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你的意思是叫我们叛逃吗？”
小光的语气很低，且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她捏住帽檐，匆匆压下遮挡住自己的神情变化，转身背对织田作之助，深吸一口气道：“你刚刚说的话，我可以当做没有听见。”
是的。
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低着头快步走进仙台综合大学，心乱如麻，分不出半点心神去注意周围的行人。
“小光。”
织田作之助喊一声。
她直接加快步伐。
他想一想，不再叫她，直接跟着小光走。
“咦……？”
安室透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小光。
他怀里抱着好几本专业书，视线一转落在小光身后的织田作之助，不确定她是不是被纠缠了。
“安室君？”
同行的人见他停下，疑惑地唤一声。
他推一推鼻梁上用以伪装的平光眼镜，笑道：“你们先走吧，我见到朋友了。”
同行的几人面面相觑。
“那好吧，下次有机会再向你讨教问题。”
简单地打过一声招呼。
安室透跑向小光的方向，自然且熟稔地喊一声：“小光。”
她停也不停，径直地往前走。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安室透思索一下，笑着绕到她身前，眼见她头也不抬一下直接要走，无奈地伸手搭向她的肩膀，唤道：“小光……”
不等他的手真的落下。
织田作之助拦住他了。
“请问你是……？”
他保持着疑惑的微笑，暗自打量织田作之助，目光落在他腰间一顿，不动声色地挪移开。
枪。
虽说有风衣作为遮掩，但鼓起的弧度无疑是手｜枪。
“我是……”
织田作之助思考一下要如何回答，道：“一个临时负责保护他的人。”
“原来如此，”安室透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小光。”
他刻意停顿一下，给出织田作之助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时间。
不成想对面的人平淡地应一声。
既不好奇也不准备多问什么。
安室透无奈地调整策略，转头看向小光，道：“小光以前的保镖是调走了吗？”
“他去停车了。”
她心不在焉地应一声。
看见安室透也不想多问一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无奈，暗叹一口气，主动出击道：“小光怎么到仙台了？是来玩的吗？”
“到这里调查一些事。”
她分散的心神回笼一些，抬头问道：“你认识一个姓水早的大学教授吗？”
安室透有点意外。
他反问：“你们要找水早教授吗？”
時子山小光点头。
他捏着下颌，想一想道：“这个时间，水早教授应该是在他的实验室。”
“实验室？”
小光疑惑一声，很快抛开这个问题，直接道：“你了解这个人吗？”
安室透思考一下，正准备回答却见他们已经引起一些学生的注意。
“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话吧。”
小光不耐烦地扬眉。
他示意她看看周围的人。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大学生不时好奇地看过来一眼。
他们有点引人注目了。
“……去哪？”
小光松口，安室透也松一口气。
他笑着道：“去前面的凉亭吧。”
小光轻哼一声。
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安室透，道：“你近视了？”
刚刚没有心情留意安室透的打扮。
现在一看他和周围的学生没什么区别。
“这是平光眼镜，”安室透摘下眼镜，笑一笑道：“作伪装用的东西。”
伪装？
小光思考一下，道：“你的新任务？”
安室透笑而不语。
这也算是一个回答了。
“你是怎么混进来的？”小光抱着手肘走进凉亭，看一看灰扑扑的石椅，无甚兴趣地收回视线。
“我有这个。”
安室透放下书，胸前挂着一张仙台综合大学的借读卡。
“你真是什么都能弄到。”
小光嘀咕一句。
他笑一笑，只当这是在夸他。
“你们找水早教授有什么事吗？”他主动开口道：“水早教授一周只有两节课，平时的时间都待在自己的实验室，很少会出现在外面。”
他们要是想去见水早恭人。
怕是不太容易。
“我们不是要找他，”小光看一眼织田作之助，道：“主要是想打听一下关于他的事。”
安室透听罢，若有所思。
织田作之助诚恳道：“你认识水早先生？方便和我们说说他吗？”
安室透沉吟一会。
他先是看向倚靠着柱子，托着手肘看向凉亭外的小光，再看回神色木讷，眸中却隐隐透出一点认真的织田作之助，慢慢开口道：“如果你们也是为了水早教授的研究成果而来，我能告诉你们的不会太多。”
毕竟他是一名情报贩子。
要不是考虑到诸伏景光此刻还在港口黑手党。
安室透是不会轻易透露自己收集的情报。
“研究成果……”
小光低语一句，重新看向他道：“那家伙在研究什么危险的东西？”
她笃定的语气，好似坚信在这里看见安室透，水早教授研究的必然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
事实也的确如此。
“水早教授专攻的是病毒学。”
安室透隐晦地暗示一句。
小光想也不想道：“能毁灭全人类的病毒？”
安室透差点被她吓得呛住。
他连连摆手，道：“还不到那个程度。”
小光了然道：“那就是差不多了。”
至少是有这方面的能力。
“……水早教授一开始的研究方向是病毒吞噬癌细胞的可能性，只是中途出现一些意外。”
他声音一顿，接着道：“能吞噬癌细胞的病毒没有出现，反倒是有种传播性极强的病毒出现了。”
“乌鸦看上了？”
安室透没有回答。
他转开话题，道：“我能问一下你们为什么要打听水早教授吗？看你们刚刚的反应，似乎是不知道他最近的研究成果。”
小光一抬下颌，示意地看向织田作之助，道：“他以前养过的孩子，水早夫妻收养去了。”
安室透讶异。
他歪头问道：“所以你们是来做素行调查的？”
“算是吧。”
小光应一声，道：“织田作之前调查过一次了，只是我不太放心，想再调查一下。”
安室透了然。
他温和一笑，平光眼镜掩去他眼底的锐意，和气道：“这样的话，你们可以委托我，不必亲自去接触水早教授。”
“你？”
小光愣一下，反应过来道：“哦……对了，你明面上的职业是侦探来着。”
差点忘记了。
安室透不是纯给“乌鸦”打工。
“要委托他吗？”
她看向织田作之助，道：“这个人还是有点本事的。”
能从众多竞争者中，夺得“乌鸦”的代号。
安室透与普通的侦探相比，肯定是多出不少真材实料。
“方便问一下做素行调查的价格吗？”
安室透报出一个中等偏高的价格。
织田作之助开始思考。
小光看一看他的表情，问道：“可以便宜一点吗？织田作只是下级成员，每月的薪资不是很多。”
安室透有点意外。
他原以为织田作之助是小光的护卫，没想到他竟是港口黑手党的下级成员。
考虑到他原本也在调查水早恭人，最多只是整理一份不涉及他研究的资料给织田作之助。
安室透答应了。
“你真的要帮他们把那个什么病毒弄回去？”快要分别的时候，小光这么问道。
他滴水不漏地回答：“这是组织交给我的任务。”
“你不怕死吗？”
小光眉心轻蹙，漂亮的小脸上满是不赞同的表情，道：“你应该知道这种东西流出去，会造成多大的麻烦吧？”
安室透当然知道。
所以他必然不能让组织真的得到水早恭人手里的病毒。
“小光，景最近还好吗？”
安室透答非所问。
她凝眉望向他。
“不要这么严肃看着我，”他紫灰色的眼眸凉下来，露出不同以往的危险一面，勾唇道：“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他们的人了。”
她慢慢炸一下眼，道：“我知道你是他们的人。”
“乌鸦”的成员一贯有一种疯性。
比起死亡，他们似乎更害怕违背命令，遭到组织的惩罚。
“但病毒流出来，对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就算是港口黑手党也不会涸泽而渔。
安室透神色自若，道：“我的任务只是收集情报，后续组织要如何行事都不是我能操控。”
这是实话。
情报组的人员一向不太对外露脸，更不会亲自去招揽新人。
要是没有意外，这一次负责招揽水早教授的人，不是琴酒就是贝尔摩德。
“你们要是担心病毒流出，可以先一步杀死水早教授。”
他似真似假地建议。
小光若有所思，道：“你似乎也不太赞同啊？”
不然怎么会说出让他们杀死水早教授的话。
安室透笑一笑道：“怎么会。”
只是觉得港口黑手党也加入这趟浑水，公安或许能在两个组织之间浑水摸鱼。
她撇一撇嘴，道：“病毒要是真落到你们手里，第一个遭殃的肯定是和乌鸦作对的人。”
小光算是看透了。
“乌鸦”是个小气透顶且记仇的组织。
不管是得罪过他们，亦或是拒绝他们的人，他们都不会放过。
气量真小。
“小光，随意打探别人家的秘密，不太好吧？”安室透有点无奈。
她问这么直接。
他也不可能真的说。
小光轻哼一声，道：“那我随便猜一个纪德吧。”
安室透不由露出一点讶异之色。
“我猜中了？”她有点不敢置信。
安室透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他只是微笑地看向她，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
“哈？”
小光看一眼凉亭外的天色，阳光灿烂，正是得闲的时间。
他说什么时间不早，怕不是敷衍她的借口。
“我说真的，”安室透好脾气地解释道：“委托人在等着我，再不回去，他可能要着急了。”
小光一愣，意外道：“你还真的好好在当侦探啊？”
他大大方方地点头道：“当然，这毕竟是我的工作。”
時子山小光无语。
她挥一挥手，道：“走吧走吧。”
安室透转身正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什么，撕下一张笔记中的空白页，写上自己的联络号码和名字递给织田作之助，道：“要是有另外想要委托的项目，可以打这个电话给我。”
小光忍不住道：“你连一张名片都不给他吗？”
好歹是出来当侦探的。
多少印一些名片吧？
“今天只是到学校上课，没想到要带名片，”安室透歉意一笑，道：“织田先生不介意的话，下一次我会补上的。”
织田作之助接下纸条，摇头道：“我不介意，我也没有准备名片。”
小光无语地看向他们。
“你们……”
已经不想吐槽什么了。
她叹一口气，正一正帽檐道：“走吧，我们去找兄长大人。”
织田作之助应一声，对安室透点头示意，转身跟着小光一起离开。
他若有所思地看过去，片刻后笑一下抱着专业书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那个人是专门干情报的，”小光走在前面，环抱双手道：“你自己调查一遍，他再以自己的渠道调查一遍，应当能把水早教授里里外外都查清楚。”
织田作之助点头。
随即，他想到小光走在他前面看不见他的动作，应声道：“好。”
“兄长大人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了……”
小光抬一抬帽檐，看向远处张望。
织田作之助走到她身旁的位置，道：“离开港口黑手党的事，你可以再多考虑一下，以太宰的能力，就算是叛逃，你们也不会被抓回去。”
她动作一顿，缓缓抬眸看向织田作之助。
“我们不会离开港口黑手党。”
她冷声道：“第一次因为是你兄长大人的朋友，我可以当做没听见。”
但织田作之助竟然敢说第二次……
時子山小光很不愉快。
因为安室透而短暂缓和的气氛，再度僵硬起来。
“小光，你有什么必须要留下的理由吗？”织田作之助疑惑。
在他看来，小光很关心太宰。
这孩子不像是在乎权势多于亲情的人。
离开港口黑手党，对于一些人来说，或许是危险的想法。
但对太宰治……
港口黑手党无法留下他。
只要他想离开。
只要他不想被抓住。
他会有很多很多的办法。
“……你懂什么！”她眉心紧锁，声音一下拔高又再落下去，压抑着轻颤道：“离开这里，我们能去哪？”
从青森到横滨。
他们用了好几年的时间。
期间不是没有遇到好心人，或是可以留下的地方，只是都不长久。
他们每一个都在发现太宰治超乎同龄孩子，甚至是成年人的智慧以后，不是畏惧他，就是想要利用他。
一个太过聪明的孩子放在身边。
自己不管干什么都会被他看穿。
这种能力不加以掩饰，生活在俗世的人只会报以恐惧与忌惮。
那些人曾经可怜他们。
因为他们是上位者，太宰和小光是下位者。
上位者可以很轻易对下位者报以同情，可他们不会轻易相信一个能威胁到自己的人。
太宰治的智慧正是能给他们带来威胁的存在。
“在这里，我可以保护哥哥！”
她死死地压住心口，失控地高声质问：“但离开这里，谁可以保护他？”
時子山小光是凭借港口黑手党，为太宰治创造一个永远不会放弃他的栖身之所。
倘若离开这里，她还有什么可以保护他的能力。
靠她的异能吗？
她根本做不到。
因为太宰治的异能是与所以异能者相斥的无效化。
即便是妹妹想要保护他都不能。
“小光，太宰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织田作之助平静道：“他很聪明，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他。”
能伤害到太宰治的，只有他本人的想法。
只要他不想，他便是世间最聪慧的人。
“你不懂……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织田作认识哥哥在他们进入港口黑手党以后。
他根本不知道进入港口黑手党以前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
時子山小光抬手用力抹一把眼睛，湿热的温度浸润眼睛，止不住地落下泪。
“小光。”
熟悉的声音轻唤她的名字。
她仓皇地转头看去，哽咽道：“哥哥……”
“怎么又哭了？”
他慢慢靠近捧起她的脸，指腹蹭掉眼角的泪水，轻笑一声道：“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么爱哭？”
“我、我……”
她眼泪掉得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拽住太宰治的衣服。
“好了，再哭要让织田作看笑话了。”
粗糙的绷带擦过泛红的眼角。
她吸一吸鼻子，鼻头红彤彤，眼睫一垂眼泪就控制不住啪嗒啪嗒落下。
“哥哥，这里是不是让你不开心了？”
“嗯？”
他没有用手帕，只是一遍一遍用手去为哭得可怜又可爱的妹妹抹去眼泪。
好似曾经他们相依为命，流浪在外的时候。
小光饿到肚子痛，眼泪止不住地掉。
太宰治也是这么给她擦。
“笨蛋，饿肚子有什么好哭的。”
明明他也好些天没吃东西了。
可小小的少年却能从容地为妹妹擦去眼泪，眉头都皱一下。
“哥哥不饿吗？”
小光抽噎着道：“你的肚子也在咕咕叫。”
他淡定道：“饿，但我不会因为这个哭。”
懵懂的女孩泪眼朦胧地看向他，孩子气地问：“那哥哥会因为什么哭呢？”
他摆出认真的样子想一想，道：“可能是怎么死都死不掉的时候吧？”
“呜哇！”
她刚刚止住的哭声再起，哭得太宰治耳朵都痛。
“好了好了……”
他捂住耳朵，苦恼地看向哭得止不住声的小光，道：“哭这么大声，眼睛都红了，以后要不可爱了。”
“我……我不可爱，哥哥还会喜欢我吗……”
她抽抽噎噎地问。
太宰治故意道：“可能不喜欢了。”
她一提气，又准备大哭出声。
“停停停，我是说你不可爱了，但没说不要你。”
太宰治给她擦一擦眼泪，道：“你再不可爱，哥哥也会要你的。”
明明一点都不像哄人的话。
可女孩的哭声却真的因为太宰治的保证慢慢落下。
“哥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吧？”
“这个不好说，说不定我先死了呢？”
“要是哥哥死了，我肯定也活不下去了。”
“笨蛋。”
她抽抽噎噎地拉住太宰治的衣服，跟着他走过一个又一个城市。
最后，兄妹二人停留在横滨。
“哥哥，我不想你走。”
她小声呢喃。
太宰治低头看她一会，好似明白了什么，微笑道：“已经不是小孩了，怎么还撒娇？”
“不是撒娇……”
她闷闷道：“是哥哥答应过我的。”
太宰治歪一下头，作出回忆的表情道：“有吗？我都不记得了。”
“有！”
小光着急道：“你说过的！就算我不可爱，你也不会不要我！”
太宰治垂下眼睫。
他摸一摸小光的脑袋，再没有如儿时一样为了哄她给出什么承诺。
“……哥哥大骗子！”她紧紧拽住太宰治的衣服，执拗地不肯松手，红鸢色的漂亮眼睛蓄满泪，睁得大大地看向他。
他笑着低应一声。
什么都不反驳。
温热的泪水滴落下来，打湿太宰治掌心的绷带。
“现在的小光已经很厉害了。”
他微笑着道：“身边有很多同伴，不会再怕黑怕一个人了。”
她咬住唇，摇摇头。
不一样。
他们都不是哥哥。
不管再有多少人都不可能取代哥哥。
“笨蛋，不准摇头啊。”
他的语气很温和。
可小光的眼泪还是不住地往下掉。
“哥哥也要有自己的人生啊。”他如此抱怨，好似自己真的是因为妹妹太过黏人，得不到自由的生活。
可他想要的是死亡的宁静。
或是一个他找遍港口黑手党，与里世界黑暗面都找不到的……活下去的理由。
“你要是一定要走……”
她深吸一口气，逐渐坚定下来道：“我和你一起走！”
太宰治一怔。
他的眼神慢慢变冷，平静地看向小光，看得她不安又紧张。
“哥哥……”
不要丢下她。
她忐忑不安地拉住太宰治的衣服，他却慢慢抽开来，漫不经心地笑道：“别开玩笑了。”
“以前的承诺，我已经忘记了。”
那是太宰对妹妹单方面的承诺。
他想放弃就放弃。
第92章
十年前。
太宰治的名字还不叫太宰治。
他出身自青森的古老大家族，作为家主正妻的孩子出生。
虽不是家主的第一个孩子，但母亲是另一个大家族的名门小姐。同辈的其他妾生子、私生子，不管是比他大，亦或是比他小，是否看得惯他，都不敢在明面上得罪他。
他的童年枯燥乏味，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
母亲生育他时，难产大出血过世。
家主更宠爱姬妾生出的孩子。
他从小由家中的仆妇带大，少与家主接触，日常也不太能得到家主的关心。
仆妇们同情他。
她们认为是他的母亲去世太早，所以家主的注意力才会被其他的美貌姬妾吸引走。
“今日的饮宴，老爷也会出现，小少爷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多表现一下自己，好叫老爷知道，那些狐狸精生的小杂种终究是上不得台面，一个都比不得小少爷聪慧机敏。”
为他更衣的老妇人念念叨叨。
他左耳进右耳出，只是面上保持着微笑的表情，乖巧点头道：“好。”
老妇人满意一笑。
她最后为他整理一下衣襟，后退两步，恭敬无比地跪坐俯身下拜。
额头贴住手背，在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前，她都不会抬头。
这就是家族的规矩。
他无趣地转开视线，走出和室。
“小少爷。”“小少爷。”
正在为饮宴准备的仆妇让出正中的道路给他。
八岁的孩子勾起一抹温良秀气的笑容，朝她们轻点头，走过去以后，笑容落下，面无表情如同一个精致的人偶。
“××君。”
他昂起头，乖巧微笑道：“姑母。”
她从拐角走出来，眼眉五官都美丽到好似荼蘼盛开的绝艳之花，连月光都格外钟情于她。
“姑母也要参加今日的饮宴吗？”
她轻应一声，眉心拢着散不去的忧郁，浅浅一笑便能扣动人的心弦，令人屏住呼吸，唯恐惊扰。
只是……
她似乎快要死了。
养育着鲜花的土壤腐臭生虫，剧毒侵蚀去她的根系与生机。
为什么还要活下去呢？
明明很痛苦。
他心神有点分散，可饶是如此，听见姑母一起走的提议，他也能从容自如地应下。
“哥哥。”
怯生生的女孩唤着他。
他冷眼看去，出声的是一个与姑母外貌十分相似的孩子。
红鸢色的眼眸怯怯地看过来。
一见他回望，立刻躲回安全的地方。
他冷淡地收回视线。
因着面前的孩子太小，胆子也不大，看见他不同平常的样子也不敢对外说道。
反倒叫他不必伪装什么。
家族的饮宴一如往常，姑母极少出现在这种场合。
偶尔出现一回，她选的位置也是不起眼的角落。
饮宴中的男男女女奉承讨好座上的家主，一切都以他的喜怒为准，他笑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要大笑，他不快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出声。
姑母的孩子一看就是个头脑不聪明的。
所有人都在笑的时候，她慌张地看来看去，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要笑，勉勉强强挤出的笑容也透着一股可怜巴巴的气息。
……
饮宴过去。
所有人散场。
他站在光照不亮的角落，平静地看着家主打发走他所有的姬妾与孩子，走向姑母离开的方向。
烂人。
这个家族都透着一股腐朽恶臭的气息。
他出生在这里，成长在这里，流着家主的血脉，以后也会成长为一个烂人。
作为一个烂人预备役，他偶尔也会想一想离开的事。
只是真正付诸行动是在两年后的某一天。
“哥哥，等、等一等我。”
身后传来弱弱的呼喊。
他充耳不闻，推开无人值守的后门钻出去。
女孩呆一呆，提着和服的衣摆跌跌撞撞地追上来。
“哥哥，你要去哪？”她不住地回头，可怜巴巴地想回到熟悉的院墙内。
和服的衣摆拖曳过地面，沾染上脏污。
她困扰地皱起小脸。
“我要离开，你要跟我一起离开吗？”转过身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看向只比他小两岁的女孩。
不似在家族中伪装出的好脾气。
这一刻少年的表情，更接近他的内心。
她害怕地缩一缩脖子，小声问道：“哥哥为什么要走？”
“想走就走了，没有为什么。”
他转过身，面朝大路，看也不看身后的人道：“你要是害怕就赶紧回去。”
身后好一会没传来木屐声。
他嘴角勾起一点，以为吓住那孩子。
结果，哒哒哒的声音又跟上来了。
切。
他撇一撇嘴，也不准备再去驱赶她。
反正吃到苦头，受不了了，她自己会回去。
十分钟以后。
她的气息开始喘了。
二十分钟以后。
木屐的落地声开始变慢。
三十分钟以后。
她忍不住唤道：“哥哥，我走不动了……”
好想坐下休息。
可附近没有合适休息的长椅。
“走不动就回去。”
他头也不回地扔出一句。
好一会没听见她回答的声音。
他以为人已经走了，结果回头一看她正蹲在地上，已经顾不得地面会弄脏和服的下摆。
“哥哥！”
她一见他回头，红鸢色的眼眸都亮起来。
他都不懂她在高兴什么。
少年神色淡漠，居高临下地看向她，命令道：“回去。”
她可怜巴巴地看上来，摇摇头。
“为什么不回去？”
他直接问道：“你知道出来意味着什么吗？”
她懵懵懂懂地看过来。
“妈妈让我跟着哥哥。”
他俊秀的五官逆着光，看不清楚表情的变化。
“我要离开青森，接下来还要走很多的路。”
“而你……”
他低垂下眼，道：“跟着我就是我的负累。”
家族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在十四岁以前，她应该还是安全的。
“哥哥……”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无措地捏住和服衣袖，小声道：“我想和你一起走。”
“但你根本走不动。”
他面无表情，再一次命令道：“回去。”
少年沉下的声线一下惊住女孩。
她缩一缩脖子，犹犹豫豫地看向身后。
陌生街道与陌生的行人，无一不是令她惧怕的事物。
眼前唯有一人是她熟悉的存在。
“太宰治”步伐一动，她立刻拖着疲惫不堪的腿跟上去。
木屐声一起，他冷着脸，只当没有听见。
她不住喘息，想停不敢停。
眼前所能看见的事物都变得模糊。
唯余下本能催促着她，千万不要被丢下。
“哥……哥哥……”
她踉跄地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只能眼看着少年的身影越来越远。
她小声地哭起来。
抽抽噎噎，泪水不住地落下打湿脸庞。
“哭什么？”
她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看见神色淡漠的兄长站在面前，立刻喊道：“哥哥！”
他一回来，她的哭声反而更大了。
她撑起身体，踢掉木屐，狼狈不已地爬起身，抽噎着拉住他的衣服。
整个人都变得灰扑扑的。
他垂眸看一眼拽紧他和服不放的小手，片刻后道：“回去吗？”
回去的话，什么都会有。
她的母亲会怜爱地抱住她、安慰她。
家中的仆妇会给她找出干净的衣服换洗。
美味的食物与甘甜可口的水都不会缺。
“我、我……呜呜我不记得回去的路了……”
这个笨蛋。
他嫌弃地撇一撇嘴，道：“我送你回去，回到家，不准再跟着我跑出来了。”
她抽抽噎噎也不知道应没应。
反正兄长往回走，她也往回走。
虽然还是很累，但可以拉着兄长，心里也不是很害怕了。
他们一路往回走。
路途中有一些神色怪异的人频频看向他们，隐隐有监视之意。
他不动声色地看一圈周围。
“过来。”
他一拽女孩拉着她跑进小巷，监视他们的人想也不想地跟上来。
他们一进巷子，没见到人，左右张望道：“该死，人跑哪里去了？”
“这里只有一条路，他们肯定是去那一头了！快追！”
跟踪他们的人争先抢后地跑过去。
无人发现有两个孩子正躲在巷子里的杂物后。
“哥哥，他们是来找我们的吗？”
她懵懵懂懂地问。
他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摇头道：“别出声，别被他们发现了。”
恐怕是来者不善。
他们离家的时间不超过半天。
再怎么样也不会认为他是要离开家族。
更大的可能是……
他鸢色的眸子一沉，很低地笑一声道：“桑月夫人。”
家主新娶的妻子。
大抵是她的人一直在关注他。
看见他离开家族，迫不及待让人追出来了。
要是他们没有回头，杀手估计会等他们再走远一点动手。
“哥哥，我们还回家吗？”
她小小声地问。
少年眼前追赶他们的人都跑远，站起身道：“我要离开了。”
他的声音无比平静。
好似早已下定决心，什么都无法再动摇他的决心。
可事实上，要趁此机会彻底离开是他刚刚定下的。
正好可以借桑月夫人的人，彻底甩脱家族寻找他的人。
“那我要和哥哥一起离开。”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看一看他，再试探性地拉住他的手指，见自己没有被甩开，立刻绽开可爱的笑颜。
第93章
“以前的承诺，我已经忘记了。”
時子山小光怔怔地看向他。
此刻的太宰治神色说是冷漠，更近似于“平静”与“无”。
那双鸢色眼眸一只缠绕着绷带，一只裸露在外暗沉压抑，低垂着注视小光。
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突然生出一种惶恐，拼命想要抓住太宰治。
他侧身一躲，转头道：“水早教授不在学校里，我们先回去吧。”
织田作之助静静地看向他，道：“这样真的好吗？”
“织田作指的是什么？”
他娴熟地挂起笑，歪一下头。
织田作之助不语。
他看一眼小光的方向，头戴报童帽的少年低着头，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只是泪水落下，打湿土地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圆点。
他开口道：“我没有弟弟，但我养过孩子。”
养孩子不是像太宰一样的。
他不能想扔开她就扔开她。
小光是人。
她不是小动物。
就算是动物，一直对它好的人突然抛下它，头也不回地离开，它也会难过的。
“我听不懂织田作想说什么。”
太宰治淡淡一笑，转开话题道：“我们到这里不是要调查水早教授的吗？我刚刚得到一些有意思的消息，织田作想知道吗？”
他平静地看向他。
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太宰治的笑意慢慢落下，好似褪去伪装，呈现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只是站在原地，整个人就给人一种空无的感觉。
好似一张内里什么都没有的皮囊。
小光的预感不是错觉。
织田作之助也不认为他的提议有错。
只是这对兄弟之间，另有他不清楚的过去。
他作为外人，不方便对他们的相处方式评述什么。
只是……
“太宰，是我问小光要不要离开港口黑手党。”
织田作之助眼睛也不错一眼地看向太宰治。
他清楚地看见好友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果然。
小光和太宰一直在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太宰的“离开”指的是离开这个世界。
小光的“离开”指的是离开港口黑手党。
他小小地舒一口气，语气平淡道：“去给他道歉吧。”
太宰治没动。
他不是不会说软和的话。
面对敌人、面对任务需要接近的人，他能轻易说出很多好听的话，得到他们的欣赏与好感。
可要他真心诚意对某个人说软话。
他反而迷茫起来。
不知要如何张口。
“哥哥……”
小光主动走向他，埋着头拉住他的衣服一角。
他低头看过去，只能看见妹妹包裹住长发的帽檐。
对了。
他现在高出小光一个头，已经不是能轻易看清她表情的小时候了。
太宰治定格在原地不动。
他不知道要怎么对小光道歉，已经习惯在亲人面前也会掩饰自我，似真似假地说话，以此掩饰真实的自己……
没有人教过他要如何道歉。
更没有人告诉过他，不小心弄哭妹妹，是该等着她发泄出来，还是主动做点什么。
“我一直都记得哥哥以前说过的话，”她慢慢抬起脸，眼眶泛着红，漂亮的小脸上满是倔强，“就算哥哥忘记了，我也不会忘记。”
小光压着鼻头的酸涩。
她直直地看向太宰治，发闷的声音带着格外坚定的语气道：“我会替哥哥记住的。”
这个笨蛋。
太宰治抬起手，轻触她的脸颊。
他一点一点地抹去小光脸上的泪水，道：“不生气吗？”
她摇摇头，突然停顿一下又点头。
“生气，”小光吸一吸鼻子，瓮声瓮气道：“但我知道哥哥很辛苦。”
他的灵魂不断徘徊，找不到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
太宰治很聪明。
他的智慧是经过港口黑手党上下以及他的敌人认证，聪明到可怕的程度。
只要他想，世间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可如此聪明的人也不是其他人所想的一样毫无烦恼。
“要是……要是你真的不喜欢这里，”小光抽噎一声，又想低头掉眼泪道：“我准许你和织田作一起离开。”
太宰治替她擦一擦眼泪，道：“织田作不一定会愿意。”
“那他留在这里干什么！”
小光吸着鼻子，有点生气道：“他一没有野心，二没有必须留在这里的理由，天天和一群下级成员混在一起傻乐。”
倒不如打包出去，陪着兄长一起离开还能保护一下兄长大人。
她扭头，眼眶红红地瞪向织田作之助。
他沉吟一下，开口道：“我没有天天傻乐。”
“重点在这里吗！”
小光生气。
太宰治浅浅勾起一点嘴角，他摸一摸妹妹的脑袋道：“我没想要离开。”
反正外面也是一样的。
离开或是留下，对太宰治而言都一样。
他想要找的，终究不会找到。
“好不容易升上干部，”他语调一轻，转身伸一个懒腰道：“至少让我再多压小矮子一阵吧？”
小光安静地看向他。
红鸢色的眸子盈着泪水以外的难过。
太宰治莫名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
他也曾经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哪怕过去这么多年都很难令人忘记的眼睛。
忧郁哀愁，可又摇曳着微弱的生命力。
“我希望能一直和哥哥在一起，”時子山小光轻声道：“可要是做不到……”
他反问：“要是做不到？”
小光叹一口气。
她上前一步，轻轻抱住太宰治。
这出乎他意料的行动，令他短暂地愣了一下。
“要是真的很难，我就换一个请求吧。”
她清亮的声线低下，说话犹带着一股闷闷的语调，道：“请哥哥努力地活下来，去寻找你想要寻找的事物，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放弃。”
太宰治沉默了。
他许久都说不出话，好一会似是回过神，咕哝着抱怨道：“这也太难了吧？不可以换一个请求吗？”
小光摇头。
“我只有这一个请求。”
他嘟嘟嚷嚷道：“太难了，太难了，我做不到啦。”
真是过分。
他的愿望一直都是早登极乐，快人一步躺平闭眼，什么都不用思考的美好人生。
偏偏小光非要他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
这也太为难人了。
“哥哥刚刚让我生气了！”
她孩子气地用太宰治的衣服擦眼泪和鼻涕，高声嚷嚷道：“你也不道歉！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怎么了！”
“呜哇！我的衣服！”
他低头一看衬衫和领带已经变得乌七八糟了，“你这个坏孩子，总是说这么为难人的话。”
小光松开他的腰，后退一步理不直气也状地叉腰昂头，重重地哼一声。
她直接命令道：“哥哥要听我的！”
太宰治拉一拉自己胸前湿掉的一片衣服，郁闷地叹一口气。
他看一看小光，红鸢色的漂亮眸子心虚地挪开。
笨蛋小光。
装都装不出一个像样的架势。
“要是找不到呢？”
太宰治一问，她愣住，眉心又凝起。
她低头想好一会。
他也不催，耐心地等小光想明白。
“要是找不到……”
她慢慢开口道：“兄长大人就回来找我吧。”
他眨巴一下眼睛，疑惑地“嗯”一声。
“你要是真的很累，怎么都找不到，”她声音慢慢低下去，轻声道：“我会亲自送你最后一程。”
他目光柔和地看向小光，慢慢笑起来道：“好。”
由他唯一的妹妹给予他梦寐以求的安宁……
真不错啊。
“我可以申请立刻执行吗？”
“不可以！！”
太宰治失落地叹一口气，道：“真是任性的坏孩子，一点都不体谅哥哥的辛苦。”
小光鼓起脸颊。
她生气道：“坏的是哥哥！我没有见过比哥哥更坏的孩子了！”
超过分！
她说的明明是等很多年以后，兄长真的寻觅不到他想要的，最后才回来找她。
结果他扭头就找她了！！
太过分了！！
她气鼓鼓地瞪向太宰治。
他神色自若地转开话题，道：“我们来聊聊水早教授吧？他在大学里有一间自己的实验室，正常情况下，这个时间他应该会在实验室工作。”
织田作之助想一想，道：“你刚刚说他出去了？”
“没错！”
太宰治打一个响指，赞许地看向织田作之助，道：“水早教授不在实验室的事，只有一两个人知道。”
如此神秘地偷偷离开。
必然是有什么原因。
“哥哥！”小光加重语气，幽怨地看向他。
太宰治一本正经道：“我们今天出门不是说好要调查咲乐的养父母吗？不能因为别的小事耽误了！”
她气得脸颊鼓鼓如同一只鲜活的小河豚。
“说回正题吧。”
太宰治摸一下她的头，笑吟吟道：“水早教授是仙台综合大学的特聘教授，不少论文都上过期刊，在病毒学的领域更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程度。”
他每年的研究都能得到大笔的经费。
绝不是缺钱的人。
“啊……水早先生果然很厉害，”织田作之助语气平平地感慨一番，道：“难怪会有组织盯上他的研究成果。”
太宰治一脸淡定，半点不为他的话感到意外。
小光忍不住问：“兄长大人都打听到了？”
他歪一下头，食指和拇指一捏比出一小段距离，笑道：“一点点吧。”
她一脸怀疑。
“要相信自己的哥哥啊。”
太宰治似是受伤地嘟嚷一番。
小光怀疑的神色稍松。
他转过身，狡黠地弯起唇道：“好了，接下来的事，小朋友就不用管了。”
“？”
小光一愣，连忙道：“为什么？”
“小孩子要多动脑筋才会聪明，”太宰治背一下手，老气横秋道：“我嘛……当然是准备趁此机会，干一点大事了。”
正好拉上织田作之助。
第94章
太宰治叛逃了。
这一消息出现，开始没有多少人相信，可后续发生的事一一向他们证明港口黑手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干部，不只是叛逃了。
他转投进别的组织，为他们铲除掉一个劲敌作为投名状。
而那个人，正是MIMIC的首领安德烈·纪德.
为此，港口黑手党不得不提前召开干部会议。
以時子山小光为首，组织高层的干部一同商讨如何应对太宰治叛逃一事，造成的后续影响。
会议中的主要人物都清楚太宰治是小光的兄长。
他们之间关系匪浅。
不能单纯以叛徒的身份论处。
“太宰君这么一跑，真是让人有点头痛。”
森鸥外哀怨地叹一口气，撑着额道：“港口黑手党是对他有什么不好吗？”
按理是没有的。
作为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身份仅次于组织的首领，不缺钱也不缺部下，想要什么都能弄到。
他有什么理由叛逃到“乌鸦”吗？
这一点不止森鸥外想不通。
组织上下的许多人都想不明白。
“计较一个已经跑掉的小子是为何跑，没有什么意义。”
尾崎红叶冷笑一声，道：“重要的是我们要如何处置他。”
追杀令是肯定要发的。
只是以太宰治的聪慧，恐怕不管派谁去都很难抓住他。
与强大的武力无关，单纯是因为太宰治过于精通人心的算计。
他要是不想被抓。
没人能找到他。
“我已经想好要派谁出去追捕他了。”
小光一出声，顿时引起森鸥外和尾崎红叶的注目。
白大褂的医生好奇道：“小光大人准备派谁去？”
“中原中也。”
她吐字清晰。
森鸥外和尾崎红叶都惊讶了。
“把中也派出去追捕太宰，”美艳的干部大人屈指敲一敲桌面，意有所指道：“他怕是不太会手下留情。”
众所周知，中原中也最讨厌的人是太宰治。
他们曾经是港口黑手党的最强组合，可也是相互之间最看不惯对方的搭档。
要不是上峰的命令，他们根本不可能成为搭档。
“我已经想好了。”
小光轻点一下头，眉心蹙起。
森鸥外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笑一笑道：“既然小光大人已经决定好了，我们自然也不多置喙。”
其实对付太宰治，不管派出什么人都是一样的。
只是出动中原中也……
多少有点奢侈了。
不过也能对外表现出港口黑手党的态度。
“今天开会的第一个目的解决了，我们进入下一个话题吧。”
小光一脸不欲多提的表情，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怀疑。
毕竟太宰是小光的兄长。
无论如何，要对付自己的兄长，终归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
森鸥外从善如流道：“纪德不在了，MIMIC余下的一些人都不足为据，我们要主动出击吗？”
小光摇头。
他笑意加深，道：“那就一事不烦二主吧。”
纪德是脱离港口黑手党以后的太宰治处理的。
他以此为投名状，极快地投身加入“乌鸦”，或许再过不久还会获得属于他的代号。
如此一来，纪德与他的一众手下，纵是以后翻案，杀死“英雄”的罪责亦与港口黑手党无关。
他们只要去讨伐“乌鸦”就好了。
将内务省与异能特务科不方便做的事处理干净，异能开业许可证自然手到擒来。
大人物们要顾忌的事很多。
可生活在阴暗中的生物，自有一套他们的行事准则。
……
会议结束。
時子山小光起身准备离开。
“小光大人还好吗？”她动作一顿，没有回看关切她的尾崎红叶。
她安静一会，轻声回答：“我很好。”
转身匆匆离去。
“呼……”
心跳得好快。
她抬起手臂压在额前，闭上眼睛，慢慢缓和不自觉加快的心跳声。
以后，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首领，要喝点茶吗？”七叶端来刚泡好的红茶。
她放下手，坐正身体道：“辛苦了。”
七叶摇头。
她不辛苦。
与首领相比，她日常的工作都不算什么。
“首领，要是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下。”七叶轻声劝慰。
小光摇摇头。
她端起红茶，看一看澄澈的茶汤，轻声道：“帮我叫中原中也过来。”
七叶问：“是关于太宰君的事吗？”
她低应一声。
七叶不赞同地皱眉。
“快去，”她抬一抬眼，漂亮的眼睛下带着浅浅的青色，道：“我有话要单独对他说。”
七叶无声地叹一口气。
她低头应下命令，转身去传召中原中也。
“……”
小光垂眸看向荡起圈圈涟漪的红茶汤，微微出神。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尚算顺利。
虽说她没有料到兄长和织田作离开以后，会去找“乌鸦”顺带解决掉纪德。
但就目前而言，形势是利好港口黑手党。
“唉……”
她叹一口气，心中生出小小的怨气。
兄长也不提前和她打一声招呼。
离开港口黑手党，转头扎进“乌鸦”的大本营。
她是希望他去光明的一边，看看有没有他所期望找到的事物，不是要他一头扎到更深的黑暗去。
“兄长大人坏死了。”
小光喝一口红茶，起身走进房间。
从光亮切换到黑暗，仅仅需要跨过一扇门。
她熟门熟路地走向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床头小灯。
柔柔的昏黄灯光，照亮床边的枕头和安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个提篮。
她弯腰掀开绒布看一眼提篮里软趴趴快要和阴影融为一体，消失不见的间隙宰。
伸手一戳。
软软的果冻触感，向她证明间隙宰没有悄悄消失。
她小小地松一口气，自语道：“虽然哥哥最近一直在睡觉，但没有继续淡化消失，是不是也说明那一边不是太坏呢？”
太宰治一声不吭地跑到“乌鸦”。
织田作之助也不劝一劝他。
她小声哼着抱怨，不时戳一戳间隙宰骚扰它。
“叩叩。”
门后传来规律的敲门声。
七叶提高一点声音汇报，道：“首领，中原中也来了。”
她眨巴一下眼睛，弯腰垂落颊边的长发挽过耳后，直起身道：“叫他进来。”
時子山小光摆好姿势。
等中原中也一进门，看见的正好是背对着自己的和服少女。
他低下头，道：“首领。”
小光轻咳一声，开口道：“你应该知道我找你要干什么吧？”
中原中也不语。
组织上下最近传得最多的不外乎是太宰治叛逃一事。
只是大多数人都不清楚太宰治和小光的关系。
他们断定首领不会放过太宰治。
中原中也的好日子要到了。
他却不敢这么笃定。
“你做什么不说话？”小光疑惑地看他一眼。
中原中也克制住想抬眸去看她的冲动。
他低声道：“请首领明示。”
太宰治叛逃一事，对小光必然是很大的打击。
她是首领。
可太宰治是她的兄长，谁都没有料到他会叛逃。
中原中也来这里之前，设想过很多安慰她的话都觉得不太好出口。
“追捕兄长大人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小光拢着衣袖，慢慢踱步到中原中也面前。
她歪头看一看他的表情，道：“可以吗？”
中原中也迟疑一下，抬眸道：“光，你确定要让我去吗？”
他和太宰治的关系可不好。
“对啊，你是有什么顾虑吗？”小光疑惑。
中原中也迷茫地看向她，试探性道：“你不怕我打伤他吗？”
虽说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叛逃，他们不可能什么行动都没有，但中原中也以为小光会对太宰治轻拿轻放。
七叶联络他以前，他是万万想不到追捕太宰治的任务会交到他手里。
“哎……你不要这么凶啊，”小光扁一扁嘴，嘟嚷道：“看见兄长大人，悄悄对他放一点水，不可以吗？”
中原中也沉默。
他冷静地思考一下从见到小光以后，她说过的话，问道：“你希望我抓他还是不抓他？”
“嗯？”
小光歪一下头，宽大的和服衣袖抬起遮挡住半张脸，好奇道：“你能抓住兄长大人吗？”
“……倘若是你的命令，我说什么也会抓住他。”
她轻怔一下，眸中映出中原中也认真的神情，慢慢眨一下眼，孩子气地扭头抱怨道：“你不可以装装样子吗？”
组织上下清楚她和兄长大人关系的人屈指可数。
森鸥外和尾崎红叶不知道太宰治离开是经过她的许可。
余下的人……
她总不能派七叶和茂野他们去。
这样看起来也太随便了。
“你帮一帮兄长大人，装装样子去追他，不可以吗？”
小光见他不应声，拉一拉他的衣服。
红鸢色的眼眸扑闪扑闪地轻眨，无比专注地看向他。
中原中也差点一口应下来。
他连忙收整心神，问道：“光，太宰叛逃，你不生气吗？”
小光摇头。
中原中也下意识皱起眉。
却见她下一刻拉着他的衣袖，踮脚靠近耳畔，声音很轻道：“兄长大人离开是我批准的。”
柔软的气息靠过来。
她昂起脸，说话吐字时呼出的气，全都吹拂到中原中也的耳廓。
他控制不住地红了耳朵。
差点没反应过来小光说的话。
等中原中也脑子转过弯，他脸色一变，不敢置信地看向小光，道：“光，你……”
少女的掌心一下捂住他的嘴。
她紧张地左看右看，食指竖到唇边，小小声道：“不要嚷嚷，我就告诉你了。”
“……为什么就告诉我了？”他动一动唇，心情复杂得厉害。
小光掌心有一点痒。
她眼睫颤动一下，半垂下来，嘟嘟嚷嚷道：“没有人规定不可以说吧？”
中原中也无奈。
要真是这么简单，她为什么不和干部们商量？
“光。”
他握住小光的手腕，慢慢拉下她的手，配合着她压低声音道：“你希望太宰回来吗？”
要是她想太宰治回来，就算是叛逃也有办法说成是特殊的任务。
只要她想。
不料，她小声说：“哥哥不要回来了。”
中原中也一愣。
她转头看向提篮中呼呼大睡的间隙宰，眉心不自觉轻颦，道：“外面……对现在的他更好。”
“那你呢？”
他忍不住问道：“你没有想过一起离开吗？”
小光迷茫地看向他。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以不知道什么样的心情说道：“我以为，你们离开也会一起离开。”
她抿一下唇，小幅度摇头道：“哥哥不会答应的。”
如果走是要一起走。
太宰治肯定不会答应。
“我的异能不适合去别的地方，”她半垂眸，轻声说道：“只有港口黑手党可以护住我。”
一旦离开这里，等待小光的只会是异能特务科的七号机关。
她成为首领，庇佑港口黑手党上下的同时也是保护自己。
“我会保护你。”
中原中也低声坚定道。
她愣住一下，回头看向身后的赭发青年，莫名有点脸热。
“你、你说什么啊……我是首领，哪里用得着你专门保护，多的是人能保护我！”她磕绊一下，脸红耳热，紧张到口不择言道：“你别以为兄长大人走了，你就能占我便宜。”
她用力拍一拍中原中也的手臂，道：“快放手。”
圈住手腕的五指一松，小光立刻转身，连连退开几步，警惕地望向中原中也，脸颊红红。
“我警告你！谄媚首领是没有用的！”
她哼哼着道：“想当干部就老老实实出任务！”
中原中也无奈道：“我不是为了讨好你才这么说的……”
小光困惑地看他一眼，道：“那是为什么？”
“我……”
他张一张嘴，眸光闪烁，几番犹豫，惹得小光都要不耐烦。
“你到底要不要说了？”她嘟嚷着道：“支支吾吾的，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你。”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
他仿若下定什么决心，坦然地看向小光，直言道：“光，我喜欢你。”
她顿时呆住。
中原中也的目光柔和下来。
他专注地看向小光，低声道：“原本……是想等到成为干部以后再说的。”
只是合适的时机就这么突然降临。
中原中也犹豫几番还是开口了。
“你、你……”
小光回过神，磕巴着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柜子，脸颊和脖颈都染上一片红粉。
大脑快要充血过载，脑子变得晕乎起来。
“我说喜欢你，不是要胁迫你什么。”
他认真道：“你不想我伤到太宰，我也会掌握好分寸。”
追捕一个叛逃的干部，中原中也要是一点劲都不给，港口黑手党上下怕是要以为他和太宰治一样有离开的想法。
可要是下手太重，或是真的把人抓回来。
到时候，不开心的就是小光了。
“你……你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因为港口黑手党，所以愿意这么做？”小光有点迷茫。
换做平时，她根本不用多想。
要不是中原中也突然“口出惊人”，她都不用困扰这样的事。
她羞恼地瞪一眼中原中也。
“要问原因的话，其实都有。”
中原中也诚实道：“你是首领也是我喜欢的人，我不可能违抗你的命令。”
小光暗暗松一口气。
她扭过头，捧住有点发烫的脸颊揉一揉，醒醒神看回中原中也，确认道：“所以你刚刚说的话，和你答应我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吧？”
中原中也点头。
她长长地舒一口气，不自然的扭捏情态都恢复自如。
除了……脸和耳朵还是红红的。
“你今天说的话，我听见了。”
她清一清嗓子，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道：“你先下去吧！”
中原中也看着她。
小光努力撑住表情。
他隐隐有点失落，低应一声退出房间。
房门一关上，小光再维持不住镇定的表情，慌得在房间里到处乱转。
“要命！要命！”
她压住心口，不住地深吸气，浑身还是一种热热烫烫的感觉，不知所措得厉害，自言自语道：“中原中也说喜欢我，我是不是要回他什么？”
她往后一仰躺倒在床，一翻身抱住被子深深地埋下脸。
丝毫没注意到提篮中的黑色生物鼓动了一下。
第95章
两年后。
中原中也晋升干部，成为港口黑手党在职的五大干部之一。
当天正好是他的二十岁生日。
“开心吧？”十八岁的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一弯满是灵动与狡黠，笑吟吟地看向中原中也。
他专注地看向面前的人，很低地应一声道：“嗯。”
“嗯是什么反应？”
她不满地拍一下桌子，因为太过用力，掌心阵阵发痛。
嘶。
時子山小光暗暗抽气，强忍住甩手的冲动，假装无事道：“好不容易升上干部了，你不能表现得开心一点吗？”
中原中也皱一皱眉，快步上前捧起她的手。
小光有点不自在想抽回来。
他低头轻吻一下她的指腹，低声问道：“痛吗？”
她瞬间脸颊一热，漂亮的眸子瞟向一旁，含混不清道：“你干什么啊……”
没看见这里还有别人吗？
这个笨蛋！！
“你的手都红了，”中原中也低头吹一吹小光泛红的手心，劝道：“下一次不要这么用力了。”
她扭捏着应一声，软软地哼道：“知道了。”
还不是因为他！
要不是他一点惊喜的反应都没给出来，她至于一不小心拍红自己的手吗？
“今天宣布我晋升干部的消息，”中原中也垂着眸，轻柔的气息吹拂过少女手心，泰然自若道：“算是我的生日礼物吗？”
時子山小光猛一个扭头，生气地瞪向他。
她气道：“中原中也！”
他当她是什么人了？！
兄长大人晋升干部，靠的是自己的实力。
他晋升干部，她自然也不会因为他们的干部，给他走什么后门！
“你不相信自己的实力还不会数一数自己这么些年干过什么吗？”她恼起来，直接抽回自己的手，理都不想理中原中也。
他一愣，有点无措道：“你生气了？”
“哼！”
時子山小光抬一抬脚，一踢桌子转动办公椅，背对着中原中也，气闷道：“看见你就来气！”
皮鞋踏过地毯。
他绕到恋人身前，单膝蹲下握住她的手，昂头解释道：“我不是怀疑你，只是觉得刚好是我生日这一天……”
有一点巧合。
她不快地哼一声，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是计算着你升干部的最后一个任务，卡时间安排给你的。”
他最晚完成任务就是生日当天。
没想到这个混蛋还怀疑她了！
一想到这里，她气恼地踢他一脚，道：“走开！”
“对不起。”
弄明白事情的缘由，中原中也果断道歉。
他捧起小光的手贴上脸颊，侧头轻吻一下，动作极尽怜惜。
“……别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她眼睫低垂，看一眼中原中也，很是不高兴地扁着嘴道：“我这么伟大的人品，你居然敢质疑我，以为我会徇私！真是胆子肥了！”
中原中也无奈笑一笑。
他听着小光絮絮叨叨地抱怨，话题不知不觉跑远，开口道：“中午想去吃什么？”
“唔……我想吃寿司。”小光一个不察，回答了他的问题。
待她反应过来，中原中也已经牵起她的手，从容自若道：“走吧，我们去吃寿司。”
她忍不住瞪他一眼，扭捏地跟着他出门。
走出港口黑手党的事务所大楼，小光与中原中也十指相扣，无所事事地看向左右的街景，道：“要是厨师长还在就好了。”
一年前，“乌鸦”驻留在日本的高级干部全部撤离。
余下的实验室也被一网打尽。
诸伏景光自由了。
神奈川警察本部的搜查一课调来一名新的警部，港口黑手党的厨师长辞职归乡。
“唉……”
小光叹一口气，转头问道：“我们要去哪里吃寿司？”
中原中也一边查着网络上的探店评价，一边护着小光走在马路外侧，道：“横须贺有一家新开的寿司店，似乎评价不错。”
“要去到横须贺吗？”
小光眉心轻蹙，咕哝一声。
有点想抱怨。
但今天是中原中也的生日。
她压一压嫌麻烦的心情，道：“走吧，要是不好吃，有你好看的。”
“好。”中原中也相当淡定地应一声。
他收起手机，掏出车钥匙道：“光，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开车出来。”
小光轻点头。
他转身大步地走开。
“一点二十八分……”
她抬起手，看一看反戴在腕间的机械表盘，小声道：“等一下吃过寿司就去店里取他的生日礼物吧。”
应该会喜欢的吧？
小光有点不确定。
“哼！”她垂下手，华美的衣袖滑落，遮挡住莹白的手腕，抿唇别扭道：“他要是敢不喜欢，他就完蛋了！”
小光设想一下中原中也可能会有的反应。
越想越生气。
“光？”中原中也牵起她的手，问道：“在想什么？刚刚叫你都没反应。”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车开过来了。
一辆暗红色的跑车，线条流畅，车标是小光不认识的大牌子。
她淡淡地扫过去一眼，抬眸瞪向中原中也，警告道：“不准嫌弃我送的礼物！”
“嗯？”中原中也一脸茫然。
他今天还什么都没收到呢。
“嗯什么嗯！”小光生气道：“你要回答是！”
他无奈地点头道：“好，不管你送我什么，我都不会嫌弃。”
時子山小光满意了。
他俯身帮她系上安全带，摸一摸恋人细软的黑发。
“快上车吧。”
小光拉一拉安全带，乖巧坐好。
好可爱。
他忍不住勾起唇，俯身亲一亲她的脸颊。
“干什么啊你！”她脸颊红红地瞪过来一眼，声调不高，控诉的声音比起抱怨，更似是恋人之间的撒娇。
中原中也淡定道：“想亲你了。”
她一下呆住。
直到中原中也关好车门，绕到驾驶位上车，启动跑车，小光才回过神，小声地骂一句：“不要脸！”
“我们不是恋人吗？”
中原中也单手扶着方向盘，笑着看过去一眼，老神在在道：“亲一下也不行吗？”
小光语塞。
她支支吾吾道：“谁让你在外面亲了！这是私事！”
中原中也侧一下头，似是好奇问道：“那什么时候可以做私事呢？”
她耳朵都红透了，抓紧安全带，羞恼道：“你少问！”
“好吧。”
他从善如流地点头道：“寿司店已经预约好了。”
小光握住安全带的手松一松，哼着应声。
“你晚上要去老地方吗？”
中原中也反问道：“过去干什么？”
“你不准备和旗会的人一起过生日了？”小光诧异地看他一眼，道：“往年不是都和他们过的吗？”
他恍然大悟，道：“今年不去了。”
小光疑惑地眨眼，道：“为什么？”
他们不是一直都好得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聚会。
就像兄长大人和织田作、坂口安吾一样。
“好像是有事吧？”中原中也回一下一下，道：“钢琴人和未婚妻准备要结婚了，最近在看房子，阿呆鸟要和女朋友约会，至于冷血他们……”
他耸一耸肩，道：“各有各的事。”
不是忙着新电影就是要去找什么香味特殊的咖啡豆。
“……这些事一定要今天做吗？”小光眉心轻凝，嘀咕道：“又不是什么急事……”
往年他们明明不会这样的。
她有点不高兴。
“怎么了？”中原中也看她一眼，道：“你不高兴？”
小光抿一下唇，声音有点闷道：“没有不高兴……”
他无奈一笑，主动解释道：“钢琴人他们是给我们腾相处时间。”
“啊？”小光一愣。
“你不是不高兴他们干自己的事，忘记我的生日吗？”他挑一挑眉，勾起笑道：“那几个家伙早就说了，今年的生日我要留着和你一起过。”
她张一张嘴，脸颊有点红，小声道：“哦……”
小光不说话了。
中原中也看过去一眼，她侧头看向窗外，挽过耳后的黑发，漏出一丝在泛着粉的耳朵前。
“其实他们不用这样的，”她看也不看中原中也的方向，自顾自道：“我们中午一起庆祝一下，晚上你们还可以去玩。”
小光假装镇定，似是找补一样的话，惹得中原中也压不下嘴角的笑意。
她偷偷看过去一眼，见他在笑，忍不住道：“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中原中也摇头。
他转一下方向盘，开过横滨与横须贺的边界，道：“钢琴人的生日也是和家人、未婚妻一起过的。”
小光一呆。
好一会，她反应过来中原中也的话，支吾着应一声。
跑车控制在城市限速一路开到预约好的寿司店。
中原中也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小光一边打开车门，伸手递向她道：“下车吧，女朋友。”
她解安全带的动作一顿，小声咕哝道：“要不要脸啊你，整天挂在嘴边。”
不知羞耻。
她一拍中原中也的手心，骨节分明的五指一下握住她的手。
“来吧。”
他勾起唇，眉头一挑尽是风流张扬。
小光轻哼一声，木屐落地，和服下摆划过车座。
她转身走向寿司店的方向。
“等一下。”
中原中也拉住她，抬手落在小光的发顶。
她抬眼看过去，他的神情极为专注，落在头顶的动作也很轻。
“好了。”
他最后挽一下小光耳边的长发，轻笑着道：“我们走吧。”
第96章
“衣领。”
中原中也捏着两边的衣领立起，眸光半垂看向小光，配合着她试戴新领带。
她笨拙地看着一旁的指示，捏着领带绕过来套过去，差点把自己弄懵。
好不容易打出一个交叉结。
時子山小光暗暗松一口气，压下立起的衣领，抬眼道：“现在可以戴了。”
中原中也摸一下外套内侧的口袋，取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拇指一推盒盖，稳稳别在中间的是一枚篆刻着两个字母的领带夹。
玫瑰金的色泽，末端点缀着一朵半开的玫瑰。
“前些时间，我问你喜欢什么花，”她看一眼中原中也的反应，慢吞吞道：“你说的是玫瑰。”
所以领带夹上的花，她选的也是玫瑰。
暗红色的花瓣是由一小块一小块的宝石组合而成，对着光转动一下角度还会折射出不同的光辉。
中原中也别上领带夹。
他低头看一眼，勾起唇，刚准备说话。
“不准嫌弃！”小光抢先堵住他的话头。
她托着手肘，侧头看向一旁，不自在道：“这个造型上可能不是太出彩，但我也是参考过很多知名牌子的领带夹，再定的设计图。”
所以中原中也不准嫌弃。
“我没有嫌弃。”
他有点无奈地开口道：“我刚想说喜欢，你就把话抢过去了。”
小光扭头看向他，狐疑的小眼神上下打量他一圈。
他耸一耸肩，右手揣着口袋，由她如何打量。
“哼！”
她收回视线，别别扭扭道：“谅你也不敢。”
虽然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小光是不会承认的。
中原中也笑一笑。
他早已习惯小光对他的别扭态度，听见她软下的话语，直接上前牵起她的手，道：“下午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去哪？”
她疑惑地问。
“去看海。”中原中也一挑眉，抬一抬帽檐阳光自然地洒下，照亮他灿烂肆意勾起的笑容。
小光一愣，下意识跟着他走。
待她回过神，颇有点不可思议道：“看海为什么要在横须贺看？”
横滨不是也有海吗？
“这里的海不太一样。”
中原中也晃一晃手机，不等小光看清楚，他已经拉着她走向一家美术馆。
她眨巴一下眼睛，恍然大悟道：“你要看的是画里的海？”
“你等一等就知道了。”
中原中也走向售票窗口买两张票。
她看一眼，转开视线看向一旁的宣传海报，说道：“去美术馆不就是看画的吗？”
有什么好卖关子的？
“走吧。”
中原中也侧头，轻抖一下夹在指间的两张门票，笑道：“我们进去看一看横须贺的大海。”
小光嘀咕一声，乖乖跟着他一起前进。
他们穿过门口的检票口，走进摆满画作的大厅，大海的蔚蓝撞入眼帘。
一幅幅描绘着大海壮阔美丽的画作挂在墙上。
有的画家会用垂钓的老人作为点缀，有的什么人与动物都不画，直接去描绘大海与蓝天相接时的静谧。
“海、婧蓝、天空、镜子……”
她一边看一边小声念出画家为画作取的名字。
中原中也看过去一眼，蓝眸映出小光专注宁静的侧颜。
他勾起唇，重新看回墙上的画，道：“横须贺的美术馆以海为主题，这里收录的每一幅画都是不同画家笔下的大海。”
画家们以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心情与笔触，画下自己看见的大海。
最终，这一幅幅美丽的画作都进入横须贺的美术馆。
“外面还有一副更大的画。”
小光眨一下眼，抽回心神，好奇道：“是那种直接以一整面墙画的画吗？”
中原中也牵着她的手，道：“比那个大。”
“哦？”
小光兴致上来了。
她反客为主，拉着中原中也快走两步，道：“走！我们去看一看！”
比一般的壁画还要大，到底是什么样的画……
時子山小光顿住脚步。
头顶上方有海鸥盘旋着叫唤。
中原中也侧头看向她，挑起眉隐隐带着一点得意道：“我说的没错吧？美术馆里面也有海。”
小光回过神。
她走近两步，靠近护栏看向远处的海岸线，有点不可思议道：“我以为你说的是美术馆里的画。”
毕竟是以“海”为主题的美术馆。
这里面的每一幅画都是大海。
只是她没想到，美术馆的最深处真的有一副更加美丽，由自然所描绘的“画作”。
天空与大海相接，在远处形成界限不算分明的海岸线。
天很蓝。
大海也很美丽。
这一刻，天空与大海似乎倒置了。
“网上说，这里的美术馆可以看见很美的大海，”中原中也倚住护栏，专注地看向大自然的“天然画作”，道：“我就想带你来看看。”
她安静一会，轻声说：“海的话，我们在横滨也没少看吧？”
中原中也偶尔会去滨海公路骑一圈机车。
享受大海的风与阳光。
他平时没有少看海。
而小光……
她出门的时间不多。
可她住的地方是堪称横滨地标的港口大楼顶层，从高处俯瞰城市与大海，早已看到生不出什么新鲜感。
“不一样的吧？”中原中也扶一扶帽子，笑容肆意张扬，朗声道：“从这一个角度、这一个位置，有我们两个人一起看的海。”
怎么会与他们以前看过的海一样呢？
“……”
她压一压海风吹起的长发，心中的犹疑似乎也要随着风一同散去，不自觉开口道：“中也，哥哥好像醒了。”
他一愣，反应过来小光说的“哥哥”不是叛逃去“乌鸦”以后，折腾出一番大动作然后消失不见的太宰治。
而是另一个一直存在于港口黑手党的“太宰”。
“我记得你说过，它睡很久了？”
两年。
来自间隙世界的“太宰治”已经两年没有醒了。
他想一想，道：“那家伙最近是醒了吗？”
小光摇头。
她迟疑地看向中原中也，眉间凝着对另一个世界兄长的担忧，道：“我没有真正见到哥哥醒过来，但是我总觉得它活动过了。”
“是因为它睡觉的姿势变了？”
小光摇头。
她拉一拉中原中也的衣服，示意他靠过来。
他扶着帽子，上身侧向一旁，耳朵靠近有点不好意思的恋人，听着她放轻放软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哥哥睡觉的时候也不是完全不动的，它会翻身会把手和脚放到篮子外面。”
说是“手”和“脚”其实都是间隙宰的触爪，从篮子里挤出去、流出来。
“这话你不准告诉别人。”
小光提一句，抿着唇紧紧盯着中原中也。
他点头应下，有点无奈道：“这又不是其他人认识的太宰，我对谁说去？”
“你喝醉以后也不准说！”
小光再次强调。
中原中也挠一挠脸颊。
说实话，他都不太记得自己喝醉以后干过什么、说过什么。
可旁边就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她皱着眉，不安又紧张地看向他。
手指紧紧揪住他的衣服。
“好。”
中原中也覆住她的手，食指点着她的眉心轻轻揉开，低声应道：“我答应你。”
她眉间一松，笑靥如花，眼眉弯起的弧度可爱到能直戳中原中也心尖。
他暗暗叹一口气，实在是没办法拒绝小光。
“你说那家伙醒了……”
小光微微睁大眼睛，盯着他直看。
中原中也有点莫名。
他声音一顿，脑子转几圈，隐约有个念头浮出来，但又不是很确定地试探道：“太宰？”
小光拉着他，摇摇头，加重一点语气强调道：“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也应该改口啊。”
中原中也呆住。
他从未设想过这个问题。
“中也？”小光无比期待地看向他。
中原中也突然感觉说话也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
他动一动唇，怎么都无法如小光一样叫出那个词。
“中也？”她疑惑地看着中原中也，迟疑道：“你不愿意吗？”
谁要叫太宰治“哥哥”啊！
他差点脱口而出。
“我……光……”
中原中也声音艰涩。
他捏住一旁的护栏，直接给捏瘪变形，闭一闭眼道：“我会改口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
小光一愣，有点遗憾地点头道：“好吧。”
不等中原中也松一口气，她轻快地补上一句道：“但下一次去看哥哥前，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艰难地应一声。
“我最近是真的有这样的感觉。”她捧起中原中也的手，与他掌心相合比一比大小，指尖相抵慢慢滑落，隔着一层手套的布料，指尖划过落下的痒不是很明显。
他垂眸看向小光，看着她心不在焉地把玩他的手，再穿过指缝十指相扣，呢喃道：“哥哥要醒了。”
喉结上下活动。
他开口，低沉的嗓音比平时要更加低一调，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哥哥住的地方，我给绑上一条缎带了。”
她抬眼看过去，神情满是认真道：“红色的，和先代留下的首领信物一样，只是哥哥一直不太喜欢缎带这类东西。”
要是间隙宰清醒的时候。
它肯定会把缎带藏到看不见的地方。
“哥哥没醒的这两年，缎带一直绑在它休息的地方，但是前天……”
她上前一步，与中原中也靠得极近，无比认真道：“我是说，前天我睡醒以后，看见缎带掉下来了。”
缎带一直绑得很好。
七叶不会随便动她的东西。
其他人更不敢伸这个手。
所以……
“我觉得哥哥是已经醒过了，只是时间和我作息不一样，所以没对上。”
她声音低下一点，有点不确定地看向中原中也，道：“中也觉得呢？”
他心神有点分散，注意力都落在小光的眼眉。
靠得好近。
这个距离，他一伸手就能抱住她。
“咳，我觉得你说的对。”
他握拳抵在唇边，掩饰住不自在，耳廓生出一点红。
小光高兴道：“真的吗？”
中原中也板起严肃的表情，点头道：“真的。”
她拍着胸口大大松一口气，心情都舒畅不少，再看向辽阔的大海，眉眼盈盈地笑道：“太好了，兄长大人离开以后，我就很少再收到他的消息……他在乌鸦搅个天翻地覆，又一个人消失不见。”
不管是谁都探听不到他的消息。
小光真的担心死了。
要不是间隙宰还在，她可能真的会按捺不住去找他。
“太宰不会这么简单死掉。”
就算“乌鸦”的高级干部都撤出日本，太宰治销声匿迹，中原中也也不觉得他真的会死。
祸害的命总是要比一般人长很多。
“说的也是。”
小光深吸一口气，举起手连同中原中也的手一起，拉伸一下腰背筋骨，放松道：“中也，晚上陪我一起去看看哥哥吧？”
她眉眼弯弯，说道：“我们盯一下它是不是真的偷偷醒了。”
中原中也一口应下，紧接着听见小光说：“要是哥哥醒了，你记得要好好叫它哦。”
他表情顿时僵住。
第97章
“到时间去取蛋糕了。”
時子山小光捧着手机，点开提前存好的蛋糕店地址，举给中原中也看一看。
他左手搭在变速杆，侧头看一眼道：“开在中华街吗？”
“嗯，”小光应一声，收回手机道：“虽然是新开的蛋糕店，但我和爱丽丝去吃过几次，他们家的柠檬蛋糕和奶油蛋糕味道很好。”
中原中也点一下头，启动跑车驶出停车场。
窗外的街景匀速向后倒走。
她捧着手机，心不在焉地戳一戳，不时看向身旁的人。
“怎么了？”中原中也注意到她的目光，勾起笑，侧看过去一眼道：“有话要对我说？”
她扭捏一下，问道：“你怎么不问我订的是什么口味的蛋糕？”
中原中也眨一下眼。
他其实不是很在意生日吃什么口味的蛋糕。
不过小光都这么说了……
他配合地猜道：“柠檬味的？你前段时间不是说吃到很喜欢的柠檬蛋糕吗？”
“猜错了。”
她轻哼一声，眉间不自觉凝起的一点纠结散去，得意道：“是新出的苹果酒！”
“苹果酒？”
中原中也疑惑一声，道：“蛋糕也有酒味的吗？”
小光点一点头，补充说明道：“味道不会很重，听说加的是利口酒。”
算是一款专门为喜爱酒的客人设计的口味。
他无所谓地应一声，有点奇怪道：“为什么不选你喜欢的味道？”
小光没接话。
他疑惑地侧一侧视线，却见她脸颊都鼓起来了。
“你怎么了？”
中原中也迷茫。
她重重哼一声，扭过头道：“没什么。”
“？”
他开着车，有点莫名。
“笨蛋。”
她撑着下颌，手肘抵在车窗，看向窗外不断退走的街景。
下雨了。
雨水一点一点地落下，窗外的行人加快步伐，跑向附近的便利店躲雨。
“光。”
中原中也突然唤她一声。
她头也不回地应道：“干什么？”
“苹果酒蛋糕……”
他扶住方向盘的右手，食指抬起一下一下轻敲，斟酌着语句道：“是为我选的吗？”
“那不然呢？”
時子山小光哼一声，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忘记今天是谁生日了？”
这个笨蛋。
专门给他选的新口味。
他还要问为什么不选她喜欢的柠檬蛋糕！
“哈……”
他低低地笑一声。
小光莫名道：“笑什么？”
他摇摇头，看向小光的眼眸格外明亮柔软，嘴角是止不住想要上扬的弧度，道：“只是觉得很开心。”
“……傻乎乎的。”她扭过头，掩饰性地挽一挽耳边的头发，丝毫不知自己的耳朵尖悄悄红了。
眼见红灯转绿，车流开始动起来。
小光忍不住道：“看前面！”
别一直盯着她看啊这个笨蛋！
“好。”中原中也温驯地应一声，跑车再次启动，他打开车内的播放器，舒缓的音乐慢慢奏响。
他食指点着方向盘，低沉磁性的声线随着音乐轻哼。
小光的注意力不自觉跑向他。
红鸢色的眼眸眨也不眨。
“你不听摇滚乐了？”一首歌结束，小光轻声问道。
她垂眸看向手机屏幕跳出的提示。
录音结束。
“最近想听听别的歌。”
“哦。”
小光心虚地反扣手机屏幕。
她清一清嗓子，道：“不错，你的品位进步了。”
“谢谢夸奖。”中原中也忍俊不禁。
他开着车，慢慢驶入中华街的停车场。
运气不错。
停车场有几个空位。
他娴熟地踩下离合，变速杆调整到最低档，开入空着的位置。
跑车熄火。
中原中也解开安全带，随口问道：“光不喜欢摇滚乐吗？”
“大部分都不太能欣赏。”
她低头摸索向安全带的卡扣，正好与中原中也的手碰到一起。
“我来吧。”
他抬眸笑一笑。
小光收回手，咕哝一句：“我又不是小孩子。”
解一个安全带要什么人帮忙。
中原中也从容道：“就当是给我一个机会表现一下吧。”
她意外地眨一眨眼，好奇道：“表现绅士吗？”
“表现男朋友。”
中原中也摸一摸她的头，笑道：“下车吧。”
她咕哝一声，下车站在车门旁，乖乖等着中原中也来牵她的手。
“蛋糕店在前面。”
小光嗅一嗅空气中的香味，各种中华料理的味道飘来飘去，压得蛋糕店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她揉一揉鼻尖，道：“快走快走，这里吃的太多了。”
再不走快一点，肯定要忍不住买上一堆吃的。
“横滨这几年很多地方都变了，”中原中也看向中华街左右的店铺，心头生出几分感慨，道：“但这里倒是没什么变化。”
小光想也不想道：“因为是中华街啊。”
横滨最出名的中华街。
永远不会缺少旅客，生意好，店铺自然也能一直开。
“说起来，蛋糕店是几个月前开的，这里以前开的是一家中华料理的酒楼。”
中原中也奇怪道：“酒楼的生意不会差吧？怎么不开了？”
“因为死人了。”
她看一眼中原中也的表情，重点强调道：“不是因为黑手党火拼，或异能者导致的。”
普通的仇杀与情杀在东京比较常见。
但在横滨就少了。
“我记得是，一个有名的导演还是制作人死在这里吧？”時子山小光歪头回忆一下，道：“破案的是一个高中生侦探，最近时不时会在报纸上出现。”
中原中也不太在意地应一声，道：“是武装侦探社的那个吗？”
江户川乱步。
因为相貌年轻，很多人以为他还是学生。
“不是哦。”
小光摇摇头，语气颇有点惊奇道：“是真正的高中生！”
中原中也无所谓地应一声，而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疑惑道：“你认识那个人？”
“两三年前见过一次。”
小光感慨一句，道：“当年真没看出他有和江户川乱步抢案件的潜力。”
武装侦探社不算什么特别大的组织。
只是因为森鸥外的缘故，港口黑手党多少对他们有一点关注。
其中，武装侦探社的头牌，自然也是港口黑手党的重点关注人物。
“江户川乱步……”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他的异能是推理相关的？”
小光点点头。
“那小子的推理速度能比侦探社的快？”
“没有正面较量过，”小光点一点手机，打开某一个网页给中原中也看，道：“不过有人分析过他们，要是同一时间遇到案件，破获案件的速度应该是江户川乱步更快。”
毕竟他是异能者。
中原中也划动一下网页，大量的分析遍布这个推理爱好者的专属网站，随便点开一个看都有大几千字。
他忍不住抽一下嘴角，道：“他们这是当论文研究了？”
大学生写论文都没有这么狂热。
“可能是吧？”小光不太确定，道：“不过一个没有异能的高中生与成名几年的异能侦探相比，愿意关注的人肯定是不少的。”
毕竟大家都想知道。
凡人到底有没有可能胜过异能者。
“叮铃铃——”
中原中也推开蛋糕店的门，悬挂门上的风铃晃荡着响起。
“欢迎光临，请问想要点什么呢？”
店员微笑着上前问道。
“我们来取蛋糕。”
小光摸一下和服的衣袖内袋，取出凭证递过去，道：“一个前天预订的苹果酒生日蛋糕。”
店员看一看凭证，微笑道：“请稍等片刻。”
她转身去取蛋糕。
小光抚一抚衣袖，看向橱柜里的漂亮切件蛋糕，忍不住拉着中原中也走过去，弯腰一个一个看过去。
“这个奶油蛋糕，他们家的草莓选的很好，每一个都很甜。”
中原中也点头道：“下次我们吃这个。”
“这个橘子蛋糕，上面会撒一点切碎的橘皮，有一种水果的微苦和香气。”
中原中也应声道：“下下次我们吃这个。”
“这是柠檬蛋糕，我最喜欢他们家的这个口味了，柠檬的香气很棒，酸度和甜味的结合也很好。”
中原中也沉吟一下，道：“我们再买一个这个回去？”
她眉眼弯弯，笑起来道：“不用了，吃又吃不完。”
“好，那下一次优先吃这个吧。”
中原中也一脸认真。
小光忍不住“噗嗤”一声。
他有点迷茫地看过来。
却见小光抬手摘下他的帽子，摸摸他的脑袋，笑嘻嘻道：“好乖好乖。”
中原中也无奈。
他配合地低一点头，不让她累到手。
“中也，有时间的话，我们再一起来吧。”
她喜欢和中原中也分享自己的爱好。
時子山小光喜欢的口味。
時子山小光喜欢的蛋糕店。
以及……
時子山小光喜欢的他。
“中也和小猫一样。”她摸一摸中原中也的脑袋，好似摸上瘾，手指卷着他的头发绕过指间把玩。
他有点无奈，道：“我哪里像猫了？”
小光歪一歪头，道：“我说不上来。”
“但你就是！”她相当霸道，说：“中也就是和小猫一样！”
中原中也叹一口气，配合道：“你说是就是吧。”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猫的特点，但小光这么说，他也没什么理由非要反驳她。
“嘻嘻……小猫小猫，”她勾住中原中也的发尾，漂亮的眸子一抬盈盈含笑地看向他，软声问道：“你是不是该喵喵叫啊？”
柔柔的语调听得中原中也有点耳热。
他低咳一声，道：“别闹，我们还在外面。”
她轻哼一声，食指卷着中原中也的头发戳一戳他的胸口，得意道：“你现在知道什么叫外面了？”
哈哈！他也会不好意思！
可让她讨回一局了！
第98章
暮色落下。
他们回到港口黑手党。
“唔……蛋糕暂时放在这里吧。”時子山小光指一指茶几，通电以后的玻璃幕墙外，夕阳的余晖斜照进来。
中原中也放下蛋糕盒，转头正准备和小光说话，却见她已经去后面的房间换衣服了。
房间里的警卫员，全部都退到门外。
他无事可做，走到一旁的书架，拿起一枚摆放在架子上的海螺壳打量。
“那是小花的壳。”
時子山小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只是一贯的木屐声没有出现。
他回头看去，小光已经换掉和服，改穿与中原中也色调相似的黑色洋裙。
长发高高束起，走动时顺直垂落的长发会有轻微晃动。
“怎么了？”她有点不自在地开口道：“看不惯我穿别的衣服？”
中原中也摇头。
他诚实地夸赞道：“很好看。”
“……哼，这是医生以前送我的生日礼物，”她走到中原中也身旁，与他并肩而立，拿过他手里的螺壳转一转，道：“交往后过的第一个生日，姑且配合你拍点好看的照片吧。”
两年前。
中原中也向小光表白。
她没有立刻给出回应。
究其原因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中原中也，愿意接受他的心意。
因为太宰的缘故，小光与中也的关系也比较微妙。
她不认为自己喜欢他。
充其量是不太讨厌。
不过……
于小光而言，中也必然是特别的一个。
“衣服很适合你，耳坠也很适合你。”
他温柔地看向小光，屈指轻碰一下她耳边的红宝石耳坠。
少女的耳廓染着粉红。
她把螺壳放回书架，别扭道：“几年前送的东西也要夸，不如好好想想今年你要送我什么。”
“我想一想，上一年送的是项链……”他的视线停驻在小光的耳垂与颈间，徘徊一阵若有所思道：“今年的话，戒指怎么样？”
她一下脸颊红透，羞恼地喊道：“中原中也！”
“啊？”
他迷茫地应一声道：“你不喜欢戒指吗？”
红宝石耳坠。
红宝石项链。
最后是红宝石戒指，正好可以凑一套首饰。
他琢磨一下道：“戒指之后，是不是还差一个胸针和头饰？”
“……”
時子山小光脸颊烧得厉害。
她知道自己误会中原中也了。
心头半是羞耻，半是窘迫。
她匆匆扭过头，转身扔下一句话：“你自己好好想吧！”
“嗯？”他疑惑地抬眼看去，低声道：“怎么生气了？”
他的小气包女友，又不知道因为什么生气了。
中原中也叹一口气，扒拉两下头发，大步迈出追上她，道：“光。”
他握住小光的手腕，拉停她。
“你是不是生气了？”
她抿一下唇，脸颊烧热，羞赧与窘迫的心情混合在一起，难以回答中原中也的问题。
他定定地看向小光。
深邃的钴蓝眼眸映出恋人倔强又别扭的模样。
中原中也心软了。
他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住她，顺着她的长发，低声温和地问：“不愿意告诉我吗？”
小光动一动唇。
他一下一下顺着垂直柔滑的长发，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
“……我以为你要求婚。”
中原中也意外一下。
他失笑道：“我们交往还不到半年，到你生日的时候求婚太早了。”
她靠着中原中也的肩膀，埋着脸，闷闷应一声。
耳朵红得快要熟透。
他垂眸看去，心头痒得厉害。
“光，”他嗓音有点干哑，低声问道：“我可以亲亲你吗？”
她拽住中原中也衣服的手指一紧，似是有点紧张，而后又慢慢放松下来，声音闷闷道：“别一天天这么多问题。”
这算是什么回答？
中原中也心神有点分散，顺着长发的动作也慢下来。
“……笨蛋！”她抬起红彤彤的脸，落霞一样的眼眸羞得快要掉下泪，攥紧他的衣服不放，恼道：“要亲亲！别总是问我！”
他眨一下眼，眸中映出小光羞耻到极点的模样。
她眸光闪烁，只敢与他对视一眼就匆匆躲开视线。
中原中也轻笑一声。
她顿时羞耻加倍，想要推开他。
“光。”
她动作一停，掌心抵住中原中也的肩膀，眼睫不住地颤动。
温柔的轻抚落在颊边。
指腹蹭过眼角，抹去润湿眼睫的泪珠。
他低头吻下来，唇瓣轻贴，动作极尽怜惜。
“……”
抵在中原中也肩头的双手慢慢落下。
他试探性地伸出舌，舔一下恋人的唇瓣——
“唔！”她受惊一般瞬间睁开眼，撞入眼帘的恰是中原中也深邃的蓝眸。
他动作一顿，收回舌，只以唇瓣相贴。
倘若小光有一点反感，他都会立刻停下，给她反悔的机会。
“……”
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要推开他，还是要继续。
炙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她脑子都开始变得晕乎。
根本转不动。
算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发一发狠，一口咬上中原中也的唇。
似有若无的低笑声溢出唇齿。
环在腰后的臂膀收紧，唇舌交缠，气息彻底混合到一起。
她脑子快要过载，不住地想后退，却遭到敌人的攻城略地。
“哼……”
不自觉溢出口腔的轻哼，酥麻到時子山小光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会发出的声音。
她羞耻地拽紧中原中也的衣服。
想要呼吸。
可舌头一动，立刻就会被卷住纠缠。
她快要喘不上气了。
用力锤两拳中原中也。
不知是力气太小，亦或是她使不上劲，他浑然没有松开的意思。
舌尖扫过上颚的瞬间，酥麻感蔓延全身。
她腿软到站都站不住脚，差点要往下滑。
“……光？”中原中也圈住她的腰，低声轻喘，抚摸她红透的脸颊。
她腿软得厉害，不得不靠着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大脑都要因为缺氧开始发懵。
中原中也一愣，连忙抚一抚她的后背，帮助顺气。
“你没事吧？”
她好不容易缓过一点劲，湿着眼睛狠狠瞪他一眼。
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根本顾不上骂中原中也。
他皱一皱眉，抱起小光走向沙发。
“！！”他要干什么？！
小光眼睛都要瞪大一圈，攥住中原中也衣服的手不住轻颤。
他俯身轻轻地放下她，拢着小光倚向自己，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壶。
没有杯子。
他低啧一声，直接端着茶壶，壶嘴凑到小光嘴边，哄道：“光，喝点水歇一歇。”
“你……”
她喘到说不上话，只能恼怒地瞪一眼中原中也。
没有人这样喂水的！
中原中也大笨蛋！
“你不习惯这么喝水吗？”他皱着眉，似是下定什么决心。
壶嘴挪位。
他昂头喝一口，凉下的茶水灌入口腔，溢出唇缝顺着下颌，直直流淌到脖颈和衣领下，打湿胸前的衣服。
“你……咳咳！”小光抢过茶壶，好不容易喘匀气，张口说的第一句就是：“笨蛋！”
中原中也一愣，下意识吞咽，喉结上下一动。
她用力一戳他的胸膛，嗓子微哑凶巴巴道：“你差这一两分钟拿杯子吗？”
中原中也摇头。
他有点不好意思道：“我以为你不喜欢直接对着茶壶喝，准备喝一口再给你渡过去。”
小光呆住。
她一回过神，立刻抱紧怀里的茶壶，警觉不已地强调道：“你不准这么干！！”
她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用得着他喝一口再渡过来吗？
黏糊死了！
“知道了。”中原中也摸一摸后颈，小心地看向她，问道：“你现在好点没？”
她重重地哼一声。
“下次不准再亲这么久了！”
“哦……”
他有点失落地应一声。
微卷的赭发落在额前，他眉眼一低，罕见地露出平时不太常见的表情。
小光莫名心虚起来。
她悄悄看一眼中原中也，咳嗽一声引起他的注意道：“插蜡烛许愿吧。”
他乖乖地应一声，扶着小光坐好，起身去拆蛋糕盒。
彩色的蜡烛落到小光手里。
她一根一根地插上去，嘴里念念有词：“中也一岁、中也两岁……中也十九岁！”
最后一根蜡烛了。
她看一看中原中也，眉目舒朗，专注的目光不是落在蛋糕，而是看向她。
她哼一声，插下最后一根蜡烛道：“点火！”
中原中也摸一摸口袋，没找到打火机。
外套口袋没有。
裤子口袋也没有。
他奇怪地自语一句：“漏家里了？”
“什么东西？”小光疑惑地看他一眼，顿时了悟道：“打火机没带？”
中原中也点头。
她扁一扁嘴，嘟嚷道：“平时不见你忘记带。”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个人压力大的时候是会偷偷抽烟的。
虽然抽的不多，来见她以前也会尽量去除掉烟味。
可抽过就有痕迹！
抓偷偷抽烟的中原中也，小光能瞬间化身“名侦探”！
“我房间里有火柴，我去找一下。”
她抚一抚裙摆上的褶皱，起身走向后面的房间。
中原中也正准备起身。
她回头道：“你坐下！”
他配合地乖乖坐下。
小光不轻不重地哼一声，嘴里嘟嚷着道：“要不是你今天生日！”
她可不会这么好脾气还帮他跑腿。
肯定要让中原中也自己去拿！
小光推开房门，直奔抽屉，拉开翻找一通。
火柴盒、火柴盒……
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东翻西找一通，好不容易从一个角落找到剩余的半盒火柴，晃一晃还能听见里面碰撞的声音。
“找到了。”
小光松一口气，转身准备走出房间。
她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间隙宰休息的提篮，步子一停，疑惑道：“咦？”
“怎么……好像变亮了？”
她慢慢靠过去，低头一看曾经如同阴影一样充斥布满提篮的间隙宰消失不见。
篮子里空无一物。
只余下小光给间隙宰垫在底下的绒布和绑在提篮上的缎带。
瞬间，她大脑陷入空白。
“咚。”
房间外一声似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惊醒小光。
她慌张地扭头喊道：“中也！”
哥哥不见了！
它是不是消失了？
她心脏不住狂跳，收缩捏紧，窒闷到胸口发痛，站都站不住脚。
小光弓下腰，呼吸都开始颤抖起来。
表情近乎空白。
她怔怔滑坐在地，捂住脸失声喊道：“中也！！哥哥不见了！”
恋人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至耳中。
中原中也扭头看去，躲开飞窜刺来的黑影，脚下蹬地直冲进房间。
“中也……”
她哭着呼唤他。
中原中也呼吸一滞，想也不想地快步上前，俯身紧紧地抱住她，道：“我在。”
“哥哥……哥哥他……”
她用力抓住中原中也，慌得不能自已。
眼泪无意识地落下。
视野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慌张地看向提篮的方向，语不成句道：“它之前一直都睡在那里，突然、突然不见了……哥哥是不是……”
真的要消失了？
小光哽着声音，说不出余下的话。
小花已经不在了。
哥哥留给她的宝物，只剩下另一个世界的哥哥。
要是连这一点都消失……
她要以什么证明，此刻的哥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还好好的呢？
小光恍惚起来。
她呆呆地掉着眼泪，茫然地看向提篮的方向。
连哭声都没有。
“光，你冷静一点！”
中原中也皱一皱眉。
他抱紧小光，只看一眼提篮就收回视线，无比坚定道：“太宰没有消失。”
她恍惚地抬眼看他。
眼睫颤动一下，载满泪水的眼眶，落下大滴大滴的泪。
“真、真的吗？”
她失声大哭，抽噎地抓紧他的衣服。
中原中也拍一拍她的后背，安抚吓到止不住哭的恋人。
他点头道：“真的，太宰跑到外面去了。”
小光泪眼朦胧地看向门口。
一团软绵绵的史莱姆悄悄探出半个猫猫头，耳朵尖尖上挂着眼睛。
它刚刚还凶悍无比地给中原中也一记“史莱姆突刺”，听见小光的哭声，立刻趴平，直接融化成一坨，重新捏出小姑娘喜欢的样子。
不敢出声。
间隙宰偷偷放出眼睛去瞅一瞅情况。
“哥哥！”
小光突然爆发出更大的哭声，吓得它形态混乱，触手原地乱爬。
中原中也扶她起身。
她踉跄着跑过去，扑向扒住门框的间隙宰，用力地抱住它不放。
“你吓死我了！”
她大哭着把眼泪都蹭到它身上。
间隙宰的触手波动着抖来抖去，差点纠成一团。
它一边奋力挣开小光的怀抱，一边努力给触手松绑，抬起触手尖尖小心地碰一碰她的头。
“唧。”
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下。
“不哭了。”
血脉相连的声音隔着数个时空，通过间隙世界的投影传递给時子山小光。
另一个世界成为首领的太宰治从未与小光相处过。
他实在不清楚，要如何去哄一个哭得连漂亮脸蛋都不顾的女孩子。
第99章
“哥哥……？”她一声一声地抽噎，怀里紧紧抱住软趴趴一坨的间隙宰，不时抬手抹一下眼泪。
她听见兄长大人的声音了。
是幻听吗？
小光吸一吸鼻子，低头贴着间隙宰的果冻猫猫头，小声问道：“哥哥，你是进化了吗？”
另一个世界的哥哥以前不会说人话。
它两年没有清醒，说不定不是因为兄长大人，而是……
要进化了！！
小光一眨眼，泪珠落下砸到间隙宰头顶，它胡乱挥舞触手挣扎的动作一僵，抽搐着波浪甩动。
“不是进化，”与太宰治一般无二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它是得到我的一部分了。”
小光一怔。
中原中也皱起眉。
他搂住小光的肩膀，警觉地看向间隙宰。
与突兀出现的人声不同。
间隙宰的动作相当活泼。
它的思维不似与那道声音一致。
“我与你们身处的世界不同，”平行世界的太宰治说道：“小光可以把我当做另一个人。”
一个不同于他们认识的“太宰治”……
“不要！”
她想也不想地一口拒绝，抱住间隙宰用力一勒，道：“哥哥就是哥哥！”
扁了。
中原中也看过去一眼，感觉这只软趴趴的东西都要被小光压变形了。
间隙宰挥舞着触手挣扎。
太宰治的声音一时间没有再出现。
不知是因为他不想回应小光的话，亦或是临时有事，走开了。
“哥哥？”
“唧！”
间隙宰奋力一挣，身体化作流动的状态窜出小光的怀抱，跑到房间的另一头重塑猫猫八爪的外形，挥舞着触手抗议。
差点要压扁了！
它捏出来的完美身体，小姑娘一抱差点给它挤成另一个次元的状态。
间隙宰表示抗议。
“哥哥醒了……”
而且很健康。
時子山小光悬起的心，慢慢落下。
她用力揉一揉泛红的眼睛，小声说道：“太好了。”
中原中也轻轻地抱住她。
温暖的气息笼罩过来。
她慢慢闭上眼睛，身体也放松下来。
“中也。”
“嗯？”
小光昂起脸，软声说：“哥哥睡醒了，今晚我们一起给你庆祝生日吧？”
中原中也动作一顿。
他看向间隙宰的方向。
软趴趴的史莱姆·宰趴在房间的一角，眼珠子转也不转一下地盯着他。
莫名给人予压力感。
明明只是一只没有什么表情，外形也和史莱姆很相似的生物。
“……好。”中原中也不希望小光为难他和太宰治的关系，他深吸一口气，道：“要是它也愿意的话。”
他不是很相信“太宰治”会给他过生日。
就算这家伙算不得真正的“太宰”，可它怎么说也是“太宰治”的投影。
他不认为间隙宰会和他好好相处。
“哥哥。”
小光借着中原中也的力起身，看向间隙宰，唤道：“今天是中也生日，你要一起来吃蛋糕吗？”
“唧！”
间隙宰的触手高举过头顶，直接比出一个大大的交叉。
它不与讨厌的家伙一起吃东西。
小光有点失落。
她看一看门外茶几的方向，再看一看间隙宰，心里很是犹豫。
中也是她的恋人。
哥哥是她很重要的亲人。
她希望他们能好好相处，至少……
“哥哥就当是陪陪我。”
小光松开中原中也的手，走向一旁的柜子取出一个粘毛器，靠近窝在角落，快要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间隙宰。
她蹲下身扶着膝盖，认真说道：“你休息太久了，我很担心你！”
间隙宰有一点点心虚。
它挪开自己的眼珠子，不和小光对视。
“哥哥要是不在我身边，我肯定什么都做不到了。”
她伸出粘毛器，放到间隙宰身上滚一滚，粘走它趴在角落附着上身的灰尘。
间隙宰的触手尖尖推一推粘毛器。
它不是很喜欢这个东西怼到身上。
“我说的都是真的，”小光举起粘毛器，鼻头微红，瓮声瓮气道：“哥哥睡着以后，这个粘毛器都好久没派上用场了。”
毕竟是间隙宰专用的灰尘清理器。
只给喜欢跑到各个角落躲藏起来，暗中窥看世界的间隙宰使用。
“……唧。”心虚的间隙生命抢过粘毛器，触手卷着胡乱往自己身上推一推。
以此表示，这不是有在好好使用吗？
东西没有浪费。
它也不是故意要弄哭小姑娘。
一切都只是意外！
“来吧。”
小光抱起间隙宰，走向外间处理工作的地方。
中原中也落在她身后一步。
他与间隙宰跑到触手尖尖的眼睛对上一眼，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这家伙是太宰治的投影。
它的一举一动也算是代表太宰……吧？
“中也？”
小光唤回中原中也飞远的思绪。
她疑惑地看向蛋糕，道：“这里的蜡烛怎么都倒了？”
他默默看一眼间隙宰。
猫猫头的八爪怪得意地甩起触手。
中原中也闭一闭眼，为了维护表面的和谐，昧着良心道：“风吹的吧。”
“哪里来的风？”
小光弯腰捡起一只掉到地上的蜡烛，道：“顶层是封闭的啊。”
空气流通，全靠中央空调。
内里的房间倒是有一扇窗。
只是没有打开，风如何能吹到外面办公区的蛋糕。
“……”
中原中也无言以对。
他生硬地转开话题，道：“对了，火柴呢？”
“啊……”
小光后知后觉地想起，道：“应该是掉到里面的地板了。”
发现间隙宰不在提篮时，她很慌张，手里的火柴盒都没拿住。
多半是掉地上了。
“我进去拿。”
中原中也径直转身走进房间。
外部只余下小光和间隙宰。
她低头找到它的眼睛对视一会，小声问道：“蛋糕上的蜡烛是哥哥打掉的吗？”
它摆一摆触手。
小光眉心轻蹙，疑惑道：“不是吗？”
间隙宰无辜地眨巴眼睛。
“不管是不是哥哥，我都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
她声音轻轻的，柔软又孩子气地嘟嚷道：“在哥哥休息的那段时间里，我和中也交往了。”
所以，她希望自己喜欢的两个人都友好地相处。
虽然可能有点困难。
她看见间隙宰震惊到开始胡乱抽搐的触手，眼睛都瞬间回归原位，满满一副连接上宇宙太空信号的放空表现。
小光一时间有点心虚。
她小心地问：“哥哥很不喜欢中也吗？”
间隙宰当即就要表达抗议。
与它灵魂相接的首领宰却制止了它的动作。
“小光喜欢就好。”
他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握住钢笔，批阅文件的动作不停。
身后是高度警戒，以防暗杀者出现的赭发干部。
稍稍有一点不高兴。
“中也，你亲自走一趟去把敦君叫来吧。”
“哈？这种事不是应该叫其他人去的吗？”赭发的干部很是不可思议，反驳道：“我要是走了，这里哪个家伙能保住你的命？”
首领宰微笑着放下钢笔，十指合拢道：“这是首领的命令。”
不爽。
他不爽极了。
但是又无法反驳首领的命令。
赭发的干部踩着重重的步伐，凶神恶煞地走出顶层。
太宰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俊秀的脸上无甚表情。
良久，他很低地笑一声。
这应该算是迁怒吧？
因为没办法对另一个世界的中原中也撒气，只能欺负一下这个世界的中也。
谁让他们都是“中原中也”呢？
首领宰微笑着重新拿起钢笔。
准备小小地在情况容许的范围之内，给他们世界的中也找点麻烦.
烛光摇曳跳跃。
時子山小光侧头看向身旁的人，道：“许愿吧。”
中也的生日。
先点蜡烛，再许愿。
他想一想，道：“我没有什么愿望。”
中原中也想要什么，他会自己去争取。
不需要对着一个蛋糕许愿。
“怪人。”
小光轻哼一声，举起手里的相机，以凶巴巴的语气道：“不管你有没有愿望，快给我摆出许愿的样子！”
中原中也无奈。
他闭上眼睛，十指松松地扣在一起，小臂压着膝盖，腰背弓起靠前，双腿叉开而坐。
小光按下快门。
她看一看照片，蛋糕上的烛火照亮中原中也的下半张脸。
只是……
一点许愿的样子都没有。
她嫌弃地撇一撇嘴，道：“好啦，不勉强你了。”
中原中也睁眼，松一口气。
“拍一张许愿的照片，用得着一脸为难吗？”小光嘀咕一句，准备收起相机。
他伸手接过，道：“等一下。”
“嗯？”
她奇怪地看过去道：“干什么？”
中原中也晃一晃相机，无奈地提醒道：“不是说要陪我拍一张好看的照片吗？”
小光恍然想起。
她是说过这样的话。
“我们和哥哥一起拍！”小光眼前一亮，捞过一旁的间隙宰抱怀里。
中原中也嘴角一抽。
“快点快点！”小光坐到他身旁，期待不已道：“我们拍一张好看点的照片，洗出来装进相框。”
照片可以放她的桌面。
反正没几个人能看见。
中原中也应一声，摆好相机的位置，设置定时拍摄。
他牵起小光的手与她肩并着肩，头靠着头。
间隙宰嫌弃地伸触爪去推开他。
中原中也眉头一跳，保持着微笑，挡开间隙宰的动作。
这边一触爪。
那边怼回去。
快门声落下时，正好拍到中原中也维持不住笑容，快要咬牙和间隙宰打起来。
“唔……”
小光歪头看着照片好一会。
中原中也开始心虚。
他轻咳一声，提议道：“要不重拍吧？”
小光看他一眼，道：“重新拍，你能和哥哥好好相处吗？”
有点困难。
中原中也不出声。
小光翻一翻照片，连着好几张都是中原中也和间隙宰暗暗较劲，脸上努力保持微笑，底下手和触爪都要打出残影。
“算了。”
她弯下眼眉，笑盈盈道：“就这样吧。”
中原中也小心地看她一眼，道：“你没生气？”
有点奇怪。
一向很容易闹脾气的小光，这一次竟然没有因为照片没拍好生气。
“哼！”
她扭过头，收起相机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反正没拍好的是你们，不是我。”
确实。
一开始拍照的时候，小光没留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好几张照片都拍出不错的效果。
……排除掉照片上的他和“太宰”的话。
“切蛋糕吧。”
中原中也看一看相机，暗自琢磨着另找一个机会和小光拍照。
他几刀下去，切出三块蛋糕。
间隙宰卷起叉子，戳一戳蛋糕。
绵软的蛋糕，表面撒着坚果碎。
酒的气味不算明显。
至少中原中也没太有感觉。
小光吃一口看一看他，打量一下间隙宰需不需要帮忙，再看一看他。
中原中也有点莫名。
他疑惑道：“光，你为什么总看我？”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快醉了？”時子山小光放下叉子，表情有点严肃。
中原中也失笑。
他舔掉嘴边的奶油，漫不经心道：“怎么可能吃点蛋糕就醉了。”
小光怀疑地看向他。
她伸手过来，中原中也不闪也不躲，待到她的指尖戳到他的脸颊。
有点凉。
他心神不由分散出去一点。
“你醉了。”
小光笃定地说。
第100章
“我没醉。”中原中也握住她的手腕。
他低垂一下眼睫，目光落在掌中纤细的手腕，拇指指腹一动缓缓蹭动。
小光的手与他的手不同。
她的手上干干净净，没有太多的茧子，哪怕是隔着手套触碰都能感受到手心到骨肉的柔软。
“看什么？”
她疑惑地看过来，乖巧到挣也不挣一下。
与他们刚认识的时候，相差甚远。
中原中也神思跑远一点，忍不住勾起唇道：“想起一点以前的事了。”
“以前的事？”
小光单手叉一块蛋糕，不方便端起来吃，俯身靠近一点茶几，轻启唇咬下去，声音有点含糊。
他应一声，翻过她的手，寸寸抚摸上面的掌心纹。
“痒！”她眉心轻蹙，忍不住抱怨一声。
中原中也停下动作，道：“抱歉。”
她看一看他的表情，红鸢眼眸映出他此刻的模样，有点担忧道：“你是不是困了？要是困了，可以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顶层的地盘很大。
现在时间尚早，中原中也可以在这里休息一阵。
他摇摇头道：“我不困。”
她仔细打量他一会，确认中原中也不是在逞强，妥协道：“好吧，你要是困了，记得说。”
他轻点头。
“哥哥喜欢蛋糕的味道吗？”她转头看向一左一右高高举起叉子交叉的间隙宰，八条触爪分工明细。
这边端起蛋糕，那边负责切。
其中一条触手还偷偷卷起一坨蛋糕，准备给中原中也一个偷袭。
“啪叽。”
奶油飞到中原中也脸上。
小光都呆住了。
没想到间隙宰的“正面偷袭”居然成功了。
“唔？”奶油顺着他面部曲线滑落。
中原中也反应有点迟钝，舔一舔掉到嘴边的奶油。
“……果然是醉了，”小光叹一口气，下意识去翻自己的口袋，摸到裙边的布料。
她突然想起自己换的衣服是森鸥外选的洋裙。
不同平时出门的裤子。
这种衣服一般是没有口袋的。
她摇摇头，准备去翻中原中也的外套口袋。
“光。”
她单手动作，贴近中原中也的身体，心不在焉地应一声：“嗯？”
“我可以抱抱你吗？”
他一本正经地问。
小光抬眼看去，要不是中原中也脸颊有一点红，单纯看他的眼睛是半点都察觉不出这个人已经醉了。
“等一下。”她敷衍一句，继续摸索中原中也身上的口袋。
男人的衣服怎么能有这么多的口袋。
她忍不住暗自咕哝一句。
“光。”
中原中也再一次唤道：“我能抱抱你吗？”
“等一下！”小光有点烦。
她一只手去找，动作实在快不起来，上下摸索之际，身体差不多要直接靠进他怀里。
中原中也眨一下眼。
他一抬手圈住小光的腰，低头压住她的肩头，低声道：“等到了。”
“你……”
她一扭头，差点吃到中原中也的头发。
郁闷。
小光咕哝一声道：“这么容易醉，为什么还喜欢酒啊？”
真想不明白。
中原中也埋头蹭一蹭她。
小光一开始没反应，直到自己的头发似乎蹭到什么。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中原中也脸上的奶油。
“中也！”
她生气地喊道。
“嗯？”他低低应一声，带着几分鼻音道：“我在。”
真是醉糊涂了。
小光又是生气又是郁闷。
她挣开中原中也的怀抱，用力捏住他的鼻子，道：“奶油都蹭到我的头发了！你这个笨蛋！”
原本只是在他脸上，用手帕擦一擦就能完事。
结果他直接抱过来，全给她蹭衣服和头发上了！
“快给我道歉！”
小光凶巴巴地威胁他。
中原中也困惑地应一声，脸上犹带着浅浅的醉意与茫然。
他专注地看向小光，慢慢勾起唇，肆意明艳灿烂到好似天上的璀璨日光。
“光，我想抱一抱你。”
他一开口，声音发闷。
小光捏住他的鼻子，恼道：“不行！你看看我的头发！全都是你蹭过来的奶油！”
讨厌死了！
他知不知道洗一次头发有多麻烦！
七叶不在这里，她只能自己吹，吹一次要好半天的时间。
小光都烦死了。
“看见了。”中原中也过分诚实的回答，令小光更生气了。
她哼一声，松手起身道：“我要去洗澡，你好好坐在这里，不准到处跑。”
“去哪？”他顺着小光起身的动作抬头看她。
“我去洗澡！”她没好气地扯住中原中也的脸一拉，道：“你快给我松手！”
他茫然地从鼻间哼出一声疑惑的鼻音。
小光气到要鼓起脸颊，抬起左手给中原中也看，强调道：“这里！还要抓着我不放吗？”
他糊涂的脑子转过弯，慢慢松开手。
小光重重哼一声，准备进房间，脚步又停住，回头看向中原中也道：“我去洗澡了。”
他点头，配合地应一声。
“不准到处跑，”她板着一张漂亮的小脸，给半醉半醒的中原中也强调，道：“我等一下就回来了。”
他勾起笑，抬眸看向她，道：“我等你。”
時子山小光耳朵有点热。
她摸一摸耳朵，不自在地加快步伐.
水声哗哗地落下。
热气蒸腾起来，充盈整个浴室。
“真是的……”
面容姣好的少女围着一条浴巾走出浴室，白嫩的肩头染着粉，浑身透着一股湿润的气息。
简单拧过一下的黑长发，不住往下滴水。
“等一下还要吹头发，”她踩着拖鞋，走向衣柜找出一条擦头发专用的毛巾包裹住发尾，嘀咕道：“麻烦死了。”
好想念七叶啊。
小光给自己擦一擦头发。
直到发尾不再往下滴水。
她扔开毛巾，打开吹风筒对准发根。
呼呼的风声从虚掩的门中传出去。
中原中也侧一侧头，看向留出一条门缝的内间。
他自己在沙发坐一会，慢慢醉意褪去，清醒几分。
“光？”
他似乎是听见小光的声音了。
只是吹风筒的声音太大，掩盖掉她说话的内容。
中原中也犹豫一下，起身走向那扇门，脚步顿在门前，屈指敲一敲道：“需要帮忙吗？”
他的声音太低了。
小光没听见。
她全身心都沉浸在与自己的长发“斗争”当中。
平时都是七叶帮忙吹的头发。
小光自己吹一回，不一会就觉得麻烦了。
“光？”
中原中也再次敲一敲门，加大音量。
这一次，小光听见了。
“进来！”她关掉吹风筒，喊一声：“快进来！”
中原中也想也不想地推门而入。
看见小光的第一眼，他动作僵住，一时间不知道是前进还是后退。
“傻站着干什么？”
小光奇怪地看他一眼，晃晃手里的吹风筒道：“快过来帮忙啊！”
中原中也扭过头，声音压低，语气有点拘谨道：“你不先穿上衣服吗？”
“哈？我头发还没吹呢。”
她挽过颈后勉强不再滴水，但还是很湿的长发，抱怨着道：“现在换衣服，等一下还是会湿，我懒得换两套衣服。”
中原中也抿唇。
他低垂视线，快速脱下外套走向小光，给她披在肩头道：“小心着凉。”
“啊？”她迷茫地回头看向身后的恋人。
中原中也接过吹风筒，道：“要吹头发是吗？”
小光乖乖点头。
他打开热风，动作无声且轻柔地吹起那头柔顺的长发。
热意暖暖地袭来。
小光点着头，有点犯困了。
“中也……”
“嗯？”
她掩着唇，打一个哈欠道：“你刚刚是不是害羞了？”
中原中也不作声。
他沉默地动作，手背挡住热风直接吹拂到小光的发根，余下暖暖的风辐射降下。
“你头发这么长，在家吹的时候也是穿衣服吹的吗？”
她侧一侧头，试图看向中原中也束在颈后的长发。
他还是没出声。
“为什么不说话？”小光有点不高兴了。
中原中也叹一口气，道：“我不说话是因为不知道回你什么好。”
小光疑惑地轻哼一声。
他摸一摸发根，确定根部都温暖干燥起来，再转移到中部的位置一点一点地吹。
“平时都是谁帮你吹的头发？”
“七叶哦。”
小光得意地昂起脸，道：“她吹头发很舒服，当然中也也不差啦。”
只要不是她自己举着吹风筒扒拉半天。
小光都能很自在。
“更以前的时候呢？”
中原中也捧起一截黑发，感受着柔滑的发丝顺着指缝滑落。
热风吹过，四散飞扬。
“更以前的时候啊……”
小光歪一下头，开始回忆道：“我和兄长大人一起离开老家，但他不是很会照顾人的人。”
太宰治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更妄论是一个更小的生命。
“兄长大人会用毛巾帮我擦，不过一般很快就会不耐烦，”小光回忆起过去，兴致盎然道：“然后他就会说，小光要自己照顾自己，不能总想着靠别人。”
她弯下眼眸，偷偷笑几声。
中原中也问：“然后你就自己擦了？”
小光摇头。
她以相当认真的语气说道：“我选择了坐到窗口，等着自然风吹干。”
中原中也勾起唇。
他抚一抚小光的长发，道：“头发湿着不尽快吹干，很容易头痛。”
“嗯，我知道。”
她应一声，笑道：“但兄长大人是这样，所以我也是这样。”
小光的很多习惯都是向身边人学习来。
从前是母亲，后来是太宰治。
进入港口黑手党以后，有尾崎红叶和她的副官七叶。
“后来红叶干部说这样不好，所以我就改了。”
她歪一下头，回看向身后的恋人，问道：“中也是怎么学会照顾自己的呢？”
中原中也动作一顿。
他安静一会，慢慢说道：“七岁的时候，我加入羊，当时的同伴们教会我很多事。”
从一个面包都不知道是何物，只会依靠本能战斗的小鬼。
慢慢成长为如今的中原中也。
过去的经历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羊啊……”
小光昂起头，好奇道：“我记得中也以前是羊的老大吧？你没想过把他们也带进港口黑手党吗？”
中原中也摇头。
她有点奇怪，道：“以前也不是没有一整个组织归附港口黑手党的情况，中也作为首领，你愿意来，他们也不来吗？”
“我们情况不一样。”
中原中也关掉吹风筒，以指为梳，顺一顺小光的长发。
二十岁的他，已经能以很平静的态度去提起那些事。
甚至能分出一点心思去看小光的梳妆台都有什么。
“这个是发油？”
他拿起一个小瓶子问道。
小光看一眼，点点头。
中原中也打开盖子，拢起她的长发，滴一点在发尾细细地揉搓，道：“他们对港口黑手党的排斥很深，不会想加入的。”
不管是过去，亦或现在。
白濑都没有动过的念头。
其他人也不会有。
“哦，我想起了。”
小光卷一卷中原中也抹过发油的发尾，若有所思道：“中也当初是被兄长大人诱劝加入的。”
他动作一顿，重点强调道：“我是自愿加入的！”
小光疑惑地看他一眼。
中原中也低哼一声，给她梳梳头发，道：“虽说当初加入组织的方式与其他人不太一样，但现在的我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港口黑手党的一员了。”
他的家人都在这里。
所以中原中也属于这里。
“中也是不是还忘记了一点？”
他一愣。
乌亮的长发从指间溜走。
她笑盈盈地起身，抬手圈住他的脖颈，俯到他耳畔，轻声说道：“你还是我的人。”
中原中也耳廓瞬间赤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