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陷入死寂。
棠宁愣愣地,发了半天呆,慢吞吞地喊出一句:“爸爸……”
蒋林野张张嘴,一时语塞,下意识也跟着她叫:“爸爸……”
老棠总面无表情:“不要叫我爸爸。”
嘤嘤怪跑过来在他脚边蹭啊蹭,他躬身抱起猫,微顿,对着蒋林野强调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婿。”
蒋总有苦说不出:“我可以解释……”
他话没说完,老棠总已经抱着嘤嘤叫的小猫咪,头也不回地进屋去了。
棠宁沉默半秒,转过来,认真地指出:“看来我爸爸不想听你解释。”
蒋林野:“……”
他张张嘴,正想说话,棠宁又有点期待,有点小兴奋地补充一句:“怎么办怎么办,你完蛋了。”
蒋林野:“……”
老棠总是下午过来的。
蒋林野进屋换掉衣服,将各种食材一一归位,拖着大尾巴闪身就进了厨房。
棠宁拉着爸爸在沙发上坐下,帮他烧了水倒了茶,才小声问:“爸爸怎么突然到北城来了?”
老棠总正襟危坐,看看在厨房里做饭不敢出来的蒋林野,再看看乖巧脸的女儿,心中火气消去一半,低哼解释:“一个老同学,约我来北城聚一聚。”
棠宁两手亲切地挽着他,努力转移话题:“那爸爸在这儿待多久?要在北城过年吧?太好了,我们今天还在讨论说过年要回去看爸爸呢,爸爸就过来了……”
“过年的事先缓缓,你先跟我说说你的事。”然而爸爸完全不吃她这一套,逻辑非常清晰,“你离婚多久了,为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要不是来北城一趟,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退二线之后,老棠总两耳不闻窗外事,过的是神仙生活。同样没想到,身边所有人会全部联合起来瞒着他,不让他知道棠宁离婚和热搜的消息。
瞒了那么久还是没瞒住,不管这次爸爸是从谁那儿知道的消息,棠宁都觉得,这是蒋林野的锅。
她摸摸鼻子,心虚地撒谎:“也没多久……您看到的消息是什么时候发的?就那会儿。”
“我是先知道了那个姓徐的十八线小明星的事,才知道了你的事。”爸爸一句话戳穿她,“如果没记错,她那综艺爆出来那会儿,你俩都离婚挺久了吧?你确定,是爆出来的时候才离?”
棠宁挠挠头,尬笑:“看来什么都瞒不过爸爸……”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过不下去了可以,但是必须让爸爸知道?”小猫咪在旁边嘤嘤地小声叫,他叹口气,一手撸猫,一手撸女儿,“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爸爸,如果不是我自己发现了,你还打算瞒我多久呢?”
“我这不是……”棠宁小声,“怕你担心我。”
“你过得不好还不让我知道,我才更会担心你。”
棠宁狡辩:“我没有过得不好啊。”
“过得好你为什么还要离婚?”
“……”
棠宁无话可说。
仔细想想,爸爸的逻辑,好像……无懈可击?
“而且。”老棠总很快发现更重要的问题,“你俩离婚了,为什么现在还住在一起?”
“没住一起。”棠宁指天发誓,“这房子您给的,是我的,跟他没关系。”
“喔,那我知道了。”老棠总云淡风轻,懂了,“就是离了婚他还骚扰你嘛。”
棠宁:“……”
蒋林野给厨房留了条缝,一边做饭,一边偷听客厅里的谈话内容。
听到这条,他觉得棠宁应该是撑不下去了,只好拉开门,坦白:“对不起,是我离婚之后还在纠缠她,跟她没关系。”
微顿,像是觉得这样说不太礼貌,他又低声叫了一句:“爸爸。”
老棠总:“不要叫我爸爸!”
蹲在他怀里,狐假虎威有恃无恐的嘤嘤怪:“嘤嘤嘤!”
蒋林野:“……”
你嘤个屁啊。
老棠总现在看到他就来气,深吸一口气,问:“婚都离了,你还在这儿纠缠她做什么?”
蒋·被休掉的女婿·林野,低眉顺眼地道:“宁宁手臂受伤了,我来照顾她。”
说到手臂受伤,老父亲的怒气火上浇油:“你也好意思说?她怎么又出车祸了?当时你也在临市,为什么你没事?”
蒋林野实在无法辩解:“因为我……提前走了,不在那辆车上。”
老棠总气喘得不太顺,听他说完这句,呼吸更加急促。
棠宁不懂蒋林野这家伙怎么这么诚实啊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说,她被吓了一跳,赶紧转过去给父亲大人拍背:“爸……爸你冷静点,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蒋林野站在一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凑上去帮忙,又怕老父亲气急攻心。
他默不作声地等着,许久,老棠总终于艰难地顺下这口气。
“我要带宁宁回去。”知道这俩小孩偷摸离婚的事情之后,他开始是感到不解和心疼,后来找人查了查棠宁这些年的生活,最后一点困惑也消弭了。
只剩下心疼。
他抬头看蒋林野,目光中写满不信任与不喜欢:“你答应过要好好照顾她,可你没有做到。我带宁宁走了,公司也会另外找人来管理。”
换人又有什么用?蒋林野特别想说,现在公司里,有实权的是我不是你啊——
话出口的前一秒,心里的小人死死拦住他。在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下,话到嘴边,变成一句:“可是宁宁的公司也在北城,她未必想走。”
话茬烫手山芋似的又抛了回来,见爸爸转过来看她,棠宁骑虎难下:“是这样没错……”
“那爸爸来北方陪你住。”停顿一下,他看着女儿的断臂,意有所指地强调,“我可以照顾你,不需要外人。”
不需要。
外人。
蒋林野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两箭,他怎么就成外人了。
家里空间够大,别说住一个人,住一群人都没事。
可棠宁还是觉得别扭,具体哪儿不对劲,又不太能说上来:“住下来是没问题,但……但是爸爸,我觉得离婚的事情,您可能也有点误会……”
老棠总一听这话,云淡风轻地放下猫,正色道:“婚后关系不好,是不是真的?关系不好还装给我看,是不是真的?”
“……是。”
“离婚之后不告诉我,让我身边所有人瞒着我,是不是真的?”
“……是。”
“还有。”突然想到什么,老棠总眼睛微微眯起来,“刚刚你们俩在门口说什么?先上床再结婚?”
“啊!爸爸!”棠宁赶紧,“我突然想起刚刚还熬了汤,我们赶紧去吃饭吧,再不吃晚饭,天都要亮了。”
老棠总:“……”
这顿饭吃得格外沉默。
蒋林野前半辈子没这么憋屈过,想想自己前几年在棠宁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就、就更觉得,现在可真是卑微。
早知道老棠总会突然出现,今晚就不在家吃,干脆跟棠宁在外面吃了……
蒋林野一边默不作声地在心里逼逼,一边动作轻缓地帮她剥螃蟹——
螃蟹是清蒸,买回来的当然不止打架的那两只,晚餐两人份,他买了一小筐。然而眼下岳父也在,为了表现诚意,他不得不把他的也一并剥掉。
棠爸爸全程低头吃饭,看也没看他一眼。
整顿晚饭吃得宛如寂静岭,蒋林野闷头剥,棠宁闷头吃。
吃到第三只,她恨不得躲在桌子底下给他发短信,拼命眼神暗示:不要剥了,你好好吃饭。
蒋林野挤眉弄眼地暗示回来:螃蟹是给你买的,讨厌剥壳的话我来替你弄。再吃一点,嗯?
棠宁皱眉:这什么场合啊,你正常点行不行?
蒋林野眨眨眼,还想跟对方意念交流,对面的老棠总突然低低地清清嗓子:“宁宁。”
“嗯?爸爸我在。”棠宁立刻凑过去。
“再帮爸爸拿个小一点的碗好不好?”砂锅保温太好了,这锅汤直到现在也下不了口,偏偏他又不知道这房子的厨具都放在哪。
棠宁微怔,旋即感到抱歉:“对不起,是我没想到……我这就去。”
同一时间,蒋林野将刚刚盛满骨头汤的小汤碗放在棠宁面前,也站起身:“我去吧。”
两个人坐在一侧,棠宁起身的瞬间,眼见他的衬衣扣子勾住桌布,带得小汤碗朝旁一歪,她赶紧拽住他:“喂你小心点,别……”
“别弄泼了”还没说出口,那碗汤就淅淅沥沥,一滴不剩地,扣在了蒋林野身上。
棠宁:“……”
“啧……”冒热气的汤汁瞬间顺着衬衣下摆一路流窜到腿上,蒋林野下意识捏住被弄湿的地方,往外拽拽,让它离开皮肤。
棠宁怕他被烫到:“你赶紧去换衣服。”
蒋林野身形微顿,瞬间化身二十四孝:“不,我们还是先去给爸爸拿碗。”
棠宁:“……”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她挪开椅子,拽着蒋林野径直进卫生间。
橙色的灯光带暖意,扣上盥洗室的门,空间内终于又只剩两个人。
蒋林野一肚子话憋了一整晚,眼下终于可以开始逼逼:“爸爸怎么会突然出现?我们怎么办?他都知道了点儿什么?我先坦白,当初我俩协议结婚的事他肯定不知道,我没跟他说……欸欸,你摸我哪。”
他低下头,看到棠宁正飞快地解他的衬衣扣子。
这只矮个子狐狸现在很认真,一本正经地微微垫着脚,从他喉结处第一颗扣子开始顺着往下解,很快就撸掉最后一颗。
然后她果断地下命令:“脱。”
蒋林野微怔:“你爸爸还在外面……”
棠宁皱眉,伸手往下:“算了,把裤子也脱掉。”
蒋林野:“?”
幸福来得猝不及防,他体会到一丝不真实的眩晕感,箭在弦上,还是低声提醒她:“我没买套。”
这回倒是棠宁顿住:“啊?”
“你忘了吗?”蒋林野声音低低的,嗓音微哑,在她耳边,蛊惑一般的,“今晚逛超市,你把我拿的那一盒放回去了。”
停顿一下,他一手落到她肩上,暧昧地提醒:“但如果你想,我也不是……”
话没说完。
棠宁终于反应过来,面无表情地甩开他的手,拉开盥洗室的门,抱住大尾巴转身就跑了。
头也没有回。
蒋·委屈巴巴·林野:“……?”
她从厨房经过,帮爸爸拿了一个小汤碗。
回到饭桌上,老棠总好奇:“这么快就换好衣服了?”
棠宁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气:“烫死他算了,我说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蒋总: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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