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第 221 章

    221

    天穹之下, 暮色苍茫,隐山峻岭,连绵不绝。

    苦瘠而又荒凉, 这是个杳无人烟的死寂世界。

    意识逐渐清醒过来的兰波,发现自己身处在这片完全陌生的土地。

    他记不起怎么来到这里的。虽然毫无印象, 但并没有感到踌躇彷徨。

    原地等了许久,四周没有任何动静, 十分奇怪。

    兰波感觉自己有点不太对劲,但一时之间他又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人类在迷惘时,灵魂三问不由浮上心头。

    ——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要去哪里?

    三个问题直叩兰波的心门, 他思绪万千,却什么也没有记起,大脑就像是回到了婴儿时期一样, 懵懂无知。

    一缕微弱的烟丝悄然缠绕在兰波的手腕上,一块贯穿伤疤引得他皱眉。伤口恢复很好, 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但——他是什么时候受了伤的。

    兰波抚摸着腕间的伤疤, 惆怅涌入心扉, 他下意识道:“保尔,你在哪?”

    喊出那个名字之后, 兰波愣住了,那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还是个十分温暖漂亮的人。

    迟滞的记忆缓缓浮现眼前,他目光深邃地扫过自己身上所有物品。

    熟悉的白色衬衣,黑色风衣,黑色长裤, 方头皮鞋……口袋空空如也。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温暖,但也不觉得冷, 是他感觉不到冷暖温度。

    兰波顿了顿,用力地掐了一下手掌心,月牙的红痕出现在皮肤上。

    他喃喃自语道:“不痛,这里……是梦吗?”

    “我在做梦……这个梦……怎么结束呢?”兰波扶额冥思。

    按理来说,自己的梦自己做主,当下似乎由不得他做主了,不寻常呢。

    “兰波,往前走,我等你很久了。”虚空中传来没有感情色彩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萦绕。

    莫名悸动的兰波不确信自己是做了个清醒梦,还是灵魂被什么妖魔鬼怪缠住了。

    但目前看来,梦的操控者另有企图。

    虽然心有疑窦,但兰波还是迈开脚步,往前走去。

    时间在这里没有概念,兰波无法感知自己花了多久的时间,只是当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时,他惊讶得瞳孔放大了些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和兰波面对面的,是另一个他。

    容貌、身高、体形、衣着、包括最初他听到的声音,全部像极了他。

    可惜这里没有一面镜子,否则兰波可以认为自己是在对镜自照。

    那人不苟言笑,冷淡开口:“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你比上次强了不少。”

    那双漠然无情的金绿色眼睛平视过去,疏离得可怕。

    闻言,兰波心神骤然紧绷,他沉声道:“彩画集,你是我的异能力。”

    联想上次不愉快的经历,他想问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但眼下情况不明朗,说不清楚会发生点什么。

    和兰波一模一样的男人颔首一笑,冷峻的外表多了些神秘的吸引力,“放心好了,你活着的时候,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你的意思是等我死后。”兰波不悦地凝视着他。

    【彩画集】点点头,礼貌地回答道:“你不是已经决定在死后用我读取你了吗,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兰波被他的话噎住,虽然他是这样想的,但不代表他欣然接受有人惦记自己的记忆和身体。

    “你活着已经拥有一切了,我有说过什么不对吗。”【彩画集】摆摆手,语气微妙起来,“死后总该给我一点自由吧,我亲爱的主人。”

    但凡【彩画集】换张脸,或者依旧保持他最初现身时无面的人身状态,兰波都不会这么膈应。

    【彩画集】看出主人心中恼闷,不打算刺激他了,情绪回归淡漠,语调平静道:“你不想说话,那就换我说。”

    他慢慢背过身,不再看兰波冷峻的眼神,“这次我和你说点别的,很重要的事情。”

    兰波一言不发,他还没有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听听【彩画集】的话也没什么。

    【彩画集】当然也清楚自家主人这多疑的性格,“关于果果,我希望你能适当地放手。”

    无声的寂静再次降临,气压越来越低。

    良久后,兰波收敛起所有阴沉的气势,沉重无比道:“为什么,连你也要这样说。”

    【彩画集】眨了眨眼,没有回头,笃定道:“不属于这里,早晚都要离开,何况他也想离开你了。”

    “你在说什么呢!”兰波不再安静平和,目光霎时间变得冷厉起来,“【彩画集】,你告诉我,他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彩画集】转过身,“我的主人啊,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帮你解决问题呢,我也不过是个异能力而已。”

    “正是因为你是异能力,所以你能看到我所看不到的东西,我可以把你变成【特异点】。”兰波加重语气道。

    他传达给【彩画集】的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情绪,充满毁灭意味,“别这样,那不是我们可以想象的,你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

    兰波走上前,揪住这家伙的领子,愤愤不平道:“你了解就告诉我。”

    “如果你想方设法见到我,就是为了让我在某个时候心安理得地放弃,那么我死后什么也不留给你。”他说到做到。

    【彩画集】当然看出来兰波的认真,他又能怎么办,不过是稍微感受到更多一点罢了。

    那是被另一个世界的阿尔蒂尔·兰波束缚过的灵魂。

    他叹气,“兰波,我给你的已经够多了,你要好好把握自己所拥有的东西,至于其他的,你不能太贪心了。”

    “太贪心了,会一无所有的。”【彩画集】如是道。

    兰波眉头越皱越紧,眉宇之间尽显凶狠之色,“废物。”

    【彩画集】闷闷不乐,“我会收回给你的能力。”

    兰波越发不客气,“你就是废物,你连取代我都做不到,被骂死活该的。”

    【彩画集】心里感到委屈,面上分毫不露,“你这是在骂你自己。”

    兰波冷笑,“废物。”

    【彩画集】忍了又忍,一把推开他,“好过分啊!我如果能打破规则,我才不会让你离开这里。”

    兰波后退两步,眯了眯眼,“你果然是想代替我回到现实世界。”

    【彩画集】不置可否道:“谁喜欢留在精神世界。”

    异能力和异能者之间从来都不平等。

    现实世界中,日出当头,并无异样。

    杜尔拉汗似乎察觉到什么异样,她看向兰波的帐篷,若有所思道:“新的灵魂会诞生吗?”

    黑马无视主人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它从头顶薅了一把叶子,索然无味地嚼食着。

    洛夫克拉夫特转个身,继续睡觉,天大地大没有睡觉大。

    风声渐渐止住,魏尔伦的眼皮颤动起来,浓密的睫毛扇动起来,落满光的蓝色眼瞳更加清透明亮。

    他身上的重量并没有消失,暖乎乎的像个小太阳一样。

    趴在青年身上的果果立刻察觉到背上的手指抽动了一下,肯定是醒了的。

    他拍了拍魏尔伦的小臂,轻声道:“醒了对吧,那我去找点吃的。”一边说着,一边减轻自身重量离开。

    魏尔伦揉了揉太阳穴,他感觉比之前好多了,就是肌肉酸痛而已。

    俊美青年坐了起来,抬手捂着嘴,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他侧目望着不远处翻动食物的小身影,虽然已经醒了,但精神还是犯懒的。

    果果捡了捡魏尔伦想吃的食物和饮料,往回走去,他把东西放在篮筐里,交代道 :“这附近应该有很多野果,我想去找一下,你先吃点东西,然后去帐篷里休息会,他们肯定没那么快睡醒。”

    魏尔伦揉了揉小孩柔软的发顶,温柔叮嘱道:“让杜尔拉汗陪你去,也不要走太远了,这里有我在呢。”

    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他也不想拘束着果果的自由。

    果果乖巧点头,他又拿了一篮筐食物,小跑到杜尔拉汗身边,“杜尔拉汗小姐,我能借你的马用一下吗?”

    杜尔拉汗大方道:“你要去采浆果吗?”

    果果笑了笑,眉眼弯弯,“是啊,我有点无聊。”

    黑马闻言把脑袋低了下来,它从篮筐里抽出一袋真空包装的牛肉干,黑溜溜的眼睛眨啊眨,似乎在说:“好啊,好啊,不过我得先收取报酬。”

    杜尔拉汗柔美的脸庞流露出几分羞涩的笑容,手已经拆开了塑料包装口,“那个,不好意思了,它知道哪里有成熟的浆果。”

    果果踮了踮脚,伸手去顺黑马的鬃毛,“吃了东西,就好好干活,帮我找点好的浆果丛。”

    黑马愉快地叫了一声,魏尔伦朝他们的方向投去温和的目光。

    黑马驮着果果往灌木林走去,有它在完全不用担心脚下的荆棘和头顶的障碍,一路轻车熟路地到了一片挂果的树莓面前。

    果果轻松跳下骏马,随手摘了颗红彤彤的树莓果,用篮子里的矿泉水冲洗了一下,放入嘴里抿碎汁水。

    很甜,还有股自然的香味,他身边的黑马已经迫不及待张开大嘴咬了下去。

    这一口不只是果子,还有树莓的枝叶,嚼吧嚼吧,黑马得意地扬起脑袋,身体绊出一条小径来,往树莓丛深处下嘴。

    果果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如精灵一样美丽动人。

    他可不能学那匹马那么豪放享用浆果,一点点摘,不多时篮子就半满了。

    黑色骏马从树丛里钻了出来,身上已经干净,一点果汁的痕迹都没有染上。

    它用嘴咬住篮子,半蹲下身体,暗示他上去。

    果果没有拒绝,他以前养过聪慧的骏马,略微能懂点类似小孩的心思。

    果不其然,黑马带着果果来到一片黑莓前,味道香甜可口,比超市里包装好的新鲜脆爽。

    果果摸了摸骏马的脑袋,“真厉害。”

    说真的,他开始怀疑这些都是它种出来的小零食了。

    黑马得意甩头,更加坚定了果果的想法。

    等果果回去时,兰波比他预想中的醒得更早,但他看起来却十分疲倦。

    兰波看到渐渐走来的恬静的身影,心才松了一口气。

    梦里,他被【彩画集】搞得很不愉快,一醒来,看不见果果,心也跟着不踏实了。

    杜尔拉汗拉着自己的黑马,径直往森林里走去,她说要愿赌服输,把答应好的那柄剑交给他们。

    新鲜的浆果还需要清洗一下,兰波和魏尔伦小声交流着,果果一过来,他们就说起了别的,两个人神神秘秘的。

    第222章 第 222 章

    222

    果果端着一碗洗干净的浆果走进帐篷里, 他主动凑到兰波和魏尔伦中间,一言不发。

    精致小脸挂着美丽可爱的微笑,小手从碗里取了一小把红树莓, 依次塞到两个大人嘴边。

    一双沁了水的蓝眼睛笑盈盈地凝看着他们,完全不容两人推辞。

    至于兰波和魏尔伦, 别说拒绝果果亲手投喂的浆果,就是与他对视一眼, 也觉得有些心虚。

    虽然果果是什么抱怨话都没有说一句,但小孩子式不满的行为举止显然是反常的。

    他本来就介怀着兰波把自己累晕了,当然不排除其他因素, 比如两个人又有秘密不告诉他。

    一股凉爽的风透过掀起的门帘,在心思各异的三人之间徘徊,香甜浓郁的果香混合着不明说的担忧情绪揉碎进了心窝里。

    藏在齿舌里的浆果汁水饱满, 稍微一用力就迸发出清新芬芳,甜蜜裹挟住味蕾神经, 大脑皮层疲倦的细胞得到一丝安慰。

    兰波和魏尔伦对视一眼, 默契地配合着对方的眼神, 他们不会轻易在他面前提那些烦心的话题。

    兰波一脸倦容,抬手将小孩发丝里藏着的一片黄叶拿下来, “一进来了就往我嘴里放浆果,都不让我说话。”

    他朗声道:“说吧!是在谁那里受委屈了, 我帮你好好教训他。”

    果果没有应声回答,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甜美,自顾自地吃着树莓。

    不说话就是不高兴,兰波暗叹一声, 本就苍白乏力的面孔此刻异常忧郁。

    在小孩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目光瞥向了身边的亲友, 眼神求助着第三人。

    魏尔伦歪了一下头,无奈地笑了笑,这个时候还是别惹小家伙生闷气的好。

    何况,他也不高兴着呢。

    兰波微微摇头,无声道:‘保尔,帮我。’

    ‘自求多福。’魏尔伦也无声回他一句,眼里满是笑意。

    兰波飞快眨了下眼睛,‘拜托了。’

    果果高扬起脸,漂亮的眼瞳一转一转地扫过偷偷摸摸地打商量的两人,鼓起腮帮子,“你们两个不要在我头顶讲悄悄话了。”

    可恶的身高差,等他长大了,他要摁住这两个人的肩膀。

    被小孩发现了的二人立刻收敛起逃避现实的态度,假装无事发生。

    魏尔伦上手拿走了果果手里的玻璃碗,兰波侧身伸出长臂,穿过果果的肋下将他抱到怀里。

    又被人抱住的果果眉头压低,腮帮子消失,声音闷闷地嘟囔着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动不动就抱我。”

    和一个小猫似的人说这话并没有太多可信度,魏尔伦嘴角勾起一抹优雅的笑容,他可不能太拆穿了某个小家伙的形象。

    抱着果果的兰波忽略了他的小意见,耷拉着脑袋,贴着柔软的脸颊,又被一只小手用力地推开。

    他笑容不减,眼眸深邃,压低了声音,愧疚道:“是我不对,我下次不会随便晕倒了。”

    魏尔伦一本正经地附和道:“的确是兰波不对,王尔德都没有晕,他这个超越者却先晕了,果然还是太逞强了。”

    “咳!”兰波拉长语调,摆出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保尔~”

    一时疏忽,被自己亲友当面背刺了,目光顿时变得哀怨,直勾勾地瞄着神色畅快起来的俊美青年。

    魏尔伦视若无睹,他不吃苦肉计,倒是这浆果更合他口味。

    “魏尔伦说得没错,就这点,你没什么好狡辩的。”像个大娃娃似的果果猛地一下,用后脑勺去撞身后成人的锁骨,强行打断兰波说话。

    被撞的人闻言不好意思再唉声叹气,眼见魏尔伦笑容加深,眸光流转似海中漩涡,心感不妙。

    兰波立刻解释道:“虽然我贸然使用异能力耗尽了精神力,但身体并无异常反应,只是劳累过度。”

    “可醒了之后,我确定自己对亚空间的掌控程度更加清晰了。”他掌心凝结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红色方晶,并且不断扩大。

    “我现在能在亚空间里置换空间位置,用脱力换突破,很值得!”随着青年话音落下,空无一物的掌心凭空浮现一颗树莓。

    一大一小见识过兰波转移走无头骑士,对此并没有太大震惊。

    魏尔伦看了眼手中的玻璃碗,淡淡回忆道:“那晚,果果就是这么被彩画集掳走的。”

    兰波把凭空拿到手的树莓递还他,“以后不会了。”

    他笑着看魏尔伦吃掉了浆果,又玩魔术一样给变了更多浆果出来,交给怀里安静的孩子。

    果果抿了抿唇,“那就是个意外,它能突破【龙彦之间】的影响,我们还要感谢他。”不然,兰波就死了。

    对于那个只出现一晚的【彩画集】,他实在印象深刻,强大、孤寂、纯真……仁慈,是的,他觉得它是仁慈的。

    【彩画集】渴望人世繁华的生活,这没有错误,只是它注定无法脱离人类的控制,命中注定。

    从魏尔伦的角度自然可以看见果果的失落感,“果果,你在想什么?”

    兰波摸了摸孩子的发顶,“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们,别堵在心里让自己难受了。”

    心中警铃响起,他对【彩画集】的话还是在意的。

    魏尔伦蹙眉,声音放轻了很多,神色紧张地看着他,温柔体贴道:“果果,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他放下了手里的玻璃碗,握住那一双白嫩纤细的小手,“别隐瞒我们,好吗?”

    犹豫片刻后,果果抬起眸子,神色冷静从容,“丘比是不是单独找过你们,它说了什么,告诉我。”

    他早晚都要问,那么不如在他们疲惫、不设防备的时候探一探口风。

    兰波心神一颤,面上不动声色承认下来,“是,它的确找过我们——”

    “不过!它想带你走,我们不同意。”为了确定【彩画集】的猜测,他故意混淆视听,模糊了内容,“你会离开我们吗?为了那些未知的未来而擅自离开我们吗?”

    一字一句含着不轻易示人的脆弱,这番话先一步扎进魏尔伦的心脏。

    他可以容许其他人走进他们的世界,但他绝不允许心爱的家人轻易离开,“我不许你离开。”

    就算是放手,也该是他死了。

    金发青年微微垂头,鬓边垂落的长发虚掩着冷傲又充满魅力的面容,连同那黑暗浸泡的思绪沉淀到心底最深处。

    果果凝眉,平静反问道:“它真的那么说了吗?只说了要带我走吗?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

    他的目光聚焦在默不作声的俊美青年身上,心里可以确定不止兰波说得那么简单,但再多估计也问不出来了。

    要不是被兰波揽着,果果绝对要回头和他当面交流。

    兰波将悲伤隐忍在低沉的声音里,“它说我们会连累你,会毁了你的未来,我们都是你的拖累,它还说……只有它才能和你一起度过余生。”

    魏尔伦紧握着果果的手,他的唇渐渐失去血色,看得人十分心疼。

    别说他用的手段就是怀柔政策,只要能确定自己想要的,这张脸他可以用得更狠,反正他自己不在乎什么风评好不好。

    果果看着他就不忍多说什么,只觉得心里毛毛软软的,柔声细语安抚道:“别听丘比胡说八道,我们的未来光明灿烂,谁也毁不了。”

    魏尔伦眼睫轻颤,缓缓抬起黯淡沉郁的眸子,“你想回原来的世界吗?”

    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仍是会觉得自己不能接受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果果哑口无言,他并不是喜欢那个世界,这点用性命来证明都可以。

    他想回去就是要去找一个人的麻烦,可能压根就回不去,也可能回去也没用,但说出来绝对是对他们的伤害。

    在兰波和魏尔伦看来,没有回答已经是答案了,他们经历过那种无可辩驳的痛苦,这就是前兆。

    ——山崩地裂的过程无法避免发生碰撞。

    兰波把头埋进小孩的颈窝,语气幽深道:“真冷啊,明明还是夏天,我却已经感受到了寒冬来临时的温度。”

    果果能感觉到箍住自己腰的双臂在颤抖,不!准确来说,是兰波整个人都在发抖。

    而魏尔伦也没好到哪去,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越来越重,眼神中流淌着黑色的忧郁之色。

    夹在这俩心态不正常的人中间,果果还有空想自己要是狠狠地揪一把他们的头发,是不是就能把温馨的气氛拉回来。

    当然,果果也不会那么做,他连自己的手都抽不出来。

    他抬眸,憋着气,笑着说道:“你们两个真的好麻烦啊,但不要在我面前玩黑化,因为我真的会分分钟就想把你们两个的脑袋摁进土里面的。”

    金发碧眼的小孩一脸真挚的表情,诚实又温柔地告诉他们,“要不要试试看,我们的异能力谁更强一点,我可不介意两个一起打。”

    ——威胁啊!

    是的,想用武力解决问题,前提是他们能按住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形怪物。

    魏尔伦和兰波可不认为果果会开玩笑,这小家伙疯起来也是平静美好的,但他对自己下手可狠了。

    别说,口头上要打他们一顿,就是真的打他们一顿,他也敢做。

    虽然这个距离用药就能放到果果,但事后绝对会被记仇的,兰波可尝过魏尔伦闹造反的滋味,他要是想体会一下另一个世界的阿尔蒂尔的感受,可以大胆尝试作死。

    两个大人苦涩又心酸地体会到了另一个世界阿尔蒂尔·兰波的为难之处,压根没法用手段和情感控制住果果。

    兰波示弱道:“果果,我们难道不比那些已经失去的东西更重要吗?”

    魏尔伦收敛了锋芒,他握着果果的手摸向自己的脸,怅然若失道:“难道另一个世界的阿尔蒂尔·兰波比我们还重要吗?”

    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呢?

    果果疑惑了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他们之间巨大的信息差。

    当初兰波猜测的是什么来着,他是黑之十二号,他是魏尔伦的同位体,然后呢!另一个世界存在着另一个兰波,所以他们认为他是回去找弟弟和搭档吗?

    首先,自己不认识什么搭档,其次,自己也不是找弟弟,最后他没有留恋的东西。

    果果深感不对劲,又想起他们还认为丘比在时间上撒谎了来着,以至于到现在他们都认为黑之十二号,牧神这些都是一个谎言。

    所以,他们真的走了好大一个弯路,但结果又恰好正中目标位置。

    果果欲言又止,“我不是找阿尔蒂尔·兰波,我找到是……保尔·魏尔伦,也不对,我要找的也不是他。”

    兰波和魏尔伦露出果不其然的眼神,一脸“你接着编,我们不信你”的表情,似乎早就认定了果果不会死心。

    果果垂头丧气道:“好吧!我在找一个幽灵,也可能是复活的鬼。”

    他语气有点不耐烦:“但谁知道我怎么回去呢,可能我这辈子都得待在这里了。”

    说实话,兰波和魏尔伦有点被气到了。

    一个死人,死了就死了,反正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必还要打搅他们的生活。

    “你敢抛下我们一个人玩消失,我绝不放过任何找到你的办法。”魏尔伦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发誓,就算要与整个世界为敌,我也会抓到你。”

    果果扑哧一笑,“对不起,魏尔伦,你能这么说实在是太令我感动了,不过你清醒一点,我要是真的能回去,我一定也能回来。”

    他补充道:“何况,我现在并没有办法回去。”

    兰波不给他狡辩的机会,“你有,你怎么来的我还记得,你敢解开封印,我就敢陪你一块冒险。”

    大有种“死就死,反正你不在乎,我也不在乎”和“有我在就,不会让你轻易跑路”的决绝感。

    果果忍不住又笑了出声,银铃脆响,令人心旷神怡。

    其实,他倒没有那么狠,丘比也不会那么做。

    不过,到目前为止,果果已经可以确定兰波这是骗了自己。

    第223章 第 223 章

    223

    果果拍了拍兰波的手, “兰波,你先放开我,我要起来吃东西, 你这样我难受。”

    如果他想强硬地挣脱兰波的怀抱,自然不需要考虑对方是否配合, 可那样做不过是为了一时之气,互相伤害彼此的感情。

    兰波叹了口气, 松开双手,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确实不符合一个正常监护人的标准。

    可这怎么能怪他了,他养了这么久的孩子猛然醒悟自己还有人生目标, 想着哪一天离开。

    “这时候就别拿吃当做借口了。”青年心都要碎了,倍感忧伤。

    毫无压力可言的果果没了压制,麻溜地站起身。

    他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 脸上一贯的轻松自在的表情,径直走到魏尔伦身边盘腿坐下, “吃可是人生大事, 这怎么能算借口呢。”

    魏尔伦想起放到一边的浆果, 端起放到身边孩子的怀里,“不管怎样, 我们不会让你一个人回去。”

    果果仰面,莞尔一笑道:“真拿你们没辙了。”

    他吃了几口浆果, 随后又把碗放到一边去,侃侃而谈:“如果我没有想起那个家伙做的好事,我肯定是无所谓在哪里的,和你们混到七老八十也不是问题。”

    “那家伙”的称呼, 从他口中说出来只让人觉得可爱,可这确实是果果对另一个世界的兰波的态度。

    话锋一转, 道:“但现在不一样了,我需要弄清楚一些事情。”

    精雕细琢出来的孩子从颈肩向后伸展手指,轻柔地挽起背后凌乱的长发拨到身前,慢条斯理地开始编发,

    魏尔伦眉头一皱,和兰波相视不语,他们能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无论是复活过来的黑之十二号,还是底细不清的“牧神”,都说明一切不是个人能做到的事情……包括行踪不定的丘比。

    想想没有改革措施的颓废巴黎,恐怕另一个世界比他们想象中还要荒唐,人体实验只怕是烂大街了。

    就是这样,越是不确定,魏尔伦越是不同意果果的想法,神色凝重道:“他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他死了。”

    不管那个世界的兰波有没有将自己变成【特异点】,他读取了【黑之十二号】,却还是让本来可以安息的【黑之十二号】重新回到了恶魔手中,让苏醒过来的果果不得不继续承受黑暗。

    这就是兰波和魏尔伦看得到的事实,这也是他们不同意果果回去的理由之一,另一个世界的兰波恐怕早就失去理智了。

    “保尔说得没错,你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兰波这一次坚定地站在魏尔伦这边。

    他顿了顿,接着道:“而且你自己也说了,你要找的是幽灵。”

    “之所以说是幽灵,那是因为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就死了。”果果如实告诉他们,“他的情况比较特殊。”

    虽然他心里清楚他们之间有太多误会没必要解释清楚,可能说实话的时候,他并不想说谎。

    有些事情越说越错,反而会让人起疑。

    兰波和魏尔伦这个时候冷静许多,前者沉声询问:“他对你很重要吗?”

    他们最应该确定的是——果果的记忆,只有搞清楚他为什么要见到那个人,他们才能从根本上消除他的念头。

    果果手上动作一顿,重要还是不重要,这不是很清楚的事情吗。

    如果不重要,他回去做什么。

    果果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我需要一个答案,只有他能告诉我。”

    “你可以告诉我们。”魏尔伦有分享记忆的办法,同理他也认为果果可以做到

    问题在于两位互相不友好的【吉维尔】身上,贸然催动人格式封印会导致他们意识丧失,甚至无法找回自我。

    更别说,兰波绝对不会容许他们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兰波追问道:“你要知道什么?”

    一个对【黑之十二号】好的兰波尚且不能救他脱离控制,那么一个“薛定谔的兰波”就一定不会伤害果果吗?

    兰波对自己太了解了,他从来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心思缜密却又冷酷无情。

    他所在意的东西,如果能失而复得,那么别说做坏人,就算是变成十恶不赦的罪人,他也在所不惜。

    这中间,另一个世界的兰波又是什么角色,他真的默认了黑之十二号的死亡吗?

    变成【特异点】的兰波会继承到百分百的生前情报,那么等待果果的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他将面对一个充满谎言的男人。

    魏尔伦内心焦急,他尚且还不了解自己亲友心中所想,他只是太关心他的家人了。

    果果长叹一口气,听来听去,他当然懂得他们的心意,“我要弄清楚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他一边编发,一边目光温柔地看向兰波,“即使没有我,你们也能过好自己的人生,我不希望你们为我去冒险,穿越世界就算了吧。”

    “不要冒险,你呢?”魏尔伦嘴角勾起冷冷的笑容,语气中透露着强烈的哀伤,“说这样的话有什么用,难道我们可以安心接受你给的承诺了吗?”

    果果编发的手法卡了一下,他倏地彻底松开发辫,任由长发不断散乱开来,“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必须确定他变成什么样了,我也必须弄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魏尔伦下意识反驳道:“为什么?”

    “因为我本来就死了,在他身边死了才对,这一点我确定。”说这些话时,果果语气平静,像是在谈无关紧要的事一样,可——

    河水冰凉,胸口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刀片划过喉咙……这些他都记得,包括那张苍白的脸庞。

    临死前,不是每个人都会经历走马观花。

    闻言,两个经历过生死离别的男人心情十分复杂,肩膀蓦然感受到沉甸甸的压力,他们没有真的死过。

    死亡到底是什么感受,无法理解到位。

    魏尔伦抱住果果,“你怨恨我吧,反正我会诅咒你永远也找不到回去的办法的。”

    果果愣了愣,脸上浮现温柔的微笑,纤细双手回拥着青年,“希望你的诅咒能成功一次,这样我就可以心安理得留在这里接受你们给我的爱了。”

    魏尔伦闭上眼睛,“明知道我们离不开你了,怎么可以狠心抛弃我们呢?”

    “其实,我很喜欢你们的,真的很喜欢……”果果把脸深深埋进温暖的怀抱里,喃喃道:“可如果我真的消失了,那么你们就当我回去了一趟,等着我重新回来找你们,好吗?”

    魏尔伦眸色变暗,晦暗不明道:“你消失了,那我是不会等你的,我绝对不会等待下去,你死心吧。”

    果果收回手臂,转而攀上他的脖子,趴在他坚实的肩膀上,“魏尔伦,你好幼稚啊,兰波不会让你那么做的,他会看住你的。”

    “我不会,保尔想做的,就是我想做的。”兰波平静道。

    他想过有一天果果恢复记忆后主动离开这个世界,该怎么做才能留下对方,但似乎根本没有办法。

    关键时刻,丘比压根就不愿意出现,它比他们想象中的更沉得住气,笃定了果果不会放弃想法。

    可能它也清楚,这个时候出现,绝对要被兰波和魏尔伦大卸八块,碎尸万段……

    果果不理会兰波,蹭了蹭魏尔伦的脸颊,“我还没有办法安然无恙回去呢,你们两个别太高估我。”

    魏尔伦扶着他单薄的肩膀,淡淡道:“你最好一辈子都这么说,也确实这样做。”

    兰波揉了揉太阳穴,低沉的声音响起,“果果,我们会帮你的,可我们绝对不会同意你一个人回去。”

    “我知道,你们要加油啊!”果果鼓励道:“如果丘比先你们一步,那么我不会等你们的,但我发誓!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们的。”

    他已经尽力了,既然改变不了他们的心意,那么让他们随心所愿吧。

    毕竟劳累了一晚,兰波又为着果果的事情闹心,精神状态已然差到极致。

    魏尔伦也是累的,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他完全不敢让果果一人独处。

    果果不这么想,主要战力不好好恢复像什么话,万一离开这里遇上敌人了怎么办。

    总之,果果强硬拒绝了魏尔伦的陪伴,他们两个一定要养足精神,这样才能尽快离开这片森林。

    他可以留下来陪在他们身边,让他们安心入睡。

    帐篷大的好处,就是人多也不怕睡不下,魏尔伦搂着果果才能安心入睡。

    至于兰波,他真的太累了,闭上眼睛就陷入梦乡了。

    果果说得并没有错误,当务之急的确是尽快恢复精力,在这片未开拓的森林深处,他们暂时不需要担忧太多事情。

    杜尔拉汗驾着马回到临时驻扎地,手里握着一把旧迹斑斑的十字剑,翻身利落下马,并没看到其他人,“他们还没醒啊。”

    洛夫克拉夫特闭着眼睛,语调含糊道:“没有。”

    直到黄昏降临,几人才从帐篷里走出来,果果精神饱满,他半点没有抱怨过魏尔伦强势锁人的脾气,拉着魏尔伦去生起篝火,煮水、煮饭、煮汤。

    魏尔伦也不矫情环境简陋,他挽起袖子就干活,做事干净利落,颇有美感。

    杜尔拉汗的黑马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它的目光全落在了那堆肉食上,馋得流口水,还是果果塞了两块肉干过去给它。

    即使休息半天,兰波依旧感觉浑身酸痛,魏尔伦不让他动手,他就去看了下王尔德。

    这家伙裹着毯子,打着小呼噜,睡得十分沉,推也推不醒,估计是不会在乎晚餐了。

    杜尔拉汗提着十字剑,走到兰波面前,“这个归你了。”

    剑鞘腐朽,剑柄生锈,红色十字宝石镶嵌,长一米三左右,宽五六厘米,是比较罕见的欧式宽剑。

    兰波没有客套话,接过后感受到从中一阵入骨的寒意,六七斤左右。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噌地一下拔出了十字剑,寒光闪烁,白刃倒映着金绿色的眼睛,“杜尔拉汗小姐,请问一下它的名字,以及上一任主人是谁?”

    那柄尘封不知道多少年的十字剑正来自杜尔拉汗,她没有一丝留恋,极为平静道:“它没有名字,也没有前主人。”

    兰波将剑收入剑鞘中,深深地看了眼黑袍少女,“多谢,我会好好珍惜它的。”

    寒意渐渐消退,他发麻的手得以回温。

    欧洲古时多战乱,炼金师会在兵器中赋予力量,对敌时犹如神助的传说至今仍然流传。

    到了现代,掌权者为了追求高效率,异能技师研制方向更偏向具杀伤力的热武器。

    克制怪异类型的异能者,或者奇异生物的冷兵器,专攻个人类型的武器反而变得十分珍贵。

    兰波猜测杜尔拉汗这把剑应该也有某些特殊抑制作用,聊胜于无,

    第224章 第 224 章

    224

    杜尔拉汗见到兰波收下战利品, 心里堆积的那一点点情绪也随风飘散了。

    她温婉又大方地说道: “兰波,今晚我不会出现打扰你们,明早我再过来带你们离开这片森林, 如此可好?”

    兰波颔首一笑,礼貌地回应:“感谢你的理解和包容, 休息一晚,我们明天也能顺利离开了。”

    夜幕降临, 几人吃饱喝足后,不再挽留。

    杜尔拉汗骑上她的黑马,背影消失不见, 今夜她保证自己不会再像昨天晚上那样找他们打架了。

    洛夫克拉夫特吃过东西没有立刻倒头便睡,他双手抱着膝盖,蹲坐在篝火旁边, 半眯着眼睛,一副打盹儿的样子, 周身散发的阴沉气场变得柔和起来。

    顾及这贪睡的青年在, 他们多搭了帐篷也能派上用场, 没多久洛夫克拉夫特就离开了火堆旁边去睡觉了。

    兰波将无头骑士送的十字剑递给身边满眼都是好奇的孩子,“这把剑有点邪性, 别伤到自己。”

    果果接过手就感觉到了冷,刺骨的寒气在指尖蔓延, “夏天能当小空调了。”

    他握住过长的剑柄,轻松拔出隐藏的剑刃,横在眼前,没有用手指触摸, 夸赞道:“好干净的刃口,看剑鞘的形状, 这把剑估计得有几百年历史呢。”

    兰波轻柔地抚摸着他后背浅金色的柔顺长发,“几百年前还是冷兵器时代,那个时候的异能者更依赖手中长剑,好剑也是主人的身份象征之一。”

    果果笑了笑,“现在的人更信任枪支弹药。”

    话语落下,重力倾泻注入手中长剑,他只是随手一挥,晕染火光的剑刃,便荡开一道锋利的无形弧线。

    不远处一块石头突然裂开两半,地表被铲平的一角。

    兰波感叹:“这剑还挺耐用的,回去给它换个漂亮的剑鞘,也算对得起无头骑士的赠剑之礼了。”

    果果屈起手指弹了弹剑脊,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锋利、结实、有韧性,作为武器使用不用担心折断。”

    他微微转动手腕,将镶嵌于护手部位的红宝石平整展示出来,“不确定是什么宝石,但放了这么久还能有这种光泽,作为藏品收藏也是非常难得的珍品。”

    兰波点点头,“挺有价值的。”

    “难道不是该有成就感吗?”果果收剑入鞘,抬起澄澈明亮的蓝眼睛,“这可是你们赢过无头骑士的证明。”

    兰波承认自己的不足,“我们并没有打败无头骑士,只是拖住了她的行动能力。”

    杜尔拉汗是传说当中的不死妖精,她压根就不会死,所以这场比赛证明不了什么。

    侧着身子的魏尔伦注视着果果的一举一动,忽然道:“北欧那位不死伯爵,比起这位无头骑士,还是差远了。”

    果果看向另一边俊美的脸庞,神色平静,淡淡道:“你见过他?”

    兰波望着亲友的方向,笑容更加温和,他难得从魏尔伦嘴里听到谁的名字,“难道是因为他死在人类手中,所以保尔你觉得他不够强大,愧对了不死的称号。”

    魏尔伦微微摇头,缓缓说道:“确切来说,他是死在一把剑上……那把剑,最后消失了。”

    兰波眼眸微垂,思索道:“保尔,你觉得这件事有问题。”

    这件事也才过去两三年而已,他心里有一个不好的猜测,这个时候他想听听亲友的想法。

    魏尔伦神色淡淡,“主动迎战不死伯爵的是一个日本人,他叫福地樱痴,猎犬的队长。”

    他用那动人心弦的嗓音,叙述道:“表面上是个英雄人物,可在那场异能大战关键时刻,他做的事却有违一个军人的底线,不过这些东西已经被人忘记了。”

    和兰波分离后,魏尔伦的人生彻底失去枷锁,自由却迷茫,在成为暗杀王之前,他去了很多地方旁观。

    鉴于他获取情报的能力非常强,有些事即使不在现场,也能从其他地方知道大概,只是不再帮助法兰西了。

    躲开英国钟塔侍从时,魏尔伦行踪更加让人捉摸不透。

    魏尔伦不疾不徐道:“欧洲不想和不死伯爵布拉姆对战,他们怕损失人手,日本就在那时候主动献殷勤,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兰波摇头叹息:“但日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无偿做好人好事不是日本人的风格。”

    魏尔伦笑了笑,“是的,可论自私,欧洲人也不逊色日本人。如果会把剑赠予给有功者,那剑就不会随着不死伯爵消失而消失了。”

    兰波不解,“没人计较吗?”

    魏尔伦笑道:“英国人不会轻易相信日本人,但他们也找不出证据证明福地樱痴私藏了东西,之后他们又对福地樱痴产生了利用的兴趣。”

    他拾起树枝扔进篝火堆里,“用得非常顺手,在那之后他做的事情也变多了。”

    听得差不多了,果果放下手里的十字剑,询问他们的看法,“你认为那把剑被福地樱痴藏起来了,如果是这样,那他胆子挺大的。”

    当然,他不觉得对欧洲人欺上瞒下有什么错,大家都不是好人,烂人互相挫磨。

    兰波定了定思绪,沉声道:“如果只是把剑藏起来就算了,但如果他把不死伯爵也藏起来了呢。”

    果果托着下巴,无奈道:“兰波,事实要是真如你所想,那福地樱痴的野心,就不是一点半点不甘心那么简单了。”

    魏尔伦赞同,“福地樱痴是个不定时炸弹,不能让他在国际上受到欢迎了。”

    这些年,福地樱痴得到欧洲的青睐,自然接触到很多不同寻常的清剿任务。

    而违法的人体实验在销毁过程中习惯于物理火化、化学溶解,他前往各地违法组织,又不是时刻被人盯着。

    有没有动私心,谁也不能保证,日本的先例太多了,就当他们恶意揣测别人好了。

    兰波觉得这件事不容小觑,“还是要提醒一下雨果先生排除异己,这些年执行任务的人越来越不严谨了。”

    不死伯爵的传播能力十分可怕,他有没有死就算了,反正现在没有他的踪影。

    可他要是和那把控制他统治力的圣剑,一起落到其他人手里,那会直接影响人类的未来。

    说到这个问题,果果忍不住吐槽,“现在欧洲这些当家做主的都是一群见利忘义的人,到了危险时刻你推我,我推你,就恨不得拉别人下水,替他们上刀山下火海。”

    他幸灾乐祸道:“凭他们那种用完就丢的思想观念,被人捅刀子是很正常的事情,到时候恶人自有恶人磨。”

    兰波和魏尔伦感觉小家伙话里有点谴责的意味,想想也是上辈子被人看太狠了,这时候估摸着还是有点脾气在的。

    他们能理解他不想回巴黎看见雨果、波德莱尔等人的心情,但拖太久也不好,得想个法子把他哄回去。

    魏尔伦摸摸果果的小脑袋,“列强都是豺狼虎豹,可以合作,但想共赢,就必须付出代价。”

    “没错,一群小气鬼!”果果抱怨一句。

    想想他之前和兰波一块的时候,又是去和波德莱尔拉扯,又是忍受法国国王恐吓……

    如果不是那老家伙最后压不住民众激烈的讨论,现在哪里会老老实实受着法兰西的改革政策。

    兰波没好插话,小声道:“这种想法在雨果先生面前,可不能表露出来啊……”

    果果哼了一声,“知道,我会装傻的。”

    巴黎在他心目中从来算不上多美好,穷奢极欲的脏乱差生活,谁过谁知道。

    当然!欧洲其他几个首都,也不见得好到哪去。

    为什么那些有钱有权的人不会抱怨,那是因为他们生活在顶级环境当中。

    他们每天吃得、喝得、用得、住得,都是流水的钞票赋予的美好生活,压根体会不到平民百姓的痛苦。

    魏尔伦希望果果把那些不高兴的情绪都发泄出来,当着兰波的面批评前任上司给他穿小鞋的行为。

    而果果也配合点头答应,他反倒觉得魏尔伦才是真的有怨气不能说出口,明明干活的是他,工资却全上缴国家了,一点好处都没捞到,倒赔青春进去,pua谁呢。

    一大一小就算真的生气了,也不会说脏话,比市井街头那些流浪汉吐出的声音可好听一万倍。

    国籍为法兰西的兰波摸了摸鼻子,他感觉自己好无辜。自由被扣,那是因为保尔太危险,工资被扣,那是因为他跑了。

    总之,说来说去,国家不靠谱啊!

    王尔德一觉睡醒,天都黑了,帐篷里的小夜灯释放着昏黄的光线,他好歹不用摸黑去上厕所了。

    外面的篝火还在燃烧,王尔德出了帐篷急着去方便,黑灯瞎火,他也不敢走太远,看了看周围阴森的环境立马又回了帐篷。

    好在帐篷里有食物和水,不用担心饿肚子,王尔德心大,也不担心他们下毒,或者夜里有野兽毒虫,吃了又倒下继续睡。

    第二天,天一亮,王尔德就醒了,刺目的金光刺痛了眼睛。

    他已经睡了很久了,稍微有点不适应,趁着其他人没起,迎着阳光,伸了个懒腰,又忍不住嘶嘶地哼痛。

    动静虽然不大,但吵醒三人却足够了,换了衣服,清洁了一下脸。

    杜尔拉汗来到时,他们正在吃早餐,王尔德面色一僵,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主动邀请她一起吃面包。

    有兰波在,食物是不会缺的。

    杜尔拉汗对自己的马很好,由着它四处转悠讨口吃的习惯,当然也不是谁都能有幸得到它的眷顾。

    那黑马又凑到果果身边,垂下脑袋,睁着黑溜溜的眼睛,努嘴卖萌。

    看得小孩子一阵高兴,顺手就投喂了不少食物过去,肉干、果酱、面包、青草……喂得不亦乐乎。

    洛夫克拉夫特默默地挖果酱吃,这两天过得太正常了,以至于他都有点舍不得离开森林了。

    不过等他们一走,他还是会回到老家去的,这些美食能多吃点就多吃点吧,下次再会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吃完收拾整理东西,一件件东西全部消失,王尔德在一旁啧啧称奇,“这异能力也太方便了,居家旅行必备神器……难怪你是顶尖的情报员,不过为什么不能直接藏人呢。”

    兰波瞥他一眼,“说得可真轻巧,你想试试吗?”

    王尔德眼睛一亮,“可以吗?”

    兰波一脸温和的表情,“我可以带尸体,你想变成尸体吗?”

    闻言,王尔德打了激灵,连忙摆手,“当我没说,我还想再活几十年。”

    果果和魏尔伦笑而不语,空间系确实方便,但兰波最初也没这么多能力可用,一切还得益于他失忆后的遭遇。

    离开森林,还要杜尔拉汗带个路,几人没意见。

    王尔德内心很想拒绝兰波的“提携”,但他如果敢拒绝,那么接下来他就要做野人了。

    于是,坎坷着来,坎坷着回,这一段旅程几乎要了王尔德半条命,当然,他也可以和加布吹牛了。

    森林边缘,停留在那的越野车还在,检查一下东西也没有丢,也没有多出什么。

    杜尔拉汗临走前,对果果叮嘱了几句话:“我赠你们的剑能破坏灵魂,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意使用它伤害谁。”

    灵魂向来虚无缥缈,但有无头骑士证言,他们当然也会相信。

    兰波还记着自己空间里存放的特级咒物——两面宿傩。

    这边,果果点点头,乖巧懂事回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不会妄造杀孽的。”

    杜尔拉汗仍然不放心,“它的罪恶,最终会变成你的罪恶,慎用。”

    几人顿时有些心惊,果果心里隐隐有个想法,他如果真到万不得已是不是也能用这把剑结束自己,那样就不用考虑轮回宿命的意义了。

    当然果果也不会当着兰波和魏尔伦的面讲这样神经病的话,他还没让这两人彻底安心了,这时候再刺激二人,怕是连门都不用出去了。

    回去路上,是魏尔伦开的车,想起杜尔拉汗的提醒,他有些心神不宁。

    兰波也觉得这把剑送得别有深意,不过东西在他手里,他就不怕用出什么岔子来。

    王尔德全程没心没肺,他说要回去好好放松一下,总结哪里哪里最适合舒缓身心。

    青年嘴巴说个不停,车里的氛围被他一个人吵得火热,渴了就喝两口气泡水,接着分享好玩的地方。

    那些刺激的经历,就像是海边的沙滩,浪花一打什么都能带回大海,王尔德的忘性让人感到安心。

    ——知道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单纯做个普通人。

    兰波和已经伪装好的魏尔伦分头行动起来,一个去订酒店,一个去沙滩。

    果果跟着魏尔伦身边,他换了衣服,回到那副人畜无害的小女孩形象。

    王尔德颇为惋惜,不能看到魏尔伦的真容,不过他也就心里想想,比起什么好看不好看,当然还是安全最重要。

    在海岸线玩了几天,遇见了不少上赶着要和他们玩的青年人,欧洲人热情似火啊。

    果果拉着魏尔伦溜得比谁都快,想拿他这个孩子当话题拉好感度是不行的。

    表面温和有礼的兰波,会拒绝每一个心思不纯的男男女女,他的时间不想浪费给无关人员。

    至于王尔德这个风流浪子,他对外端着一副矜持的态度,风趣幽默、漂亮好看的人才是他能忍的,三言两语就委婉送走一堆交友的人。

    第225章 第 225 章

    225

    在欧洲, 海天一色的美景固然赏心悦目,但也不算多么特别的景象。

    爱尔兰沿岸真正让人目眩神迷的,还属那一条鬼斧神工的“巨人之路”。

    伟岸而壮阔的石柱岩石拼接而筑, 或平铺,或起伏, 或倾斜,或高耸, 依次排列构成了堤道、海滩、绝壁、悬崖等不同区域。

    绿意盎然的植被覆盖在宽阔悠远的海岸地带点缀稍许生气,渺小的人类误入了神明的古遗迹。

    追根溯源,大概在几千万年前, 活跃的火山喷发出滚烫的熔浆,炙热摧毁了沿海一带的森林地貌,待到灰烬褪去留下一片荒芜的大地。

    永无止息的海浪拍打着礁石, 生机盎然的种子悄然扎根于此,往后日晒雨淋的日子剥掉沉重外壳。

    将一片废土变成一条延绵数千米的堤岸, 埋葬在尘土之下的天然的石柱林, 就这样坦然地应对时光流逝。

    几人停留几日放松身心, 他们拍了很多照片发送给远在横滨的少年。

    中原中也只收到一个接一个的好消息,虽然没有见识到那不死不灭的无头骑士, 但诚心为他们的胜利喝彩。

    虽然没有一同观光游览爱尔兰的风土人情,但将带有那些民族特色的传统工艺品妥善保管起来。

    当然中原中也同样有好消息要分享出去, 他已经成为准干部了,与他同期的晋升的还有太宰治、公关官、钢琴人……

    这当然是值得庆祝的事情,不过几人都在国外,也没法给他办庆功宴, 等回去了再补上。

    他们短暂休息过后,又去了临近城市——贝尔法斯特。

    王尔德带着三人在这个历史悠久的城市到处转悠, 他也确实将导游等工作干得不错,好吃的、好玩的、有趣的。

    相隔不远的法国巴黎依旧喧嚣,曾经不可一世的国王连连告病,军政干部活跃于各个部门之间,但凡是有点警觉心的都知道要变天了。

    懒惰了这么多年的法国人,一个个卷紧了身体内不存在的发条,打起精神生怕错过什么重要时刻,随时准备迎接各种突发状况。

    再像以前那样浑水摸鱼,那么等清算真的落到实处,他们就连哭闹的权利都没有。

    随着纪德在军事法庭打响了抗议的第一枪,特战力总局也不像以前那么清闲,他们配合其他部门开展抓捕工作,一个接着一个的可疑分子落网。

    然而这只是一部分窥视者,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法国高层的身影。

    就算是超越者,也要休息。他们做不到凡事面面俱到,疏漏在所难免。

    光是这一月,死亡的政客就多达十几起,大大小小的官没了不查清楚也不行。

    有些被买凶杀人了,有些是意外死亡,总之看一眼他们干的好事,不拍手称快都算好了,压根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某些压制下去的反动精神再次斗志昂扬,查来查去又投入不少精力时间,想要灭口的人可能是法国人,也可能是其他国家。

    可那些被利用了的人只是把事情闹得更大,面对上门缉拿他们的特警表现得大义凛然,一副毫不畏惧强权的姿态。

    马拉美推门进入办公室,每次都能听见波德莱尔用不重复的话批评添乱的家伙。

    青年每次都是直接递上收集整理的情报,默默等这位被不同人群的愚蠢行为烦到爆炸的中年男人下达任务,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独自完成他自己的工作。

    风雨动荡时,身为领头人之一的雨果几乎没有一刻清闲的时候,但他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关键时刻能被人赋予重任,可比以前那些年的视而不见好太多。

    雨果有时也会想把在爱尔兰旅游的兰波和魏尔伦喊回来帮忙,这样其他人的压力能减轻一些,自己的胜算也能更大程度提高。

    起码——兰波和魏尔伦能让暗中的妖魔鬼怪消停消停。

    放在手边的手机忽然响动起来打断雨果的思绪,电话卡是私人定制,一般人是无法联系到他,除了那些不得不打交道的家伙。

    他看了眼屏幕标注的来人信息,眼神猛然变冷——歌德。

    手机嗡嗡震动着,雨果一时不想去接,他揉了一下眉心,神情严肃。

    歌德在他心目中就是个讨人厌的家伙,而且对方没事可不会联系别人,难道前几日的提议想通了。

    六七秒过后,雨果按下接听键,平静道:“歌德,你有何贵干。”

    “那件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数,你得派个人来让我们看看你的诚意。”电话那头传来儒雅的声音。

    那件事是指:德国和法国联合抵制英国独揽大权。

    雨果淡淡道:“你可以来巴黎,我亲自去接你。”

    他不能说“既然谈不拢,那就算了”那种话,但和狼犬为谋,他又不能太客气了。

    针对当前这种被打压的情形,法国需要同盟分担压力,搞定了德国 ,其他几个说得上话的国家也会摇摆不定。

    “雨果,我们是没法好好交流了,对吗?”略微唏嘘的声音在耳内轻轻回荡,“你让我去巴黎,我更希望你来柏林。”

    雨果没有回话,他在琢磨歌德打的什么主意,到底想算计谁。

    电话缓缓传来磁性男声,“巴黎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现在是想让君主退位让贤,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个贤可能也救不了现在的法兰西民族。”

    雨果气息平稳回道:“歌德,面对日渐膨胀的市场环境,以及恶劣的全球竞争形势,你又能自我欺骗到几时。”

    当年打起来的时候,那个不是下死手,现在讽刺几句连皮都不会痒。

    身处柏林的歌德沉默了下来,他看了眼窗外的天空,“雨果,让兰波来见我,我要和他谈。”

    雨果一反常态地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是失心疯了才会让兰波独自去柏林,就算是能谈成联盟,他也没必要送人去龙潭虎穴。

    “你要是不让他来见我,我就当你没找过我,顺便答应英国的请求,正好磨掉你重新找回来的锐气。”男人不负责任说起来。

    雨果冷笑道:“你要倒贴就去倒贴,找什么借口。”

    电话里的男人温和得不行,“我说了,我要看到你的诚意。”

    雨果无畏道:“我的诚意摆在这里,你自己来巴黎,不来是你的事情。”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寸步不让。”男人笑道。

    雨果眼皮都没抬,“你也没变,一如既往的机智圆滑。”

    谈不拢就拉倒,少浪费他时间。

    正要挂断电话,对面开口了,“你现在太忙了,一定还不知道费奥多尔主动向我寻求帮助了,或许你不会在意这点小事。”

    “但我希望你转告兰波,费奥多尔就在柏林,你让他自己决定要不要来见我。”电话那头的男人笑意浓稠如蜜,“如果他来柏林,我一定会盛情款待他的,合作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通话结束,雨果心情沉重,这件事,他得和波德莱尔商量一下。

    毕竟,歌德这个人挺邪性的,做事也没有底线。

    “假意投靠英国、实际打击法国”的墙头草做法,他真做得出来。

    几分钟后,听完录音的波德莱尔,脸黑得冒烟,紧绷着唇,本就阴郁幽深的眼瞳里充满杀意。

    雨果心情复杂,“歌德是个狡猾的家伙,我无法确定他说的话有几成假话,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是抓住了兰波的把柄。”

    波德莱尔气恼道:“兰波的把柄还用抓吗。虽然没有人有胆子去证明他身边的人就是魏尔伦,但大家又不是傻子。”

    他双手环胸,语气非常严肃道:“魏尔伦暴露了就算了,他现在安分守己,大家看在眼里也不想主动送人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鬓边白发越来越多的中年男人恶狠狠道:“可有人非要找死,那就别拦着他,看他们有几个超越者可以送。”

    费奥多尔想借刀杀人,但他借到歌德那个阴晴不定的家伙面前,只怕自己也跑不了,说不准就是那家伙的想法。

    杀一个超越者可没那么容易,重型火力武器虽然有效,但对周围事物的破坏力巨大。

    火力来源于何处,一查就知道是哪个国家。

    而让超越者动手,那动静也小不到哪去,要是搭上其他国家的财力、物力、人力,等着被歇斯底里地报复吧。

    泥捏的人都有三分火气,何况一整个正儿八经的国家。

    英国自诩第一,哼哼唧唧的,还得找几个灭城的借口,给点人道主义解决时间。

    不然大家谁都可以随意灭人家的国、拆人家的城了。直接当恐怖分子好了,讲什么道理,你打我,我打你,看谁先崩溃好了。

    国土大的俄罗斯一定巴不得欧洲打个你死我活,多损失几个顶尖异能者。

    雨果劝告道:“现在不比以前,大家都惜命,未来三十年还要靠老派的异能者支撑。”

    波德莱尔其实一点也不担心魏尔伦的死活,他就是烦躁处理不完的烂事和捣乱的德国罢了,“战争重启,超越者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但是——”

    他的神色无比认真,“延续一个国家却不是光靠超越者就能做到的,人民和发展才是根本,没有人哪里有国。”

    雨果感慨万千,“大家都在想办法让异能者的生命变得更长一些,或者让科技水平更加先进,其实各国彼此制约,不打破平衡,世界规模的战争发生概率也能降低。”

    “小规模战争从未结束,只是现在还达不到引爆超级大国的效果而已。”波德莱尔没他那么乐观,“纵容英国一家独大,就他们那膨胀爆炸的经济状况,早晚要向其他国家伸出剥削的魔爪,反抗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美国就是前车之鉴,在欧洲各国的轻视下迅速依靠科技成长起来。

    虽然异能者数量无法与欧洲匹敌,但北美洲是粮食主产大国,人口优势可以提高异能者的数量,超越者也不过是概念问题。

    最要命的是,现代技艺发展迅速,先天发育不成,还能搞后天移植,鬼知道未来的人会变成什么样。

    异能的秘密如果被探究到底,极可能导致人皆异能者的情况,又或者出现那种帮助别人获得异能的异能者。

    人性经不起考验,超能力的泛滥助长的是欲望,门一旦打开就很难关闭。

    雨果忧心的地方比较多,他想的还是兰波,“费奥多尔为什么要针对兰波。”

    波德莱尔也很不解,不过他疑惑的是另一件事,“卡莉斯塔的真实来历,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就不好奇吗?”

    “有兰波这个监护人在,我没什么好追问的,而且我相信兰波早就解决了卡莉斯塔的身世问题。”雨果投过去一个让他放松点的眼神。

    波德莱尔神色凝重,心里又浮现出不悦的情绪,“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卡莉斯塔一直给我一种违和感,说不定费奥多尔就是冲着他身上的秘密去的。”

    雨果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铺开,“那么我们更要帮助兰波保守住秘密,对方无从下手,自然得放弃。”

    “你怎么那么维护那小家伙。”波德莱尔不满道。

    他从一见面就和那牙尖嘴利的孩子不对头,偏偏兰波心眼偏到没边界。

    身上流露沧桑气息的雨果温和道:“我喜欢明事理知进退的孩子,有卡莉斯塔在兰波和魏尔伦身边,我可以放心他们不会再闹矛盾。”

    他语重心长道:“加上横滨的中原中也,稳一保三,我们更要确保那孩子的安全。”

    “我现在希望兰波去柏林。”波德莱尔说了句不相干的话。

    雨果握笔的手微微顿住,“兰波去了,魏尔伦也会去的。”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波德莱尔笑了,眼角的细纹瞬间柔和了他眸中的冷意。“真要去,他们两个当然不够,我们的人可以一起去,让英国人看到德国人接受法国人的态度就足够了。”

    他冷冷地说道:“光明正大地去,德国人敢动兰波,让他们后果自负。”

    第226章 第 226 章

    226

    笔尖顺着指端方向轻轻旋转, 墨色在公文纸面上留下湿润的印记,淡淡的书卷气息渗透进空气里。

    幽静深邃的瞳仁微转着视角,雨果望向悬挂在墙壁的古董钟, 咔哒咔哒地转动的时钟,正如他不能停歇的人生。

    实际上, 他已经到了培养接班人的年纪,最多十年。

    内心虽然更中意心思缜密、胆大心狠的兰波, 但雨果也知道对方过去的经历多么糟糕,成为政客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如今的兰波——遭人诟病的地方太多了。

    波德莱尔让兰波前往柏林与歌德谈判,谈和的同时, 不妨碍其他人做点什么,比如借机探查德国隐藏的军事秘密……

    诸如此类,本质上是让人以身涉险, 这点否认不了。

    这种事情换成其他人,恐怕想都不要想, 更别说全身而退那种话。

    但执行人是兰波和魏尔伦, 情况或许就大不相同了。德国不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至少歌德的阴谋算计无法得逞。

    谁让那对搭档太厉害了呢!

    也正是因为太厉害了,战争结束后, 还有人不愿意放过他们。

    是以,波德莱尔希望兰波完成的事情, 雨果自然有所猜测,让他犹豫不定的是个人情感。

    今时不同往日,兰波重获自由的人生,拥抱着亲爱的家人。

    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铁面无私的情报员, 他空旷的身体里生出了令人恐惧的爱与恨,利己的意识如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向阳而生的他。

    法兰西不能随便命令兰波为国出征, 就算是国家□□援助,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他的手中。

    说服兰波,无疑是一场巨大的挑战,当然也不需要太多借口,歌德可以完美承担起火力值,但不足以让兰波和魏尔伦消除因此产生的成见。

    只一个眼神,波德莱尔就能明白面前人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中。

    他将流露浅表的烦恼压到最深处,善解人意道:“我们都明白,魏尔伦对兰波有多么重要,再没有什么能胜过他爱人的心,我们把实情告诉他们,由他们自己决定好了。”

    沉稳如山的雨果垂下眼帘,时明时暗的目光落在腕表上面,板正的面孔,悄然显露出寡淡冷然的一面。

    他沉吟良久道:“歌德和费奥多尔会是兰波无法退后的理由,我们要确保那两个孩子的安全,你是这样想的,对吧。”

    “你真了解我的心思。”波德莱尔平静道:“让他们回到巴黎吧,由我们来保护他们。”

    雨果若有所思道:“现代科技不断更新,各国内部的矛盾却越来越激化。上世纪,德国人抓住机遇逐渐统一思想。”

    波德莱尔默然不语,他感觉自己要被教训了。

    雨果抬眸看向寡言少语的中年男人,“德国人靠着对自己的心狠劲训练出一支强大的军队,期间还投入大量人力、财力开发战略武器,并调整对敌的战术指挥战,将对内的矛头无声中指向其他各国。”

    “事实证明,德国人当时做得很对,趁着各国纷争不断之际,以学术研究和商业合作作为突破口拉拢了众多小国达成共识,德国与法国和英国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雨果放下手中钢笔,深邃的眼神落到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眸,接着补充道:“如果异能者没有成为战争的前锋,第二次世界大战就会演变为世界末日。”

    “当年,我们打得头破血流,也没有一个低头投降。”他平和的语气中多了一丝认真,“恰好,就出现了那么几个不怕死的,绑架了各国高层领导人,一番周折过后,才结束了荒唐的乱斗时光。”

    波德莱尔说:“德国人找了一群见利忘义的人,他们每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怎么可能同心协力,三个国家中最先认输的就是德国吧。”

    “那些德国人天真以为自己积累的武装力量可以打败我们,结果却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反而被当初结盟的国家背叛了个彻底,加上在战场失利,导致政见混乱不堪。”

    他评价,“自食恶果的德国本来就处于劣势,就算没有那七个背叛者,他们也必输无疑,最后还是我们和英国一决高下。”

    雨果说:“这样说也没错。当初你不支持那么快签订和平协议,但那群人见事态危急,还是签了协议,然后……我们这些人被算计了个彻底。”

    他说出让法国人都感到失望的话,“可再打下去,我们也好不到哪去,被腐蚀的政治体系,死伤惨重的特殊部队,遭人诬陷的士兵……应该说大大小小的国家其实都在重复千百年不断上演的历史。”

    “雨果,难道你对眼下好转的状况感到疲倦了吗?”波德莱尔蹙眉,虽然知道长者说的是实情,但多少让人感觉郁闷。

    雨果否认,反而指出其他问题,“越是关键时刻,人处理问题就越容易出现纰漏。”

    他说:“你不该对兰波抱有轻视的想法,他不是我们随便能掌控的对象,你想将那两个孩子留在巴黎的心情我理解,保护和胁迫有时候只是一念之间。”

    波德莱尔也不反驳,静静地与面前德高望重的前辈对视。

    像兰波那样特殊的异能者,谁不希望控制住他呢!用温情的手段留住他们的心又怎么了。

    他们当年对魏尔伦做得可比现在过分多了,别说人身自由,他的人生观都是法兰西强硬灌输的产物。

    ——要不是没有牧神的异能,魏尔伦至今也不过是黑之十二号,可怜的杀戮人偶。

    波德莱尔自觉他已经温和很多了,但真要他改变自己,那不如期待魏尔伦忽然喜欢上人类,看看到底是谁先脑子进了水。

    这是个无情的世界,雨果心中感叹。

    他年纪大了,做事更感性了一点,但波德莱尔不一样,对方演技高超,而且从始至终都是个冷酷的人。追求的是理想的法兰西,为此可以泯灭人性、不择手段。

    雨果眼里闪过一丝无奈的情绪,“夏尔,你不懂爱人,不了解一个人为爱与世界为敌的疯狂程度。”

    “我爱这个国家就够了。”波德莱尔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至于人,那么多的人,我爱不过来,我也不爱他们。”

    雨果太了解波德莱尔模糊概念的话术了,他不希望他和魏尔伦因为过去的事情爆发冲突,“人会为了利而背叛,也为了情而牺牲,有舍才有得,就像兰波得到了魏尔伦的心。”

    波德莱尔冷淡“哦”了一声,眉头又皱紧了,“他几乎搭上了一条命。”

    “这是相互的,虽然魏尔伦的情感异常,但他却比任何人都要敏锐。”雨果自顾自地陈述事实。

    他也不在乎对面投来的白眼,“他看不到我们对他的好,只看到我们明晃晃地算计,这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对他已经很温和了,就算我改变了自己,他不会相信我是个好人。”波德莱尔不屑道:“其他人也是如此,你知道的。”

    在巴黎,不止魏尔伦对他避如蛇蝎,多的是人讨厌他的作风。

    反正人生的得意和失意都是自己亲手创造,波德莱尔从不后悔对别人残忍无情。

    雨果叹了口气,“你知道的,从我们没有去找回兰波开始,他们就已经自成一派了。”

    波德莱尔移开视线,呛声道:“你想对我说什么,难道我能逼兰波,你觉得我做得到吗?”

    要他收敛脾气,假装是个纯良的中年大叔,在那孩子面前装无辜吗——雨果,真是个压根体会不到魏尔伦和小家伙坏脾气的人。

    雨果笑道:“在那两个孩子的事情上,我希望你多点包容和谅解,他们对兰波很重要,兰波对我们很重要,而你对法兰西也很重要。”

    他更希望眼前的人好好想想自己的人生,这么多年的孤家寡人,别人都是怎么说的,刻薄、毒舌、孤僻、沉郁……

    虽然成家立业太难为人了,但多少改变一点吧,让小孩子的印象变好点。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波德莱尔,也是别人心目中不可替代的憧憬对象。

    生活终于锉平了每个人身上的棱角,男人之间的关怀不会过于强烈,但彼此能感受到好意的程度。

    波德莱尔觉得别扭,被人从酒馆拖回家都没这么难为情,他很讨厌有人像长辈一样温厚地对待自己。

    这么些年,他被打压得郁郁不得志,虽然装作和雨果不合,有事没事折磨可靠这位前辈,但在此之前,他们还因为工作问题经常争执不断。

    两人得益于不靠谱的父辈关系,实际上算是朋友……总之,那是一段不美好的时光。

    雨果到底年长波德莱尔十多岁,他还有过不省心的女儿,话点到为止,“驻留德国的情报人员需要重新审视,他们上报的文书也要重新审核一下,其他国家的情报也要过滤一遍,找到与此有关联性的情报信息。”

    “让那群人好好发挥能力,别遗漏了什么关键的地方。”他说:“尽早确定费奥多尔是否在柏林,掌握德国大概情况之后,我们再联系兰波。”

    波德莱尔没有意见,“干活的事情交给我,你等着和歌德再次联系的时刻吧。”

    停留在爱尔兰北部的几人过得十分潇洒,不过这种自在时光,也有结束的时候。

    “兰波,很抱歉,接下来我告诉你的事情,将打扰你在爱尔兰的旅途,但你有权知道这些事情。”

    第227章 第 227 章

    227

    飘荡在耳畔的声音并不陌生, 相反还万分熟悉,只是兰波不解为什么会是马拉美亲自来通知——他即将有麻烦了。

    此时,夜幕低垂, 暗影摇曳,公园里散步的路人逐渐增多。

    兰波垂眸, 看着才吃了几口的冰淇淋,只觉得索然无味, 那些许的无奈也掩藏在稀疏纤长的眼睫底下。

    是的,随着那道声音的出现,他的好心情就戛然而止了。

    并坐在公园长椅上的魏尔伦和果果, 并没听到他所听到的声音,手里握着颜色缤纷的尖塔甜筒,脸上露出放松的神情。

    他们正细细品尝着奶香浓郁的冰霜, 在舌尖融化的美味口感。

    兰波默不作声地思索马拉美会说点什么,他的身体反应比大脑反应稍微迟钝一点, 身侧的手指动了一下, 打了个“停止交流, 等待汇合”的暗号。

    他希望惬意的时光能延长到终结时刻,麻烦的事情彻底远离生活, 所以如果不是非常重要,最好晚点告诉他。

    隐藏在人群之外的马拉美会心一笑, 暮色的余晖映在冷淡眼眸之中朦胧。

    他身上披上一层暮纱,从肺部吐出的烟雾,随着风语飘散,“那么旅馆见, 希望你做好聆听的准备。”

    当然,是存了一点打搅人的恶趣味。

    至于理由很简单, 辛苦劳作的社畜,可看不得别人过得太舒坦了呢。

    魏尔伦余光瞥见了兰波不经意的小动作,反应过来周围出现了前同事,不动声色地问道:“电影票带了吗?”

    兰波脸上浮现无害的笑容,抬眸转向伪装得十分低调的亲友,“已经约好了王尔德一起看电影,我肯定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

    他这样说,那么就表明此次联络不是非常危急的事情,但一定涉及了重要任务,不然直接电话联系就行了。

    果果低头咬了口冰霜,喃喃道:“熟悉的作风。”

    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家伙,借着风声光明正大传递消息的马拉美。

    魏尔伦轻笑一声,“他有时候挺烦人的,别理他就好。”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说的是王尔德。

    半小时后,精心打扮得帅气迷人的王尔德出现在他们面前,几人买了爆米花和可乐,有说有笑地走进影厅。

    他们看的是刚上映的电影,讲的是一个男人在逃亡过程中的自我救赎之旅。

    在外面度过快三小时后,兰波和王尔德告别,三人坐上出租车回到旅馆。

    魏尔伦打开房门,就见到一身休闲装的青年出现在客厅里。

    马拉美张开双臂,仿若房间主人一般大方得体地迎接他们的到来,“朋友,久别重逢,要喝一杯庆祝一下吗?”

    棱角分明的脸庞挂着春风得意的笑,有热情,有阳光,唯独没有歉意。

    魏尔伦拉着果果先一步进入房间,兰波反手关上房门,摘下帽子、脱下外套挂住衣帽架上。

    从始至终,他们的神情都是淡淡的,没有人会责怪马拉美非法入室的行为。

    兰波和马拉美拥抱一下,回应着他的好意,“好久不见,你看起来依旧洒脱,工作没有压垮你的肩膀。”

    “兰波,谢谢你的夸奖。”马拉美勾起唇角笑道:“可惜,你不在巴黎,不然你就能体会我每天面对波德莱尔的心情了。”

    他转过身看向沙发上一大一小,深邃的眼眸微眯起,视线扫过美丽可爱的孩子。

    青年挑眉,玩味十足一笑,锁定了目标,他对那一瞬间变得光彩照人的暗杀王,说:“魏尔伦,时隔多年再次见面,你没有其他的表示吗?”

    魏尔伦语调优雅,缓缓道:“我不会杀你。”

    那双如蓝钻石一样璀璨迷人的眼睛,倒映出马拉美挺拔俊朗的身影,眼里却没有半点感情波动。

    马拉美弯了弯眼睛,他耸了耸肩膀,走到沙发旁边,“这样也挺好的,我们还能和平相处。”

    果果找到遥控器,打开电视,轻声提醒道:“请快点开始你的演讲,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们夜晚还要休息。”

    兰波宠溺地看着他,手里拿出一袋水果冻干递过去。

    果果小脸漾开柔美的微笑,伸手去接住了。

    魏尔伦看了一眼,“少吃点甜食。”

    其乐融融的氛围让马拉美感到略微不适,他印象中那个淡漠如神明的魏尔伦,并不会温情地照顾别人的身体。

    他坐在单人沙发上,捏着自己的下巴,好奇道:“在正事开始前,我有个问题。”

    魏尔伦和果果看都不看他一眼,八成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坐在青年对面的兰波,一脸温和的表情,“你问。”

    他会看情况胡说八道的,这点相信对方会理解。

    马拉美煞有其事道:“你们的辈分到底怎么排的。据我所知,卡莉斯塔有两个身份证,他现在挂在兰波的户口下面,既可以是男孩,也可以是女孩。”

    兰波颔首一笑,“我希望他们淡忘掉卡莉斯塔,世上不需要那么多充满危险的人。”

    “当然!反正知道他异能力危险程度的只有你们,这不是最重要的。”马拉美话锋一转,略过性别问题,“即使再怎么隐瞒,卡莉斯塔和魏尔伦有血缘关系,可是不能否认的事实。”

    但凡不是脸盲症,都能看出他们之间有多么相像,在座三人不太清楚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马拉美很认真道:“卡莉斯塔到底是叫魏尔伦爸爸,还是哥哥。”

    克隆出来的孩子该如何称呼本体,这个问题不止他一个人困惑。连向来最正经的雨果,都对他们奇葩的家庭构成感到新奇。

    虽然兰波这个人总在做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他人好奇也是正常反应。

    目前为止,知道卡莉斯塔性别秘密的,也只有他们几个人。如果不是因为信任关系,他们也会被蒙在鼓里。

    外人尚且不清楚他到底是借助于一比一还原的克隆技术,还是结合了其他基因在母体发育后被人为催熟,但默认魏尔伦是他的父亲,肯定没有错误,再加上横滨没有血缘的同类弟弟。

    兰波和魏尔伦无语凝噎,神色不明地看着马拉美继续说道:“还有那个横滨的少年,他明明和你们也没有血缘关系,如果叫魏尔伦哥哥就算了,他又怎么称呼兰波和卡莉斯塔呢?”

    果果的眼神有些冷冽,这家伙被人讨厌不是没道理的。

    他和魏尔伦虽然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此世的关系却比同胞兄弟更紧密,只怪这具身体太年幼了,有嘴也说不清。

    忽视掉那渐渐危险的眼神,马拉美万分不解地看着神色相似的一大一小,“中原中也真的不恨兰波了吗?”

    魏尔伦觉得他问得很不怀好意,怼了回去,“你无聊不无聊。”

    他其实更偏向马拉美这人想套他们的话,以便推测出果果的底细。

    所以,最好应对的方式,就是不回答。

    兰波从茶几里拿起一颗苹果扔了过去,“你把你八卦的时间用来处理工作,绝对不会这么烦恼。”

    看似不着调的马拉美精准接住苹果,他当然能感受到小家伙逐渐不善的眼神,“好吧,看来我们可爱的卡莉斯塔是不想多个通缉犯爸爸。”

    果果想打人,但他没有合适的理由,暂且忍住心里的冲动。

    “不过,贴心小棉袄做太久容易影响性取向,总不能一直这样伪装小白兔吧。”马拉美咬了口苹果,他口齿清晰继续说道:“虽然我不觉得你们能找到正常伴侣,但——”

    话没说完,苹果就裂开两半了。

    果果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就像个精雕细琢的绝美人偶,眸中蕴藏的怒气不言而喻。

    至于,感情观本来就不正常的兰波、魏尔伦,凛冽如刀刺向马拉美。

    青年感觉后颈发凉,苹果也吃不下去了,义正辞严地道歉,“对不起,我该关心你们的终身大事,现在不开玩笑了,说正事吧。”

    波德莱尔安排的试探工作真不是一般难做,但这三人绝对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兰波没有表示安慰,看到他吃瘪,眼里甚至多了一丝笑意,“没有下次。”

    魏尔伦解开果果的发辫,轻柔按摩头皮,“人类都是骗子,玩玩就行了,不值得深交。”

    “看不顺眼的我帮你解决。”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带着一股神秘而危险的色彩。

    “我不玩人,谢谢。”果果微妙地理解他的想法,不过他才多大,至于提防谁呢。

    马拉美给一脸认同的兰波投去一言难尽的眼神,小声吐槽道:“当初他们选你,真是选对了。”

    兰波无所谓他的想法,“你来可不是为了说闲话。”

    马拉美当即不再啰唆有的没的,长话短说交代德国的情况,其实他是来通知兰波早做打算的。

    歌德已经盯上了兰波身边的魏尔伦和果果,英国那边暂且还没有动作,但法国和德国联合不成,之后就不好说了。

    一个满世界挑起事端的魔人,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德国,他们对无限矛盾型特异点抱有怎样的心思,其实不难猜测。

    果果总觉得这事多半出在他身上,身为外来者,他的处境不容乐观,何况命运自纠呢。

    魏尔伦拒绝前往柏林,果果的问题都没有解决,他哪里有心思去危险重重的地方。

    兰波一言不发,他有更深的忧虑,所以没有立刻给马拉美肯定的回答。

    在N的记忆中,德国在牧神研究【特异点】时,其实暗中掺了一手。

    早期的牧神虽然有理论设想,但他还没什么实际成就,也不相信德国人的花言巧语。

    直到牧神自己真的搞出名堂却又作死后,他的研究成果理所应当落到了法国人手中,再然后资料被窃,日本重启人体实验。

    想来在那个时候,控制魏尔伦人格的异能金属,就存在着遗漏问题。

    敌人没有机会对魏尔伦下手,但挑起他与法国的对立情绪却足够了。

    兰波不由得想起了只剩半截的牧神,幸好对方死得彻底。或者说魏尔伦当时足够机智,没有牧神的控制权力,他的亲友才有幸度过人生最艰难的时期。

    不然,彩画集加上被读取的牧神,他们什么发展都不会有,而且他也要遭受高层的封闭控制管理。

    想来想去,真的是太多幸运元素了,就算德国那边还藏着影响魏尔伦的异能金属,他们也不敢使用。

    毕竟【特异点】本身是毁灭性的武器,彻底释放出来的原始能量,会在自我循环消失前肆意发泄负面能量。

    这个过程人类无法阻止,除非再释放一个同样的能量,两个重力特异点相互碰撞,转化掉彼此的力场,结果自然是死亡。

    ——中原中也当年能活下来奇迹。

    兰波从最坏的设想倒推,能控制住【特异点】爆发后的反弹,那么身为敌人该如何利用这份特殊的武器。

    假设,歌德手里真的有异能金属,也掌握住消除魏尔伦的办法,比如一个准备好的【特异点】。

    德国与英国真的联手合作,法国如何保住他们。

    另外,魔人费奥多尔也是个不定数。

    兰波心里已经出现选择方向,不管是为了法兰西的未来,还是魏尔伦和果果的安全,都得亲自去探一探歌德的虚实,最好扼杀掉用心不良的费奥多尔。

    而且现在光明正大前往柏林,就算牺牲了,他也有把握将自己转变为特异点。

    至于法国能不能抓住德国的把柄,估计很难。

    果果看着兰波眉头越皱越紧,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同样了解兰波行事准则的魏尔伦顿感不好,不等兰波从自己的思绪中找出办法,就先让马拉美离开,“我们需要休息了。”

    果果也附和道:“我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聊吧。”

    这当然是借口,不过人之常情,换作是马拉美也要慎重思考。

    他起身,看着一直没有答复的兰波,说:“我也累了,该说的都说了,就不打扰你们的时间了。”

    等他走后,魏尔伦抱着果果从兰波身边经过,留下一句不轻不重地警告,“兰波,这次到底该怎么做,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果果伏在魏尔伦的肩膀上,纤细如玉的手指轻轻缠绕着暖褐色的长发,深深注视着一动不动的背影上。

    第228章 第 228 章

    228

    兰波望着魏尔伦的背影和果果笑颜有些失神, 亲友的话似乎有些冷淡,但更多在提醒他,不要逞强去做超过自己范围的事情。

    留兰波一个人独自深思的一大一小, 径直走向了卧室。

    不管明天会是什么样,眼下的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房门关上后, 果果拍了拍魏尔伦的肩膀,示意他可以放自己下去了, “法国那边突如其来的消息,的确让人难以接受,你也别想太多了, 兰波做事一向有分寸感。”

    魏尔伦弯腰松开双手,发丝落在脸颊两侧,缓缓道:“我又不爱国, 才不会因为那些人而生气,我只是不爽。”

    话音落下, 他还是叹了口气, “我比你了解法国人, 他们特意让马拉美来传送信息,明里暗里就是想让兰波主动去柏林, 替他们解决麻烦。”

    果果笑了笑,“你觉得不行, 我可以拦住兰波。”

    青年菱唇微抿、眉眼低垂、眼瞳黯淡几分,意外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果果神色悠然地说道:“决定权在我们,不想去的方法有很多种,没必要在乎他们的看法。”

    他踱步走向衣柜, 从里面取出染上薰衣草香味的睡衣,笑着提议道:“再不然, 我们可以打晕兰波,伪造他生病了的消息拖延雨果的打算。”

    魏尔伦眸光流转,意味深长道:“我能打断他的腿吗?”

    “如果是兰波,那就不能。”果果莞尔一笑,眸中的笑意加深。

    他循循善诱道:“我是说,你那样做还不如直接消失在他面前来得容易,起码看到你消失了,兰波会第一时间找你,这样他就没空去想德国和法国如何联盟了。”

    魏尔伦看了眼他手中的衣服,发现并没自己的睡衣,“果果,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可以带你离开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你愿意和我走吗?”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小家伙身边,从衣柜里取出自己的睡衣。

    “你确定要这样做,我也没有其他意见。”果果转过小脸,笑盈盈地仰望着眉眼舒展的俊美青年,“不过嘛——”

    “兰波现在肯定需要一个倾诉的人,你还是先去陪陪他吧。”他拉长了稚嫩的语调,声线轻快优美,“你知道的,我一听那些费脑子的话就想睡觉。”

    魏尔伦面上虽然平静如水,但心里却感到一阵温暖,“不了,还是让他自己先冷静一下再说吧。”

    果果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辜地笑道:“我要洗头发,你呢?”

    “我帮你。”魏尔伦揉了揉果果的脑袋,他当然不会拒绝。

    两人走向洗浴间沐浴,衣服放在一旁的袋子里避免打湿。

    魏尔伦打开出水口的阀门,试了试水温,水流速度还可以,但预估也要十几分钟左右才能泡澡。

    而这个空闲时间,他可以先给果果洗头发。

    魏尔伦挽着袖子,脸上浮现温柔的表情,每次开始之前,他会温柔地说一声:“弄到眼睛里告诉我。”

    花洒里喷出的水流淌进发丝,浅色长发一缕一缕垂在身后,氤氲的热气在磨砂玻璃上形成水雾,地板变得湿滑。

    挤出来的洗发露味道很清新,经过按揉后变成绵密的泡沫,而充盈起来的泡沫就如同云朵般柔软。

    果果坐在小板凳上,他也不会闲着,挽起满是泡沫的发梢揉搓,哼歌,吹泡泡,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自己那厚重的长发清洗完成后,他会帮魏尔伦洗头。

    不过魏尔伦头发有点掉色,洗干净后还要重新染上咖啡渣,耗时比较长,得用毛巾包起来。

    沐浴也不是躺进浴缸马上出来就了事的,搓搓后背,按按肌肉,然后放松身心泡会儿热水。

    等洗完了,再吹干头发,才是真正了事。

    吹风机呼呼作响,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一头纤长卷发慢慢干燥。

    魏尔伦倒了点护发精油抹上去,梳子一下一下沙沙地从头顶滑下来,周而复始理顺蓬松起来的浅色卷发。

    果果的困意渐渐浓烈,而他身后的青年眉眼如画般柔和,不像之前那样郁然。

    还没洗漱的兰波等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笑容和煦如春风,温情溢出眼眶,一股清流涌向心田。

    他不会隐瞒自己的想法,最好的办法就是劝说魏尔伦带着果果回到横滨。

    等魏尔伦彻底解压后,果果穿着宽大舒适的睡衣走到兰波面前他拢了拢长发。

    他睡眼惺忪,还打着哈欠,抬眸看了含笑望过来的男人,柔声细语道:“我去睡觉了,你们别聊太晚,明天我还要去动物园玩。”

    “好,明天早上去。”兰波点点头,答应下来了。

    果果脱了鞋,躺在软绵绵的床上,他伸手拉过薄被裹住自己,一副“我要睡了”的架势。

    另一边,得到暂时缓解压力的魏尔伦心里松快许多,他拿起吹风机瞥了眼兰波,走出房门。

    兰波紧随其后跟了出去,顺手关上屋里的灯和门。

    当然,为了安全着想,他还是用亚空间笼罩住了整个房间。

    不想打扰孩子休息的魏尔伦准备在客厅吹干头发,刚好坐下,插好电源。

    兰波便走到他的身边,不容亲友犹豫片刻,就拿走他手里吹风机,“我不会让你感觉不适的。”

    魏尔伦没有拒绝这份好意,暖风在湿润的发丝里穿梭,时不时扫过敏感的脖颈部位。

    随着兰波手上的动作,那些半干未干的发丝,也会不服管教地飘过魏尔伦的眼前。

    但很快几根修长的手指就会落到他的额头,细致周到地牵引住凌乱的长发拨到脑后。

    魏尔伦能清晰地感受到自身上的任何一处的变化,他微微垂下眼睫,这样无害的亲近与之伴随的还有危险统统被情感压住。

    感情麻痹了魏尔伦敏锐的感官,对兰波,他早已经放下了所有警惕。

    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对方的存在呢,完全无法回忆清楚了,就像他始终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难过兰波当初的不理解。

    气氛温馨时,魏尔伦闭上眼睛,思绪沉到谷底,“兰波,我不希望你出事。”

    兰波梳头的动作一顿,心情有些愉悦,“保尔,我不会出事的。”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这一次你不要让我伤心了,好不好。”魏尔伦转过身,仰望着难掩笑意的兰波,发丝划过对方的手背轻轻落下,就像他的言语一样细腻动人。

    看着那专注又坚定的眼神,以及毫无瑕疵的俊美脸庞,兰波不得不承认,他的心真的无时无刻不沉浸在幸福之中。

    “这样高傲强大的你,偏偏为了我放低姿态,我怎么敢轻易去死呢。”他视若珍宝地抚摸过魏尔伦的眉骨,指尖顺着发鬓线游弋于耳垂的海蓝宝石。

    千言万语化作一道光,注入那片无人染指的天空,兰波看见魏尔伦的眼里闪动着璀璨的水光,“保尔,我不能后退,你带着果果去横滨等我回来吧。”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样说多伤他亲友的自尊,但他不只是为了心中的法兰西而战斗。

    魏尔伦脸上的笑容蓦然凝固,像是在看什么不能理解的剧情,“你让我离开你。”

    指尖温度尚未消散,兰波很想拥抱住他,“我要亲自见歌德一面,这样我的心才能踏实下来。”

    片刻之间,魏尔伦蹙眉,躲开了兰波的触碰,他起身背对着自己的亲友,“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你要去敌人的巢穴里面寻找答案。”

    他握紧了拳头,声音却平静得不像话,如死寂的枯海般清澈透亮,“你的决定,我尊重,但不支持。”

    兰波放下手里的梳子,“保尔,如果歌德邀请我前往柏林就是为了杀死我,那么无论我在哪里,他都会想办法杀死我。”

    他说:“我不能看着费奥多尔与歌德,还有英国达成共识。”

    “你又怎么知道他们现在没有达成一致。”魏尔伦不悦道:“杀死你,歌德什么也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一直都是那些不能见人的研究资料。”

    “那我更不能坐视不管,你们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兰波说。

    “兰波,我不管你为了什么来劝我回去,我只想告诉你,我不能看着你自投罗网。”魏尔伦转过身,眸中隐含悲伤地看着依旧坚定的兰波。

    他说:“你要知道一点,他们不敢动我,他们太怕死,比所有人都怕死。”

    兰波歉疚地说道:“保尔,你还记得福地樱痴吧,这世上总有人甘愿做一把替人送死的刀。”

    “你总有那么多道理,我累了,想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了。”魏尔伦吸一口气,回绝他的解释。

    房门一开一合,魏尔伦躺在床上,伸手抱着惊醒过来的果果,小声呢喃道:“兰波想去柏林,他让我带你回去。”

    果果并不意外,“他想得比我们要深远,这很正常,那你呢?想回去吗?”

    他拉了拉被子,不确定房间外的兰波会不会偷听他们的谈话。

    魏尔伦满腹忧伤道:“不能回去,我要看看他们怎么安排。”

    其实,他们都清楚兰波会如何选择,也知道他是一个勇敢无畏的人。

    即使兰波现在受很多私情影响,但爱国的精神早已刻进他的骨子深处,他对法兰西的大爱从未消失,只是不那么固执地接受了。

    其实,德国和法国能以平和的方式联合起来应对英国,当然是一件好事,哪怕充满不确定的危险。

    若是因个人安危,而无视雨果等人的付出独自享乐,那兰波也就不值得被他们肯定下去了。

    昏暗房间里,果果的睡意锐减,他有些忧愁地看着天花板,反思到底有多少人暗中盯着自己的来处。

    ——这个世界肯定不希望他留在这里,继续影响其他人原本固定的命运线,尽可能消除自己的存在感,也无济于事了。

    毕竟他还活着。

    想来想去,解决问题的办法,果果真的想不到一个。

    他未来说不定要给兰波等人带来更大的麻烦,头都开始疼了起来。

    魏尔伦也没有睡着,脑子里不是果果身上未解决的麻烦,就是来自其他国家的算计。

    果果坐直了身体,轻声道:“我去喝杯水。”

    他说是去喝水,其实去了另一间房,找到同样没有睡的兰波。

    兰波披散着海藻般卷曲的乌黑长发,上前抱着香软得像块小蛋糕的金发孩子,温和道:“需要我读故事书吗?”

    果果窝在他怀里,“兰波,你本来不会遇见这些麻烦的,是我改变了你的人生轨迹,或许有一天——”

    “果果,我很感谢你的到来,所以别说那些自责的话语,我可以保护你们一辈子。”兰波不容他继续说下去,就提高声量打断道。

    “你别离开我们,也不要离开保尔,和中也一起长大,好吗?”他把脸埋在果果淡薄的肩膀上,抚平内心的不安情绪。

    果果摸摸兰波触手茸茸感的发顶,“兰波,我得告诉你,命运在修正中,这个世界它不欢迎我,它希望我消失。”

    他温柔道:“你和中也才是能陪魏尔伦一直走下去的人,特别是你,阿尔蒂尔·兰波。”

    兰波一时无言以对,明明那些非人都在说要死去的人是他,可他接受不了一点。

    脑海中突然涌上一个可怕的念头,“我死了,你是不是就能获得认可了。”

    果果重重地拍了一下兰波的脑顶,“你又说胡话了,你死了,那些事就能当作不存在了吗?”

    他揉了揉刚才拍过的地方,“可别被魏尔伦听见,他知道了会打断你的腿的,我肯定是帮他的。”

    兰波神色有些不自然,语气微妙道:“我真不该对保尔说那种话,他现在居然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果果垂着肩膀,“先回巴黎吧,看看雨果他们怎么说。”

    兰波有些惊讶,“你愿意见他们了。”

    果果无语道:“在你心目中,我到底是怎样一个任性的人啊。”

    兰波挠了挠发痒的脸颊,“他们伤害过你,不原谅也没关系。”

    “那些都不重要了,我只是不喜欢巴黎的氛围而已。”果果不在乎道。

    “我回去睡觉了,明天见。”他离开前还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逗兰波开心一下,“你放心,魏尔伦有我看着,绝对不会去暗杀马拉美的。”

    这时兰波没笑,当果果打开门,因为看见伫立在外面的那道身影而僵住时,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魏尔伦歪了一下头,似笑非笑道:“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果果眨了眨眼,鞠躬道歉一气呵成,“对不起,我不该骗你说自己去喝水了,更不该偷偷在兰波面前编排你的坏话,请原谅我吧!马拉美是无辜的。”

    魏尔伦哼了一声,抱着他白了眼房间里忍俊不禁的兰波,“睡觉。”

    第229章 第 229 章

    229

    随着魏尔伦带走果果, 房间里的气氛再度恢复平静,兰波起身将他们离开时并没有关的房门关上。

    他走到床尾边坐下,然后一声不吭地躺倒下去, 金绿色的眼睛无神地睁着,心思压根不在泛黄的天花板上。

    总之, 这是相当无所事事的样子。

    这时候,另一间房还能传来一点点声响, 然后什么也听不见了,估计是躺下睡了。

    兰波一直没有关灯,也没有其他动作, 脑海浮现无数画面,胡思乱想中度过了许久。

    他看着不变的景物累了,就用手掌遮住眼睛, 除了自己似乎什么也感受不到。

    又过了一会儿,兰波侧着脑袋去望窗台的角落, 对着虚空喃喃自语:“丘比, 你在吧。”

    就在兰波又要以为无疾而终时, 白纱窗帘飘动起来,里面钻出一个白色的小家伙, 声音清脆甜美,“兰波先生, 你有什么事情吗?”

    红宝石般晶莹剔透的眼睛,酷似翅膀的长耳朵缀着金色圆环,还有那条大过身体的蓬松尾巴,一步一摇走向电视机的柜台。

    这样独特的造型和诡异的出现方式, 也只能是丘比了。

    隔绝声音的亚空间立即形成,这将保证他们之间的谈话不会被任何人中断或窃取。

    兰波缓缓坐起来, “原来你一直都在我们身边隐身着啊。”

    他拨开眼前凌乱的头发,仔细观察丘比的一举一动,“你不觉得自己很变态吗?”

    三两下跳到电视柜上的丘比,柔声细语地反驳道:“兰波先生,你肯定是有什么地方误会我了。”

    兰波给它一个不屑的眼神,并且反问道:“我误会你什么了。”

    “自从被你赶出家门后,我大部分时候都在其他地方流浪生活,有时候是荒无人烟的森林,有时候是繁花似锦的大都市。”丘比优雅地舒展着那猫一样柔软无骨的身体,“每时每刻看着你们幸福的样子,对我而言也是件很无聊的事情。”

    丘比话里话外表明自己不计较他们的厌弃之举,实际却又告诉兰波,它的确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事情。而它去哪里,则是它的自由。

    兰波就算有意见,也管不着它的脚步,更没有资格要求它做任何事情。

    面对狡辩的小家伙,兰波依旧能心平气和对话,“丘比,你选择果果的理由是什么?”

    “果果是特例,他和你们所有人都不一样,能改变命运,也能打破僵局。”丘比稚嫩的声线变得婉转动人,“然而,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还是他怀疑世界的真实性的同时,也在怀疑自己存活的原因。”它告诉他,“所有人都是梦中人,唯独他才是清醒客。”

    兰波不太理解丘比想表达的意思,“因为果果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吗?”

    “是,也不是。”丘比低头,“兰波先生,如果命运已经决定好每个人的结局,那么你会怎么改变你的结局。”

    它想听听命运受益者的想法,看他能给出怎么样的答复。

    兰波沉吟片刻后,说出心中所想,“未来充满迷雾,谁也不能知道自己的人生到底该发生什么,每个人都在尽力做好自己的事情。”

    改变命运的前提是知道自己的终点,如果不知道自己的未来,那么谈何改变。

    即使改变了,那又怎么肯定自己得到的就是自己想要的人生,而不是本来的命运。

    丘比高扬起头,“所有人的本能都是一样的,或主动,或被动追求着属于自己的人生意义,只为满足一时欲望,恰好就错失了关键的时刻,这恰恰是他们无法超脱世界束缚的原因所在。”

    兰波很想给丘比一个白眼,“谁生来不是受到环境影响,树只能扎根脚下,人随世事变迁而四方漂流。”

    “你的想法也没错,但我打个比方说明一下,就比如说你吧。”丘比定定地看着面前神色内敛而坚定的青年。

    他用举例子的口吻说道:“如果你能放弃波德莱尔的邀约,那么你就不会认识魏尔伦,你也不会参与到国际纠纷中。”

    它笑道:“某一天你还是会因为某些执念踏进巴黎街头,可当你看到那些自甘堕落的人后,你心里最后的防线也会崩塌,失望地发现一切本来就没有意义,然后头也不回就转身离开了故土。”

    兰波觉得它颇有些感慨的意味,只是这两者有何联系,他人生注定不会平静,渴望着那些不甘平淡的日子。

    他略微有点不快,道:“我不会做出你说的选择。”

    丘比意味深长叹息了一声,“所以,你不能成为我选择的对象。”

    旋即就跳下了电视柜,它不会告诉对方,自己所说的就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

    “你的选择标准简直离谱。”兰波不可思议地看着它。

    “有些选择或许很幼稚,但我要告诉你,决定自己命运的往往就是一些非常不起眼的小事。”丘比摇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

    它惋惜道:“一闪而过的瞬间,藏于灵魂的想法就会变成现实,将不可能变成可能,这就是奇迹。”

    弯弯绕绕听得人头大发昏,兰波蹙眉,质疑道:“你能创造什么奇迹?”

    “我可以帮果果创造一个全新的奇迹,不同于任何人想象中的生活。”丘比走到窗帘旁边,看样子像是要原路离开,“过去、现在、未来,很多人都误会了我的初衷,可我不会因为别人而否定自己。”

    兰波神色凝重,“你帮别人是为了从别人身上拿走你想要的东西,真虚伪啊。”

    “有舍才有得,选择和我交易,总比放弃生命来得好,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幸运得到拯救的机会。”丘比转过头,神色有点复杂。

    “兰波先生,其实你总是在误解我的出发点。”它冷静地回答着在它看来无关紧要的话题。

    丘比说:“我和果果是双向选择,不存在任何强迫性质,他能否再次把握住自己的命运,要看他自己如何选择。”

    它不厌其烦地提醒着,“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也不是你能控制的。”

    “说什么选择,其实暗中不知道做了什么来推动你想要的结果的谋算,你只是想骗他回去,而那么做无非就是要隔绝我们和果果的关系。”兰波眼神凌厉起来,如霜雪一般凛冽。

    他握住杜尔拉汗赠予的十字剑,锋利的剑尖对准它的方向,警告道:“你休想染指他的灵魂。”

    丘比看着冷峻无比的青年,顿了顿才苦恼地说道:“真是的,那对我没有用。”

    兰波说:“我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我和忘恩负义又贪婪自私的人类可不一样,我没有灵魂,用伤害灵魂的武器打败一个没有灵魂的生命,简直令人发笑。”丘比漫不经心瞥了眼他,“而且,我所做的事都是为了整个宇宙,绝不含任何个人情绪影响。”

    置换空间失效,兰波当即置换了手中长剑的位置,精准刺入丘比的眉心。

    鲜血一滴没有流出来,丘比却用一种自残的方式摆脱剑的束缚,不疾不徐道:“兰波先生,希望你能看到最后的结局,那时候你就会明白,我到底给你带来了多少惊喜。”

    话音再次消失的时候,它也离开了,地面残留了许多鲜血。

    这次过后,兰波打心底里讨厌来无影去无踪的丘比。

    虽然每次谈话他都能得到一堆冗长的信息,但收获的却还是巨大迷惘,大概能感觉出它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冲着那个奇迹才出现的。

    兰波一边擦拭瓷砖,一边困惑道:“做出完全不符合自己内心的决定,难道就是改变命运吗?”

    这一晚上,兰波睡得很不安稳。

    他梦见了过往很多消失的身影,父亲、母亲、姊妹……

    他们出现在一场葬礼上,牧师悼念着兰波原本的名字,以及不堪回首的人生。

    庄严肃穆的教堂里,所有人都看不见被判定死亡的当事人,他们的脸上挂着冰冷的面具,像是失去的人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乌泱泱的人坐在下面,又起身组成一支黑色的送葬队伍,直到尘土覆盖棺木,所有人离开了,都没人露出缅怀逝者的悲痛。

    兰波蹲下身抚摸石碑刻字,结果就发现原本刻着“保尔·魏尔伦”的字母,悄无声息地变成了“阿尔蒂尔·兰波”。

    “太荒唐了。”兰波费解地看着墓碑说道。

    “你的梦昭示着接下来可能不顺利的旅程。”【彩画集】站在他身后,像个鬼魅一样。

    兰波回过头,不客气怼过去,“乌鸦嘴说的就是你。”

    相似的人从喉咙里挤出促狭的笑声,“我们可以交易的,你成为异能力,我成为你,怎么样?”

    兰波淡淡道:“胆子这么大,又想做人了,你还是我的异能力吗?”

    “……我是彩画集。”【彩画集】的面容扭曲起来,“不,我是你,你是我。”

    兰波站起来,不解道:“真奇怪,你是受到什么影响了吗?”

    【彩画集】被一块巨石压进土里,恍若从来没有出现过。

    兰波拍了拍身上的灰,“这是我的梦,你就算要发疯,也搞清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啊。”

    “这是你的错,世界意识影响到我了。”埋在地下的声音哼哼道,让人分不清是不是棺材里的尸体在说话。

    “什么意思?”兰波眼底涌上晦暗的情绪。

    “命运修正,驱逐外来者。”【彩画集】坐到墓碑上,无机质的眼瞳里倒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我们不能再见面了,你好自为之吧……”

    末了,他又补充道:“还是活久点吧,下辈子我肯定不跟你玩了。”

    “你——”兰波转过身,来不及说点什么,就清醒了过来。

    他的右臂正指着天花板,入目一片昏暗景象,顿时变得不确定起来,“我不会梦游吧。”

    想太多也没用,兰波很快摸索到手机,莹白的光照在发汗的脸上,才过了两个多小时。

    他拉着空调被蒙住脑袋,压抑克制,说道:“这一天天的安生不了一点。”

    清晨的阳光灿烂辉煌,从外照射到玻璃上,又透过窗帘唤醒沉睡的人。

    魏尔伦和果果颇为意外地看着客厅里精神萎靡的兰波,至于因为这么点事失眠吗?

    第230章 第 230 章

    230

    相较于一般的便民类商住服务区域, 动物园里则常年养护着大量原始生态植物群落。

    即使真遇到了罕见的高热天气,园区内也有散热装置,使动物居住环境处于阴凉通风的状态, 何况爱尔兰并没有极热的夏天。

    唯有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响彻天空时,他们才能确切地感知到夏天的来临与结束。

    生活在饲养员豢养下的动物早已经习惯了调控的生存环境, 它们没有季节意识。残存的野性也被周围的安逸景象磨得所剩无几。

    漂亮却又迟钝,任由来往的人们评头论足。回归自然, 反而是这些动物的穷途末路。

    头顶树荫蔽日,脚下斑驳光影,拂面而过的风里包裹着淡淡的青草与泥土气息。

    陪在果果身边的魏尔伦一脸平淡地反应, 他并不喜欢动物园的动物,一路上表现得兴致缺缺。

    这些生活在狭小空间里,只能靠固定饮食活动维持生命的动物, 本身也是可悲的物种。

    进化到最后,存在的意义居然是供人欣赏, 从生到死都不曾真正属于自己, 没有智慧也是一种幸福。

    孔雀林片区外, 果果双手托住相机,眼里流露出认真的神色。

    他正在给一只开屏的蓝孔雀拍照, 按下快门那一秒,笑容溢出眼眶, 恬静的面容如春花般灵动美丽。

    魏尔伦被他身上散发的喜悦气息感染,嘴角微微上扬,微微弯腰,低头去看小家伙的拍摄成果。

    果果托举相机给他看, 天蓝色的眼睛没有移开那只缓缓转过身的开屏孔雀。

    说真的,他更想看有着“龙鸟”之称的绿孔雀, 但果然还是太稀有了。

    被数码相机抓拍的孔雀昂首挺胸,脖颈的蓝如丝绸般细腻明亮,缀满宝石眼的尾羽如同一把巨大的扇子,它美得绚烂多彩又不失雍容华贵。

    魏尔伦看着果果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听见他说:“那边有出售孔雀翎毛,等会我想去买点带回去做装饰品。”

    “全买下来都没问题。”魏尔伦眼神宠溺地说道。

    一旁听到他们对话的王尔德凑了过来科普,“很多养殖基地会售卖蓝孔雀,你们要是喜欢可以自己养两只,放在家里欣赏也挺不错的。”

    闻言,魏尔伦和果果一致否决。

    拒绝他提议的理由很简单,养宠物需要清理卫生。

    王尔德不禁笑了起来,“你们还蛮务实的,其实完全可以找人帮忙饲养,孔雀其实不难养。”

    魏尔伦神态淡然地回道:“那我不如直接去动物园,只需要一张门票,不仅能看到光鲜亮丽的孔雀,还有五彩缤纷的鹦鹉,更不用担心宠物病了残疾了死了的可能性。”

    现在很多人根本不在乎那么多琐碎冗杂的事情,图一时快活就养只宠物放在眼前,等他们转头清醒过来时,就会发现宠物需要这需要那,劳心不已。

    良心好的会养到死,或者转手一个靠谱的新主人,而那些没什么责任心的人,随手一抛,或者就地取,解决方式各种各样。

    总之养而不爱,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养。

    虽然魏尔伦心里的想法没有暴露出来,但他宁静的眼神已经告诉他人,自己没空安排宠物的一生。

    即使是凶残无比的暗杀王,也会考虑领养宠物的感受。

    王尔德叹服,道:“所以,去动物园真的太具有性价比了。”

    他发现了解越深,越能感受到世人误会了对方太多,人家很清醒,并非穷凶极恶的暴徒。

    果果笑容清浅,声音柔和,道:“我去那边走走,等会儿回来。”

    话音落下,他把相机往王尔德手里一送,不容拒绝的目光。

    王尔德也没有拒绝,果果伸出小手,拉着魏尔伦走向卖孔雀翎毛的售卖口。

    见状,王尔德笑了笑,他看了眼刚拍下的照片,眼前一亮,每一张图都抓住了炯炯有神的眼睛。

    他拿去分享给身边没离开的青年,笑道:“卡莉斯塔的拍照技术可以哎!”

    储存卡里只有今天的照片,兰波当然不介意他继续翻看下去,“王尔德,我有话要和你讲。”

    “你要和我说点什么悄悄话吗?”王尔德眨了下眼睛,笑容扩大,心情愉悦地说道:“放心,我绝对保密。”

    兰波很适应他偶尔的打趣,语气温和道:“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和陪伴,虽然我很不想结束这趟旅行,但短暂的告别是为了下次更好的相聚。”

    “我要离开了。”他适时告诉对方自己接下来的旅程,“今晚就去巴黎。”

    王尔德愣了一下,旋即露出吃惊的表情。

    他拉着兰波的手臂走到不引人注目的树荫下,压低声音道:“巴黎现在可不安全,你们回去合适吗?”

    “没办法,有些事需要解决一下。”兰波友善地笑了笑。

    王尔德敏锐意识到不同寻常,扫了眼四周,“这样说真的好吗?”

    “暂时没什么要紧的,你不用担心有人盯梢,有人在保护我。”兰波慢条斯理地说出一个令王尔德眼前发黑的名字,“歌德,他想见我。”

    王尔德咋舌,眉头收紧,唇角微微下垂,眼眸闪烁着意难明的情绪。

    他变得犹豫不决,情绪复杂地说道:“难搞。”

    兰波面色如常,云淡风轻道:“不知道什么盯上了我,面对这个找上门的麻烦,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你放心,我们不会起正面冲突。”他笑容如平常一般从容冷静,“弄清楚他到底图什么,之后再分析吧。”

    看到他还能保持信步云庭的稳妥劲儿,王尔德眼里也少了几分愁云惨雾的灰暗。

    他欲言又止,道:“关键时候,我却不敢前往巴黎,我是不是很没义气。”

    兰波安慰他,“人多口杂的地方,你去了也难受,在爱尔兰保护好你自己就足够了。”

    当然他心里却不是这样认为的,要是能把王尔德这位幻术大师带到柏林,逃跑都安心许多。

    不过,前提是他们能配合默契,而不是单方面抗着王尔德这个大家伙四处奔波,反而连累对方被德国报复。

    其实兰波也没那么消极看待这次问题,既然歌德点名要见他,那么不论出于何种原因,他去了也是占友好外交的理。

    要是他真的在柏林出了事,雨果等人自然是不会放过歌德。去之前,准备工作要抓紧落实下来。

    在他们粗浅的沟通下,果果一只手握着一束孔雀翎毛,一只手牵着魏尔伦,折返回来。

    王尔德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讶然道:“那些管理员怎么会卖这么多给你们?”

    魏尔伦直白道:“主要还是他们卖太贵了。”

    这年头的欧洲经济越来越离谱,就跟明抢人钱一样,不讲道理。

    果果仰起精致的小脸,道出一个经久不衰的真理,“有钱能使鬼推磨,恰好我们很有钱。”

    “有钱真好,不愁衣食。”王尔德烦恼一空,朗声笑道:“你们都是富豪,大富豪,小富豪,这么多孔雀翎毛有没有我的份啊。”

    “你自己选吧,我去看鹦鹉了。”果果转手把那束孔雀翎毛送给兰波,无所谓道。

    准确来说,他就是让别人替他拿着,自己没有一点包袱,好能畅快地观光动物园其他地方。

    兰波哑然失笑,王尔德看得羡慕,“虽然贵了,但这羽毛的成色是真的很漂亮。”

    “给你。”兰波塞给王尔德,他不想太招摇过市了,大步跟上前面两人。

    王尔德感觉被套路了。

    魏尔伦很想揉揉果果的小脑袋瓜,碍于他戴着的那顶遮阳帽,想了想还是放弃。

    心里也好奇着他怎么想到那么简单,就消除兰波心中郁闷的方法,又不免感慨自己处理感情还是太生涩僵硬了。

    决定前往巴黎的几小时前,王尔德告诉兰波,他会和凡尔纳重新整理一下德国的情报。

    不过他说此话时,事先提醒他们了一句。

    ——毕竟是太多年前的事情,有些人已经换代,对如今的局势不一定能提供帮助。

    无论有没有用,兰波都感谢他们的善意之举,并承诺自己欠他们一个人情。

    王尔德一听就急了,连连摆手推辞。

    他表示这方面更多是凡尔纳自己的主意,自己不过是尽一份力。

    过时的信息大概率起不了什么作用,二人却也希望法国和德国能保持队形,克制住英国日渐膨胀的野心,哪怕只是减少些无端行为的战争也好。

    有些人主动帮忙不是因为他们傻,而是他们心中有大义,清楚孰是孰非。

    现在日子还算安稳,但高涨的物价也在提醒人们——社会经济严重失衡。

    在飞往巴黎的飞机上,兰波紧绷心弦,不敢松懈自己的精神。

    昨晚的梦给了他很多无形压力,可结合实际情况,他更不敢采用「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应对瞬息万变的局面。

    虽然魏尔伦不确定自己的亲友一夜之间想通了什么,但他明显能感觉到兰波上飞机后变得有些不安。

    果果看着兰波喝了一杯完全不加糖的咖啡,“累了就睡会吧。”

    兰波摇摇头,在他继续喝下第二杯咖啡的中途过程中,飞机明显晃了一下。

    本不该存在的风拂过耳畔,吹动发丝,马拉美的声音传递到三人耳朵里,“安心~安心~这趟旅程很快就会圆满结束啦~”

    透着玩味又浪漫的气息,听得人心头一颤,三人均有点被马拉美刻意拿捏的语调恶寒到。

    但接下来正如马拉美的传音,飞行过程中再没有任何坎坷发生。

    飞机顺利降落在停机场,三人很快找到接应的轿车。

    没有等马拉美,司机接到指定对象没有停留的必要,油门一踩,打转方向盘,驶向远方。

    专业人士做专业工作,司机的反侦察能力非常出色,兰波和魏尔伦亲眼看到暗中跟上的车被甩到没影。

    他们可以确定后半段路程,没有人跟踪过来。

    果果闭目养神,给人一种睡着了的安详感觉。

    黑色轿车开进地下车库,司机告知三人坐电梯前往2楼即可。

    此时已经入夜,雨果和波德莱尔早已等候多时,看到三人熟悉的身影,流露沧桑感的眼睛涌上敦厚温暖的光芒,“辛苦你们了。”

    兰波上前和他们握手拥抱,魏尔伦冲他们礼貌性地颔首一笑,

    眼底的情绪波动为零的果果,歪了歪脑袋,纤长卷曲的发丝摇曳。

    “雨果先生,波德莱尔先生,晚安。”他拉着魏尔伦的手不放,却又乖巧懂事地向在场两位长辈问好。

    从头到尾一副面无表情的面孔,只是因为太过美丽的五官,第一眼让人忽略了眸底深处漠然的情绪。

    可当视线再次落到那双不含任何杂质的蓝眼眸时,重新升起的丝丝抱怨也会悄然消失。

    一个会令人放松戒备的孩子,一个杀人于无形的顶级猎者,这世上最危险的异能者之一。

    波德莱尔明知道他们两个在装,但却不能表现出来。

    雨果走到魏尔伦面前,向他伸出手掌,“我让你们匆忙赶回巴黎,结果途中遇到了一点小意外,这是我的失职。”

    “雨果先生,你言重了。”魏尔伦回握了一下,便松开了手。

    面前人的态度决定了他们在巴黎的处境,而他们的能力决定了对方的态度。

    所以歉意是否真心,其实并不重要了。

    第231章 第 231 章

    231

    一个心智成熟的领导者, 是不会把真实的自我情绪放到明面上任人摆布的。

    领导者身上流露出来的种种情绪变化,更像是一个提前放出来的讯号,让别人去解读他言外之意。

    哪怕有时候领导者自己也没那些想法, 但身份却影响他人的行为,形式便不得不大过要求。

    魏尔伦离开巴黎多年, 摆脱权力控制下的束缚后,他的内心反而更厌恶以往那种处处受到桎梏的生活。

    在释放善意的前任长官面前, 即使他能装出了适应规则的那套标准化模样,但感情上难以忍受。特别是他知道这种好意是为了得到力量的情况下。

    雨果又怎么感受不出来他潜意识的疏离心理呢!有些遗憾,时间也无法化解。

    他神色从容, 目光和蔼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大方地说道:“二楼的房间很多,主卧室随时可以使用, 你们要是觉得累了就先休息会儿。”

    魏尔伦颔首一笑,语调优雅地回道:“感谢你的关心。”

    雨果低头, 垂眸看向早慧的孩童, 声音放轻了点, “卡莉斯塔,你不用因为外界因素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有什么想问我的可以直接问我,或者波德莱尔。”

    在他心中, 尚未完全长成的孩子代表着未来的希望,理应细心呵护他长大成人。

    一旁沉默寡言的波德莱尔,默默地吐槽雨果太理想化,指望这小家伙拉拢魏尔伦只会适得其反。

    “雨果先生, 我的确有点困了,现在要去睡会儿。”果果仰起小脸, 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凡事过犹不及,俗话更要点到为止,这样双方才能进一步加强合作关系。

    雨果慈爱地看着他,“需要魏尔伦陪你吗?”

    果果摇摇头,“我能照顾自己。”

    魏尔伦的视线往后延伸,瞥了眼兰波,无波无澜的眼神与温柔细腻的眼神交汇在一起。

    他快速收回自己的注意力,“雨果先生,你们先聊,我等会儿过来。”

    雨果告诉他,“这几天不会有人打扰你们的生活,安心住下来,我希望卡莉斯塔能陪陪我这个老人家。”

    魏尔伦心神一凛,果果见状牵着他的手离开此地。

    等到一大一小暂时离开了,波德莱尔走动起来,脸上的神色在刹那间变暗沉,“雨果,你又糊涂了。”

    他的唇角微微下垂,深邃的眼神格外寂静地凝视窗外。

    雨果慈眉善目,毫不介意道:“是你太严肃了。”

    朦胧的夜色隐藏着未知的恐惧,但远不如人心黑暗来得猛烈。

    兰波平心静气,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在他们面前表现得非常恭顺谦逊。

    他自然不会将老师对亲友那点不满放进心里,因为双方考虑事情的出发点并不相同。

    魏尔伦不同意去柏林,是为安全着想,这没有错。

    波德莱尔希望他们去柏林,是为法国大局着想,同样没有错。

    可以去,也可以不去,前提是雨果怎么保证此行的安全,而不是纯粹把他们当作获取资源的工具。

    气氛一时变得宁静祥和起来,雨果走向沙发座椅,他缓缓开口,“这次情况有点特殊,我们没有妄下结论,复盘了近几年的情报,仔细分析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和现今的局势变化。”

    “目前来看,英国一片风平浪静,德国内部则四分五裂,日本继续隐忍蛰伏,俄罗斯忙于各领域改革。”

    他看了眼波德莱尔的背影,继续道:“美国是新兴之星,野心不小,试图用美元操控欧洲市场,只可惜竹篮打水一场空。”

    雨果的声音浑厚低沉,令听者感受到一种坚实可靠的力量支撑,“大部分国家陷入低迷不振的疲惫期,急于解决人口危机、资源危机、债务危机,和异能者滥用能力发展个人势力等,这些多方面影响国家安定的问题……”

    “兰波,你对异能者的未来有什么想法吗?”雨果的上半身靠在真皮沙发椅背上,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考量意味。

    兰波思索了一会儿,答道:“人类就像生活在大海的鱼群,不管是什么样的鱼都有天敌对手,生存规则就是大鱼吃小鱼。强大才有话语权,弱小只能苟延残喘。”

    坐在沙发里的雨果,和踱步到窗边的波德莱尔,没有打断兰波继续说下去。

    兰波边走边说道:“个人再强也是有限的生命,单凭几年或者十几年积蓄下来的势力,就想要超越一个国家,甚至一个大洲联合体,无异于痴心妄想。”

    “依附国家,顺应时代潮流,还是自创新路,结果一目了然。”他如此肯定地认为着。

    雨果欣慰地看着兰波,“异能是把双刃剑,用得好皆大欢喜,用得不好怨声载道。”

    他放在沙发上的手指轻轻敲击皮面,“每个人的立场又是不同的,我们无法避免某一天的争执,但能用和平的方式解决矛盾,却是我希望的结果。”

    兰波坐到雨果对面,“歌德又和您说了什么吗?”

    雨果面上浮现一丝微妙的表情,声音依旧淡然,“他说了莫名其妙的话。”

    顿了顿,他转述出来给兰波听听,“‘这个世界早晚要毁灭,而在毁灭之前,我想看看有趣的人,说不定能找到更适合的道路。’”

    “歌德的异能力是扭转物质结构,他什么时候还能预言未来了。”兰波蹙眉,狐疑地询问道:“雨果先生,您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

    雨果轻微地摇头,“他那个人很复杂,谁也不清楚他到底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这时波德莱尔华声音突兀地融入进他们的谈话中,“异能战争结束后,德国不可一世的激进党陷入其他党派打压之下。”

    他转过身来,将过往的故事娓娓道来,“当时以歌德为首的超能院同样遭受多方压力,乱起来的时候还有不要命的人敢跑到歌德面前,嘲讽他生来软弱无能,不过是个平庸之辈,怎么还有脸担任重位。”

    这些事也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兰波虽然偷偷去看过德国情报员的报告书,但他还是装作第一次听见一样。

    波德莱尔说:“被人指着脸骂了一阵,歌德没有生气,也没有对那些出言不逊的人做什么,他继续做自己分内之事,认真地在议院和稀泥,反正让人无错可寻。”

    “德国局势混乱,因为党派之争遭受牵连的人太多了,不乏一些优秀的人受歌德救助,虽然也没见他做些有益的倡议。”

    “兰波,我们不确定歌德到底想做什么,也不清楚费奥多尔给歌德传递了什么信息,”中年男人的眼瞳里流露着深深的忧虑。

    他叹息道:“你好好想想过往的隐患,别真的被歌德抓住整治机会。”

    兰波听得很明白了,他身边被人觊觎的无非就是三个身怀【特异点】的家人。

    中原中也并不是成功的超越者,只能算是一流异能者,他的情况英国那边能确定,那其他国家也能,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魏尔伦又是另一个极端,在法国待了四年,之后还四处搞大新闻,他的力量各国有目共睹,但他不可能被任何人招揽。

    剩下就是果果了,哪怕做了很多遮掩,但细查到底就能知道他不仅来历不明,还一身秘密。

    来自平行世界,具备超越者实力,拥有毁灭之力,能看见咒灵、妖怪,还有一只不死不灭的生物紧追不放……

    前后不只是人认定了果果身上暗藏玄机,占星师、五条家主、斑、无头骑士……这一个个的存在都在提醒着他们,接下来命运多舛的结局。

    雨果出声打断兰波逐渐凌乱的思绪,“兰波,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兰波抬眸,目光变得悲伤起来,“我知道你们也在好奇卡莉斯塔的底细,但我不能告诉你们。”

    波德莱尔直言问道:“你不告诉我们的原因是什么,难道你觉得我们很伤害他吗?”

    兰波忧心忡忡地说道:“他的身世隐藏着巨大的阴谋,一个颠覆人类想象的秘密。”

    “这个秘密还关乎着他的性命,非要形容,我只能说,那大概是人类前所未有的黑暗吧。”他叹了口气,“我……还没有彻底弄清楚源头到底在哪里。”

    雨果和波德莱尔双双沉默住了,他们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消沉气息,十分罕见,就好像拨开云雾后又看见了一座不见顶峰的黑色大山。

    雨果神色凝重,道:“你是说,他会因为身上的秘密而死。”

    兰波点头又摇头,怅然若失地说道:“我真的一点都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但或许再过两三年,我又要求你们帮我。”

    “你现在不就是在向我们卖惨吗?”波德莱尔被他弄得很想笑,气笑得那种,“你想用这次冒险换一个机会,好给他们争一线生机,对吧!”

    “我当然是有私心的,老师。”兰波不否认的态度说明了一切,他所做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为了在乎的人。

    雨果更想知道是什么秘密值得兰波如此忌讳又沮丧,或者该说卡莉斯塔他是什么,真的是人工异能体那么简单吗?

    第232章 第 232 章

    232

    在兰波三人谈话的另一端, 魏尔伦和果果正在检查主卧室,细弱蛛丝的压力沿着手指轻微释放出去,在一些不能触碰到的地方延伸, 确保万无一失。

    两个人一起行动的效率十分惊人,也确定房间里没有窃听偷窥的小装置。

    果果从衣柜里翻出崭新的睡衣, 放在鼻尖处轻轻闻了一下,气息干净, 没有残留洗涤剂和香水的味道,反倒像是晒过太阳的衣服。

    魏尔伦很快拿走了衣服放回衣柜里挂起,“下次别这么做了, 我们自己带了衣服的。”

    有些手段高明的暗杀者会把毒药洒在随身用品上,虽然魏尔伦也知道谨慎一点总没有错误,但万一真的有异常, 这样的举动正好会伤害到果果,

    果果点点头, 三言两语安抚一下他的情绪, “有雨果和波德莱尔在, 其他人要是还能动手脚,那才是真的不可思议。”

    “这可保不准,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东西都能被人偷走,你觉得他们有多靠谱。”魏尔伦对以前压榨过自己的前辈们抱有很深的意见。

    他语重心长道:“果果, 你别太相信他们许下的承诺,真到了危急时刻,还是得靠我们自己的本事解决问题。”

    果果耸了耸肩膀,无辜地笑道:“我们从一开始也没指望法国能出多大力帮助我们, 不过是借力打力减少敌人数量而已。”

    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一点他们做得不错, 但有些人却截然不同,偏偏喜欢得寸进尺。

    谈到此处,魏尔伦立刻想到了费奥多尔这个不安分的男人,先后两次明里暗里给他们找不痛快。

    而这次就更过分了,居然想利用歌德对付他们。

    魏尔伦心中生出浓烈的杀意,面上分毫不露,平静地说道:“我会解决费奥多尔的。”

    果果轻笑道:“怎么解决,你打算一个人潜入德国柏林吗?”

    魏尔伦摇了一下头,“费奥多尔行踪不明,歌德故意放出消息引诱我们前往柏林。这么明显的陷阱,我才不会踏进去。”

    “兰波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但他这个人有点倔脾气,一旦确定了大概,即使再危险他也敢去冒险一试。”果果上前一步,他离魏尔伦很近,清凉的呼吸拂过发丝带来一阵痒意。

    果果不骄不躁,缓缓讲出自己的发现,“在飞机上的时候,兰波就一直心不在焉,虽然下了飞机,他又恢复往常模样,可我们都清楚他有心事。”

    他对没反驳自己的魏尔伦继续说道:“现在兰波又支开你,这更让我怀疑他其实想独自前往柏林,就算不是这次,也会是不久后的几个月内。”

    “他是担心德国掌握着对付我们的秘密武器,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去的。”魏尔伦瞬间被他的话警醒,“他不放心的事情,我也能解决,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他可没忘记昨晚兰波拒绝他的倡议,还让他带着果果回横滨的打算。

    “如果兰波真的决定去柏林,那么他一定能说服你,大概也能说服我。”果果浅色的眼瞳里流露出肯定的神情。

    他痛快地告诉对方原因,“兰波太在乎我们的安全了,他最怕的就是你我只身在外闯荡的情况发生。”

    “我会证明他的担心是最没必要的感情。”魏尔伦眼里涌出自信的光芒,“只要我愿意,这世上就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更没有能困住的人。”

    果果按住魏尔伦的手背,示意他先听自己说完,“你不希望他陷入危险,他也不希望你陷入困境,正是因为你们互相在乎对方,所以更该把事情聊明白再做确定。”

    闻言,魏尔伦愣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脸上笑容温柔下来,“你说得对,我没必要因为无关紧要的人而生气,只需要了解清楚兰波的想法,其他的问题自然能一起解决。”

    “这几日,兰波会确定该不该执行这个任务,我们不用心急。”果果嘴角微微上翘,眼里清晰映入他俊美的脸庞。

    魏尔伦点点头,“他做事一直都那么谨慎认真。”

    “你也不比他差到哪去,之前你还说解决费奥多尔,我就觉得挺正确的。”果果鼓励道:“与其让那个人逍遥法外,还不如我们亲自动手解决了他。”

    他用优雅的口吻说着令人窒息的话语,“杀人不能以绝后患,但杀得够彻底,却能止住其他人的非分之想。”

    “兰波更注重细节,我和他还是很不一样的。”魏尔伦揉了揉果果的发顶,“至于杀人,这种事情交给我好了,没人比我更懂得杀死人类了。”

    果果抱了抱他,“我知道你们两个现在很在乎我的感受,但到了关键时刻,你们有分歧的问题真的不能瞒着我,知道吗?”

    魏尔伦没有拒绝这样温暖轻柔的关怀,“我都没有计较你瞒着我的事情,你怎么还操心起我们的事情了。”

    他笑道:“要不,你现在说说你昨晚和兰波聊了什么。”

    果果仰着小脸,正好被魏尔伦刮了刮鼻梁,他往后躲了躲,“我劝他别想太多,不然容易未老先衰。”

    魏尔伦一脸不信的表情,“肯定是别的,如实招来。”

    果果预感不妙,想跑但被牢牢抱进了怀抱里,还被挠痒痒了。

    他忍不住想笑,一边挣扎着,一边胡乱回应道:“哈哈~你别这么…幼稚,你去问…兰波,他什么都告诉你的……哈哈~”

    房间里回荡轻快又稚嫩的笑声,魏尔伦适可而止停了手,他没逗过头,单手稳稳地扶着果果后仰时纤细的身体,“别想着糊弄过去了,等会让我发现你骗我。”

    他一边走向床边,一边心情愉悦地哼哼两声,笑逐颜开道:“我告诉中也,你其实很怕痒,以后你不乖了,就惩罚你笑得打滚。”

    坐在床尾的果果揉了下腰,很快就平复好刚才被人打乱了的呼吸节奏。

    他白了眼魏尔伦,不以为然道:“中也会帮我的,倒是你,也该过去看看他们了吧。”

    魏尔伦捋顺刚才弄得凌乱的头发,温柔地叮嘱道:“你留在这里别乱走。”

    果果颔首,比了个OK的手势。

    魏尔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他走前还有点不放心,“要不我们一起去。”

    “你不是要听听他们的安排吗,再不去就说完了。”果果起身推着他走出去,“我哪也不去,就等你们,现在别疑神疑鬼了。”

    魏尔伦也不相信有人能越过他们几个顶尖高手的感知,对清醒状态下的果果动手。

    踏出房门的那一步,他顺手带上门,转身去往不远处的会客厅。

    第233章 第 233 章

    233

    魏尔伦走到会客厅门口时, 并没有听见里面的动静,自顾自地站在门外,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他并没有急着推门进去, 而是站在原地静默了片刻,才抬手叩动门扉。

    清脆的震动声响起, 俊美青年微垂着双眸,瞳仁变得幽深, 像极了一潭死水般,径直看着鞋尖上不起眼的灰尘。

    客厅内谈话气氛一下子冷凝,几人的声音蓦地戛然而止, 齐刷刷地看向深棕色的橡木门,神色各异。

    兰波起身,说:“我去开门吧。”

    波德莱尔和雨果对视一眼, 两人眼里探究还未消退,但又不得不往深处压制。

    这十几分钟里, 他们甚至没有追问清楚兰波口中的秘密是什么, 而魏尔伦的到来更是直接中止不久前的话题。

    雨果无奈摇了摇头, “他不想说的事情,我们怎么问都没用。”

    波德莱尔沉住气了, “那就等吧。”

    ——到底是弄虚作假,还是夸大其词。

    时间, 会证明一切。

    兰波对魏尔伦露出温和的笑容,“保尔,进来吧。”

    魏尔伦瞥了眼他身后的两名中老年人,并未发现他们的异常反应, “你们谈到哪里了。”

    兰波边走边说道:“德国党派倾轧,晚点我解说给你听。 ”

    波德莱尔不再站着说话, 他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跷着二郎腿坐在雨果右侧。

    他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杯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下,不容忽视的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二人之间,似笑非笑的眼眸顿时多了一丝暧昧的气息。

    不等其他人察觉不对,波德莱尔先侧过头,用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对雨果说道:“他们比我见过的任何一组搭档都要友好。”

    聊天技巧之一,在气氛沉闷压抑时,偶然来一点调侃,能无形柔化双方僵硬的关系。

    雨果和蔼地笑了笑,接着道:“他们一直都很和谐,是外界的声音令他们感到为难了。”

    谈论的当事人没有驳回他们的认可,兰波让魏尔伦坐自己身边的位置,他们没有饮用茶几上的咖啡。

    接下来的谈话内容很正经,涉及政治、军事、社会组织等等情报,即使不够全面,但也非一般渠道能够获取下来。

    按理来说,有些秘密情报不该告诉两个不在岗位的人。

    但现在情况特殊,不是考虑他们会不会泄密的时候,不拿出十足的诚意和完善的计划,说服不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德国政治复杂,三年一届选举。

    老派议员你争我夺,连带德国联邦政府现任总统也曾险些退位让贤。

    偏偏歌德就稳如泰山,十年如一日坚守在他的岗位上。

    能力强悍,无人动摇自然也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还是他带领着一群默默无声的人。

    过往十年的低调岁月,并没有削弱歌德手中的权力,他只是还没找到崛起的机会。

    德国像大部分低迷国家,想改变现状就得接受风险,没有确切的道路指引,妄自尊大只会走向毁灭。

    既然内部无法团结一心,那就维持现状,消磨掉劣质的人,重新培养新的人才队伍。

    这大概就是歌德放任多方争执对立想要的结果。

    法国不可能与德国永远保持对立,也不可能和德国永远敌对下去,他们现在最应该警惕的还是英国。

    无论是为了个人利益,还是国家利益,他们都有必要去了解一下歌德的想法。

    雨果能提供火力充足的武器装备,一支顶级的外交队伍,多条接应、撤退的返回路线。

    波德莱尔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此行也是同理。”

    魏尔伦全程安静,除非被雨果和波德莱尔问起,否则他不会开口。

    雨果和波德莱尔也不会自找没趣,不确定阶段直接搞定兰波就够了。

    兰波说出了他的想法,“雨果先生,你能让我和歌德对话吗?”

    “本来我想让你旁观我和他的谈论过程,再让你自己决定之后的选择。”雨果立刻没有答应,“但你自己想亲自和他联系,就该明白其中的风险因素。”

    兰波淡定说道:“未知异能者,还有我和你们的关系……这些我都了解。”

    他转眸看了眼亲友隽美的侧颜,“保尔和卡莉斯塔不会在场的。”

    魏尔伦余光瞥向青年深邃的眉眼,他对兰波如此安排,也是一言不发的无关态度。

    雨果全程留意他们两人的反应,“明天怎么样?”

    兰波颔首一笑,“没问题。”

    波德莱尔看了眼腕表,“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去休息吧,好好整理一下思路,想问什么提前跟我们透个底。”

    兰波不会临时倒戈,魏尔伦就不一样了,他既可以帮他们,也能片叶不沾身地跑掉。

    果果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电视,有些无聊地打着哈欠,目光涣散,心神飘游天际之间。

    他不想听他们聊那些暗潮涌动的事情。

    从雨果和波德莱尔口中弹出的卷舌音,不用想也知道充斥着各种压力,他们揣测着未来的多样化,忧患着社会的动荡不安。

    世界和平,法国崛起,人人平等,这些问题令人感觉极为不真实。

    而事实上,国际事件有时候就是那么可笑,比小说中书写的还要荒唐得多。

    归根结底,构成这些要素的主要成分就是人,七情六欲的人做什么都不奇怪。

    果果越接触这个世界的黑暗面,就越想念无法挽回的和平生活,他的心情慢慢沉到谷底的尽头。

    连他这样冷漠无情的家伙,都在恢复记忆后,感到人生如寄的消沉萎靡,又何况那个本来就心理脆弱的家伙呢。

    缓缓平躺下的果果直视天花板的洛可可花纹,澄澈的天蓝色眼眸染了淡淡的金色。

    他闭上双眼,遮住眼前柔和的暖光,摒弃情绪化的反应。

    ——有时候真的希望对方没有经历复活,不要来遭受名为‘保尔·魏尔伦’的人生。

    从生到死就只是自己想成为的模样,那该多好。

    在果果独自放空心神之际,空气里飘来一缕淡雅清香。

    耳畔的电视嘈杂声并没有减弱,房间门也没有开启,床垫却向果果传递一点微弱的按压感,“丘比。”

    “我来看你了,果果。”丘比的小嘴叼着着一支盛开的水芙蓉,“夏天的荷花已经盛开,我想你应该会喜欢的。”

    果果嗅着花香,缓缓拉开手,浓密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

    一朵硕大的荷花映入眼帘,曲线优美的花瓣,像极了美人娇嫩潋滟的指尖,整齐有序地簇拥着嫩黄花蕊。

    丘比放下荷花,在柔软床垫上蹲坐着,“时间快到了,错过这一次,你可能就没有机会了再回去了。”

    果果转身侧卧,单手撑着脑袋,精致的小脸露出清浅的笑容,“没有机会是指什么呢?”

    他拿起莲花扫过丘比的鼻尖,姿态慵懒,说不出的温柔。

    “这辈子见不到你想见的人。”丘比晃了晃脑袋,笑盈盈地告诉他,“当然那也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还能结束掉灾难般的命运。”

    “你知道我要找谁吗,随便就说什么命运,你又不是命运。”果果感兴趣地看着它。

    丘比趴了下去,雪白的梅花爪,勾起床垫上散乱的一缕淡色长发,气定神闲道:“你说得没错,可在我看来,人生不过是过眼云烟,命运就是顺从安排。”

    它清澈又甜美的嗓音,说:“你还没彻底放下。”

    果果笑而不语,放下手里的荷花,抽回自己的发丝,“你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吗?”

    没能挽住到手的发丝,丘比在床上撒泼打滚,道:“等时候到了,有人会告诉你的,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事情。”

    果果伸手去摸它柔软的肚子,轻声道:“不是你吗?”

    “你想见的人不是我,你想要的答案也不可能是我造成的。”丘比仰面朝上。

    “人总是反反复复地活着,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死掉。”它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灵魂啊~永世不得超生。”

    果果揉了揉它的小脑袋,“你比我想象得更神秘,不过我不是夸奖你,而是为了知道你和兰波、魏尔伦都说了什么。”

    丘比蹭了蹭他温热的手掌,“你对我你总是这么直截了当,我才不是你的宠物,我是丘比。”

    果果不以为然道:“可是你需要我。”

    “你真聪明,我们会是很好的合作者的。”丘比的尾巴扫来扫去。

    魏尔伦推开门就听见这样的谈话,凛冽的目光如刀子一样锋利,“什么合作者!”

    果果看着先后两张写着不高兴的俊脸,“丘比,看来我们要下次再聊了。”

    丘比早就溜得没影了,只剩下大眼瞪小眼的三人。

    果果顺势一倒,瘪着嘴,委屈道:“我还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呢,你们就不能再稍等一下出场吗?”

    魏尔伦快步流星走过来,“你听丘比胡说八道,被它卖了都不知道自己什么价位。”

    兰波落后一步,眼神满是不赞同的意思,“果果,你放弃好吗?”

    果果翻了下身体,趴在床上,扒下一瓣荷花塞进嘴里咀嚼透着苦涩的滋味。

    他含糊其词道:“不好,我得确认一下,晚了真的来不及的。”

    嘟嘟囔囔地,愣是挤出了一张包子脸,魏尔伦看了心里就一个念头——打包走人,回去找中也吧。

    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现在情况是火烧眉毛,且顾眼前。

    兰波一阵头大,“别这样,我们会难过死的。”

    果果又吃了下一瓣荷花,告诫道:“为了别人的幸福,而改变自己的行事准则,结果只是惹来不幸的祸端。”

    魏尔伦心窝都在生堵,“中也呢,我们怎么和他解释。”

    果果埋头,闷闷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我解释不清楚。”

    兰波叹了口气,“果果,你尽管想,我是不会让你安心跑掉的。”

    第234章 第 234 章

    234

    果果单手撑在床垫上, 缓缓坐直了上半身,视线从清雅的荷花上划过。

    他坐在床尾转动了一下脚腕,抬手将躺下时弄乱了的长发挽到颈侧, 以手作梳慢慢理顺暗藏深处的发结。

    魏尔伦和兰波静静地看着他,心却是沉沉甸地下坠 。

    果果抬起泛着柔光的小脸, 清亮的瞳仁在两人之间徘徊了一下。

    他沉吟片刻,莞尔一笑, 语调轻柔地说道“就刚才我和丘比说的那些话,我想你们也很清楚我会做什么了,错过就没了。”

    兰波的话虽然在果果心里漾起一阵微弱的涟漪, 但他浑然没有将其看作是胁迫,反而饶有兴趣思索他们会用怎样的方式动摇自己的决定。

    “这点我们已经知道了。”兰波轻轻地应下。

    他们心里也清楚,其实无法确定丘比所说话语几分真几分假, 既然如此,那就当是真的好了。

    魏尔伦神情沉稳几分, “我们没法阻止你开口, 但你想再念一次指令式解开封印, 我们总有办法打断你。”

    果果瞥了眼流露着难过神色的黑发青年,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柔和的弧度, 笑意明显,“你们阻止我的方式, 不用说我也能猜到一二。”

    “方法其实很简单,一是异能力中和,二是给我下药。”他编着辫子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当着他们的面说这么直白,难免让魏尔伦感到一些哭笑不得。

    果果立刻给出精确下文, “想要降低危险,自然不能让魏尔伦来打断我吟唱, 横滨正好有个现成的无效化异能者,但找他总没那么方便,有延误不说,还是个外人。”

    兰波也看出来他是一点也不觉得他们这样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这倒是无形中让苦涩的情绪转酸甜了。

    果果微扬起笑脸,“注射药剂只需要控制好量即可,而令我无法设防的人就在眼前。”

    他故作高深地点点头,补充道:“适量迷药既不会伤害到我的身体,又可以让我错过最佳时机,正好能一劳永逸。”

    魏尔伦和兰波不置可否,看着自信耀眼的果果,欣慰同时还有点遗憾聪明的孩子不好骗。

    前者盘算要不要以此为借口一起回到横滨,后者则默默增加下药难度。

    兰波蹙起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温和地说道:“我的确已经准备好了麻醉类药物,到时候你仍然没有放弃就能派上用场。即使你心里有防备,我也有其他办法阻拦你。”

    “理解!你是个连自己都能下手的男人。”果果手上动作不停,很快编了个大麻花辫子,垂落在腰间。

    “可我还是会想想另一种可能。”他话锋一转,接着道:“丘比盘算了这么久,它会让我们这么轻松越过吗?”

    果果随手拿起床上的发带,自顾自地绑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魏尔伦挪动脚步,坐到他的身边,“重点是你怎么想的。”

    他放轻了音量,温声道:“果果,你一直说你会回来,可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果果挑眉,眼里闪过微妙的笑意,“你是说我自身的安全问题。”

    兰波稍微松开的眉头再次紧皱,幽幽道:“你压根不在乎自己了呢。”

    果果挠了挠脸,“风险与收益持平。”

    “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魏尔伦担忧地看着笑意盎然的孩子,“解开封印人格,你会随着吉维尔的觉醒陷入失控状态,”

    他之前没说是还想着时间能不能改变一时的想法,“当你无差别攻击外界时,谁帮你恢复理智,谁帮你脱离危险期。”

    果果眼睫扇动起来,“我清楚知道丘比并不是一心一意为我好,它对我图谋不轨,可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他看了看欲言又止的魏尔伦,又仰起脸看向目光隐隐透着哀伤的兰波,“在没有遇到你们之前,我的经历可谓无聊至极,是丘比顺水推舟你一把,现在我顺其自然利用丘比达成自己的目的也不过分。”

    魏尔伦难以置信地拧起眉头,修长的手指抚摸那张与自己相似又无比稚嫩的脸庞,浅蓝色眼瞳里满是兄长的慈爱,哀痛道:“你宁可相信丘比会帮你,也不相信我们吗?我们需要时间来帮助你,你就不能等等吗?”

    “这个问题我考虑过,我知道自己在赌什么,我也不觉得自己会输。”果果眼里光彩闪烁,不经意间泄露出心底的愉悦,从内而外散发着生动活泼的蓬勃生命力。

    兰波顿时感觉自己吃了好几颗青柠檬,酸得发苦,他言辞犀利起来,“你这是用生命在赌一个男人还在不在人世,他对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

    果果坦白道:“时间会淡化感情,也会模糊记忆,我要趁着自己还没有淡忘之前给自己一个交代,为一段仓促结束的友谊画上句号。”

    他的内心一片平和,“或许我会一无所获,又或者得不偿失,但总归是我要面对的问题,宿命般人生谁想再来一次呢。”

    果果的脸上绽开一个明媚如晨曦的温柔笑容,精致如画的眉眼在此刻生出圣洁的气息。

    魏尔伦落寞地垂下眸子,不知道他是想到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变得一言不发了。

    兰波走向了果果面前,他半蹲下来握住那双柔软纤细的小手,眼底露出珍爱神情,“你愿意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没必要重温一遍老旧的回忆了。”果果摇摇头,“你只要知道我现在是谁就好。”

    说谎了,但谁也不会知道他说谎了,这就足够了。

    再次意识到有些回忆无法触碰的二人,只好把这个话题略过,果果当然不会怪他们未来擅自做主,但他们也得意识到一些问题。

    如果没有办法拦下果果,那还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们一起去另一个世界查清楚事情真相。

    现在能求助的对象只有丘比,因为除了它知道那个世界的坐标点,再没有其他人能跨越遥远而神秘的距离定位下来。

    所以当兰波说出这个想法时,魏尔伦是震惊的,他曾经也说过这样的话,但那是基于他们无法解决的命运对果果的排斥反应时。

    去了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兰波不是一无所有的人,他是完整的人,有血、有肉、有家人、有事业、有抱负的男人。

    果果当然知道自己承担的风险,他当然知道他的坚定将对爱他的人造成怎样的伤害,但他从来没有回头后悔过这样的想法。

    所以阻拦也好,还是强制他放弃也罢,他都接受自己人生里存在的遗憾,但万万没想到兰波要为他舍弃自己的人生。

    “兰波先生真是伟大。”丘比向来出现得悄无声息,这次他出现在书柜台上,“不过,你们有没有想过,同一个世界怎么能容纳两个一样的灵魂。”

    它歌吟着喟叹道:“你们不是果果,即使去了也寸步难行,反而会死在世界排斥反应下哦~”

    油然而生的畅然笑意,裹挟在空灵独特的嗓音里,丘比就是这样天真又现实的家伙。

    虽然兰波在不久之前,就用类似的话糊弄过雨果和波德莱尔,但他现在体会到了类似被卖弄关子的滋味。

    魏尔伦眼里翻涌着泠冽的杀意,他真的很讨厌有谁这么有恃无恐地在自己面前说话。

    果果捡起那支荷花砸向它,“你偷窥别人隐私了,真这么悠闲,麻烦你去德国收集点情报回来 。”

    丘比抬起一条前腿舔舐着毛发,“费奥多尔的确去了柏林,歌德把他秘密关押在施潘道监狱。”

    “虽然费奥多尔现在沦为了不见天日的囚犯,但这是他自愿的,在进监狱前,他让歌德派人去一处无名墓地挖走了一副棺材。”

    “棺材里面藏着仅剩半具身体的不死伯爵——布拉姆。”它漫不经心地絮叨着,像是在说什么不要钱的八卦,“现在你们的心情有变好点吗?”

    说实话,听到这种惊天大瓜,完全不可能平静的。

    虽然世界大乱,也不影响他们自保,甚至可能获得一种全新的如鱼得水的生活体验,但敌人会让他们好过才是怪事。

    兰波深吸一口气,“我该怎么和雨果解释自己知道这样恐怖的秘密。”

    魏尔伦把他拉到床边坐下,“如果丘比说的是真的,那么德国现在可能已经变成了歌德的一言堂,甚至他随时可以利用布拉姆的感染能力侵蚀到法国领土,世界各地。”

    果果托着下巴,续上他未说完的话,“然后静静等待时间发酵,坐收渔翁之利。”

    他啧啧称奇道:“毕竟谁能想到身边潜伏着被感染的吸血鬼呢。”

    兰波的神情无比严肃,他追问道:“丘比,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丘比像只猫一样抓耳挠腮起来,清脆甜美的声线,施施然道:“13天前的夜晚,如果你还想问我吸血鬼的数量,那么我只能说,不清楚啊。”

    魏尔伦和兰波被它这突如其来的懒散劲气到肺管子了。

    十几天——也就是说,光是坐飞机,都够往世界各地输送十几批被感染过的吸血鬼了。

    果果有些生无可恋了,“我们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也不能谴责歌德。”

    他起身抻了抻衣服上的挤压的褶皱,“现在还无法确定哪里是安全的地方,先去接中也怎么样?”

    丘比摇晃大尾巴,“你们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了,确定不会惊动隐藏暗处的眼睛。”

    它先摆出了一副老练的姿态,倒是叫三人有些奇怪。

    兰波心里忽然一惊,总不可能已经被德国人入侵到法国高层了吧。

    第235章 第 235 章

    235

    果果转了个身, 面向兰波和魏尔伦,轻声道:“危机已经来临了,看来是别无选择了呢。”

    魏尔伦没有去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 磁性华美的声音忽而响起,淡淡地说道:“兰波, 你觉得雨果会相信你吗?”

    白皙修长的脖颈微微转动,平静如水的眼神投向拉紧的素色窗帘, 似乎要看透纱帘后的无尽夜色。

    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件事的性质非同小可。

    想要让雨果等人付出十倍的力,除非现在有办法证明吸血鬼君主——布拉姆没有死。

    “保尔,我先理顺思路, 再回答你的问题。”兰波走到书桌旁。

    他铺开好几张不同样式的世界地图,各国重要的领土资源、战略城市、海陆空航线,复杂得让人眼花缭乱。

    青年脑海中有庞大的情报系统, 一支红笔握在手中,时不时圈圈画画一下。

    魏尔伦和果果没有打扰兰波思考, 他们小声商量如何保护中也的安全。

    坐以待毙是下下策, 主动出击却要承受巨大风险。

    别说13天, 哪怕只有三天,也足够让局势天翻地覆, 到时候就算是超越者也会陷入被动状态。

    ——这是果果说别无选择,魏尔伦和兰波无法反驳的原因。

    十几分钟后, 兰波收起红笔,他想到这中间问题最大的那个人,然后更多的疑惑接踵而至涌上脑海。

    福地樱痴身为杀死不是伯爵的英雄,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憨厚耿直, 但也不该这么激进。

    他行事并不自由,反而有点受制于人的尴尬。

    如果费奥多尔是福地樱痴的帮手, 那么的确可以解释不死伯爵存活的原因,但由此可发现的问题也很多。

    首先,福地樱痴和费奥多尔到底是什么关系,同盟,还是上下级。

    其次,他们原本想利用布拉姆做什么事,在布拉姆名义上死亡的这两年多里,他们有没有制造一批新的吸血鬼。

    最后,费奥多尔入狱,布拉姆由德国超越者接手,福地樱痴是否知情,他们当中的谁策划了这场阴谋。

    不说别的,仅仅是为了统一世界,那二人已经掌握住布拉姆的力量权柄,完全可以自己暗中摸索下去。

    一个日本人和一个俄罗斯人,怎么可能真正联合到一块去,这中间还直接把最有力的武器交给德国。

    歌德的野心膨胀,这就是一目了然的结果,太多矛盾的地方了。

    兰波把“N”和“涩泽龙彦”前后召唤出来问话,这两位曾经也是日本高层重点关注的对象。

    魏尔伦和果果停止交流,看了过去。

    白大褂干净,面容整洁的“N”打量了一下房间,很快回答道:“据我所知,福地樱痴常年在国外执行平定动乱的清扫任务,他一直做得很好,很多违禁品就是通过他弄到手的。”

    “上层领导很信任他,而他也没有表现出要当反动分子的野心。”“N”推了推眼镜,声音冰冷。

    他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单就布拉姆一事来看,他确实没有说实话,至于其他人知不知道,我就不清楚了。”

    “福地樱痴的异能力是赋能类型,能放大持有物的特性一百倍,他手里的刀是一把能够跨越空间与时间的神刀,斩出的刀刃会在未来和过去之间形成时空缝隙改变既定的命运。”

    “但——时空转换的效果局限在一片区域,无法影响世界。”

    “N”的思维模式被无形的力量束缚起来,他在兰波面前是空白的,检索到与福地樱痴的信息自动吐相关内容,包括参与异能改造实验的猎犬队员。

    一个人的记忆实在太庞大了,就算是兰波也不可能事无巨细扒拉干净。

    以往他们和猎犬并无太大冲突,所以粗略过了一下记住就放一边去了,但既然把猎犬当作敌人看待了,那么这些信息就要好好研究一下了。

    魏尔伦陪着兰波整理资料时已经了解过一遍,他再听时心态已经大不相同,给猎犬打上“罪犯同伙”的标签。

    果果听得意犹未尽,什么操控金属,改变身体年龄,化为粉末,强化自我及武器……这些人真是不要命的猛人。

    “N”参与过的项目实在太多了,即使他没有主动参与进来,也知道太多别人的秘密了,一时半会压根说不清。

    兰波掏出电脑给果果,让他自己看着玩去。

    在“N”消失之后,一名浑身上下散发寒意,白得像雪一样的削瘦男子,出现在房间里。

    “猎犬啊……很强,但他们都是草履虫类的神经病,和异能特务科以及其他人完全不一样,是不可能参与到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里去的。”“涩泽龙彦”声音低哑,神态慵懒,“统一世界,完全是高估福地樱痴了。”

    三人凝视的眼神无语了一瞬,这生前老是得罪人,还被人当刀子使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别人草履虫。

    他们只听见青年继续说道:“这样说的原因很简单,他们想要杀死天底下所有恶人,包括我。”

    涩泽龙彦领域异能【龙彦之间】,释放大雾拉异能者入异空间,使异能力和人类的自相残杀,获取他人异能——异能力越强的异能者,越无法逃脱死亡。

    而他本来就是日本精心喂养的蛊王,为了便于掌控,日本没有告诉他多少秘密,甚至没有教导他如何战斗。

    所以事与愿违,还没成长起来就被扼杀了。

    兰波心里默默盘算【龙彦之间】里的几十种异能力如何使用,五花八门,战斗类偏多数,甚至还有停滞他人时间的异能力。

    可——就是太多了。

    活着的涩泽龙彦只专精几种,而被格式化的涩泽龙彦也好不到哪去,夺取异能彻底废了,他最多就是个辅助工具。

    战斗讲究分秒必争,反应能力限制,涩泽龙彦的异能力离开亚空间就用不上。

    完全让异能化傀儡自行发挥,进度感人。

    就像当初和中原中也、太宰治纠缠的前任首领,死了也能磨洋工。

    一心二用虽然能提高攻击效率,但会拖累兰波自身的临场发挥,局限于特定几种异能力也有影响。

    和歌德那种级别的异能者发生碰撞,可比和少年的战斗复杂多了。

    兰波估算现在掌握住空间转移的自己,和魏尔伦尽全力打一架,胜算也是五五开。

    到了同一级别,胜负大多五五开,人越多,限制因素越多。

    白发红眸的病态青年找了把椅子搬过来坐下,他的人生经历并不复杂,死后反而对自己抱有充分的探究性。

    身体残留的感情萌生了新的兴趣,就好像活着的他是一个参考书,随意翻阅。

    兰波揉了揉眉心,他们不知道福地樱痴的秘密,也可能是福地樱痴藏得太好了。

    “丘比,布拉姆在哪里。”青年一双幽暗下来的金绿色瞳孔牢牢锁定白色小兽,迅速把脑海中不切实际的幻想碾碎,声音仿佛是要直击心灵深处。

    魏尔伦皱了皱眉,但没有说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抱着连连打哈欠的果果了。

    丘比从书柜台跳了下来,迈着优雅的猫步,“先生们,不要指望我来替你们分担压力啊。”

    “你本来可以什么都不告诉我们的。”兰波意有所指,“特意等到十几天后才讲出来,不就是希望我们去破灭歌德的阴谋诡计吗。”

    丘比笑道:“你相信我说的吗?如果我骗你了呢?”

    “你曾经说过自己从不说谎,这一点我决定相信一下。”兰波回道:“我想彻底杀死布拉姆。”

    丘比转个身,“我的确不说谎。”

    就是不说全而已。

    魏尔伦和果果歪了一下头。想法很好,但实践超难。

    ——解决问题根源,不亚于和德国顶尖异能者团队打一架。

    丘比说:“实验室,重兵把守。”

    布拉姆被圣剑克制才会受制于人,在他活着时异能力是无法转移到克隆体身上的,而杀死他就意味着烧死他所有的细胞,异能力也保全不了。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一代君主即使丧失权柄,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力量被无耻之徒窃取。

    要是有能死得灰都不剩的办法,肯定是连一片衣角也不会留给侮辱他的人。

    兰波思绪转得飞快,他追问道:“实验室在哪里,具体有多少吸血鬼。”

    丘比笑呵呵道:“我现在不想告诉你,你们先自己努力一下吧。”

    话音落下,它就走了。

    兰波还是拿它没办法,“不去不行啊。”

    魏尔伦抿了抿唇,“歌德想把去的人都变成吸血鬼,特意点名要你去,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掌握了对付你的办法,就算没有他能让你从他眼皮子底下走开了吗。”

    他语调沉重道:“说不定就是让你去柏林待着,不要坏他的好事。”

    果果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可能性太多了,如果安然无恙回来的是一队吸血鬼,恐怕连雨果和波德莱尔也不能幸免于难。”

    “就算他们能抵挡下来,他们的家人又怎么办,人总要休息的。”他苦恼道:“吸血鬼一般情况是死不了的,熬夜肯定不在话下。”

    牵扯面太广了,小到平民百姓,大到国家领导人,再远点就是异能封禁物。

    凡是有人交接的地方都可能安插吸血鬼。

    德国这次真的是拿到了一步好棋,直接领先全世界。

    第236章 第 236 章

    236

    深夜时分, 难以安眠之夜。

    “关乎世界霸主地位之争,即使无法证实情况如我们所猜想的那样糟糕,但也不得不防。”

    兰波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明天我会和歌德通话,届时再做打算。”

    “雨果会相信你的, 哪怕只是一丝可能性。”果果感受到魏尔伦身上散发的低压情绪,转而当作没有发现。

    他的手轻柔地搭在腰间的修长手臂上, 后仰起身子贴着宽阔的胸膛,心跳声无法掩藏彼此之间的情感。

    魏尔伦低头看着毛茸茸的发顶,瞳孔微微缩紧, 悄悄地说道:“果果,你偏心兰波。”

    闻言,果果柔和了眼眸里的笑意, 小声道:“我们一人分一个任务吧,你去照顾中也, 我来盯着兰波, 怎么样?”

    不远处的兰波同样能听见, 郁然的情绪被冲淡了许多,朗声插入他们的谈话中, “秘密知道的人越少,成功的可能就越高。”

    深邃的眼眸低垂了一瞬, 似乎是要透过地图看到标注的红色区域。

    下一瞬,兰波的语调加重了,沉沉地说道:“如果柏林围墙内的人真的有那种打算,我绝不可能眼看着局势失控。”

    果果笑道:“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 在你之外还有人呢!”

    这话抚慰了魏尔伦的心,也进一步告诉兰波别太冒尖了。

    兰波听出话里的呵护意味, 他也客观分析道:“歌德想利用布拉姆恐怖的统治力,派遣吸血鬼潜伏在各国高层领导人员身边,再不动声色将人转化成吸血鬼,最多一个月就能拿到大部分国家的政治权力。”

    紧接着,话锋一转,“但拥有一个国家政治话语权,并不代表就可以掌控一个国家。”

    兰波说:“先进城市的话语权受资本家操控,而落后地区大多混乱不堪,民间组织较多,或黑·帮势力庞大,世界上很多无人区域甚至就是恐怖组织的基地。”

    言外之意很简单,歌德就算有布拉姆,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控制世界。

    想要完全掌控,他就得让一切保持现状,在大部分人成为傀儡之后,慢慢分割世界上开发出来的资源。

    想通这一点并不难,但真正达到泰然处之的境界却不容易,兰波的心意识到危机时也会偶尔不平静。

    魏尔伦说出他心里所想,“德国人经历过失败,歌德不会轻易暴露底牌,只要利用好这个信息差,就能潜入柏林将布拉姆找出来杀死。”

    兰波流露欣慰的目光,圆润柔软的指腹点了点实木桌面上的地图,“我正有此意。”

    他心里回荡着清脆的敲击声,盘算着后续如何操作,想得入神之际,脑海里闪过几个能转移注意力的人影。

    法国现在的底蕴并不弱,新生代里正好有一些适合潜伏的异能者,不出意外的话是会安排进外交部队里配合探听消息。

    摇摆不定的心绪,从之前猛烈冲击的状态中缓缓沉淀下来。

    兰波心里已经有了六成把握全身而退,“真到了最坏的地步,还有那些以命相搏换取和平的人,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家沦陷。”

    果果和魏尔伦心下了然,他说的是异能战争中七大背叛者里的凡尔纳和王尔德。

    他们两个虽然不是好战之徒,但知道了这样不妙的事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而那些隐藏起来的人先暂不考虑了。

    “当务之急,我要确定布拉姆的所在地,即使短时间内不能解决问题也不要紧。”兰波细细斟酌一番。

    他给出当下最好的应对之策,“你们放心,这件事我肯定会告诉雨果,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其他的以中也和你们的安全为先。”

    一大一小没有立刻去接青年的话,气氛兀自安静了。

    魏尔伦深深地凝视着愈发老成持重的亲友,沉吟良久后,语气冷然了几分,“你不要我们去帮你。”

    他很清楚兰波的谋算有多么深远,事实也是如此,从一时的震惊中缓过神来,马上就能找到破解的方法。

    兰波解释道:“形势尚不明朗,所以我此行主要是去探查丘比所说是否属实。”

    他看着魏尔伦暗下来的眸色,并不因此改变心意,“你们先回到横滨照顾好自己,要是觉得不对劲,就带着中也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风头。”

    “这样啊。”魏尔伦意味不明地勾了一下唇角。

    他感觉自己成了兰波的软肋,换作其他人应当是欣喜万分的心情,但他并不觉得高兴,甚至有些愤愤不平。

    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搭档,哪怕再危险不过的地方也去过,死里逃生的感觉再熟悉不过才对。

    一边是弟弟,一边是亲友,有些人总是先安排好工作,见不得光的身份关键时候才能看出麻烦来。

    随着眼帘低垂下去,魏尔伦身上的疏离气质一下子散开在周身,兰波的心脏一点点收缩,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

    果果歪了一下脑袋,一脸天真无邪地说道:“我困了,要睡觉了。”

    这句话成功拨动二人的心弦,的确很晚了,不是吗?

    兰波起身拿出行李箱,翻找出他们的睡衣和明天要穿的衣服,“我去放热水,你们要吃点东西吗?”

    一边说,一边走向浴室。

    魏尔伦沉默不语,果果不客气地向他要着牛奶和布丁。

    “那就焦糖布丁吧。”兰波的回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和煦的笑意。

    布丁是他们闲暇时经常吃的甜品;

    “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如先满足食欲,反正又不是大祸临头。”果果不负责任地吐槽道。

    敌人太过狡猾无耻,这不是他们能预控的。

    魏尔伦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思来想去,深切体会到有力无处使的憋屈。

    他也不指望自己能像兰波那样游刃有余解决世俗纠葛,亲友的思虑总比他想得更周全些,且看明日是个什么情况吧。

    小小的不满很快便消散于无形,魏尔伦转而担忧起未来,他们这一家人该何去何从。

    果果安心地靠着魏尔伦的胸膛,时不时摆弄一下他骨节分明的手掌,“生命线悠长,是长寿的象征,魏尔伦你能长命百岁的。”

    魏尔伦忍俊不禁,好奇道:“你给兰波看过掌纹吗?”

    果果低着头,笑容微不可察地僵了僵,“看过,有些坎坷不平,但也是长寿的手相”

    兰波的生命线有断纹,后半截并不算清晰,给人若隐若现的感觉。

    不过世上哪有那么多烦恼,就是想得太多了,果果把没头没尾的东西抛之脑后,说起了别的。

    兰波出来时,看到一大一小亲密地依偎在一起的画面,拉平的嘴角不知不觉间翘了起来,眼里满是慈爱的水光。

    越过那些沉重的事情,重回其乐融融的景象。

    兰波唤起他们的名字,又趁着他们去沐浴工夫,去厨房弄好了宵夜。

    真当兰波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常会反思自己的决定有没有伤害到他们。

    互相错过彼此想法的日子变成过眼云烟,曾经无牵无挂的情报员也都到了成熟稳重的阶段,真正把对方放在了心里第一位。

    知己、家人,说来真是历经千辛万苦,兰波看着手机里存下的号码轻笑出声。

    这样重要的事情,当然要告诉中原中也。

    他们虽然不会轻举妄动,但也了解少年多在乎同伴的脾气。

    日常生活中,因为一时心软着了别人的道,于他们而言堪比心如刀绞的酷刑。

    当然,提前预警对横滨天将亮时刚醒来的中原中也而言,就有点离谱了。

    少年身体平静地躺在床上,思绪已经陷入凌乱,他丝毫不怀疑欧洲是妖魔鬼怪之都。

    小小的地方藏着大大的秘密,西方列强一点也没白叫。

    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今天那边打起来了,明天那边准备起义了,后天有人破罐破摔了……真正和平的地方是天堂。

    关于此次危机,兰波对中原中也简单说了他的筹谋。

    每个字都能理解,但真正代入现实,却蕴藏恐怖危机,听得中原中也头皮发麻,就算他们保证不会硬碰硬,也忍不住心生焦虑。

    这一聊就到了凌晨,得到了三人的保证,通话告一段落。

    魏尔伦惯例和果果睡,兰波在隔壁房间,雨果和波德莱尔并没有离开这栋楼房,他们在二楼房间休息。

    翌日,天一亮,身体内的生物钟唤醒了沉睡的灵魂。

    早餐自己做,食物供应充足,魏尔伦和果果不会参与进此次谈话之中。

    甚至兰波直接跟着雨果和波德莱尔去了另一个地方,确保信号不会定位在休息的地方。

    柏林那头等了好几日的歌德,当然愿意和兰波聊聊,他保证这场谈话绝对不会从他这里泄露出去。

    话是这样说,但可信度不知道有多低,虽然歌德也不至于这么点诚信度都没有。

    在这通电话开始之前,兰波和雨果讲了,他要问歌德的无非就是两个问题。

    一是费奥多尔的位置,二是歌德预言整个世界即将走向毁灭的言论来自何处。

    双方没有寒暄客套大白话,歌德的回复简短有力,“费奥多尔藏匿在柏林,目前他也不敢露面了。世界毁灭的言论,则是一个新人特意展示给我的惊喜。”

    听起来就和开玩笑一样,也完全不在乎听者感受如何。

    兰波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雨果倒是和歌德闲聊了两句。

    雨果,说:“你什么相信他人预言了。”

    歌德,说:“偶尔相信一下,不妨碍我觉得这个世界要完蛋了。”

    雨果,说:“世界真不行了,你会怎么做?”

    歌德,说:“我们一起沉沦在地狱之中,举起酒杯,看着世界碎掉好了。”

    在旁边若无其事的两人一万个不信,波德莱尔更直接点,无声冷笑着那胡说八道的德国人。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舒缓低沉的笑声,“兰波,你为什么不敢来柏林见我呢,要知道这可是十分难得的机会。”

    兰波淡淡道:“歌德先生,你太危险了,就算是为了双方利益,我也要慎重考虑一下值不值得。”

    他看了眼波德莱尔和雨果,双方没什么反应。

    “你真像个精明的商人,对谁都要挑肥拣瘦。”歌德调侃道,他的法语说得流利,十分有亲和力。

    雨果轻咳一声,“你说的怕不是你自己。”

    隔着虚空,中年男人的声音顿了顿,“雨果,你护犊子的样子可真让我恶寒,我只给你们这一次见面的机会,过时不候。”

    嘟嘟两声,电话挂掉。

    兰波却真的觉得歌德有恃无恐,他吃准了法国需要德国分担英国施加压力影响局势发展。

    但想到丘比的情报,就知道歌德这些表现是那么的虚伪。

    不仅在试探法国的虚实,还要在英法之间添堵,让两国加深冲突,从而无暇顾及到德国。

    这张巨网是费奥多尔提供的,福地樱痴即使不知情,也是帮凶。

    兰波确定两位前辈不会变成吸血鬼,他也将自己的收获和盘托出,不管信多少,敲响警铃吧。

    十几分钟后,雨果和波德莱尔忽觉一股怒气溢出来。

    世上的巧合但凡超过三点,那就是事实。

    在他们忙着处理自家事时,外面的人一个劲藏污纳垢,恶心得要死啦。

    随着线索串联越来越紧密,两个见多识广的中年人也警觉关键之处。

    “这个丘比到底是什么东西?”波德莱尔说出不解,“你不是说那是日本特产吗?”

    兰波对于自己撒的谎表示歉疚,“它的来历十分神秘,自称是与宇宙共存的种族。”

    雨果转念想到了身世不明的卡莉斯塔,直击要害道:“兰波,丘比和卡莉斯塔是什么关系,你不要再隐瞒下去了。”

    兰波整个人松垮了下去,神色复杂道:“他们单方面认识,丘比在很久之前就盯上了他,它想要卡莉斯塔的灵魂,我们的相遇也在它的算计之中。”

    雨果甚至不敢想这一切都是丘比推动的,那个看起来怪异但柔软细腻的小家伙,要是真的所言非虚言,那么它的本领该多大,连歌德都没发现它的存在。

    波德莱尔不打算惯着兰波磨叽下去了,刨根问底道:“卡莉斯塔,他是人吗?”

    “是。”兰波坚定地答道:“初见面时,我救下了濒死的他,后来我确定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而已。”

    “你还在隐瞒什么,它已经算计到我们头顶了。”雨果眼皮跳动起来,一针见血指出来,“照这样发展下去,离它拿走卡莉斯塔的灵魂也不远了。”

    能触碰到兰波的,总共就那么几个人,这个情景也是他想看到的,“雨果先生,您知道真相后,能保证护他周全吗?”

    雨果有点烦躁道:“说吧,我不至于对一个孩子动手。”

    情形都如此恶劣了,就算布拉姆没有落到歌德手里,他估计也没有死,福地樱痴问题太大啦。

    兰波默默转移视线,他看着一脸严肃得有些诡谲的波德莱尔,“老师,你离开一下,好吗?”

    雨果对顿时黑脸的波德莱尔,说:“夏尔,让我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吧!”

    波德莱尔气鼓鼓摔门而去,兰波甚至用上了亚空间,他说:“卡莉斯塔是黑之十二号,他来自另一个平行世界。”

    此话一出,雨果一时之间僵住在原地,深邃幽静的瞳孔一片震惊之色,内心深处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平行世界真的存在,那不单单是科技突破传统创新,还意味着对「另一个世界的资源」的开发力度。

    试想一下,世界末日来临,他们拥有穿越时空的技术,那么完全不用担忧火种熄灭的情况,去另一个世界套用现成的不是更方便吗。

    无论是搬救兵,还是利用其他世界摆脱当下困境,都是可行的选择,简直就是潘多拉魔盒。

    雨果用极强的自制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他说:“你不告诉我们是对的,现在我就有点后悔自己知道这件事了。”

    他扶额感叹道:“这个秘密颠覆了人类已有的世界认知,时间、空间、纬度……而不幸的事,人恰好是疯狂又愚蠢的生物。”

    每个人都有后悔的事情,雨果最后悔的就是没有爱护好自己的女儿,他身上发生的悲剧,怎么忍心看到另一个世界的阿黛尔也经历一遍。

    无论能不能达成目的,世人都会拼一丝希望的,暴风眼下焉有完卵。

    第237章 第 237 章

    237

    兰波无法回答, 他的内心有着说不出的滋味,五味杂陈的情绪在眼眶里泛起波澜,没有半点作戏的成分。

    在很久之前, 他就在安排果果的身份了,没人会突破脑洞想到另一个世界去。

    现在仅仅吐露这一点不可思议的穿越, 就能震惊了雨果,若是将自己所知全部说出来, 恐怕是后患无穷。

    雨果活了几十年,他的直觉不是一般的敏锐,仔细瞧着面前冷峻青年沉默的态度, 不难猜到兰波还有很多没有说出口的话。

    可真知道关键词后,他对深埋在冰山下的神秘,反倒失去了探究的动力。

    在巨大诱惑面前, 人心就是野兽,道德约束不了欲望。

    “兰波, 你需要我的帮助吗?”雨果神色从容地给出台阶。

    联想昨日的谈话内容, 这时顺势询问出来, 不难试探到兰波的真实想法。

    他是想要庇佑,还是要其他, 大可以说出来听听。

    兰波看了过去,一脸诚恳的表情, 说道:“我想给他们一个美好的未来,哪怕我不在了,我也希望他们能活下去。”

    他们指的是谁已经很明确了,不用刻意提及名字也能理解。

    雨果长吁一口气, 重复其中只言片语,“美好的未来……你更应该清楚, 他们不能没有你。”

    虽然从一开始就被利用了,但他并未因此感觉被愚弄了。

    兰波的私心构建在正确的决策之下,他出发点更是为了大局着想,这点只要用心就能看到,无可否认的事实。

    兰波略微怅然地扯了下嘴角,笑道:“我会努力活到老的。”

    年长者的心动摇了起来,“你想表达的意思我明白了,在此之前我说过的话也不会改变,未来我只当卡莉斯塔是个孩子。”

    这些话仿佛就是定海神针,直接插入不安的心脏。

    兰波弯腰鞠躬,感激地说道:“我不会辜负您对我的信任,我也不会危害法兰西的未来,危险来临之际我还是这个国家的一分子。”

    “你一直都很好,我相信你这次也不会让我失望。”雨果说:“我会重新考虑出行方案,你有什么意见吗?”

    兰波搬出早已想好的话,“深入柏林探取情报,不亚于和德国最高层异能者玩猫捉老鼠游戏,到时候我的处境很被动,其他人也不用太考虑战力问题,此行需要自身隐蔽能力、探查能力、身份信息普通、不易被发现的情报员。”

    雨果深感认同,“先暗中调查确定情报有无误差,情报属实立刻制定摧毁计划,准备一个微型核爆装置做备用方案。”

    “但暴力攻破是下下策,哪怕成功也会引起强烈反扑,我们无法估计损失。”雨果强调道:“掌握确凿证据,德国就是世界公敌。”

    歌德不是会屈服于物证的男人,他要做大逆不道的事,就有充分理由驳回他人的质疑,反过来倒打一耙。

    每一个为国效力的人都是宝贵的生命,拿命去换太亏本了,还不确定有没有调包的陷阱。

    兰波旋即说道:“目前常见的空间系异能者都有距离限制,即使能盗走物品,也无法在德国全力追捕下脱身而去。”

    他补充道:“保险起见,执行任务的人数不用太多,任务目标也不用明确,防止出现意外泄露风险。”

    不死伯爵可怕的同化能力,能杀人于无形,柏林是什么情况不容乐观。

    他们的对话条理清晰开展下去,雨果告诉兰波,波德莱尔会筛选出合适的人暗中潜伏进德国,而他提防住歌德别被抓住把柄。

    上午十点多,雨果和波德莱尔驱车离开。

    路上,波德莱尔没有追问雨果,卡莉斯塔的秘密是什么,平淡的反应好像根本不在意兰波隐瞒了一样。

    而雨果回到总局办公室后,讲了当下关于德国的想法。

    虽然他没有把卡莉斯塔离奇的身世告诉波德莱尔,却也向他坦白了兰波没有撒谎的事实。

    那的确关乎小孩的性命,甚至意义非凡。想到此,雨果很想叹气。

    波德莱尔以往的感应并没有出错,曾经的不合理一致性也有了合理解释。

    波德莱尔听完了,转身离去。

    他翻了个隐晦的白眼,回到自己地盘,立刻从冰柜里取出玻璃杯,倒了杯威士忌酒慢慢啜饮。

    谁知刚坐下没多久,抱着一摞纸的马拉美就敲响了办公室。

    马拉美送来今日回馈的情报,波德莱尔翻了一下,窥见其中标红的信息。

    福地樱痴前往德国抓捕国际罪犯——时间穿梭者。

    波德莱尔不由凝眉,喃喃自语道:“这也太巧了吧。”

    马拉美看过这些情报,仍然有些不解其意,“先生,你觉得日本和德国还有联系吗?”

    实际上,日本和德国早就撕破脸了,歌德没想打死踏入德国领土的福地樱痴都算高素质了。

    波德莱尔摆摆手,他从抽屉里取出烟盒和打火机,象征性递给面前任劳任怨好几日的心腹,“你要来一根吗?”

    “谢谢。”马拉美没有拒绝,两人在办公场所吞云吐雾,毫不介意身上的烟味要多久散去。

    波德莱尔淡淡道:“歌德想见兰波其中肯定有隐情,首先,我怀疑他想要拉拢兰波,其次,我猜他想弄死兰波。”

    他抬眸扫了眼认真在听的马拉美,“现在,我有别的想法了,歌德想把兰波变成傀儡,打入我们内部。”

    马拉美眨眼间,接上话,“现在哪个控制系异能者那么强?”

    “未必就没有了。”波德莱尔抖了下烟灰,意味深长道:“我想让你潜伏进柏林,还有加缪,小仲马。”

    马拉美细数优点,道:“加缪在哪里都是个路人,小仲马能控制植物,再加上我这个风语者。”

    他很快又想到了一个要点,玩世不恭地笑道:“还有魏尔伦,加那个小小年纪就能力变态的孩子,这阵容强得离谱。”

    波德莱尔笑了笑,“那两个我们管不着。”

    马拉美吐出一口白烟,“那倒也是,除了兰波说的听两句,其他人在他们眼里和路边的狗尾巴草没什么区别。”

    “你心里有数就好。”波德莱尔摇头失笑,“不过,兰波不一定同意他们两个随行,魏尔伦的情况特殊,再带个小孩子,直接成了活靶子。”

    马拉美耸了一下肩膀,“我听从安排,想要查谁?”

    波德莱尔不假思索道:“去盯一下福地樱痴的动向,这个人有问题。”

    *

    小楼房里,魏尔伦和果果正在准备午餐,兰波在书房里梳理线索。

    魏尔伦压完一盆土豆泥,和果果着手捏丸子,等会儿油炸,中间又给蘑菇、芋头、红薯裹面糊,还炸了一锅酥鱼。

    在吃上面下功夫,总比想象中的耗时耗力。

    在爱尔兰吃了好久的西式料理,又想念起中式菜,几人变得不太适应三餐面食的生活了。

    白米饭配三菜一汤,魏尔伦做得色香味俱全,果果觉得自己当米虫的生活格外美好。

    到了饭点,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加入其中,正是好久不见的马拉美。

    他热情地打招呼,“午安,各位应该不介意等会儿听个小情报吧。”

    兰波擦了擦手,“要加菜了。”

    果果评价道:“食堂不够吸引人,专门来找我们蹭吃的。”

    马拉美咽了咽口水,“你们可要感谢我在飞机上清除害虫的善举啊。”

    这勾人的卤肉香,快馋死他了。

    来都来了,也没人会在乎多双筷子,这一顿饭忽然多了个吃相优雅但速度惊人的绅士。

    吃饱喝足,几乎空盘。

    魏尔伦看向打嗝也不忘盯着碗里酥鱼的马拉美的眼神很微妙,他有点后悔没有往他入口的食物放迷药了。

    果果是小孩子,不用装矜持,饭桌上没吃多少,这下正好有理由吃芋头片和酥鱼。

    兰波收拾碗筷的时候,马拉美察觉到魏尔伦嫌弃的目光,暗想晚上找什么理由来蹭吃蹭喝,又想等会儿怎么顺点酥鱼走。

    等他琢磨清楚,魏尔伦已经离开了餐桌。

    见状,马拉美心里大喜,将手伸向碗里的鱼。

    看到这一幕的果果,不由得想起了几月前某个乡下他和人抢食的记忆,马拉美真的很放心他们不会下毒。

    英俊青年无法忽视小孩不忍直视的表情,吃了一块就住嘴了,“别这么看着我,怪怪的。”

    果果咬了口芋头片,语气充满肯定,道:“你晚上也会来,对吧。”

    一道气机锁定过来,马拉美擦手的动作一顿,嘴角抽了一下。

    是魏尔伦吧!一定是他吧!他吃两口怎么了!

    果果看出他面上显而易见的失落,“晚上雨果和波德莱尔也会来的吧。”

    马拉美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气氛忽然平静,果果站起身,离开座位,“想吃就吃吧,反正我们也待不了多久。”

    马拉美无言以对,他总不能说自己被一个小孩子包容了很感动吧,为了几口吃的,好难为情啊。

    虽然这样想的,但手还是很诚实的,趁着没人在旁又愉快地吃了起来。

    好歹,情报也送到了——福地樱痴追踪威尔斯进入德国境内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虚虚实实的感觉预示着充满变数的未来。

    果果包了几袋油炸食物给马拉美,把这人感动坏了,还说他是好孩子错怪他了。

    挺怪怪的,这家伙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方方面面顶嘴的情景吗?

    其实,他真的没想对这人好,只是单纯认为炸太多了,放着也会潮掉还不如送人。

    美好的误会啊!但也不妨碍魏尔伦眼神如刀,兰波开怀一笑,厚着脸皮的马拉美来去如风般自由。

    下午,马拉美就去和波德莱尔分享了,当然不排除他去嘚瑟一下的可能性。

    原来大家都被讨厌,不相上下,可忽然自己不被讨厌了,而另一位还被讨厌着,心里总有点骄傲的。

    ——一生看脸的法国人。

    波德莱尔薅了他手里一半的货,然后把他轰了出去,紧闭办公室大门,充耳不闻马拉美“把鱼还给我”的话。

    上司都在喝咖啡配牛角面包,他独自去吃大餐,真不是人啊!

    第238章 第 238 章

    238

    打发走了马拉美后, 波德莱尔检阅了送来的资料,之后他主动找上雨果展开谈话。

    两人在办公室面对面坐着,深棕色的长桌上平铺着数十份加密文件, 白纸黑字写满各国近期的秘闻,桌角处摆着一小盘不合时宜的酥鱼。

    二人既在分析世界趋势所向, 又在讨论潜入德国的方案。

    磁性的声音,沉稳有力, 神情不知不觉间严肃起来,时而皱眉,时而抿唇。

    对于这趟德国之行, 显然感觉到了不小的压力。

    得益于上午的情报,若说二人原先还对兰波的言论有所怀疑。

    那么在得知福地樱痴为了追捕威尔斯而进入德国后,心中那点漂浮不定的微妙猜忌, 不到一天的时间便转化为了笃定。

    ——这种笃定不是肯定不死伯爵还活着,而是确信德国某地即将爆发危机, 或许地点就是柏林也说不定。

    而让雨果和波德莱尔如此相信这个想法的关键原因, 就出在了被福地樱痴追踪的【时间穿梭者】威尔斯的身上。

    各国超越者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威尔斯出现的地方, 直接预示着那里会发生重大变故。

    这条规矩背后隐藏着许多不见天日的血腥罪行,那并不是谣言, 而是确凿的事实建立的共识。

    名叫威尔斯的女士在成为欧洲通缉犯之前,曾是英国首屈一指的异能技师。

    她研发出来的战略武器堪称城市终结机, 亲眼见识到自己创造出来的武器的威力以及杀伤力后,她开始痛恨当初的选择。

    在公然反对战争无果后,毅然决然违抗英国女王的命令,之后接二连三阻止母国的暴行。

    再然后, 彻底离开英国,不停地破坏其他国家正在发生的人为灾难。

    威尔斯用时间倒流换来的不过是一片讨伐, 她走了一条孤独且不被理解的自我赎罪道路。

    与其说她是通缉犯,不如说她是正义的战士。

    但大部分人不会知道这名勇敢的女士做了什么,她的身影总出现在死亡边缘,失去本我颜色,伴随着异样的眼光和嘲讽的评价。

    很多人心里清楚问题不在威尔斯,但还是会怨恨她擅自闯入自己地盘,甚至还有拯救他人的行为。

    乌鸦原本不会带来死亡,但因为黑色的羽毛不受人类喜爱,所以多了个不祥的象征。

    威尔斯既可以拯救毁灭的城市,也将阻止他人的计划。

    相较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福地樱痴却在国际上收获众多崇拜者,他的行事高调,个人英雄主义泛滥。

    让雨果和波德莱尔觉得棘手的,并不是他的影响力,而是逆转区域内时间的能力。

    以往他们想不明白这个人获胜的秘密,但兰波的情报恰好解释了福地樱痴战无不胜的现象。

    在看不见的角落,福地樱痴独自携带未来的记忆。

    他在关键时刻回到了过去,自然知道对手如何出招的,他有数次挥刀回档的机会,敌人却困惑不解。

    想对付福地樱痴就不能轻易暴露在他的面前,一定要让他落入逃无可逃的陷阱中。

    即使能回覆时间,也无法回覆到上一次回覆之前。

    他们推测对方能力的漏洞,也想到了威尔斯。

    这一次,福地樱痴本来不该在德国出现,他追捕威尔斯或许是联合国授意,但牵扯进吸血鬼事件里,他就彻底不清白了。

    一向行踪不明的威尔斯透露自己的踪迹吸引追捕者,同样不寻常。

    说明了事发之前,她已经预感到了危机。

    雨果神色凝重,“一定要在德国人之前找到威尔斯,有她在的地方,我们也可以拥有重来的机会,甚至能利用她去对付福地樱痴和歌德。”

    波德莱尔双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错如尖塔,“原先融入德国的情报员,现在无法确定是不是人类,他们传回来的情报一律搁置待审验,对接情报暂时不和他们进行真实交流。”

    “这次潜入德国的人数得翻三倍,他们大部分不是异能者,我们不用把真正的任务交给他们来完成。”

    说到这里顿了顿,他眼底一片沉着冷静,颇有深意地说道:“想在德国境内重新构建一个情报站,必须得冒险点。”

    未来出现牺牲在所难免,雨果铭记肩上的责任与使命,他关键时候不能退缩,“外交负责人这个位置交给小仲马,到时候我会和他父亲聊聊。”

    兰波自主行动能力极高,他不用服从别人的指挥,两人对此心知肚明,所以这也是让小仲马历练的机会。

    波德莱尔点点头,“我想让马拉美负责临时联络站,加缪去做他的助手。”

    他的余光瞥到一份密报上,“巴黎这边的警戒级别得加高,国内的组织势力需要震慑,隐藏起来的家伙……”

    雨果冷静地说道:“姿态摆在面前,是给他们看的,拼命藏起来的都是些不入流的玩意。”

    他拿起一封军方的回信,上面写着纪德近日的情况依旧稳定,往前面一送递给对面的人,“国王还在称病,我等会去看看他,他总不能一直病下去,是时候考虑一下继任者了。”

    波德莱尔脑海里闪过算计,抬眸欣然一笑,声音中透露出高兴的意味,“希望你能赶上晚餐时间,尽量让魏尔伦改变心意吧。”

    雨果轻微摇头,看向了桌角的酥鱼,严肃的表情回温了一点,“尽力一试,但也不用强求,德国对魏尔伦一直贼心未死,我们太冒险容易失了分寸。”

    波德莱尔脑子转一转就想明白了,无非是担心魏尔伦的状态影响到兰波的决定。

    那两个人上一次因为感情破裂,闹了个天坑地缝的惨烈下场,间接打乱了他们的节奏。

    感情果然是情报员的天敌,偏偏连兰波都不能免俗。

    *

    兰波不晓得自己被老师否定了一下处事原则,他所要考虑的问题也不小,总结自己的需求。

    一、在歌德的监视下杀死施潘道监狱中的费奥多尔;

    二、提防福地樱痴倒流时间的刀刃,并杀死他;

    三、与时间异能者威尔斯建立联系,探讨时空论问题,寻找平行世界的破解方式。

    魏尔伦听完,陪着他一起整理思绪,他们早年了解过施潘道监狱。

    那里面每个囚犯都是独立房间,狱警和红外摄像头监视器24小时严密看守。

    监狱深处的犯人只能进不能出,饮食日常专人管理,外人没有插手的空间。

    虽然明面上费奥多尔是个黑市情报贩子,但他贩卖的情报小到黑手党组织,大到他国绝密,风评毁誉参半。

    这种脑子里不知道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的神秘男人,歌德肯定不会轻易杀了他,但也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既然留着费奥多尔,那肯定是想利用他来对付人,亦是想知道他玩什么把戏。

    费奥多尔主动向歌德示好图谋什么,首当其冲。

    另外,他的异能力到底是什么,难不成还掌握了别人的命门。

    目前来看,最有可能的同伙就是福地樱痴了。

    在这对搭档深思熟虑之时,果果加入其中,“费奥多尔好像一个不怕死又很怕死的人,你们不觉得他给人的感觉非常的矛盾吗。”

    魏尔伦和兰波均怔愣了一下,这个很早就考虑过。

    毕竟这个世界的确存在一些很难杀死的异能者,费奥多尔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但落到歌德手里,就算是再难杀的异能者,也逃不了死亡的宿命,与虎为谋他的底气来自哪里实在让人困惑。

    三人转而说起了威尔斯,法国这边已经收到消息,那么德国不可能不知道啊!

    不管是通缉犯,还是追捕者,这两个人都意味着麻烦,歌德难道就什么都不做吗?

    面对德国这个大染缸,兰波的建议是魏尔伦和果果暂时留在巴黎,或者悄悄地回到横滨去。

    魏尔伦不像之前那样排斥他的建议,但是也不像是要尊重他想法的模样,“福地樱痴和威尔斯去柏林了,不久之后肯定发生混乱现象,不如等那两个人吸引了歌德等人的注意力,我找准时机出手解决掉费奥多尔和布拉姆。”

    他们差的只是一个具体的位置,不管是潜入暗杀,还是正面硬刚,魏尔伦都有独属于他的办法,暴力且高效。

    他完全可以和兰波互相模仿彼此,混淆敌人的视线,打一个出其不意。

    兰波听得出来他的意思,“临场发挥,怕就怕在歌德不按套路出牌,威尔斯搞不定这次的危机,反而会陷入圈套里面。”

    他心情复杂地说道:“要是连时空穿梭者都变成吸血鬼,那才是真的头疼了。”

    只是稍微点一下,魏尔伦就能理解他的感受,“我不信雨果和波德兰没有打算,他们肯定会加大这次潜入的力度,你去了主要是吸引德国的火力。”

    果果听着打了个哈欠,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好像一个编好的蜘蛛网,有两只猎物已经慢慢上钩了,蛛丝在颤动,猎手却蛰伏于地下。”

    “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人陷进去,每个人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他喃喃自语道:“可编织这个蜘蛛网的是歌德,还是费奥多尔呢。我们应该想想这个问题才对。”

    兰波有些惊疑不定,他的嗓音提高了几分音量,“不可能是歌德,他没道理自找麻烦,给自己增加难度。”

    果果歪了一下脑袋,轻声说道:“那就只能是费奥多尔,13天前他已经在监狱里面了,那么是他的同伙传递消息给了威尔斯。”

    魏尔伦反应过来,“这样看来,英国那边不可能没有动静,虽然他们很早之前就放弃了威尔斯,但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威尔斯一个劲跑向德国首都。”

    “情报中提到过,威尔斯阻止灾难发生往往都会和人配合,利用异能力将身边的人的记忆传送回55分钟之前,也就是说她需要协同者。”兰波提到卷宗里面的细节。

    魏尔伦至今没想通一个问题,时间倒流是怎么弥补损耗了的能量,难道他们看到的都是平行世界后过滤下来的时间产物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命运似乎真的存在,并且不是由他们创造,而是无数牺牲的世界供养构成。

    这真的可能吗?

    该如何解释异能力呢?

    这个念头一旦萌生了出来,便有莫大的悲哀从心底蔓延至全身,魏尔伦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实的。

    想到世界之外存在着更高一级的世界,存在的意义渺小无力,心情也骤然失落了。

    第239章 第 239 章

    239

    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时间系的异能者, 那么——到底有多少人生活在一个时间节点扭曲的世界呢?

    他们会不会对自身产生怀疑。

    拿威尔斯自己来说:一个小时后,她本来快失去生命了,或许亲朋好友已经在眼前一一死亡。

    当意识再次回到55分钟之前, 她拼尽全力救下亲朋好友,又或者力挽狂澜阻止一场浩劫。

    主动改变自己的人生的威尔斯分得清吗?

    本该死亡的那些人算是死里逃生了吗?

    危机真的化解了吗?

    就一点也不怀疑自我和世界的联系吗?

    记忆的连续性是个无解的命题, 近在咫尺的牺牲,可不是数字问题。

    魏尔伦的思绪并没停止, 不知不觉间联想到了一系列可以归为哲学问题。

    他以前也想过,但没有想得这么认真。

    因为他们眼下遇到了一个契机,说不定会和威尔斯产生交集。

    但若是沦落到依靠时间异能重写过去的境地, 魏尔伦内心复杂又矛盾。

    换成是他自己肯定不能接受的,就算回到过去挽回了一些遗憾,可那到底算怎么一回事。

    ——他能确定那就是他原先拥有的一切吗?

    惆怅如影随形, 时间穿梭者会有意想不到的答案吗?

    兰波想要从威尔斯身上寻求更稳妥的办法解决果果的问题,这对吗?

    疑惑不解的魏尔伦微微垂下眼眸, 低落的目光落在果果纤弱的肩颈处, 生命的延续会如他所愿吗?

    这一路, 已经否定他们的声音比想象中要大声。

    脑海里的想法快得如穿梭云端的飞鸟,思维模式从未脱离了人类给予的限制, 想来其实是挺可笑的事情。

    不是人类的自己,却潜移默化地将人类传输出来的世界观化为自己人格的一部分。

    下意识里, 他做出了和人类无二的选择,却也承受着人类文明所带来的心灵折磨,那些不轻易说出口的爱压制着体内灭世的兽性。

    ——不知为何躁动起来的兽,到底来自何处啊。

    果果若有所感, 魏尔伦的内心很敏感,如果他愿意说出来, 那么早晚会告诉别人。如果他不愿意,那么就给他一点时间消化一下情绪吧。

    虽然他们相继沉默下来,但没有因为谈话内容过于深重,而错过魏尔伦身上展露的迷惘。

    特别是兰波,重逢之后,他对待亲友的关爱向来不加掩饰,温声问道:“保尔,你有点心不在焉,是因为威尔斯吗?”

    说话同时他抬起手臂,修长的手指向着金发碧眼的青年靠近,轻轻地挽起对方额前垂落的长发,温柔地别到耳后位置。

    亲昵的动作和熟悉的气息,令魏尔伦凌乱的心情平静许多,目光顺着手臂收回的方向延展,看到兰波深邃明亮的眼眸。

    而他自己的眼神却透着淡淡的惆怅,语调又轻又缓地念道:“这个世界真的合理吗?”

    兰波并未多想,下意识给出明确回答:“不合理。”

    他笑了笑,迎着亲友期待的眼神,解释道:“因为人类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所以对宇宙万物充满了好奇心,向外探索超越认知的发展规律,向内开拓无限空间的精神境界。”

    “生命独一无二,外界是不是真实的存在,不会让你停止思考。”

    “只有死亡才是生命的终点,在死亡来临之前,你始终都是你自己,高兴是你,难过是你,愤怒还是你。”

    兰波没有像魏尔伦那样顶尖的容貌,他的锋芒藏于傲骨之中,在红尘俗世里摸爬滚打过,灵魂便是不骄不躁的样子,

    魏尔伦似有所悟,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兰波,如果我变成了你不理解的样子,你会放弃我吗?”

    其实,他更想问兰波能认出他吗,但他自己也知道这太唯心了。

    兰波摇头,“不会,我肯定要弄清楚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性格,然后帮助你解决烦恼。”

    魏尔伦忍不住试探道:“如果那不是我呢?他有我的身体、记忆和情感,但他就不是我,你真的能发现吗?”

    兰波看了眼默默降低存在感的果果,对方无辜地移开视线,一副把压力都给到别人身上的模样。

    一时没忍住,笑了出声,引得魏尔伦皱起眉头,“你要回避我吗?”

    兰波微笑的弧度加深,摆手示意道:“让我先笑一下,我需要点缓冲时间思考该怎么回答你。”

    好吧!他的保尔又生出了无法疏解的心结,问题从“人类的身份”升级到了“自我的特殊性”上。

    果果只觉自己多余,在魏尔伦越来越有人情味的时候,他的幼稚行为也越来越多了,就好比现在这样。

    兰波停下笑声,脸上一副幸福的神情,他站起身来绕过横隔在他们中间的桌子,在魏尔伦不明所以的注视下,走到他的身边,与疑惑的眼神对视,深情款款道:“就算别人能冒充你蒙蔽我的双眼,但他绝对不能让我的心接受他,即使是另一个保尔·魏尔伦也不行。”

    魏尔伦的心跳快了几分,俊美的脸庞浮现明媚迷人的笑容。

    他以前在书里看到过类似的言语,那时候兰波说骗子喜欢用花言巧语夺走别人的注意力,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就算被言语骗一下也挺高兴的。

    人不能用简单语言描述得了的东西,爱人的心能超越想象的限制。

    兰波说他能分辨,那就一定能实现。

    魏尔伦只是更加坚定了“不能被其他人夺走现有的生活”的意念,哪怕是另一个自己也不行。

    阴沉的天空,忽然划过一道幽蓝的光芒,本来还有些倦怠的果果,瞥见窗外的异样抬起慵懒的眼眸。

    他心想要下雨了,但下一秒身上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沉静的意识波动起来。

    巴黎的天气时而晴空万里,时而阴霾密布,那道闪光明显是打雷的闪电。

    兰波看着释然一点的魏尔伦,并没有注意到侧方的果果,魏尔伦刚想说点什么。

    一道惊雷伴随着忽然暗下来的天色,在他们的耳畔炸开,话语哽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噼里啪啦的雨声紧随其后,好像是捅破了天穹的底洞似的,雨水凶猛倒灌了下来。

    澄澈的天蓝色眼睛顿时瞪得圆溜溜的,像是被过路的人类吓到的小猫儿,果果猛然间惊醒过来。

    他快步走到窗边,锐利如刀的目光扫过楼下的花园,顺着地坪方向往四周而去,眺望远方乌压压的天际线。

    此刻,他正全神贯注地搜寻着隐藏的东西,一副不找出使他精神紧绷的源头不罢休的态度。

    蓦然间,变得肃穆庄重的纤瘦背影,给兰波和魏尔伦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气氛忽然紧张起来,他们困惑地望着彼此。

    兰波平静地说道:“外面下暴雨,去里面的房间会安静些。”【彩画集】沿着地板平铺一层亚空间,巧妙挡在防窥玻璃后面。

    如果是敌人,那么就杀。

    想法默契的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孩子身处的危险位置。

    一眨眼的工夫,丘比踩在窗台上出现了。

    兰波和魏尔伦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速度,不是他们小题大做,而是丘比这家伙太邪性了。

    果果立刻对它的出现做出疑惑的反应,“你做了什么?”

    丘比跳下窗台,抖了抖淋湿你的毛发里的雨水,乖巧可爱地说道:“我来给你通风报信的啊~”

    兰波已经到了他们的身边,见状立马拉上窗帘,同时强调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拉动的窗帘逐渐掩盖外界昏暗的景色,天花板上水晶灯照得房间亮如白昼。

    窗帘虽然能屏蔽雷电交加的景象,但无法掩盖震耳欲聋的声音。

    果果的心不知为何有点慌张,他感觉有什么不妙的事要发生了。

    魏尔伦也顾不上之前的事了,拉着果果离丘比远点,“这里交给兰波吧!”

    丘比说:“村濑警官、公关官、太宰治……他们昨晚失踪了。”

    果果旋即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再说一遍!”

    丘比重复一遍名字后,幽幽说道:“我说他们失踪了。”

    兰波和魏尔伦才不相信丘比的一面之词,这货虽然不是主谋,但它看到了事情发展却无动于衷,某方面来说也是推波助澜的角色。

    兰波开门见山道:“你看着他们被人抓走的。”

    见到三人的神情沉了下来,丘比依旧不慌不忙道:“我又打不过抓他们的人,给你们提供信息已经很够意思了。”

    它转了个身,背对他们嘟囔抱怨道:“谁让你们压根不在乎其他人的性命,织田作之助家那三个小家伙也是他们下手的目标,但不是现在。”

    魏尔伦冷冷地呵斥道:“丘比,你是故意的。”

    丘比闷闷地回道:“我不会打架,他们三个已经被人打包到柏林了,你们想救就去救好了。”

    兰波揉了揉眉心,神色凛冽,沉声感叹道“这是要断我的后路。”

    果果则拉着他的胳膊,仰头道:“公关官是中也的朋友,这是冲着中也去的,也是冲着我们来的。”

    魏尔伦提取中另一重点,“太宰治的无效化异能力肯定是用来对付【彩画集】的,至于那个村濑,他哥哥死在我手里,肯定是要向我寻仇了。”

    震天动地的雷声仿佛要劈碎大地,这不同寻常的一幕来得毫无预兆。

    第240章 第 240 章

    240

    正所谓!明枪易躲, 暗箭难防。

    到了超越者这个层次,在应对危机时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

    危机来临,就算不能立刻反杀敌人, 也能在瞬息之间避开猛烈的杀机。

    真要硬碰硬,谁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可换一种方式, 从微小之处入手,摧毁兰波的立身根本, 倘若能让他陷入众叛亲离的漩涡,那局势就大为不同了。

    强者的心态一旦崩塌,破绽比平常更多, 行事也将躁动起来。

    歌德或许就抱着这种打算,力图让兰波陷入被动状态中,到时候别说帮雨果等人周转, 恐怕他自己都得自顾不暇。

    人情世故捆绑的不只是其他人,还有兰波。

    果果走到丘比身边, 蹲下身子, 把它转正放在面前, 平静如水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它的红眼睛,“丘比, 我还有多少时间?”

    丘比抬起脑袋,往孩子身边的方向看去, “两个世界的流速或快或慢,我现在无法给你精准的答复。”

    它说:“当那个时刻到来之际,我一定会出现在你的身边的,确保通道畅通无阻。”

    兰波和魏尔伦神色冷了下来, 这货当着他们的面不仅敢说,还敢做。

    果果不肯罢休, 继续追问道:“丘比,大概几天说个准确的时间,你不希望我放弃的,对吧。”

    兰波和魏尔伦没有发声打断,眼神越发凛冽。

    丘比给出的答案直接影响他们的判断。

    即使不能确定它在此事会不会撒谎,但总比毫无心理准备来得强,未来一段时间严防死守好了。

    丘比当然没有错过他们眼底的暗芒,“半个月左右。”

    “布拉姆在哪里?”果果预感德国的事情会在这个期限内结束,“不解决吸血鬼君主和歌德的束缚,我无法安心离开这个世界。”

    兰波默默地拉住魏尔伦的手臂,他摇了摇头,暗示他接着听下去。

    魏尔伦心里当然清楚是非轻重,果果现在是在帮他们解决问题,至于他能不能离开这个世界犹未可知不是吗。

    “果果,你在威胁我,你学坏了。”丘比歪了下脑袋,笑声如银铃一样清脆。

    它好似不经意地往后缩进,“布拉姆在席勒身边,准确来说在,他的亚空间里面。”

    话音落下,丘比后撤的动作迅速起来,但果果还是轻而易举抓住了它的后劲皮,顺势就提了起来。

    他们了解歌德身边亲近之人的信息,有些许出入并不奇怪。

    兰波一边回忆着,一边看向垂成一条的丘比,“席勒是歌德的助手,资料没有提及他是异能者,他的异能力你了解多少。”

    丘比笑盈盈地说道:“强盗。”

    说完之后也不解释,就那么晃悠悠地让人领着后劲。

    兰波面无表情地盯着丘比,低沉磁性的声音里略带疑惑,问道:“丘比,你想表达什么意思?请直白地解释一下好吗?”

    这种情况,他越是客气,那么就显得他漠然无情。

    魏尔伦决定从果果手里接过丘比,他不信这家伙毫无痛感的神经。

    果果从上一世的记忆里搜索到席勒的代表作,《强盗》正是席勒的出世作,“丘比的意思是指,席勒的异能力叫【强盗】。”

    他看了眼魏尔伦就放了手,并且以自己的方式解释起来。

    果果没有挽救丘比,有些无奈地说:“强盗,顾名思义,以暴力手段强制占有他人的东西,并且不予归还。”

    其实按照这个世界对文豪的设定,不难猜出一些人的异能力名称。

    如:德国的世界级作家——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他穷其一生完成的代表作《浮士德》。

    如:俄罗斯的世界级作家——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他最著名的代表作就是《罪与罚》。

    替换到这个二次元成精的世界,也没有比《罪与罚》更有深意的作品名了。

    但!光有名字,还是很难猜到他们异能力的真实用途。

    就比如,谁能想到《彩画集》是空间系呢。

    而浮士德其实是虚构的名字。

    真是荒谬绝伦的糟糕世界,果果难以想象一辈子辛苦创作、还债到死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会认可这个搞事到原地起飞的费奥多尔。

    突然很像给这些人念念真文豪的代表作了,一群拿笔杆子捅人心窝子的真文豪,和一群拿枪杆子捅人太阳穴的暴徒,那画面一定很扭曲。

    这些生活在混乱时代的人们会被文字的力量感动吗?

    可能不会,毕竟这群人心智坚定得可怕,或许会因文字中传递的内容而大受震撼,然后——把某些很负能量的言论奉为榜样,言传身教下去。

    丘比扭动着大尾巴,试图抱住果果,“果果你真聪明,没人能抢走席勒的东西,除非他自愿交给别人,又或者……杀了他。”

    照顾歌德日常生活的席勒,是个低调到不能再低调的人,隐藏的实力从未揭示过。

    布拉姆能交由他保管,可见歌德对他的信任远超所有人,也侧面反映他的能力不容小觑。

    同理,对付席勒等于对付歌德。

    兰波和魏尔伦感觉棘手,其中麻烦程度堪比下地狱。

    但他们还不至于坐以待毙等待吸血鬼统一世界再做决定。

    亚空间介于现实和虚幻之间,消失的异能力主人和消失的物体,都会在某个角落悄悄出现。

    想办法杀了席勒,唯一要考虑的就是——万一杀错了怎么办?

    主动把挣扎的丘比递给魏尔伦的果果,提醒道:“我们需要它,忍忍吧。”

    魏尔伦一听就不想要了:“安静点,丘比。”

    形式比人强,丘比的情报太珍贵了,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法国也不曾有机会截取歌德身边的机密。

    窗外雷声阵阵隆隆地,兰波要和中原中也确定一下他上次见到太宰治和公关官的时间,森鸥外暂时没必要联系了。

    那位港口黑手党的最高领袖,不可能为了太宰治和公关官与德国为敌,他的心只会围绕自己的利益最大限度发挥。

    魏尔伦倒是想逼问丘比都知道什么,比如失踪的三人现在到了哪里,费奥多尔的异能力是什么,中原中也的身边有没有潜在危险……

    但丘比这时候又变成锯了嘴子的葫芦,愣是一个字也不开口,无畏强权的倔强姿态着实令人气闷。

    果果只好拎着家伙的后颈,坐在兰波和魏尔伦的有效观察范围之内,尽量避免丘比惹毛了别人。

    巴黎在下午,横滨也到了夜晚。

    中原中也接到电话时,郁郁不乐的心也提了起来。

    因为昨晚说的那些他一个字也没忘,于是乎今天一整天里装作无事发生,谨慎地观察四周情况。

    结果并没发现异样,反倒弄得自己精神状态糟糕极了。

    “兰波哥。”少年发出沉闷的叹息。

    十分担忧弟弟的兄长率先开口,魏尔伦声音饱含关切地说道:“中也,你和森鸥外请假吧,今晚就来巴黎,我去接你。”

    兰波没有阻拦,巴黎或许不够安全,但起码有可靠的前辈们顶着前头,宵小分子想动手还得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让中原中也来巴黎保证个人安全,之后他会让魏尔伦带着年幼的孩子们,去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暂度生活。

    “哈?”电话那边,中原中也的反应很剧烈,“不是……老哥,你在说什么呢!”

    他焦急道:“我现在去巴黎,不如你们现在回横滨,起码日本和德国隔着大洋,波及范围不会那么快。”

    在横滨和巴黎之间做出选择,兰波当然选巴黎,他需要人来拖住果果。

    他制止亲友的劝说,给出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中也,果果需要你,他生病了。”

    魏尔伦瞥了一眼了气色红润的果果,立马加重语气道:“中也,果果生病了,他很想你。”

    坐在一旁什么也没有说的果果,瞪大眼睛,小声嘀咕道:“我告你们造谣哦……”

    丘比窝在他怀里,“大人都是黑心肝的,你真傻。”

    果果从头到尾薅乱丘比的毛发,“宠物闭嘴。”

    另一边,中原中也当然也怀疑,但他显然也意识到接下来自己的处境可能不太妙,所以他的兄长们才急切地要他去巴黎。

    而另一方面,电话里提到果果病了,说不定就是在悄悄告诉他,果果身上的问题又冒出来了,需要他前去帮忙。

    所以,他必须得去,还得尽快赶过去。

    中原中也立马想到和森鸥外请假的理由,他最好的借口就是果果身上脑髓地狱的后遗症出现了,不管是真是假,对方都不能阻拦他。

    虽然这是梦野久作干得糟心事,但森鸥外有连带责任。

    片刻的思虑过后,中原中也不再追问兄长们详细情况,语气郑重道:“哥哥,你先照顾好果果,我尽快赶到巴黎。”

    兰波旁敲侧击告诉他:“你要请长假,时间在半个月和一月之间不定,你的工作到时候会交给太宰治或者旗会,记得留意森鸥外什么反应。”

    “最近其实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且我已经是准干部了,不可能还冲锋陷阵,休假福利一直没用过正好用掉。”中原中也此时没有想到有人失踪了,他以为兰波关心自己的工作可能不保,怕他努力的心血耗尽。

    挂断电话后,果果哼哼两声,“我病了,我什么时候病了?”

    兰波安抚一笑,“我要和雨果先生申请横滨的私人飞机去接中也。”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魏尔伦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我们明天就能见到中也了,这下不用担惊受怕了。”

    果果无语地转过脸,这一个两个总喜欢用糊弄小孩子一样敷衍他。

    虽然是为了中也的安全,但也是想让中也来盯住他的行动,他又不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