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乱步那里得到一个保证之后,中原中也悬着的心可算放下了一点。
毕竟,暗杀这种事情,他可超熟悉的。
问就是在横滨度过的童年和优秀的家庭教育带给他的自信……
普通的小孩十岁在跟作业搏斗,中原中也不满十岁就在跟横滨著名杀手冷血斗智斗勇,另外还要保护整个羊组织,后来又有魏尔伦的谆谆教导,可谓理论实践两手抓,对暗杀的理解超越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杀手——
剩下那百分之一主要是他亲哥。
只要应对偶尔的暗杀而已,不用再去思考什么黑蜥蜴、什么巴诺拉马岛,中原中也感觉自己危在旦夕的脑细胞们总算及时得到了抢救。
他朝后仰倒在床上,身体摊开成“大”字,盯着天花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樋口一叶的那个房间是不能住了,中原中也干脆又让她搬回来跟自己一起住,能阻断暗杀者的心思更好——让小女生们去当诱饵这种事,哪怕当事人愿意,他还是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中原中也的放松也很大程度上安慰了樋口一叶。她努力地去遗忘这一晚的血腥带来的阴影,去想一些开心的事情:“一个月之后就可以回日本,跟小绿团聚了!”这么一想,在异国他乡的生活都有盼头了呢!
“是这样的,”中原中也翻了个身,坐直起来,“——樋口,明天出门玩吧!真正意义的那种!”
樋口一叶眨了眨眼:“诶?”
“去那种游乐园玩,”中原中也说,“我们一起去!”
游乐园一个人逛是没什么意思的,一个人只能默默坐咖啡厅或者俱乐部,但有人陪着就会乐趣超级加倍。
中原中也还记得自己在横滨第一次逛游乐园的时候,走在哥哥们中间,手里端着小吃,眼睛里看到的一切都新奇又漂亮。
他现在长大了,也想做像哥哥们当初那样的事,给需要他保护的小孩子带来快乐。
樋口一叶的迟疑并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她和中原中也就一起坐在电脑前面,查找着洛杉矶的热门旅游景点。
少年少女清脆的声音叽叽喳喳地通过无线电传到兰波的耳麦里。
兰波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后知后觉地发现,中原中也和樋口一叶之间毫无暧昧可言,完全就是两个小孩子交朋友——中原中也出于武力值和年龄的考虑,还多少把自己放在类似“哥哥”的位置上。
兰波:“……”
弟弟是不是真的太晚熟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门口传来吱呀的声响。
魏尔伦走进房间,把外套脱了挂在架子上,然后走到兰波身旁。
兰波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抬头看他:“怎么不先去清洗?”
“不想。”魏尔伦说。
兰波裹了裹被子,朝床里又挪了挪,神情冷淡:“那就别靠近我。”
魏尔伦低头看着他的动作:“为什么?”
兰波摘下一边的耳麦,扯出笑容:“因为我也不想。”
被他用自己的原话奉还的魏尔伦脸上的微笑反而比兰波更真切:“亲友……你这样回应,我很高兴。”
不再是虚情假意到不像正常人,而是能袒露本性中阴郁的那一面,兰波此时的冷言冷语比他从前那些刻意的撩拨更让魏尔伦心生温暖。
兰波:“……”
他硬扯的笑容又落了回去,冷着脸戴好耳麦,给魏尔伦硬邦邦地抛出一道命令:“去洗澡。”
魏尔伦挑了挑眉,没再忤逆。
洗完澡后,他穿着浴袍出来,直接坐到床边。
他们现在住的这家酒店并不是什么庄园,提供的洗漱用品也一般般,香气有些刺鼻的劣质。
兰波的眉心皱了皱,但没再说什么,任由魏尔伦靠过来,一起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情报。
盈盈的水汽跃出金色的发丝,亲昵地扑到兰波的皮肤上,带来濡湿的触感。
有点痒。
每个情报员和下线使用的密码都是独特的,魏尔伦其实并看不懂情报的具体含义,也无意去打探,他只是就着这个亲密的姿势询问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中也还会遇到危险吗?”
“说不定,我需要更具体的情报,勒鲁那边正在整理。”兰波盯着屏幕,“他现在发给我的只有fbi加密程度一般的情报,机密文件还在解码。”
“效率低下。”魏尔伦不留情面地点评,“真不知道他在洛杉矶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工作。”
“用娱乐记者的身份在好莱坞混得风生水起?”兰波说,“文化宣传领域,如果他确实能打入这一块,哪怕用的时间再长几年,其实也值得。”
“他还收养了一个孩子……”兰波敲了敲键盘,若有所思,“按照资料,是巴诺拉马岛上制造出的孤儿——就像今晚那个刺杀者一样。”
“巴诺拉马会进行洗脑。”魏尔伦问,“勒鲁现在还可信吗?”
“可信。”提及检验下线忠诚度这种专业领域,兰波终于露出了微笑,充满自信,“他的目的是降低fbi的警惕。另外,那个孩子也很聪慧,在文艺领域尤其有才能,巴诺拉马岛伤害了他的身体,但并没能对他洗脑成功。”
“勒鲁收养的孩子录入dgss的情报网了吗?”魏尔伦问。
“dgss的资料库里给他建档了,但没有正式录入。”兰波说,“目前的状态和中也差不多。”
“勒鲁移民的身份还是有些显眼,又只是记者,很难掌握好莱坞。”兰波笑了笑,“但等那个孩子长大之后,事情又会变得不太一样了。”
屏幕弹出一个新页面。
“解码完成了。”兰波提起精神,一目十行地打量了新情报,“黑蜥蜴和巴诺拉马岛都是四年前的事了?”
“……四年前,巴诺拉马岛的所有权被移交到guild,黑蜥蜴则由原巴诺拉马岛主人取代。”兰波皱眉,“完全不对等的交易,只有guild受益,很古怪。”
“剩下的资料都是法庭记录和相关人员名单。”兰波大致翻了翻,“但是guild相关的名字都被涂黑了……勒鲁能得到的情报只有这些,恐怕还要跟dgse联络合作。”
“那就不是一晚上能解决的问题了。”魏尔伦说。
兰波熟练地把合作申请提交给dgss上层:“反正中也一个月之内都不想回巴黎,我们不缺时间。”
“不缺时间……”魏尔伦轻笑,“那你愿意抽点时间和我聊聊吗,亲友?”
兰波顿了一下。
一看他的表情,魏尔伦就知道,兰波是又想逃避问题了——
自从上次在飞机上挑明之后,兰波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纠结状态,一改从前对魏尔伦的殷勤,也不演那种虚情假意的温柔甜蜜了,取而代之的是有意无意的疏远——尽管由于经年累月的同事和生活,兰波的疏远常常无效。
只要顶着“工作”的名义,无论是巴黎的纪德庭审还是如今洛杉矶的情况,兰波都能正常地和他交流,甚至默许了比较亲密的相处状态。
但只要说出了有关“爱情”的话题,兰波就变成了受惊的兔子,风平浪静的外表下,是恨不能遁地三尺的心。
可以说是懦弱到了极点。
但这懦弱并不让魏尔伦讨厌,因为无论多么习惯逃避问题,兰波都不会逃避他。
无论如何,无论魏尔伦走了多远、做了什么,兰波都永远会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这是魏尔伦胜券在握的源头。
“我……”兰波才开口就又收住,陷入了沉默。
魏尔伦就静静地等着他。
【没关系的,逃避也没有关系。】
【兽在狩猎时从不吝啬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