手机怎么把钱支付出去的?

    虽然不能理解,但杜甫也接受这个“设定”,接着说:“若是如此,被骗之后,钱就很容易给别人。”

    岑参想了想,“那些骗子过于聪明,为防止警方查到他们,就找了中间人来负责转账。”

    杜甫琢磨着,“他们若是严打这个掩隐,便是他们那个世界被骗钱的人太多了,警方集中精力着重打击一次。”

    “就像那个‘扫黑除恶’一样。”岑参道。

    受害者太多,犯人太多,警方严厉打击一次,抓一批犯人关进去,威慑其他人不要犯事,总归也能安生一阵子。

    杜甫想起姜海蓝曾经和好友一起夜间还在外面闲逛,想起那些明亮的灯光,那些在街头商场里行走的人们。

    因为有这样着力打击犯罪者的警察,才有深夜依旧在街头嬉笑玩闹的男女老少。

    因为有那样把百姓放在第一位的国家,才有“为人民服务”的警察。

    杜甫望着天幕的目光灼灼。

    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把这样的思想给了军队,又把这样的思想给了后世的官吏。

    建造那样一个国家的那位先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

    戴霖介绍完案情后,说:“我的辩护思路,第一,他犯案时是未成年;第二,他在本案中是从犯;第三,经警方电话传唤到案,到案后如实交待,系自首;第四,看他愿不愿意认罪认罚,和承办检察官签认罪认罚具结书吧。”

    姚唯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手指灵活地转着笔,她问,“这个案件中没有刑附民吗?”

    戴霖回忆了一下卷宗,摇头,“目前没有。”有也没关系,再签一个刑附民的委托合同就是。

    “他们打架没有打出轻伤二级的受害人?”许明辉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两只眼睛一大一小。

    戴霖说:“你要这么说的话,卷宗里没有。”

    没有轻伤二级啊,那挺好的。李乐淇双手抱臂。

    嫌疑人对罪名和犯罪事实没什么意见的话,这个案子也没有太大的辩护空间。

    但既然是集体会议,在座的各位律师还是针对案子简单发表了一些“意见”。

    ——基本上和戴霖的说法差不多。

    不过提醒了他在办案的时候,无论是会见嫌疑人,还是对接嫌疑人的父母,还是和检察官、法官沟通,都要特别注意“遵纪守法”。

    邵新安起身,走到了会议桌前面,他对蒋琳说:“做好会议记录和资料报备。”

    涉黑涉恶案件的“接案审查制度”、“集体讨论制度”、“报告备案制度”、“档案管理制度”四块牌牌还在他们律所的墙上挂着呢。

    ——虽然规定是说,做无罪辩护或改变案件定性时,律师事务所要组织集体研究。但在实践中,大家基本上是有涉黑涉恶案件就开集体会议,因为司法局那边要求案件报备时提交集体讨论的会议记录。

    蒋琳拍完照片后就坐下开始记笔录,她停下笔,点头,“好。”

    邵新安又对戴霖说:“你承办案件的时候要注意,在保护嫌疑人合法权益的同时,要避免因执业行为不合法、不规范、不谨慎而可能造成的法律风险。”谨防把自己搞进去。

    戴霖自然是心里有数的,他说:“我知道。”

    ————————

    我最近几天身体虚,太容易犯困了(磕桌子

    但是大家不用担心更新,我这一期榜单字数21000,我一定会在周三晚上十二点之前更足字数!!!

    我还没有哪一期榜单字数没更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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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忧

    王维对友人道,“你看,人家为犯人做辩护的都知道规避‘法律风险’,免得一着不慎把自己送进监牢。”

    友人毫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好你个王摩诘,你这是在教训我?”

    王维立即双手抱拳,对着友人晃了晃,笑道,“岂敢岂敢。”他立即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清茶,放在友人面前。

    友人端起茶杯,无奈地叹了口气,“刚则易折,但如今这世道,便是你我柔作面团,又能如何?”

    守规矩便能保平安,守了规矩依旧是他人砧板上的鱼肉,这可是两回事。

    何况你我皆不是一心求功名利禄之徒,否则今日也不必在这山野之中对坐喝茶。

    王维与友人对视了一眼,他抬眼望向天幕,悠悠一叹,“若是可能,真想去那个世界看看。”

    友人一笑,逃避是没有用的。

    “生在大唐,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世道变得越来越不好,真是……”

    ……藩镇割据、朋党之争、黄巢起义、盛唐终声。

    唯一庆幸的是,他们活不到大厦倾倒的那一天。

    王维喝了一口茶,“也不知道被历史喵剧透未来,是好还是坏。”

    友人闭了闭眼睛,“总不会比原本更差了吧?”

    与此同时,白居易和元稹也正在聊这个“涉黑涉恶”。

    他二人皆为官,且不是眼高手低之辈,自是知道若要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扫除黑恶势力的行动有多难,更别说长时间对其予以打击。

    为什么?因为这种黑恶势力要么是当地宗族势力勾结纠葛,是地方一霸,且与官府有所牵连;要么是一些划地区组建势力的团伙,打家劫舍、拦路抢劫,如山贼之类;要么就像天幕上那帮十几岁的小子,一群青壮年联合起来,为害一方;要么是作为一把刀,背后站着朝中大员、有王公贵族支持的恶势力群体……

    这些黑恶势力无恶不作,祸害百姓。

    若朝廷想要铲除,非得费好大一番心血。

    “可他们做到了。”白居易脸上夹杂着惊讶、愉悦、羡慕、无奈、遗憾等多种情绪,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有些事情,从古至今皆是如此,想必未来亦是如此。

    譬如,真正的大同社会只是梦想。

    譬如,黑恶势力错综复杂,打击起来没有那么容易。

    只是再难的事情,也总有……能做到。

    他们打击du品,打击诈骗,也打击黑恶势力。

    都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元稹眯起眼睛,“姜律师他们律师为犯人说话,”天幕上那些人这么称呼姜海蓝,他觉得好玩也学上了,“要特别注意规矩,要百般小心,可见那个国家打击黑恶势力的决心很大。”

    代理了涉黑涉恶案件,要向司法局上报,要开会讨论并留下记录。

    大家都非常谨慎。

    白居易忽地一笑,“你说,”他抬眼看了看天,又低眉看向元稹,“有没有被打击呢?”

    元稹两手一摊,“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你应该问姜律师。”

    姜律师自是回答不了他。白居易遗憾极了。

    生在晚唐的人们的悲凉愁苦远胜其他时期的大唐百姓。

    因为大唐亡了之后,大家迎来的不是新王朝的休养生息,而是五代十国,而是辽宋夏金元。

    数百年的战乱。

    数百年的艰难求生。

    虽说于百姓而言,王朝兴亡皆是苦,但“宁为太平狗,莫作离乱人”,生在太平的世道总归是要好些。

    杜牧为自己斟了一盏酒。

    窗外飞雪满天。

    他端着酒盏一饮而尽,冷冽的酒水透骨冰凉,他并不在意,而是想着这样尚且能悠闲赏雪饮酒的日子还有多久。

    大唐的未来已经被天幕预示,李唐皇室、朝中重臣、地方官吏……这些人会做些什么来守住自己现在所拥有的?

    他们能否让时局变得好一些?

    还是会导向一个更糟糕的结果?

    他不知道,他也无能为力。

    杜牧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之下,那块散发着莹莹蓝光的巨大天幕。

    寒风吹不动它。

    雪花轻易地穿过了它。

    它岿然不动,世间万物皆无法撼动它。

    天幕之上,围着一张椭圆形的长桌而坐的律师们正聊着那个涉恶案件,姜海蓝搓了搓手,小声对她身旁的年轻女子说:“空调还是不如电炉桌,手冷,脚也冷。”

    杜牧端着酒盏的手一抖。

    他看了看穿着厚实的姜海蓝他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火炉,将酒盏放下,起身朝外走去。

    与其想那些没用的,不如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比如带人去看看城中百姓。

    这等大雪,不知道堵了多少道路、坍塌了多少屋舍、冻死冻伤多少人……

    韦庄站在蜀地之上,仰望着天幕。

    他对那个世界很是羡慕。

    可回顾滚滚历史长河,他已经比很多人幸运——大唐亡后,朱温建梁,蜀王王建在他的建议之下建立蜀国,对他很是器重。

    人要懂得知足啊。

    虽说蜀国无力一统天下,但……

    他回忆起历史喵讲述的“五代十国时期”的历史,叹了口气,但求尽我所能,无愧于心吧。

    他这么想,五代十国时期的其他君臣可没有这么泰然。

    一个个都妄图借助天幕的预言,提前排除异己,取代赵匡胤做那个能重新一统江山之人。

    谁会是那个最终的胜利者?这片土地将会迎来一个怎样的未来?

    没有人能知道。

    ——

    会后,律师们各自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姚唯快步上前,右手搭在了姜海蓝肩上,笑眯眯地说:“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姜海蓝瞅了她一眼,“有什么事直接说。”

    姚唯立即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你这是什么意思?说人家请你吃饭都是有目的的?人家就不能单纯的想请你吃个饭吗?”

    姜海蓝“呵呵”一笑,“三。”

    姚唯:“……”

    姜海蓝面无表情,“二。”

    姚唯搂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好吧好吧,陪我去一趟C医院调个病案。”

    C医院是C区人民医院。

    姜海蓝不解,“调病案为啥不让你的当事人去?”

    当事人自己去,拿个身份证就能打印了。

    律师去,要出调查取证的函,没准还会被为难,麻烦得多。

    姚唯耸了下肩,无奈地回答,“当事人骨折了,我总不能让他拄着拐杖去医院吧?”

    姜海蓝比了个“ok”的手势,“行,我陪你去,哪天?”

    姚唯问,“明天你有时间吗?”

    “不巧,”姜海蓝说:“明天我要去一下我的顾问公司。”

    “后天?”

    “后天上午可以,下午我约了当事人谈事情。”

    “行,那就后天早上。”

    姚唯又问,“那今晚吃什么?”

    姜海蓝说:“酸汤鱼?”

    姚唯点头,“行,我也有……快两个月没吃过酸汤鱼了。”

    “吃什么酸汤鱼啊,去吃柴火鸡吧?”

    覃致远的声音突然从她俩身后传来,把她俩吓了一跳,立即回头看他,齐齐翻白眼。

    覃志远假装没有看到,拿出手机翻号码,“我知道一家柴火鸡,特别好吃,还可以让老板给你们打折。”

    姚唯想了想,“农家乐?”

    覃致远点头。

    姚唯问,“离得远吗?”

    覃致远眼神飘忽,“这个嘛,一般好吃的店都有点个性……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

    姜海蓝表示无语。

    但是她和姚唯晚上也没什么事,问覃致远要了定位和联系电话。

    姜海蓝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熟练地打开电脑,移动鼠标点开文件夹,找到一个刑案的卷宗,点开第一卷,输入密码。

    ——从检察院拷回来的刑事案件卷宗,每一卷都是有密码保护的,律师必须输入正确的密码才能看到内容。

    她快速将文书材料扫了一遍。

    点开卷二,再次输入密码,看嫌疑人的笔录。

    ——

    “酸汤鱼是什么?”

    “用酸汤煮鱼?”

    “那柴火鸡呢?”

    “柴火锅里炒鸡肉吧?”

    “他们不是可以不用烧柴做饭吗?”

    “……谁知道?总不能是觉得柴火锅做出来的菜更香吧?”

    某酒楼,几个厨子聊着,他们还挺期待看到一些新的菜,最好是能让他们看到怎么做的,这样“复刻”起来快一点。

    “姜海蓝她们是打算去吃柴火鸡了?”

    “看样子是。”

    “嘿,这些人真的是……他们用火那么方便,偏偏想吃柴火做出来的菜,这不是……”

    主厨想到以前看过的某些有钱人家的子弟,好日子过多了,想去乡下体验一下“闲适、恬静”的生活。

    他嘴角隐隐抽动,人啊。

    汉武帝时期。

    义妁睁大了眼睛,我没听错吧?她们是说她们要去医院调病案?

    她很是高兴:可算是能看到天上那个世界的医局是什么样的了!

    之前姜海蓝他们说过医院,说过病案,说过鉴定,但一直没有去过医院,没有让天幕下的人们看看那个世界的医院,诸多医者都觉得遗憾。

    但不能因为他们想看医院,就希望姜海蓝生病吧?

    这次倒是正好。

    医者们都满怀期待,等着开眼界。

    他们尽情地展开想象,猜测着会看到怎样一个地方。

    ————————

    写这章的时候,听了很多遍《人间乐》

    我一定要在后面让古人们也听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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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医院一

    虽然已经极尽自己的想象,但当姜海蓝站在C区人民医院门口开启直播后,各平行时空的医者们望着那一幢幢作为医院办公楼的高楼,还是不免感到震惊。

    这是医馆吗?

    他们那个世界的高楼是很多,但医馆……怎么会有这么大、这么高的医馆?

    医馆里又有多少大夫、多少病人?

    姜海蓝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是C区人民医院,一家公立医院。嗯,所谓公立医院,就是政府举办的纳入财政预算管理的医院,具有公益性。】

    【简单点说,就是国家把控价格,合理收费,方便广大人民群众看病就医。】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小到伤风感冒,大到癌症心血管疾病肝病,无论你生了什么病,都能来这里治疗。当然如果这里治不好,可以去省医或者外省的医院,比如隔壁蓉城……】

    姜海蓝想了想,【不过我们这个时候,科技水平有限,医疗水平也有限,还是有一些大病是救不回来的。】

    ——

    西汉位面。

    淳于缇萦目不转睛地望着天幕,看着那高高的大楼,看着巨大的玻璃窗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看着大楼前往来不息的人们。

    她忍不住对她父亲说道,“那般大的医馆,里边得有多少大夫啊?”

    淳于意笑了笑,“也许也有很多医书。”

    小姑娘兴奋起来,“还有药草,他们肯定有我们没有的药草!”

    淳于意想到那个世界的各种神奇之物,还有先前天幕透露出来的保温箱、大蒜素、青霉素、听诊器等,不由得叹了口气。

    天幕上随便透露出来一点东西,就能对他们造成巨大的影响,可他们只能管中窥豹,实在难受。

    义妁认认真真地看着天上那些进出大楼的人,她看到有人拄着拐杖行走,一看就是腿脚不便,还看到有人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走。

    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还可以这样吗!

    义妁死死地盯着那一架轮椅,想要看清那种能推着走的椅子是怎么做出来的,但那人很快就被推进了大楼。

    她很是遗憾。

    其他时空也有很多人注意到了,立即叫人把有人坐在轮椅上的样子画下来,又迅速差人去找木匠,打算看看能不能把它造出来。

    那是什么椅子啊?居然可以推着走。

    对腿脚不方便的人来说实在是太有用了!

    相比之下拐杖就没那么引人注意了,但那个疑似三角形的形状也让一些人开始思考。

    东汉位面。

    华佗想着不如也叫人把那个拐杖一起做出来,用用看就知道有没有多做一些的必要了。

    他看着姜海蓝周围的几座高楼,不免生出向往。

    酒精、大蒜素、助产钳,这三样东西,经他的不懈努力,终于是搞了出来。他用了之后,发觉实在是好用。

    他也学了怎样预防霍乱和天花,虽然一时用不上,但极大的丰富了他的医学知识。

    华佗也因此更加向往后世的医学。

    “真想去看看啊。”他想。

    张仲景眯起眼睛,叹了口气。

    人民。

    C区人民医院。

    后世那个世界,他们的官府叫做“人民政/府”,他们的士卒叫做“子弟兵”,他们的检察院和法院叫做“人民检察院”、“人民法院”,就连他们的医馆也叫“人民医院”。

    不论是装模作样,还是确实如此,都实在是叫人……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洛阳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

    随即,张仲景听到姜海蓝“说”,“小到到伤风感冒,大到癌症心血管疾病肝病”,不禁感慨万千:到了后世,伤风感冒也算不得什么了吗?

    对他们这个时候的人来说,伤寒可是能轻易要人命的。

    那她所说的“癌症心血管疾病肝病”,又该是何等难以治疗的大病呢?

    他们那个时候都治不了的病,又是什么样的病?

    ——

    姚唯站在门卫室前,同看门的大伯聊了几句,转身喊姜海蓝的名字。

    姜海蓝一边继续介绍“新农合”一边抬脚朝她走去。

    【……以大病统筹为主的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制度,保障广大的农民获得基本卫生服务。】

    【即,每年定期交一笔钱,当你生病了到医院住院,所支付的医疗费用,政府财政给报销一部分,嗯,大部分。】

    【防止农民因病致病、因病返贫。】

    【同时也还有城镇职工医疗保险、城镇居民医疗保险,它们和新农合一样,是一种医疗保险制度,志在解决人民群众生不起病的问题。】

    姜海蓝对自己不是很懂的东西点到为止,转而解释道,【我们这个时候整体经济水平也不是很高,刚刚全面脱贫嘛,这些年如果不是国家强势插手,推行一系列有利于广大人民群众的医疗制度,对很多人来说,真的是,生不起病的。】

    ——

    西晋位面。

    皇甫谧愣了愣。

    他表情严肃地思考着姜海蓝讲的这些话,国家插手,管控诊金和药费的价格,又推行了医疗保险“报销”大部分费用。

    这听起来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想到天幕上那个国家不计成本地修路,搞九年义务教育,搞免费午餐……那么花钱搞医疗这一块也不奇怪了。

    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生病了就得治。

    他们有那么多人,若是没有解决治病这一块,也不会能看到那么多老人。

    东晋位面。

    听着姜海蓝的介绍,鲍姑和葛洪对视了一眼,夫妻二人脸上皆现出无奈之色。

    因病致贫、因病返贫,这确实是一个大问题。

    家里人生了大病,是竭尽所有去给他治,还是放着不管?

    若是耗尽家财还是没有把人救回来呢?

    若是需要一辈子努力挣钱去买药物呢?

    若是一开始就付不起诊金,付不起买药的钱呢?

    ……

    他夫妇行医多年,见过了很多艰难求生的病人,也见过了很多因为家境贫寒而放弃治疗的病人。

    这是无可奈何之事。

    ——毕竟就算他们夫妻不收诊金,病人也买不起药。

    “医疗保险……”鲍姑默念了一遍,看向葛洪,她没注意到她的语气中多了一丝羡慕,“可真是好啊。”

    那个世界的官府,居然能专门拨出一笔钱,给生病的百姓报销诊金和买药钱?

    他们怎么能做到如此?

    就算生病的人是少数,每年算下来也是不小的开销吧?

    葛洪想了想,“可惜咱们这个时候,是不行的。”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道,“我就担心有人学这种手段,骗钱。”

    鲍姑睁大了眼睛,“你是说……”

    唐朝位面。

    “好的不学学坏的。”孙思邈对他的弟子们说道,“这种医疗保险,是需要百姓先交钱,等到将来生病了,官府给报销。”

    弟子们闻言点头。

    孟诜皱了皱眉,“您的意思是……”

    孙思邈道,“若是有人学这个,哄骗百姓花钱买保险,等到百姓真的生病了,好心一点的,给点钱,黑心的,乱棍打出去。百姓又能怎么办?”

    费鸡师瞪大了眼睛,“这……”

    不得不说,他师父确实先见之明,那些皇亲国戚、世家大族、有权有势的人,很可能这么做。这可是只需要张张嘴就能敛财啊!

    ……官府也可以强行征敛,逼迫百姓购买他们的“保险”。

    孟诜道,“您能想到这一点,想必陛下也能想到,但谨防万一,您给陛下上书吧!”

    孙思邈颔首,“我这就给陛下上书,但愿能在某些人动手之前就压下去,不然……”

    百姓身上又得被刮下一层。

    一个弟子忍不住感叹道,“天幕上那个国家推行的明明是有利于百姓的好政策。”

    费鸡师笑道,“是啊,明明对他们的百姓来说,是好的。”

    为什么到了我们这个世界,就要担心百姓被剥削呢?

    ——

    姜海蓝和姚唯按照门卫室大伯所指的路,穿过了宽阔的广场,上了长长的梯子,走进一栋五层高的楼。

    “是在三楼吧?”姚唯左右环视寻找电梯。

    姜海蓝看到了,她朝电梯方向抬了一下下巴。

    二人搭乘电梯到了三楼。

    在过道里找了一位医生问了一下,转到了病案室。

    姜海蓝就是来充人头的,她站在一旁不说话,看着姚唯和档案室管理人员沟通,把调取材料的手续给了对方。

    对方检查了一遍之后,问她要调取什么。

    姚唯从带来的卷宗里,拿出了当事人的身份证复印件。

    管理人员在电脑上输入了公民身份号码,调出了该名患者的住院记录及资料。

    “请两位在旁边等一下,我打印好了拿给你们。”管理人员挺客气的。

    姚唯和姜海蓝在旁边的蓝色椅子上坐下。

    姚唯小声对姜海蓝说:“这边还挺方便的,某某医院复印病案就不是很方便,上次某某所的某某律师去调病案,病案室人不给他,他就往上面投诉了。”

    瓜!

    姜海蓝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然后呢?”

    姚唯耸耸肩,“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姜海蓝:“……”

    她的脸色立即变了,“哪有你这样吃瓜吃到一半的?”

    姚唯表示,“大多数的瓜都是这样只有开头没有结尾。”

    姜海蓝无语。

    她们继续闲聊。

    姜海蓝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姚唯说:“元旦我要去一趟襄州,提前走,我31号上午有个庭,你能帮我代开吗?”

    姚唯感到惊奇,“你外婆家在襄州?”

    之前姜海蓝就说过元旦要去她外婆家。

    姜海蓝笑了笑,“不是,一个大学同学结婚,昨天刚打的电话,我得去一趟。参加完她的婚礼,我再从襄州直接坐高铁去我外婆家。”

    姚唯回忆了一下自己最近的工作安排,“如果最近没有接到新的开庭通知的话。可以。”

    姜海蓝点头,“我和当事人说一下,约他过来我们当面改签。”

    没过多久,管理人员叫她们拿病案。

    姜海蓝接过一叠厚厚的资料,因为刚从打印机里“吐出来”,纸张还很热。

    姚唯接过管理人员递的笔,在登记册上写上自己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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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医院二

    唐朝位面。

    胡愔看了看自己放在书架上的“病案”,又看了看天幕上的电脑和正在打印的打印机,一时间很是羡慕。

    唉,他们居然可以把病人生病时记载的诊疗记录保存在“电脑”里,需要的时候随时打印出来!这实在是太方便了!

    从竹简到纸张的差距犹如登山,从纸张到电脑的跨越则好比上天。

    也不知道后世子孙怎么能造出这样好用的东西。

    怎么能把文字存进去。

    对她来说实在是过于突破认知。

    若是我也有电脑,就不用担心我悉心保存的这些“病案”潮了湿了被虫子咬了被老鼠咬了……

    胡愔想起一些不大好的记忆,情不自禁地磨牙。

    磨完牙后她又认命地继续研究新型的杀虫药和灭鼠药,希望能通过药解决掉屋子里里外外的鼠虫。

    这也不仅仅只是为了保护我的书和“病案”,胡愔心想,还可以拿来卖钱。

    我要是搞出我想要的药方,一定会有很多人想买。

    哪有不讨厌鼠虫的人呢?

    北宋位面。

    张小娘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天幕。

    这家医院着实是很大,有好几栋楼,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有穿寻常衣服的男女老少,有穿蓝白条纹服的人,也有穿白衣服的人。

    被别人扶着、自己拄拐杖、坐轮椅的人,应该是病人?他们多半都穿着蓝白条纹服。

    张小娘子无师自通地懂了何为“制服”。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让病人都穿这种衣服。

    姜海蓝和她同事在去病案室的路上,向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问了路,她们称呼她为“医生”。

    医生穿白色的衣服。

    张小娘子更不懂了:医师为什么要穿白色的衣服?

    方便病人及其家属能第一时间找到医师吗?

    不过,不得不说,大家穿着同样的衣服,看起来又整齐又顺眼!

    她有点心痒痒,盘算着下次去她常去那家药铺,“建议”一下老板,给店里的伙计们也整一套。

    让她看看效果。

    南宋位面。

    宋慈若有所思,如果律师去医院调取病人的病案资料,医院的人不同意,律师是可以举报医院的?

    举报?

    找官府来给他们居中调停吗?

    还是说他们的法律里规定了医院必须把病案资料复印给律师,律师举报之后,官府的人会来处置医院?

    他想了想又迅速摇头,也许是我想多了,法律就算赋予律师调查取证的权利,应当也不会这么夸张吧。

    毕竟这件事也不好说谁对谁错。

    站在医院的角度,他能理解,这毕竟是病人的东西,涉及隐私,由医院保管,哪里轻易给外人?

    但从律师角度出发,病案一来是证明受害人/原告受伤住院的事实,二来要用于鉴定伤残等级和三期。如果没有病案资料,案子很可能没法推进,赔偿款也主张不了。

    各有各的道理。

    偏偏姚唯没有听到这个“瓜”的后续,叫宋慈也很是抓耳挠腮:不知道结果就不要说出来啊,你是想让我到死都心怀疑虑吗?

    ——

    调好了病案,姜海蓝和姚唯离开了病案室那栋楼,朝医院门口走去。

    途经门诊部大楼时,姜海蓝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姚唯说:“来都来了,我去买点药吧。”

    其实是想让直播间的观众们看看他们这个时代的医院。

    姚唯随口问道,“买什么?”

    “买点治感冒的、润喉的、退烧的,冬天到了嘛。”姜海蓝耸肩,“免得哪天一觉醒来发现发烧了,家里还没有药。”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时候。

    姚唯想了想,“对哦,我也补点酒精和创可贴。”

    既然已经决定了,她俩便右转朝门诊部走去。

    手机操作完成了挂号,在一楼大厅里的自助机上取号。

    【没错,我们现在很多事情都能在手机上操作,比如去餐馆吃饭点餐,比如来医院看病挂号。】

    然后就去贴着挂号收费处五个字的窗口排队缴费。

    姜海蓝手里拿着手机和身份证。

    姚唯说:“做律师之后,真的是养成了随身携带身份证和律师证的习惯。”

    姜海蓝笑了笑,“忘了带银行卡都不会忘带律师证。”

    姚唯晃了一下手机,“有手机,不带银行卡也没事,但没带律师证……”身份证好歹还有电子身份证呢。

    手机缴费之后,她俩拿着挂号单,到导诊台问了一下。

    护士看了挂号单,给指了路。

    姜海蓝和姚唯通过电梯到达了挂号单上的科室。

    坐在候诊区等待叫号。

    姜海蓝就诊碰到的是位女医生。

    她先说了想买感冒药,“发烧,鼻子不通气,喉咙发炎,咳嗽。”

    感冒也基本上都是这些状况。

    但据网友们反应,流感的症状还包括反复发烧和小刀拉嗓子。

    姜海蓝先不想那么多,万一得了流感再说。

    女医生给她开了一张处方单。

    姜海蓝说了声“谢谢”,拿着单子快速离开,让位给下一位病人。

    ——

    明朝位面。

    谈允贤的脸上满是惊讶之色,这个姜海蓝想买些感冒时候喝的药,拿回去备着,怎么这么麻烦?

    取号、交钱、拿单子、看医生、交钱、取药。

    还要楼上楼下地跑。

    但是……仔细回想起来……

    她将平日里病人到她这里看病抓药付钱的流程回想了一遍,心下了然,其实也没有多少差别,不过是他们将各个步骤细分,要求一个一个地来,所以显得麻烦。

    可他们的医院看着那么大,来看病的人那么多,都需要特别设置给指路的人……姜海蓝候诊也等了讲三炷香的时间。

    那宁可流程麻烦些,也比中途出了岔子好,更麻烦。

    谈允贤望着坐在姜海蓝对面那位女医生,虽然已经习惯了天上那个世界的女子能同男子一般“上班”,但看着自己这个行业的女人,还是感觉不一样的。

    就好像……

    看到了我们可能会有的未来。

    不是一个谈允贤,而是一百个一千个谈允贤,在医师这条道路上发光发亮。

    这个时候的李时珍,还在药姑山中采药。

    绿树成荫、流水潺潺、药材繁多,他很是喜欢。

    坐在溪边休息之时,李时珍看到那面巨大的天幕出现在空中,不禁很是惊讶:不想这山野之间,也能看到天幕,这何尝不是一种……众生平等呢?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一次,姜海蓝去的是医院,办完事后,她还特地去买了一次药,让天幕之下的大家看看她那个世界到医院是如何看病买药的。

    李时珍饶有兴致地看着。

    边看边自言自语道,“真好啊。”

    未来的医院修得这么大,一家医院好几栋高楼,“门诊”都有专门的一栋楼!

    未来的百姓……这么多百姓能看得起病,也难怪那个世界,有那么多的人口。

    他也更坚定了将所学所见写成书籍传承后世的决心。

    要有更多医者来为病人看病,就需要更多传承医术的人,但师徒传承,一个师父能收多少弟子?

    资源是有限的。

    可他若留书给后世愿意学医的人,虽不能“教”出多厉害的大夫,但治疗一些小病……是可以的吧?

    ——

    接下来就是回一楼去缴费。

    姚唯小声bb,“我每次感冒了去药房买药,他们都给我一盒一盒的,贵。明明我小时候买感冒药,都是按天配的,不是按盒给啊?”

    姜海蓝想到之前某次流感,她有个同事症状比较严重,但他没去医院打点滴,而是跑去某个诊所打针。

    一针下去,好转了不少。

    于是她问,“你小时候去的是诊所吧?”

    姚唯愣了愣。

    【诊所是规模比医院小……】姜海蓝回想起她小时候经常去的诊所,【小得多的医疗所,可治常见病、多发病。诊所在广大农村地区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方便了农村居民看病治疗,不用一点小病就往县城医院跑。】

    【一般来说呢,诊所看病便宜、见效快,但是长远来说对身体不大好,因为小诊所医生会下重药。】

    【大医院的医生治病更讲科学和长远,】姜海蓝“说”:【但也更贵,更花时间。】

    【所以有种说法叫:不常生病的、身体好的,去诊所。身体不好,经常生病的,去大医院。】

    看个人选择嘛,有钱没钱,有时间没时间。

    姜海蓝和姚唯乘电梯回到一楼,先拿着单子去缴费窗口把钱付了。

    然后两人拿着处方单和缴费单去取药的窗口取药。

    巨大玻璃窗里面的人同样穿着白大褂,看了单子后,把药配好,装塑料袋里递给姜海蓝。

    ——

    清朝位面。

    “诊所?”

    听姜海蓝简单介绍了一下何为“诊所”以及“诊所”和“医院”的区别后,叶天士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城市的人们住得比较集中,人口也多,修建各种疾病都能治疗的大医院。

    而农村地区人们住得比较分散,就适合开小一点的诊所,百姓有个头疼脑热可以去看病配药。万一是诊所治不了的大病,再去城里的大医院。

    和他们这个时候也差不多,或者说,和古往今来差不多,乡野郎中、江湖游医给村里的百姓们看病,能不能看好,就看百姓命好不好,能不能遇上有本事的郎中。

    乡野开不起大一点的医馆,除非那个郎中家中实在有钱,不缺这三瓜两枣——大夫也是要赚钱养家的。

    但是姜海蓝说小诊所医生下重药,大医院医生更讲科学……

    叶天士皱起眉头,是药三分毒。

    如果想要快速治好,有时候确实需要下重药,重药伤身啊。这会儿治好了,将来年纪大了,不知道要费多少时间和心血补养。

    只能说是个人选择。

    有钱有时间的,生病了慢慢地治疗调养;没钱没时间的,花少量的钱,快速好起来,以后再付出代价。

    他捋了捋胡须,叹道,“活过当下再说吧,谁知道有没有年老的时候。”

    如果是我朝的百姓,能去天幕上那些诊所看病,能少花钱、见效快,那是求之不得。

    薛生白看着姜海蓝和她的同僚去了另一个窗口缴费,又去第三个窗口取药,“他们的医院,确实分得很细。”

    人家是大医院。

    “科室”多:姜海蓝等电梯的时候,给天幕之下的人们念了一下电梯旁那块牌牌上的字,什么“三楼是耳鼻喉科、口腔科”,“四楼是皮肤科”,“五楼是儿科”,“六楼是内科”,“七楼是心肾科”……

    分得实在是太细了,让他大开眼界。

    医生多:姜海蓝说医学专业分得就像电梯旁的指示牌一样细,什么基础医学、临床医学、口腔医学、中医学、药学、护理学、法医学……

    【我们律师行业也有只做刑案、只做公司案件、只做婚姻家事案件的律师,做精做强。】她这么总结。

    再加上病人也多。

    薛生白很能理解为什么姜海蓝去买个药,还能搞得这么麻烦。

    他随手铺开一张纸,提起毛笔,在砚台里蘸墨,记下了刚刚姜海蓝说的那些。

    虽然暂时用不上。

    这样的综合性大医院再好,优点再多,他也不可能在大清开一家这样的医院。

    但他建不成,记录下来留给后人,终有一天会有后人能够建成。

    也算是让后人少走一点弯路。

    姜海蓝接过了自己的药,打开看了一下。

    几个纸盒子,盒子上还写着一日几次,一次几片的字样。

    曾懿睁大了眼睛。

    那是……西方的药吗?

    那么小的盒子,装着要吃好几天的药,肯定是了。

    她不禁翘起嘴角。

    没错,为医者应当想着怎样治病救人,而不是拘泥于这是天朝的医术还是西洋的医术。

    她才不像那些守旧者,对西方医学知识一味反对,她信奉能为她所用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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