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调戏的闻牧远努力缓过神来,一板一眼的回答:“将军要注意休息,如果北境人手不足,我随时待命。”
云泆的病情只是暂时好转,远没到康复的程度,闻牧远在这期间显然要一直待在北境。
他心里没有丝毫不悦,云泆需要他对他而言就是最高级别的奖励。
云泆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破了功,说:“闻上校别紧张,现在的事情我还应付得过来。”
“之前我虽然在昏迷之中,但是我能感觉到你的存在。这次我遇袭给你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接下来还要请你多关照。”
云泆的语气客气但不疏离,他熟练地招呼秦羽坐下,同时催促闻牧远快去休息。
闻牧远闻言听话地准备离开,走之前又偷偷瞄了一眼云泆的脸。
这一瞥又对上了那双温和的眼睛,他忍住心中不舍,不再多看,向外走去。
可以逗弄的小蛇走后云泆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他问秦羽:“遇袭的事调查清楚了吗?”
秦羽面色难看地摇摇头,他道:“前去援救的人把伤员送到安全的地方之后仔细探查过,什么都没有发现。”
云泆闻言陷入沉默,下一秒,秦羽从白大褂的口袋中掏出一个塑料袋。
“但是有别的发现,”秦羽严肃道,“这个东西是我在处理你腺体伤口的时候取出来的。”
云泆抬手接过那个袋子,那里面装着一个蓝色的片状物,他仔细观察后觉得像是某种动物的鳞片,但又分不出具体的物种。
既不像鱼类也不像蛇类。
云泆问:“化验做过了吗,这是什么东西。”
秦羽答:“做了,但是结果……让人有些意外。”
在云泆的注视下,秦羽迟疑开口道:“这个东西的基因和现在世界上发现的所有物种都匹配不上。”
秦羽说完,感觉四周的空气都冷了几分,云泆低头思索,良久才开口:“你的意思是,‘陨落者’?”
秦羽先是点了点头,旋即又摇头否认,说:“是有些类似于我和闻上校的情况,但是当年那批被救出来的人后来都进行了登记,而且每一个将军你都是认识的。这个鳞片不属于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陨落者”,多年前被揭露的“造神计划”的产物。
那场秘密实验中源于人类在战争中的野心。
他们将孩童尚未发育完全的腺体与动物基因进行了结合,企图创造出战争武器。
这些孩子大多数来自联盟边远地区看管不严的孤儿院,本就没有亲属的他们,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闻牧远和秦羽都是当年被救出的试验品,而云泆则参与了毁灭实验基地和安置那群孩子的全过程。
也许是因为发现的时间并不算太晚,当时被卷入这场实验的孩子并不多,只有十几个。
只可惜基因融合在这些孩子身上已经完成,无法逆转。
他们的基因序列因为和动物的结合而发生剧变,不再与人类重合。
这样的变化使他们拥有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能力,甚至可以在人兽间自由变换,这群人在最开始被称为“陨落者”。
只是后来他们在首都的安排下获得了合法的身份,且大多数都加入了联盟军,立下赫赫战功,也就没有人再拿那个称呼去说事了。
云泆至今记得他亲手处决了参与这场实验的联盟高官,粉碎了那些罪恶的资料。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还有漏网之鱼的存在。
云泆将那个袋子递还到秦羽手中,说:“我没有怀疑你们,只是这枚鳞片牵涉的事太多了,你暂时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秦羽了然,他将袋子妥善放好后道:“还有一件事我有些疑虑。”
“防护颈环背面的金属都是特制的,再强力的冲击都不至于让腺体附近那块的材料变成碎片。所以我怀疑有人动了手脚,只要颈环被彻底破坏,那我们想要查证也无从下手。”
云泆一直静静地听他说,脸上没有露出什么讶异的神色,秦羽看他这副模样反倒吃了一惊。
他震惊地说:“您早就知道了?”
云泆垂眼淡淡道:“受伤那一刻我就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准确的地点和时间,毫不犹豫的下手,要是没有联盟内部的参与,一切不会这么顺利。”
“那您准备怎么应对,这次暗杀不成他们一定会再下手的。”秦羽有些焦急。
云泆闻言笑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大家的目光都在我这,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难得有这闲工夫,让我好好休养一下吧,不知道多久没休息了,这几天看堆积的公文都把我累得够呛。”云泆抱怨着,完全不像是紧张的样子。
秦羽知道将军向来自有分寸,不再多言,只是简述了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云泆喉咙有些干,拿过床头的水杯,一边喝一边听。
前面听到和之前差不多的治疗方式还面色如常,结果秦羽下句话一个“临时标记”让云泆一口水呛在了喉里,不上不下,他弯腰猛烈地咳嗽起来。
“你说什么?临时标记?”云泆呛得脸都红了一截。
秦羽见他这个反应早有准备,从身后掏出一份数据单放到床上,然后就此展开说明:“之前的治疗是针对腺体外围的,您内部的神经还是非常虚弱,虽然您现在信息素的水平仍然显示在s级,但实际上能释放出的威能顶多到b级。”
“信息素等级对人的影响有多重要不用我多说了吧。所以您就让闻上校咬一口,让他的信息素进入到腺体中给您疗伤,这样腺体才好的了。”秦羽苦口婆心语重心长。
“可是……他,闻上校自己愿意吗。”云泆面露为难。
秦羽将放在床上的资料中下面的那份拿了上来,指着上面清晰可见的“闻牧远”三个字说:“怎么不愿意,这不是他的同意签名吗。再说闻上校也算一表人才,信息素又那么强悍,给他咬一口也不亏。”
云泆看着秦羽越发兜不住那层正经的外壳,他眼角抽了抽,无奈扶额。
云泆也不是什么会因为这种事不好意思的人,只是当年那群被救出的孩子里,他和闻牧远的接触最多。
虽然不能说这孩子是他养大的,但自己也算他半个长辈,让他给自己做一个临时标记,总觉得哪里别扭。
就好像学生突然咬了老师一口,这很奇怪。
秦羽见他不再反驳,像一只得胜的公鸡一样快速收好了床上的资料,面色变回平时看诊治病时的冷静,在云泆改变主意之前转快步出了病房。
云泆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脑中纷乱非常。他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多年征战的经验使他意识到这次的暗杀绝不简单,此时浮出水面的不过是冰山一角,不知还有多少阴谋潜藏在水底。
云泆想要抽丝剥茧地想下去,腺体的隐痛却使他昏昏欲睡,现在没人再来打扰,他调整姿势躺了下去。
侧头时,云泆突然发现枕边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他伸手拿起来,发现是一片黑色的蛇鳞。
蛇鳞的形状规整,边缘柔和,应该是从闻牧远身上不小心掉下来的。
云泆凑近细看还闻到了雪柏若隐若现的味道,这叫人更困倦了。
坠入梦境的边缘,云泆突然回想起十多年前的闻牧远,那时的他明明还是一条细长的小蛇,只会跟在他身后慢吞吞地游,一转眼竟然变化这么大了。
蛇大也要十八变吗,云泆还没想明白,就伴着雪柏沉沉睡去。
这晚他难得一夜好眠。
接下来一周云泆和之前一样,在病房里养病的同时处理一些军务。
陆兆兴等人都来慰问过他,见他还处在恢复期也就没有多叨扰。
只是云泆心细,发现最近送来的文件中与边境夜查有关的文书少了一些,士兵再来的时候他顺带问了一嘴。
那士兵站得笔直,一丝不苟地答道:“报告将军,之前的夜查小组组长受了伤,向上级批了假,正在医院休养。”
“最近的夜查任务都由闻上校完成,之前堆积的任务上校也都做完了。”
云泆听得一愣,问:“是南境来的闻上校?”
士兵回答说是。
云泆挥挥手让他回去,心里觉得好笑,闻牧远还是跟以前一样,一刻闲不下来。
不然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也不会这么快就坐到了上校的位置上。
不出云泆所料,等到戒断结束的那天早上,闻牧远准时出现在了他的病房里。
此时的闻上校看起来有些局促,走进来时顺拐了也没发觉,云泆看他这不好意思的样子不免起了逗弄的心思,他说:“上校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吗?”
闻牧远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认真答道:“知道,临时标记。”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淡定,但云泆清楚地捕捉到了那对有点泛红的耳朵,于是继续问:“你知道要怎么做吗?你做过吗?”
军队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没有伴侣的,不论是alpha还是omega都习惯了用抑制剂度过特殊时期。
云泆自年少时就入伍参军,感情史一片空白,别说临时标记了,哪怕是和alpha信息素交融这也第一次。
闻牧远一看就不是个有经验的人,他诚实坦言:“没有过,但是步骤我知道。”
闻牧远在云泆面前很是温顺,以至于云泆感觉不到一点猛兽的攻击性,只觉得闻上校是个很容易害羞的人。
云泆的坏心眼只有一点,末了又不再同他玩笑,而是起身抬手拆下了包裹在后颈的纱布。
那截白皙的脖颈随着他的动作露出,在那之上是很明显的伤痕。
它生长在那里与周围的皮肤格格不入,就像一副艺术品被暴行破坏了一样让人心生愤慨。
闻牧远看着腺体的位置,不确定地问:“临时标记的话,咬在那里您会痛吗。”
云泆不以为意地笑着,他说:“不会,你过来吧。”随后侧过身将头低了下去。
完整的后颈与肩背毫无防备地袒露于闻牧远面前,他压下心头快要撞晕了的小鹿,放轻动作凑到床边,想要伸手又不知道该放在哪。
云泆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的困扰,说:“不要担心,这样要是不方便的话你可以抱着我。”
闻牧远很低地“嗯”了声,小心翼翼地揽住了云泆的肩,随后又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下来。
云泆正纳闷,就感受到有什么温热的气息在缓缓靠近后颈敏感的皮肤。
下一秒,闻牧远低头对着腺体咬了下去。
犬齿避开伤口,挑了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入皮肤,大量信息素在一瞬间突破那层薄薄的阻隔注入云泆的腺体中,前所未有的酸疼占据他的意识。
这是一种极其陌生的体验,对二人来说都是。
云泆原本有些紧绷的身体蓦然一松,他尚未察觉到什么就落入了一个等待已久的怀抱。
霎那间,青藤和雪柏相融,成了完整的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