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骗子
萧旻珠说得煞有其事。
脖子那处敏感的肌肤被热息灼得酥酥麻麻。
魏蛟止不住发?笑, 赶紧控制住她动?来动?去的脑袋,语气有些无措和羞恼:“我又不是女?人,怎么可能会用香。”
萧旻珠其实是故意逗弄他的, 魏蛟的身上其实只有清冽的冷松气息, 干干净净,闻着很舒心。
但萧旻珠觉得“香”也是真的,只是此香非彼香。
有种说法?是每个人都会分泌独特的味道, 也可以叫做信息素,有的人闻得到, 有的人闻不到, 如果?刚好那个人身上的气味你感觉很好闻,他让你感受到很愉悦,那么就说明你的基因?选择了对方, 也会很容易爱上那个人。
她喜欢魏蛟吗?
应该是喜欢的。
萧旻珠本来想?继续逗弄魏蛟, 顺着说是体香的。
但想?了想?,魏蛟多半要生气, 只好就此作罢。
吻先是落在眼睛, 接着是鼻梁。
萧旻珠眼睛微弯地仰头回应。
这件事儿一旦两个人都有心思便很容易进行下去。
烛火摇曳, 世界颠转。
一点?一点?加深。
现在的魏蛟几乎不需要萧旻珠教了, 只是他偶尔激动?时还是会有些失控失了力度。
口中泄出?一声嘤咛。
但是很快又被堵住。
脑子越来越晕,像是掉进了旋涡。
……
因?为?是行军帐,一匹布料能有多隔音,两个人都比较克制。
但越隐忍,某些时候往往会更加投入。
因?着出?多了汗, 事后, 萧旻珠后知后觉喉咙像在沙漠中走了两天两夜一样干涩。
她不自觉伸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但是萧旻珠这会儿浑身由内而外都带着一种纵欲过度后的疲惫和酸软,丝毫没有想?从床上爬起来的冲动?。
没关系, 她还可以指望队员。
萧旻珠像乌龟翻壳那样艰难地翻了个身。
两人中间距离本来就短,萧旻珠一个不小心滚过了头,直接压住了魏蛟小半身躯。
魏蛟低低笑出?声,“你刨坑呢?”
双手顺势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挨着。
萧旻珠突然啧了声,声音闷闷的道:“君侯你压着我头发?了。”
魏蛟抬起手肘,将?几缕发?丝解救出?来,然后拢到一旁。
“这下好了吧。”下巴垫在她肩膀,温眷地蹭了蹭,魏蛟道。
萧旻珠这才满意。
她现在脑子里还记得与魏蛟刚重逢时他脸上盛气凌人的傲色,还在新婚夜冷声嘱咐让她守好本分,不要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与现在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不知他要是回想?当初,脸会不会觉得疼。
——
魏蛟其实差不多已经把之前的誓言丢到桑干河去了,偶尔想?起,脸还是有点?烧。
话说的太早了。
不过他也是真的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也会这般痴迷一个女?子。
毕竟他此前可是最看不起沉湎女?色、荒废正务的人。
魏蛟低头吻了吻她发?顶。
魏蛟一边不耻,一边成为?了素日?自己讨厌的人。
女?主拾起一缕他垂落胸膛的长发?,用撒娇的语气道:“闹了这么久,我有些渴了,但身子好软使不上力,君侯给我倒杯水喝吧。”
用不上力的原因?没有谁比魏蛟更清楚了。
“等着。”魏蛟轻轻捏了下她脸颊肉,才裸着上身从床上爬起来。
口渴的需求得到满足后,萧旻珠吧唧亲了口魏蛟侧脸,脱口而出?道:“夫君你真好。”
萧旻珠不管生活中还是私底下,都甚少叫魏蛟夫君,一是这个词萧旻珠觉得太亲密了,天天叫太黏糊,所以一般只有魏蛟做了让她高兴的事她才会唤一声。
另外,叫的少,还能起到激励的作用。
男人心理学?就是儿童心理学?,你多夸他,表现出?一种特别需要他,没有他不行的感觉,他甚至会享受其中。
萧旻珠趴床边撑着脸,望着来回忙忙碌碌的人影,一脸满足地道:“若是其他的男子,肯定没有君侯这般体贴。”
猎场用水不方便,魏蛟用晚间洗漱时没用完的水简单给两人擦洗了下,又哼哧哼哧地将?弄脏的床单换下来。
“我怎么感觉用水擦完后面有点?痛,是不是挠破了?”魏蛟捂着背走到床边。
萧旻珠将?灯烛挑亮了些,“我看看。”
嚯,好几条指甲痕。
可想?方才激烈程度。
萧旻珠脸一下子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指甲有些长,忘记剪了。”
知道原因?后,魏蛟倒是没所谓,将?灯吹灭后爬上床。
睡觉前,被一条龙服务伺候的萧旻珠甜甜蜜蜜地抱住魏蛟:“真是越来越离不开君侯了,要是没有君侯在身边,我肯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如今时令已经到了六月,洛阳隶属中原地带也会热的更早些。
帐篷里又没有门窗,就像个放在温水里泡着的蒸笼。
半夜里,熟睡了的萧旻珠嫌热,将?拥着自己睡觉的魏蛟推开,咕哝道:“太热了,不要挨着我。”
魏蛟眉毛中间皱起了一个小结,有点?不太高兴。
萧旻珠冬天的时候跟个牛皮糖似地粘着自己,睡觉前也说他多么好,自己离不开他。
结果?,一睡着就嫌弃地把他踹开。
魏蛟抿紧唇,一手穿进她脖颈下方,将?好不容易挣开一小段距离的萧旻珠又抱了回来。
耳廓边,他低声埋怨道:“你这个骗子。”
只可惜萧旻珠睡熟了没听见。
第?二日?萧旻珠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好躺在魏蛟胳膊上,两个人挨得很紧。
因?为?担心别人能看见额头上那个硕大的包,萧旻珠特意给自己修了一个刘海儿。
然而现在那两撇刘海几乎快要粘在脑门上。
太热了。
萧旻珠醒来看见两人睡觉的姿势,“咦,我这样睡着会压着胳膊发?麻吧。”
魏蛟面无表情道:“不会。”
等到萧旻珠起床去洗漱了,魏蛟才动?作僵硬地甩了甩血液停滞发?麻的胳膊。
吃早膳的时候,魏蛟筷子没拿稳,一下子落到地上。
萧旻珠憋笑。
叫你嘴硬。
萧旻珠直接吩咐下人:“再给君侯拿双干净的。”
魏蛟脸有点?热热的,低头避开了对方目光。
——
大猎结束,也就意味着马球赛愈加临近了。
这段日?子,萧旻珠骑马的技术经由魏蛟教导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她有信心自己可以应对这场比赛。
营帐附近有一条河流。
萧旻珠摸了摸踏雪的脑袋,一边将?手上的绿豆糕放到它嘴巴面前,笑着道:“这几日?辛苦你了,我给你刷刷毛好不好啊。”
踏雪耳朵一时听不见其他的,它眨巴眨巴黑润润的灯泡大眼,张开大嘴就将?萧旻珠手上的几块糕点?都吃进了嘴里。
东西吃完了,它还用舌头舔舐上面的碎片残渣。
手心被粗粝的舌头舔得有点?痒。
萧旻珠忍不住笑嗔:“你这贪吃的性子到底随了谁?你主人瞧着也不像是好吃的样子啊。”
萧旻珠一手提着木桶,牵踏雪往河边走。
踏雪蛮通人性,能听懂些一些简单的词汇。
萧旻珠嘱咐它道:“你先别动?哈。”
踏雪一看见萧旻珠从木桶里拿出?来刷子,整匹马都变得活泼了不少,长长的马尾也小幅度地甩动?起来。
萧旻珠从河里打了半桶水,沾湿鬃毛刷,便开始给踏雪周身洗洗刷刷。
踏雪高兴地打着响鼻,蹄子倒乖乖地站在原地不动?。
萧旻珠唇角微微勾起。
“真乖。”
一边给踏雪刷毛,萧旻珠思绪逐渐飘荡。
不知不觉来到这个世界也已经好几个年头了,开始的那几年她时常会梦到上班和同事相处或者?还在学?校读书的场景,到这两年,除了上次做的那个梦,她已经没怎么想?起之前的事了。
对于回家,萧旻珠的执念已经没那么深了。
本身她就和家里人关系一般,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又各自嫁娶,有了新的家庭。
她就算回去也是每天996上班,重复上班下班的过程。
顶多现代能上网这个好处对萧旻珠来说有点?诱惑力。
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会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王朝,或许是她小说看多了,总觉得后面可能会突然蹦出?一个系统催她做任务什么的。
正这么想?着,身后突然想?起一道疏朗的男声,他唤道:“萧女?郎……”
萧旻珠一转身,就看见了穿月白常服的崔琰正好站在背后。
愣怔过后,她嘴角抿出?一个清浅笑意,问?:“崔使君怎么在这儿?”
崔琰走几步,靠近了些,轻声道:“随便走走,恰好路过此处看到你在这儿便过来打声招呼。”
“噢。”萧旻珠低头慢慢给踏雪刷毛。
望着面前女?子明媚的脸庞,崔琰心底里一瞬间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不自觉想?起一年多前,嵛山得她相助脱险,在宅院养伤的半个多月,萧旻珠大多时候也是安静地做自己的事,例如崔琰发?现她很缩在藤椅上看书,有时候半天都不带挪动?一下。
养伤的那段时间,是崔琰这些年鲜少得到的宁静安闲。
甚至现在回想?,他的心都还能感受到当时的愉悦和放松。
看着萧旻珠恬静的面容,崔琰忍不住问?出?心中困扰许久的那个问?题:“燕侯待你好吗?”
察觉他口中的话略显僭越,崔琰赶紧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问?问?。”
听清楚这个问?题的时候,萧旻珠第?一个想?法?是觉得莫名其妙。
这句话莫名地像某些青春伤痛文?学?里面的台词,不过她和崔琰的身份好像也带入不进去。
当然这种问?题朋友也可以问?。
但萧旻珠自觉她和崔琰的关系也没有熟到像可以聊这个的朋友关系。
尤其现在崔琰还是她的堂姐夫,萧旻珠就感到更奇怪了。
于是萧旻珠皱了皱眉,有些生硬地回避道:“我们关系很好,就不牢崔使君挂心了。”
崔琰方复垂眸,牵唇勉强笑了笑,“如此,很好。”
“你们早就认识?”
听到熟悉的声音,萧旻珠猛一侧头,竟发?现不知何时魏蛟已经悄然来到旁边,此时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压和不悦。
淦!
她之前为?了怕麻烦,在魏蛟面前表现出?和崔琰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这下尴尬了。
三人相对而立,气氛微妙而复杂。
魏蛟目光深邃,紧盯着崔琰,周身散发?出?冰冷的寒意,转而看向欲言又止的萧旻珠,魏蛟突然笑了。
露出?洁白的银牙,怎么看,都像是野兽要扑食的前兆。
他走到萧旻珠身边,大手揽着她腰让她靠近些自己。
微微仰着头,对着崔琰丝毫不客气地质问?道:“崔使君为?何这么关心我们夫妻二人的感情,是有什么其他意图吗?”
同为?男人,他怎么会读不懂崔琰眼中惋惜不舍的情绪。
对方分明对萧旻珠有着一丝不可告人的心思。
萧旻珠还瞒着自己他们早就认识的事。
魏蛟大为?窝火。
占有欲作祟,他抱着萧旻珠腰的手也紧了紧。
萧旻珠一言不发?。
主要现在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回去多哄哄吧。
崔琰将?魏蛟占有欲的动?作和萧旻珠流露出?的纵容收入眼中,心中莫名生出?些苦涩情绪。
他静静与魏蛟对视,“燕侯误会了,崔琰感激从前萧女?郎嵛山相救,此次洛阳有幸重逢,便过来攀谈二句。”
魏蛟本来只是有一点?生气,为?萧旻珠瞒着自己其实早就和崔琰认识这件事,认识就认识吧,毕竟说过两句话也算是认识。
魏蛟在心中给萧旻珠找补,她都没有主动?提及崔琰,肯定只是比陌生人好上那么一点?儿的关系。
根本不足挂齿。
魏蛟对自己很了解,他顶多就气一个时辰就好了。
但是,他们竟然是救命恩人的关系,那下一步是不是还要以身相许。
不怪魏蛟这样想?,毕竟他自己都对救命恩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还天天想?着爬对方的床。
他满脸不可置信地瞪向萧旻珠。
你怎么随便一个人都救?
魏蛟一直以为?他是萧旻珠唯一救下并?带回家的人,听崔琰口中的意思,萧旻珠也把他带回家养伤了?
萧旻珠眼神乱瞟:这天好蓝,草好绿啊。
……
崔琰走了,魏蛟也随之将?手松开。
他眼神中有愤慨,更多是难过的委屈,就好像萧旻珠是一个欺骗他人感情的负心汉。
魏蛟咬咬牙,说话声都带了几分颤抖:“你这个骗子。”
魏蛟感觉心口的位置酸酸涩涩地难受死了,就像是一起被几十只蚂蚁咬一样。
“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说完,魏蛟头也不回地走了。
连马都没带走。
独留萧旻珠和踏雪面面相觑。
萧旻珠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好像这次不太好哄。”
第72章 冷战
“我跟他?真的就只是普通认识的关系, 而且当时?那个情况总不可能让我见死不救吧。”
萧旻珠解释的心累。
一回来魏蛟就给她冷着一张脸,萧旻珠自觉不占理,便好?好?地将事件经过, 事无?巨细地说给?了他?听。
然而对方在她看来, 却依旧胡搅蛮缠,阴阳怪气。
魏蛟嘴角扯了扯,生冷道:“哦, 既然你们早有?这层关系,为何从未与我说过。”
萧旻珠无?奈:“你也没问啊。”
魏蛟又道:“那先前皇宫夜宴, 你怎么在我当前表现得与他?并不认识。”
萧旻珠噎了一下。
心想还不是因为你吗。
她当时?就是担心会出现这个场面, 才没提及。
结果还是发生了。
就因为萧旻珠停顿了这么一会儿,魏蛟表现得却像是揪住了她的小辫子。
他?薄唇紧抿,望着她的眉眼?间酝酿出一层冰霜, 阴恻恻地刺人?道:“怎么,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还是说, 你很怕我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
他?们相对坐着, 离得很近。
魏蛟说后半句话时?, 萧旻珠看清他?眼?神?的阴冷几乎要化成实质。
这人?难道还怀疑她和崔琰有?旧情吗。
萧旻珠觉得很无?语。
她现在看魏蛟有?种在看无?理取闹的丈夫同感。
解释了这么久她也累了, 明天还要早起去?练马球。
萧旻珠低头扣自己的指甲,撇撇嘴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魏蛟一听这满带敷衍的话,心里?的憋屈和怒气顿时?飞速上涨。
她已经对自己厌烦了吗?
魏蛟双手突地握住萧旻珠手臂,眼?眶微微充血,他?咬牙强调:“萧旻珠, 你现在是我的妻子。”
萧旻珠很烦, 想将他?手挥开,但他?劲儿用的大, 她没办法弄开,只得拉着嗓子道:“是是是,我又没说不是。”
用得着这么大声说话吗。
萧旻珠深吸了口气,试着调动出最后的温柔。
她眨巴眨巴眼?睛,抿出一个符合社交礼仪的礼貌微笑,轻声道:“君侯,现在很晚了,咱们该睡觉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吧好?不好?。”
然而魏蛟随地大小颠的态度很快成功泯灭了她仅剩不多的耐心。
“既然只是普通朋友,应该今天就能说完,何须拖到明天。”魏蛟注视她眉眼?,扯了扯唇角,“还是说你又要编些好?听的话来唬我。”
她的甜言蜜语一贯是挠人?心肺,让人?抽不开身的。
魏蛟此时?变得十分紧绷,有?种逮谁咬谁的劲儿。
爸了个巴子的。
还有?什么可说的啊,她嘴巴都说干了。
萧旻珠压抑的怒气腾地冒出来,闷声道:“你能不能别再无?理取闹了,我跟人?家本来就没什么其?他?关系,从头到尾都是你多想了。”
她就一年前救过崔琰,让对方在宅院养了半个月伤。
魏蛟却偏偏一副她与崔琰之间有?过什么的样子,根本没有?的事情,盆子扣她头上也是一件很让人?烦躁的事。
一口气说完,萧旻珠心里?终于没那么憋屈了。
听完萧旻珠的话,魏蛟身体有?一瞬间僵硬。
他?脸色复杂难辨,“你说我无?理取闹?”
萧旻珠摆出了冷淡面色,看着他?道:“难道不是吗?”
——
从这句话开始,她和魏蛟就开始了无?声对峙。
也就是冷战。
谁也不理谁。
萧旻珠懒得面对魏蛟那张臭脸,洗漱时?故意磨蹭了很久,上床时?魏蛟刚刚是什么姿势,现在还是不变的姿势,弓着腰背对她,一副坚决拒绝交流的样子,也不知?睡没睡。
萧旻珠实在不理解,原本她就和崔琰寒暄说了几句话,至于这样吗。
反正她已经解释过了,魏蛟自己要闹脾气就闹吧。
而且从前两人?关系僵了不好?了,大部分时?候都是她拉下脸小意哄对方。
萧旻珠反正打定主?意,这次不会先低头了。
他?爱生气就生气吧。
萧旻珠躺下来,同样背对着魏蛟,行军床的空间本来就很小,但他?们中间空出来的地方其?实还能再躺下一个人?。
明明昨晚两人?还你侬我侬,亲亲蜜蜜地抱在一团,今儿就画了“三八线”。
不隔一会儿,萧旻珠便睡着了。
一旁的魏蛟听见女子平缓的呼吸声,黑夜里?,眼?睛木木地睁着,盯着墙帘一动不动。
……
第二日,萧旻珠醒来时?天微微亮。
一转头看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对方应该早就出门了。
萧旻珠从始至终都神?态平淡,饭桌上,一个人?用饭,一口小笼包一口粥,吃的津津有?味。
毕竟她等会儿害得打马球,能量消耗得多容易饿,可不得多吃点。
一旁看着的青竹表情欲言又止。
先前夫人?和君侯好?的跟什么似地,同吃同睡,有?时?出门散个步两个人?还牵牵小手什么的,连她和白桃站旁边都觉得自己多余。
昨日夫人?去?练马的时?候她也没跟着去?,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反正晚间回来时?夫人?与君侯脸色都不怎么好?。
今个儿早上,她还不小心撞见君侯一脸阴色地出门。
青竹自小与萧旻珠一起长大,明着身份是主?仆,但萧旻待她和白桃都很好?,青竹也真心地希望女郎能一直开心幸福下去?。
察觉女郎与燕侯之间多半发生了不愉快,出于担忧,青竹犹豫了一番,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缘由。
萧旻珠连着吃完了六个小笼包,边擦嘴边道:“没事儿不用管,他?的脾气,你越理他?他?越来劲,冷冷就好?了。”
吃饱喝足,萧旻珠站起身,“走吧,我还得先去?挑马。”
闹了一场,魏蛟肯定不会再把踏雪借给?她骑了。
萧旻珠去?马厩挑了一匹温顺的白色大马,她上马的姿势越来越熟稔,只是球依旧打得很一般。
毕竟她之前从未接触过这一项运动,短短几日,要想突飞猛进也不太?可能。
到时?候她上场就已经胜利一半了,争取不给?队友扯后腿就算成功了,第一名谁爱要谁要吧。
一个白天就这么过去?了,到了晚上魏蛟也没有?回来。
只中间有?几人?抬回来一头壮硕,几百斤重的野猪,说是魏蛟猎的,萧旻珠这才知?道对方进猎场了。
青竹犹疑说道:“要不我让人?去?问问吧。”
“不用操心,君侯都这么大人?了肯定能好?好?照顾自己。”萧旻珠洗漱完,倒在床上舒展成一个大字,“将灯熄了吧,我睡觉了。”
床本来就窄,她一个人?睡还随性自在些。
萧旻珠心想魏蛟都多大年纪了还玩离家出走这一套。
她可没工夫出门找人?。
后日便是比赛了,说不紧张是假的。
等比赛结束的第二日他?们就该返回洛阳,然后踏上幽州的回程。
虽然洛阳繁华昌盛,令人?新鲜,但总给?人?一种落不到脚的虚空,相较之下,萧旻珠还是更喜欢幽州的朴实。
——
魏蛟昨晚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偏偏一旁的女子熟睡正香。
他?心里?就更憋屈了。
明明一开始就是萧旻珠瞒着自己早就与崔琰相识,她还有?理了?
自己不过是多问几句,她就不耐烦了,还指责是他?无?理取闹。
魏蛟一听到这话心头便跟重物压着胸口了似的难过,当即话也不想说了。
再在帐篷里?待下去?他?迟早会难受死,今儿个天蒙蒙亮他?就走了。
魏蛟带着十余个幽州近卫进去?山林打猎。
从早晨到日薄西山,原本侍从们也跟着射猎,但他?们意识到君侯根本就不需要他?们帮忙,于是就停了手。
尽管这样黄昏的时?候,每个人?的马上也依旧挂满了猎物,什么鹿,野兔都有?,中午还猎到了一头野猪,提前让人?先抬回去?了。
太?阳即将落山,他?们见君侯也依旧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按理说,君侯喜欢打猎也应该趁着前两日围猎赛大展身手,毕竟魏蛟的射术大家都有?目共睹,然而魏蛟最后围猎赛的排名却只是在中间靠后的分位。
现在比赛都结束了,今日一整天君侯几乎不停地在拉弓射箭,已经不像是在狩猎,更像是在宣泄自己的情绪。
见天光渐渐黯淡,魏蛟冰冷道:“生火,今儿个就在此次安营。”
明明外面就是营地,却非得在猎场里?面扎帐篷。
但君侯发话了,做属下的又怎敢不应。
他?们见着自家君侯正独自站在山头,眺望不远处连绵不绝的营寨,脸色阴沉,眼?神?中透露股难以言喻的烦躁。
联想今日遭遇以及往常的惯例,长跟在魏蛟身边的近卫便猜测对方多半是同妻子闹了别捏,个个缄默不语,连呼吸都不敢放大声,生怕这时?惹了君侯的嫌。
简陋的帐篷扎好?,魏蛟将自己的披风扯下来铺在地上,就这样囫囵躺下去?。
先前他?自以为是萧旻珠宿在身边,自己才睡不好?,然而今夜终于自己一个人?躺了,他?依然睡不着,连着两天一夜没得到充分休息,加上白天高强度的体力消耗,这会儿脑仁一根筋突突地跳着疼。
魏蛟便将责任怪在简陋的住宿条件上。
他?抱臂仰躺在地面好?一阵子,依旧睡不着,脑子不停播放着萧旻珠昨晚说的那些话。
终于魏蛟放弃入睡,他?坐起来,烦躁地揉了一把脸。
一把掀开帘子,去?外面空地坐着。
中间的篝火偶尔响起木柴轻微清脆的噼啪声。
不远处营地有?星星点点的亮光。
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入睡了。
萧旻珠应该也已经睡着了吧,她一向?心大好?眠,连他?今晚没回去?,都不见得派人?来问一句。
魏蛟心情又烦又闷,伸出一只手随意去?薅地上的几丛野草。
崔琰看萧旻珠的眼?神?他?看的很清楚,本着男人?了解男人?的态度,里?面肯定蕴含了几分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萧旻珠应该是知?道的吧。
她还瞒着自己早就与崔琰认识的关系。
崔琰拿的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好?气度,长得也跟个小白脸似的,听说还做的一手好?文章,明确符合萧旻珠的心中如意郎君的标准。
魏蛟羞恼地想,她怎么这么喜欢随便捡人?。
他?们二人?知?趣相似,在别院养伤的那段时?间,应该有?说不完的话吧。
魏蛟知?道自己这样乱想不对,他?这样龟缩在山林里?胡乱瞎想简直像个无?能的懦夫。
魏蛟看似傲然,实则骨子里?是自卑的,这种性格也导致他?忍受不了他?人?的嘲弄,必要狠狠报复回去?,睚眦必报的恶名也由此而来。
原本这种可以用地位、权势做遮羞布的自卑到了萧旻珠面前简直无?处遁形,他?知?道自己原本的长相一点儿也不招人?喜欢,又怪又恶心,便一边羞耻一边偷摸摸地向?萧旻珠喜欢的方向?靠。
她夸他?穿宽袍履带好?看,魏蛟嘴上说着自己穿肯定不适合,实则出来前他?在镜子前细心谨慎地整理了许久的衣服褶皱确保无?差错。
在这段感情中,魏蛟其?实一直处于下风。
魏蛟无?比清楚的明白,以萧旻珠的性格要想抽身,绝对可以不拖泥带水地拔足转身离开。
每当思绪纠缠到纠缠到某个烦躁的节点,魏蛟便会不自觉加重手上力道,就这样周边接连几株草都惨遭了魏蛟毒手,被连根拔起,四五八叉地躺在地上。
突然,魏蛟的身体一怔,目光在某处凝固。
只见不远处营地边角的位置原本星点一样的亮光渐渐燃起了熊熊大火,很快火光冲天,有?熙攘声渐次传来。
并且那团大火还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向?周围侵入。
魏蛟心中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寻常偶然起火,巡营的侍卫这么多,怎么可能会扑救不及时?,并且火势还燃得这般快。
他?和萧旻珠的帐篷就离那处不远。
魏蛟心一紧。
立即起身,手速飞快的将一旁树下踏雪的绳子解开。
随后双腿蹬离地面跃上马背,紧夹马腹,踏雪便立马飞奔了出去?。
第73章 喜欢
本该如往常宁静祥和的夜晚, 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变得危机四伏。
萧旻珠本来好好地裹挟在睡梦中,一阵急促的喧嚷声突地将她惊醒。
中间夹杂着混乱的人声和马匹的嘶鸣。
“走水了,快来人。”
“东面也有火——”
声音离她大概不到百米的距离。
萧旻珠迷迷糊糊地趿鞋下地, 正?准备出门瞧瞧状况, 几声尖叫猛地将她昏着的脑袋喊醒。
“有刺客,保护陛下和各位贵人——”
萧旻珠帐篷的所在地位于营地的第二圈,最中间住的是熙帝和各位皇子公主, 周围都?是些达官显贵,巡逻的禁军也比外围要多出一倍, 应该不会?轻易地就让刺客闯进来吧。
萧旻珠心一紧, 侧耳仔细聆听?,外面依旧喧闹声不止,火势好像也没控制住。
周边还有女眷们害怕慌乱的叫喊声。
要不, 她往皇帝的营帐跑吧, 那儿禁军肯定是最多的,比较安全?。
萧旻珠悄悄掀开帘幕跨步要往外走。
侧头一看, 却发现一伙黑衣人从火光中朝这边逼近, 他们行动敏捷, 手段狠决, 连禁军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勒个?天。
萧旻珠心猛地一慌,迅速无声地重新?缩回帐篷里。
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腿肯定跑不过人家练过的,肯定还没跑一半就被捅死了。
脚步声细微而急促,越来越近,屋内一盏灯都?没点, 外面火光阵阵, 萧旻珠看见墙布上已经印上了几道黑影。
危急关头,萧旻珠扫视四周, 目光锁定在帐篷角落的一张木桌,急中生智钻进了底下。
垂下的半块桌布加上昏暗阴影,刚好能遮挡她的身形。
就在萧旻珠躲进桌子底下的下一秒,就有人大力?掀开了帘子,从外面跨进来。
一双黑色靴子包裹的大脚,一步步往这边而来,萧旻珠紧紧蜷缩身子抱住膝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连呼吸都?清浅得几不可闻,生怕一丝微毫的声响都?会?暴露出自己?的藏身之地。
萧旻珠额上冷汗直流,胸腔里心跳的飞快。
她小命不会?就止步今日了吧。
早知道她就不来洛阳了,来这一趟,还把性命丢下了。
不出意外,这些人应该是来刺杀皇帝的人,皇帝有禁军保护,但能不能别伤害她们这些无辜的群众啊。
不行,冷静。
萧旻珠放缓了呼吸,望着已经靠近快桌角的人影,摸索着,将头上仅有的一根素簪取下来,紧攥在手心。
那人环看一周,除了床上凌乱的被衾,并?未发现有人。
估摸这户主人已经逃走了,抬步正?要离开。角落木桌上的茶杯却突兀地动了一下,茶盖与杯沿相撞,在寂静的帐篷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宛若一声惊天巨雷,瞬间打破了所有伪装和平静。
萧旻珠一颗心顿时掉落谷底。
木桌紧挨着帐篷边缘,四角本来就不平稳,方?才她惊慌之下往后退时后背不小心抵到了帐篷的墙布,桌子一下子就失去了稳定,摆放的茶杯也跟着摇晃。
完了,这次她真的要命丧当场了。
听?见响动,那人猛地一转身,紧握滴血长剑警惕地朝桌边靠近。
就在他一掌将桌子掀翻之际,脚背传来的尖锐疼痛瞬时占据了他的感官。
“啊——”
萧旻珠将银簪狠狠地往他脚上一扎,整个?人灵巧地旋身往床边的方?向跑去。
“臭娘们,看老子不弄死你。”背后传来恼羞成怒的怒吼。
萧旻珠不敢往后看,拼命往外奔去。
现在的事态发展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想,单靠一昧躲避已无法保命,她只能凭着一股气往外面逃。
外面兵荒马乱,火光冲天,黑衣人在到处作乱。
萧旻珠朝着中央皇帐的方?向奔逃,希求能够遇上禁军和侍卫。
然而她的体力?根本无法比得上一个?经受过无数训练的成年男人,很?快,她就被追上。
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她的一把头发,将她往后扯,头皮传来钝痛。
萧旻珠啊地痛呼了一声。
因突如其来的疼痛她脚步一个?踉跄,因惯性后仰差点摔倒在地。
耳边传来恶心的笑,“终于抓住你了。”
萧旻珠惊恐不已,试图摆脱束缚,却被人狠狠掼在地上。抬眼?看见男人凶狠的面容,萧旻珠心跳如鼓,害怕地撑地步步地往后退。
眼?见对方?举剑将要刺来。
疼痛和绝望交织,眼?前像是陷入了昏暗。
救命——
然而下一刻,刺客动作一凝大瞪双目,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胸前猛然穿出的带血长剑,一瞬后,手上的剑就这样?掉到了地面。
哐当一声。
萧旻珠心口一提,肩膀缩了缩。
魏蛟死盯着黑衣人的背影,眸光阴冷,顺势将剑从他身体里拔出,抬脚将他往旁边一踹。
剑拔出的瞬间,鲜血也随之喷溅而出,恰好有几滴不偏不倚地溅在了萧旻珠的脸上,是猩热湿润的触感。
她眨了眨眼?皮。
陡然之间发生的变故让萧旻珠措手不及。
黑衣人身躯倒下,萧旻珠目光遂落在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影,眼?睛呆呆地,一眼?不眨。
魏蛟看着她,眼?神中有懊悔和怜惜。
他大步越过尸首,走到她面前,弯腰拖她手肘。
萧旻珠从始至终都?是呆怔的,随着他的动作站起身。
魏蛟将她凌乱的发丝撇至耳后,又温柔地将她脸上沾染的血滴揩去,注视她面容,深吸了口气,本来想说什么,临到口边又抿紧了唇。
他伸臂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
“对不起阿绵,我来晚了。”
声音低沉而充满歉意,声线中又带着一丝颤抖,那是他对自己?未能早点赶到的自责和悔恨。
魏蛟的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抓住再一扭,酸软又难受。
他根本不敢想要是自己?再晚来一瞬,会?是怎样?的情景,怀中一动不动,娇软玲珑的身躯,让他心中涌出一股失而复得的庆幸。
萧旻珠眼?神怔怔虚空地望着某处,双眸渐渐蒙上了一层湿润的水雾,终于有了一点亮光,她伸出手紧紧环住了魏蛟的腰,将脸埋进他怀里,带着哭腔埋怨道:“你怎么才来,我好害怕。”
她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闻言魏蛟将她揽得更紧,侧脸在她脖颈侧紧密地贴靠着。
一天一夜过去魏蛟下颚长出了短短的青涩胡茬,擦过敏感肌肤时带来酥麻的痒。
他在她耳畔轻声认错道:“对不起都?是我的不是,我不该置气跑出去,把你一个?人丢在帐篷,以后再也不会?了,你打我吧,我这样?是该受的……”
萧旻珠抱住他不撒手,在魏蛟怀中委屈地呜呜咽咽哭。
……
过了小半刻,直到泪腺中的眼?泪差不多快哭干,萧旻珠才渐渐停止了抽噎声,她将脸上乱七八糟的眼?泪和鼻涕不顾形象地都?擦到了魏蛟的胸襟上。
湿湿润润的,连她都?嫌弃地不想再触上去。
魏蛟丝毫不恼,察觉她稍微好了点的情绪,微微笑了笑,抬手抹去她眼?角残余的泪渍。
随后干燥的唇瓣在她哭得泛红的眼?皮上蜻蜓点水地挨过,带着安抚的意味,他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现在的魏蛟像是只心情沮丧难过的萨摩耶。
萧旻珠倔强地看了他一眼?。
别以为你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说说吧。”萧旻珠现在的声音还十分沙哑,但情绪没刚刚那样?激动惊慌了,“君侯是如何知道我小字的?”
其实早在魏蛟中媚药那次,她就听?到魏蛟很?小声地唤出过自己?的小名了,当时她没问,因为下意识地觉得就算问了,魏蛟肯定也不会?承认,方?才听?魏蛟又喊了一声,她先?前被抑制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
她的名字中有一个?旻字,正?好和绵的发音有些许相似,萧父就给她取了这个?小名。
但是只有亲密的几个?亲人才知道她的小字叫阿绵,魏蛟是如何得知。
印象中她并?没有告知过对方?。
听?萧旻珠突然提及这茬,魏蛟才惊觉刚刚慌乱之下自己?叫出了对方?的小字,神情顿时一僵,内心五味杂陈。
他藏了这么久,还是露馅了。
魏蛟期期艾艾地看萧旻珠一眼?,有些扭捏地说道:“可以不说吗?”
萧旻珠吸了吸差点又要往下落的鼻涕,冷冷道:“不可以。”
“好好,你别生气,我说。”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和不安。
魏蛟脸色慢慢变得绯红,眼?神四处游离,丝毫不敢直视萧旻珠等会?儿可能会?充满惊讶或疑惑的目光。
“那个?,你还记得当时你父亲当时来过你的帐篷吗,他叫你名字的时候,我就在屏风后面。”
萧旻珠开始回想,“那时好像你夜晚就睡在我床下的地毯。”
魏蛟抿了抿唇,嗯了声。
萧旻珠:“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记得,是特意记在脑海中的吗?”
魏蛟别开眼?,没说话?,
萧旻珠注视着他面容,细眉轻蹙,突然发问:“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
魏蛟脑子里绷紧的弦一下子就断了,转头猛然看向她,眼?眸中映出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无措。
看他这幅样?子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萧旻珠装腔拿调地喔了一声,在他耳畔哼哼地笑,“你暗恋我啊。”
软和的声音钻进了魏蛟耳朵,让他陡然生出微妙又难以言喻的酥痒。
这种感觉就像是心口不经意间飘落了细微柳絮,让人无法忽视,又无端有一种无法驱散的慌促和害怕。
“我我……”
魏蛟望着女子好奇揶揄的面色,试图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声音微颤,语无伦次,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第74章 翻脸
大庭广众之下, 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魏蛟尴尬地直扣侧边的衣缝,耳根子早已经?红的滴血。
而且萧旻珠都不喜欢他,他要是承认了, 岂不是在她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了。
气氛凝固好一会儿。
魏蛟眼神错开, 不自在地捻了捻滚烫的耳垂,小声辩解道:“谁暗恋你了,你少往脸上贴金了, 我告诉你,喜欢我的人一条街都站不下, 我用得着暗恋你吗?”
顶多?是现在有点喜欢。
萧旻珠拉着嗓子噢了一声, 脑袋微微一偏打量魏蛟,“既然喜欢君侯的姐姐妹妹们这?么多?,身为主母我也该以侯府子嗣绵延为重, 敢问君侯喜欢哪几家的女郎, 等回到衡阳我就将她们纳入府中。”
一听这?话,魏蛟顿时浓眉紧皱,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纳妾了。”
萧旻珠兀自叹了口气, “既然君侯心中没有我, 那我在府上带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如尽早离去,还能落得个识趣的名声。”
说罢,萧旻珠转身欲离开。
魏蛟都没来得及反应话头为何突然来到了这?儿,见女子要走,心里一揪, 紧走两步。
“等等。”魏蛟两手握住她肩膀, 微微用力将她转过来。
女子乖乖地眨巴眼睛看着他。
魏蛟话临到嘴边又?不好意思地垂下目光,有些泄气道:“好吧, 我承认我现在有些喜欢你。”
萧旻珠立马问:“有多?喜欢?”
魏蛟沉下脸,声音闷闷地:“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了。”
萧旻珠瞬时像失去兴致一样,恹恹地扫了魏蛟一眼:“哦,看来也没多?喜欢。”
说完这?句话,她又?叹了口气,“我还是早点离开吧,等我人老珠黄了君侯的这?点儿喜欢肯定?也随风而去了。
“孤不许你走。”魏蛟从背后抱紧女子娇弱的身躯,下巴靠在她稍显单薄的肩膀。
挽留的话说的这?般强势,也只有魏蛟了。
萧旻珠身躯一动不动,木着脸道:“那我换个问法,君侯是何时喜欢我的?我要听真话。”
肩颈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萧旻珠一直默不作声等待。
直觉告诉她,她在等待一把打开新世界的钥匙。
魏蛟胸膛紧贴着她的背,心跳共鸣。
许久的缄默后,魏蛟放弃抵抗。
他神态近乎虔诚地从背后环住萧旻珠,像是在挽留一件立马要离他远去的珍宝,魏蛟低声道:“在我们重逢之前?。”
魏蛟其实也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喜欢的萧旻珠,也许是对方将伤重的他带回自己?营帐医治,也有可?能少女笑意盈盈逗弄将糖塞进他口中,那是他第一次味蕾沾染到甜意……
但那个时候的魏蛟其实并不懂得太多?的情感,甚至还因少女总是戏弄他心里生闷气。
后来他在幽州大营的那几年,每当?结束白天筋疲力尽的拼杀,终于可?以放任自己?倒在床上休息,紧绷了一整天的脑子终于能够享受放空的那点儿宝贵时间?,他脑海中会想?起的身影,其实不是临别?时萧旻珠看他像看陌生人一样的冷容,而是少女温煦的笑意。
“既然他们不要你了,以后你就做我的跟班吧,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骗子,他会很?听话,为什么最后还是不要他。
想?象中和现实里的急速落差,让魏蛟生出了“恨意”。
魏蛟从小生在长在污泥里,一颗心也毫不意外地长歪了,萧旻珠对他的好,他没怎么记住,倒是记住了萧旻珠误会他、将他赶走。
这?也很?符合他睚眦必报的性格。
但其实,伴随着恨的往往是爱。
没有爱,没有期盼,又?怎么会生出怨和恨。
在接受了和萧家的联姻后,魏蛟在军营运筹谋定?的间?隙甚至还会掰着指头算日子,只要攻下滁邱他就能回衡阳见到萧旻珠了。
魏蛟默默谋算,到时候他一定?要她好看,让她也尝尝弱势讨好强方的滋味。
闻听她被抓走的消息,魏蛟立马就心慌意乱起来,不顾旬翊劝阻暂搁手头事务,亲自带兵马去要人。
他预想?过许多?次与萧旻珠再次相见的场景。
那他一定?是趾高气昂,底气十分?足的,最好垂眸俯视看低着脑袋的萧旻珠,再啧啧两声,嘲讽她如今在他面前?只能卑躬屈膝的地位。
却不曾两人正式相见,却是萧旻珠以听到侯府下人对他身世命相的窃议告终。
他在萧旻珠面前?又?低了一头。
为何他总在萧旻珠身上吃瘪。
回过头看,其实魏蛟对萧旻珠的怨恨,都是基于从前?无法得到回应的爱和期望。
他有多?厌恶萧旻珠抛弃自己?,就会再深一个程度的喜欢,或者?说是,爱。
魏蛟预想?中萧旻珠知道自己?喜欢她的反应,说不上感动,至少也有几分?意外,至少不会是现在的怒目而视。
怀中的女子突然大幅度挣扎起来。
魏蛟怕伤了她,赶紧松开。
“好啊,你这?么早就对我心怀不轨了,那为何当?初还要把我当?丫鬟一样使唤,原来这?就是君侯口中的喜欢吗?”萧旻珠狠狠瞪他,语气激愤地控诉。
魏蛟实实地没想?到,女子翻脸比翻书还快。
明明方才还是一副弱柳扶风,委屈不能自抑的神情,现在就换上了要兴师问罪的怒容。
萧旻珠当?然应该生气。
回想?当?初魏蛟一副高高在上的君侯尊荣,每天指使自己?研墨倒茶,还要换男装陪同上青楼,那段日子,她每天都过得无比憋屈。
现在听魏蛟这?家伙说,他其实早在重逢之前?就喜欢上自己?了。
呵,这?叫哪门子喜欢。
萧旻珠怒气上头,直接冲着魏蛟胳膊打了两拳头,“叫你欺负我,叫你使小性子。”
女孩子气上头的力量不可?小觑。
魏蛟没防备,捂着捶痛了的手臂满脸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你……”
萧旻珠仰着脸,昂头挺胸凑近他面前?,冷哼道:“怎么,君侯还要打我吗?”
见她倔强的小脸上两只眼眶还红得发肿,魏蛟立马松开了用手捂着的地方,放缓了语气,甚至带着几分?讨好。
“我怎会打你,刚刚便说了,我不该将你一人丢帐篷独自离开,反正是我该受的,我任你打,绝不还手。”
对方这?番认错良好的语气,让萧旻珠气稍微消了些。
她鼓鼓双颊,别?开脸道:“你皮糙肉厚的,打你我还嫌手痛。”
女子娇嗔的面容看的魏蛟心里又?酸又?痒,他连忙问:“你想?如何。”
说完又?觉得这?句话没诚意,紧加了句,你说什么我都同意。
萧旻珠心里来了几分?兴趣,将头转回来,抿抿唇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魏蛟捣蒜似地点头。
“好吧。”萧旻珠抬眼看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四周灯光微暗,女子的眉眼也在这?柔和的灯光下更显生动,眼神里像是藏了星辰大海,足以让人深陷。
魏蛟嘴角不自觉上扬,带着一抹浅浅的、温柔的笑意。
“不追。”
萧旻珠悄悄勾了勾唇。
“那你凑过来,我给你说。”
……
动乱发生在瞬息间?,没过多?久就被禁军制住。
十余个官员及家眷在混乱中被杀,熙帝大怒,下令追责。
先前?大猎赛时,董叙不小心从马背跌下来受了伤,没办法再调配统筹出行禁军,熙帝遂将猎场的内外警戒交给了二皇子。
哪曾想?竟出了这?等大事。
此次二皇子防守疏忽戒备不严,导致刺客混入,并且事发后未能及时调配禁军,最终酿成大祸。
熙帝气急之下,甚至提出要废黜二皇子。
此话一出,群臣顿时一惊。
跪在大帐中央,受尽众人评判目光的二皇子感觉到一阵寒意自脊背升起。
他的父皇,竟如此是非不明吗。
紧接着,愤怒与不甘如同狂风骤雨般在他胸口肆掠。
他狠狠瞪向皇帝身边的董叙,一切分?明是董国舅在背后作祟。
挑拨他和熙帝关系,故意让他失去熙帝的信任。
熙帝目光一偏,竟见到二皇子看向自己?这?边时冷戾的眼神,顿时面色铁青,双目如炬。
“逆子。”
熙帝声音中夹杂着难以遏制的愤怒和失望,“左右,还不赶紧将他拖出去,押回皇子府,幽禁三月。”
一旁的董叙见皇帝身体?气得微微颤抖,嘴唇血色半无,目光冷冷示意一旁的近侍。
近侍连忙从随身的玉瓶中倒出一枚滋补的丹药奉上。
董叙也跟着为皇帝倒了一杯茶水,“陛下消消气,臣认为二皇子也只是年轻气盛,处事疏忽了些,昔日先人云,玉不琢不成器,相信殿下以后定?会引以为戒,变得沉稳持重。”
熙帝吃下丹药后,慢慢觉得身体?精力恢复了些。
闻言,冰冷道:“不用为他开脱,此次大过不是他的责任又?是谁的责任。”
董叙立马状似惶恐地颔首,“是。”
刺客一事出后,陛下和贵妃再没有雅兴在猎场游耍,后面的马球赛也只能作罢。
萧旻珠倒没有什么遗憾,跟着众人一道回到洛阳。
不久后即回到幽州。
对于洛阳萧旻珠丝毫不留恋,不仅要面对不喜欢的人,还遭遇了刺杀,这?谁能有好印象,唯一记得便是宫宴的那道虾很?美味。
反正还是自己?的窝最舒服。
……
至于萧旻珠提出的要求。
其实也很?简单,当?初魏蛟怎么对的自己?,她也要找补回来,以解她心中不平。
第75章 蒙眼
时令进入六月份, 天气越来越热了。
萧旻珠悠然地半靠在贵妃榻上,衣衫轻薄半解,但浑身那股燥热却经久不散。
她半阖着目, 朱唇轻启对一旁的人道:“君侯今日饭没吃饱吗”
话?语中带着几分清浅的嘲讽之意。
魏蛟听了, 面容略有些不高兴,但手上扇风的力度和频率提高了些。
清风持续不断地送来,女子面目终于舒展。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我?渴了。”
于是魏蛟放下扇子, 从茶壶里?为?她倒了一杯水。
暑气弥漫,放了半天的凉白开仍旧带着丝丝温意。
萧旻珠摇头?, “不想?喝水, 我?要吃葡萄。”
桌上的葡萄正是由汝安郡送来,个个饱满圆润,口味酸甜交织, 特别是冰镇过后, 口感更加丰富,乃解暑的妙器。
萧旻珠这?些时日将魏蛟支使来支使去, 除了青竹和白桃陪着她, 连房间里?原本伺候的几个女使白天也都让她喝退了出去。
因为?魏蛟还不想?在其他人面前让自己君侯的威信扫地。
萧旻珠也就随他去了。
魏蛟暗暗嘟囔:“要求还挺多。”
他从一串葡萄摘下一颗, 葡萄原本就是洗过的, 他直接递到萧旻珠嘴边,“喏吃吧。”
萧旻珠没动,瞥他一眼,“我?要吃去皮的葡萄。”
为?她这?繁多的要求,魏蛟来气了, “你就不能吃进嘴里?了, 嚼吧嚼吧,再把?皮吐出来吗。”
他吃葡萄都从来不吐皮。
萧旻珠神?情幽怨, 看着他道:“君侯就是这?样伺候人的吗,之前你要求那么?多,我?有说过什么?吗?”
“而且那次……”
“好好好。”魏蛟赶紧打断她,眉头?皱得死紧,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我?给?你剥还不行?吗。”
萧旻珠立刻不说话?了,乖乖等着魏蛟的投喂。
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人伺候的日子可真舒坦啊。
魏蛟将剥好的葡萄放进小碗里?。
好一会?儿,萧旻珠见里?面垒得有半碗高了,便伸手拿木叉子一个一个地插进嘴里?。
嗯,七分甜三分酸,不是那种齁甜感,喜欢。
剥皮的速度完全赶不上吃的速度。
碗里?很快见底。
魏蛟有些急了,吐槽道:“你就不能慢慢品尝,吃这?么?快。”
萧旻珠用碗里?最后一个葡萄堵住魏蛟的嘴,笑着道:“慢慢剥。”
让驴干活前面还要钓根胡萝卜呢。
然后魏蛟就默不作声地将那满满一盘的葡萄都给?剥了。
萧旻珠现?在已经能在和魏蛟的相?处过程中找到最舒服的相?处模式。
并且自从洛阳回?来后,萧旻珠就像是拿到了免死金牌,丝毫不害怕魏蛟这?个纸老虎了。
“君侯真好。”
食欲满足了,萧旻珠开开心心地双臂环住魏蛟,冲他脸吧唧亲了一口。
温热触脸。
魏蛟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俊脸微微有些红。
话?说两人已经好些时候没有亲近过了,这?几日萧旻珠小日子造访,连他想?抱抱都不许,晚上睡着了嫌热还踹他。
魏蛟开始心猿意马。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萧旻珠就重新躺回?了贵妃榻上。
并扔给?他一本书。
“好了,你给?我?念故事听吧。”
魏蛟:“……”
——
去年萧旻珠给?魏蛟买的那套衣裳不小心弄脏了,就说要给?他再买套新的。
当?时马上就要转冬了,想?着买了也穿不了多久浪费钱,不如到冬月再买,然而冬天的时候两人吵架冷战,萧旻珠就把?这?回?事给?忘了。
到现?在也没有买。
魏蛟不高兴地念念叨叨了好几天。
控诉她言而无信。
萧旻珠被念得心烦,这?次做夏衣,她直接将布庄老板唤到了府上,给?魏蛟定做了春夏秋冬各两套衣裳。
然后她每季做了四套。
她要出门参加夫人们的聚会?,来来回?回?就几套衣裳多磕碜。魏蛟大半时间都待在军营,穿那么?好看做什么?。
听萧旻珠一共给?自己做了八套衣服,魏蛟内心火热,他躺在萧旻珠腿上,双臂紧紧环住腰肢,将脸埋进她柔软温暖的小肚子。
小声道:“阿绵对我?真好。”
萧旻珠一边给?狗头?顺毛,哼哼道:“当?然了,你看离开我?,谁还对你这?么?好。”
——
衣服没过几日就做好送来了。
魏蛟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
只有秋冬的衣裳是黑色玄色,春夏萧旻珠选的料子都是如淡蓝鹅黄的颜色,还有一套白色,样式都偏文?雅。
魏蛟从前穿的都太沉闷了,虽说五官俊俏披一件破烂都好看,冬天便算了,大夏天的,她看他穿一身乌漆嘛黑,简直影响心情。
萧旻珠指了那件白色的,让魏蛟先去试试。
有句老话?说得好,要想?俏,一身孝。
不一定要求必须穿孝衣,只要是白色效果都差不多。
去年魏蛟还是小麦色的皮肤,整日在战场上摸爬带滚的,不黑也不符合自然规律,但其实他本身是偏冷白的肤色,养了一个冬天,魏蛟皮肤终于又白了些回?来。
穿白衣正正合适。
魏蛟换衣服换了好一会?儿都没出来。
萧旻珠:“穿好了就出来,我?瞧瞧合适不合适。”
又过了小半刻,屏风处终于传来响动。
魏蛟从里?面慢慢挪出来,又不自觉理了理衣襟,确认无一丝褶皱,抬眼看一眼萧旻珠,又飞快垂下目光。
语气犹疑又有一丝不自信,“我?这?样……如何?”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穿过这?么?素雅的衣裳。
倒是见过不少街上的儒生这?样子穿。
浅色的装束确实挑人气质,文?雅秀致,不然怎么?会?有书生气这?个词,许多武将穿白衣或多或少都会?有点不伦不类。
但魏蛟并不会?。
一来他长得高,二是身材好,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肩宽而平,腰身紧致,再加上脸也好看。
跟一袭翩翩白衣的仙侠剧男主似的。
萧旻珠眼睛闪过满满惊艳。
怪不得有些小夫妻喜欢换装这?种小情趣呢,怎么?说,反差太多真的会?让她有种换了个男朋友的感觉。
穿上白衣的魏蛟就跟土匪从良了似的,拘谨,羞赫,一双俊眸望过来时盈盈顾盼。
羞羞答答,又勾勾搭搭。
看得她莫名挠心挠肺。
听魏蛟的语气有些不自信,萧旻珠立马道:“我?不允许你这?样妄自菲薄,你都不知道你现?在有多迷人。”
萧旻珠牵着魏蛟衣带,将他领着往全身镜哪儿一站。
手指着镜子里?的青年,振振有词地道:“你看,多好看,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确实也是裁缝拿着尺码定制而成。
“胸是胸,腰是腰。”
萧旻珠将那句屁股是屁股噎了回?去。
她捧着魏蛟的脸,低声道:“总之,宝宝你只需要记住,你现?在已经成功把?我?迷得死死的了。”
萧旻珠现?在对魏蛟的情感很复杂,有时候嫌他粘人,忍不住想?将他踹开,巴不得他一整天也不要靠近自己,有时候吧,又自动想?粘着他,像树袋熊一样挂在魏蛟身上,再亲他几口。
目前的萧旻珠正处于第二种状态。
魏蛟已经快要被萧旻珠的一顿赞美夸得晕头?转向了。
他脸颊微微发?红,眼神?中闪过一丝羞涩和惊喜,他几乎不敢看他,忍不住偏开一点目光,抿抿唇问:“真的吗?”
你喜欢我?这?样吗?
萧旻根本无法抵抗这?种款式的魏蛟。
她其实内心里?也有点好小白花这?口。
搁谁,谁不想?怜爱两把?。
萧旻珠凑近他耳边,轻声道:“当?然,我?爱死你这?样了。”
温热的馨香擦过耳尖,很快两只耳朵都红透了。
魏蛟忍不住轻轻拉了拉衣角,试图掩饰内心的波动。
他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了一抹腼腆的笑意,“那就好,我?还以为?……会?很不合适。”
萧旻珠取出来一条白色发?带,“衣裳配套送的,戴上试试吧。”
魏蛟从善如流地接受。
他坐在凳子上,任由萧旻珠将他固定发?髻的金冠取走,换上素雅的发?带。
萧旻珠退开一步,欣赏魏蛟的姿容。
不住感叹:“真好看。”
许久,萧旻珠又捏捏下巴考量道:“不行?,你这?件衣裳不许穿出去,只能在家穿给?我?看。”
魏蛟疑惑:“衣裳还分家里?穿外面穿?”
萧旻珠撇撇嘴,看他一眼,“你穿这?么?好看,是想?招蜂引蝶吗?”
魏蛟觉得她说的太夸张了。
萧旻珠双目微微瞪大:“一点儿也不夸张,我?们都老夫老妻了,我?看一眼都把?持不住,你说,要是别人看一眼难道不会?也产生将你占为?己有的心思?”
占为?己有?
魏蛟认为?萧旻珠完全是小看了自己。
他都不屑于欺负弱女子。
萧旻珠冷哼一声,“君侯难道以为?我?说的是女子?”
魏蛟偶尔从街上路过也见到过有些披红挂绿的店,门口站着的是几个衣衫单薄的粉面儿郎,进出的也是些男人。
龙阳之好魏蛟略有些了解,但他未曾想?到萧旻珠竟将他与此等事挂上钩。
魏蛟面色冰冷:“他们敢!”
别说是几个,就说是十个、二十个以他的身手也能照揍不误。
更何况他还是幽州之主,谁敢造次。
萧旻珠继续泼冷水:“他们是不敢,但君侯能控制他们的身体,难道还能知道那些人脑子里?想?什么?吗?”
萧旻珠又道:“更何况,君侯这?样尊贵、他们寻常触之不及的人物,遐想?起来更带劲不是。”
魏蛟脸通红一片,不是羞的,纯粹是气的。
“你脑子里?一天都在想?什么??”
这?件事完全超出了魏蛟的认知范围以外,但也唤醒了他内心的警惕。
萧旻珠扯着魏蛟的大宽袖,摇来摇去,“所以听我?的,不要穿出去好不好。”
魏蛟刚刚只是好奇萧旻珠不让他穿出去的原因,听了萧旻珠刚刚的一番说辞,他觉得自己以后或许都不想?在外面穿这?些衣裳了。
魏蛟眼神?示意床上放的其他几套衣裳,“要不要那几件我?也穿来给?你瞧瞧。”
萧旻珠摇摇头?,注视他的脸:“那些先不急,明天再试也行?。”
魏蛟:“好,那我?先把?衣服换下来,免得弄脏了。”
白色不好洗。
萧旻珠制止道:“先不脱嘛,我?再看看你。”、
不久萧旻珠就露出了自己的狐狸算盘。
她向魏蛟咬耳朵道:“君侯答应我?一个要求好不好,你答应了,前面咱们的帐就一笔勾销了。”
魏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萧旻珠悄悄道:“等会?儿我?做什么?君侯都不许动。”
魏蛟想?想?也不算难,便同意了。
魏家躺在床上,任由萧旻珠解开了他的腰带。
萧旻珠的解释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要先把?你的手绑起来。”
魏蛟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也由她去了。
魏蛟两手并举到头?顶,萧旻珠会?不少绳结的捆法,用了一个不会?让人挣脱,也可以方便她后续解开的绳索将魏蛟的手和床牢牢地绑定在了一块儿。
转身间,撞见魏蛟看着自己纵容又平和的眼神?,莫名与长辈无底线地接受小辈的闹腾同感。
萧旻珠感觉自己内心的阴暗面顿时暴露无遗,心情萎了一点。
她直接将魏蛟头?顶的发?带解开,遮住了那一双深邃幽暗的琥珀色异瞳。
魏蛟的视线被阻,他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正想?问对方究竟要做什么??
话?音还没出口,他全身突然间怔住了。
接着是发?抖。
他感觉到一只手灵活地从衣衫的缝隙间钻入,体温是冷的,但却让他周身都起了火。
魏蛟开始急促地哼喘。
神?思混乱间,魏蛟听见有人居高临下地问:“舒服吗?”
魏蛟刚回?过神?,还没来得及答。
就感受到由对方带来的一阵激烈的酥麻裹挟着丝丝微微的疼。
他急促的喊道:“等等,阿绵……”
自空中跌落又迅速升起。
然后他的衣裳被人像剥洋葱一样扒开。
……
书房门被推开。
崔琰在长宁郡主走进前,先一步将书信压在平时看的书下面。
长宁郡主将手上的汤盅放在桌上,关切问:“夫君在忙什么??”
前段时日崔琰已同长宁郡主在洛阳完婚。
崔琰眼含笑意,温和道:“没什么?,处理些杂事罢了?”
目光落在汤盅上,他的眼神?带了一丝关心的责备,“我?这?里?时刻有人伺候,下次别再专门跑来送汤食,烫着怎么?办。”
崔琰的笑容温柔,眼神?像漾着一层水波,要把?人溺死在里?面。
长宁郡主羞赫地垂下头?,“我?其实是想?过来问问夫君,这?段时间是不是事务很繁忙?”
她与崔琰成亲已经快一月,婚礼十分简单。
除了一开始在洛阳的那段日子,崔琰待她很体贴,时常与她在一起,到青州后,减少了从前一半陪她的时间,有时忙的都不见对方人影。
崔琰面容平静地看着女子的头?顶。
他心里?其实不太高兴长宁到他的书房来,但目前他还需借宁王的势,需安抚住她。
等长宁再抬起头?时,崔琰已恢复了温润的神?情,“最近两日都有空,明天我?带你去游船好不好?”
“好。”长宁开心地道。
昨夜,崔琰做了一个梦。
睡梦中,他梦到了那位扬州的萧女郎。
不,她现?在已经成为?燕侯魏蛟的新妇了。
但在梦中,她却变成了自己的结发?妻子。
她温婉,有时又怯怯的,梦中,她救下了自己,带回?家中的疗伤。
然而后面发?生的事情却和现?实有所不同。
在梦中,他现?实中的妻子萧青雁嫁给?了魏蛟,而萧旻珠嫁给?了他。
他们在昌平有过一段蜜里?调油的时光。
再后来,昌平被崔裕带兵攻破,舅舅战死,他和妻子流离到宁王的治所。长宁郡主尽管先前遭到了他的婉拒,仍然对他恋恋不忘。
或许是为?了复仇,或许是从高处跌落后才意识到权利有多么?重要,他答应了娶长宁郡主为?妻。
于是乎,他原本的唯一妻子与长宁平起平坐。
她原本也是使君的嫡女啊。
他知道妻子的委屈。
执手相?看泪眼,他柔情地承诺:日后必不会?再让她受屈。
而后,他不负寄托地得到了宁王的器重,并夺回?了青州,将崔裕大卸八块。
不久熙帝突然驾崩,宁王继承皇位,他的身份和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长宁郡主是个表面温柔实则心狠手辣的妒妇,每每趁着崔琰不在,就会?可劲儿折腾萧旻珠。
最严重的一次是,大雪天让她去庭院罚跪。
等崔琰赶回?来时,已经晚了,她落下了病根再不能生育。
再后来,新皇因宫廷内乱崩逝,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其中数北方魏蛟最为?势大。
崔琰为?了吞并弱的势力,以及不被强的势力吞噬,主动的被动的,往后院娶了很多女人,有部将的妹妹,也有结盟伙伴的女儿。
有一次,他几乎以为?自己要败了,好在他成功从陷落的城池突围,并甩脱了魏蛟的追兵,
但派人去后宅接女眷的兵将却并未将萧旻珠带来,原来长宁出于嫉妒故意将她留在了家中。
宁王早就死了,对方还当?自己是大沅的公主。
愚蠢的妇人。
崔琰毫不留情地休掉长宁,并派人将她丢进别院关起来。
好在魏蛟过了没多久就将萧旻珠全须全尾地送还。
也许是因为?萧青雁的关系。
许多年过去,崔琰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温润青年,而是一个喜欢猜忌谋算人心的政治家。
明明他心中最爱的女人是萧旻珠,但他却放任她在后宅慢慢枯萎。
后面他成功登上了帝位,并且封萧旻珠为?后,再也没有其他人敢来阻拦他。
萧旻珠没有孩子,崔琰就把?他那几个皇子的生母杀掉,从此,皇后就是他们唯一的母亲。
可最后,萧旻珠还是离开了他。
在她刚满二十八岁生辰之后。
崔琰从梦中惊醒时,仿佛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满身是汗。
原来,这?才是原有该发?生的剧情。
崔琰认为?自己获知了前世记忆。
可为?什么?这?一世的萧旻珠没有如前世一样嫁给?自己。
崔琰于满室昏暗中坐直身,已经寂下来的目光看向院中随风随冷风沙沙作响的竹叶。
第76章 出门
几乎是霎那间, 崔琰就联想到了萧青雁眼神偶尔间会泄露出的?复杂情绪。
当时他还读不懂,但现在。
一个惊人的猜疑从心中浮起。
或许,萧青雁也同他一样获晓了前世记忆。
只是她知?道更早, 早到可以?与萧旻珠神不知?鬼不觉地?换婚。
按照梦境的?发展轨迹, 明明是萧青雁早前嫁去幽州,现实里却换成了萧旻珠。
魏蛟坐拥北方,燕侯夫人的?位置, 多么诱人,崔琰并不认为萧奉和卞夫人会舍得将这门亲事轻而易举地?就?送到萧旻珠手上, 而不给萧青雁, 这当中一定有隐情。
前世里,他与魏蛟南北相?斗,临军对垒数年, 最终斗败魏蛟, 登上帝位。
魏蛟后宅的?女眷除了与妻子有亲的?萧青雁,其?余崔琰都赏给了立功的?将士。
萧旻珠顾及叔父母养育之恩和姐妹感情, 请求崔琰下旨放过他们。
崔琰应了, 允许余下萧家人回到扬州。
但是现在萧旻珠却转而嫁给了魏蛟……
崔琰恍然间惊觉, 怪不得他心?中始终对萧旻珠有一层割不下的?情感。
原来, 她本该就?是属于他的?女人。
崔琰攥紧拳头,手背青筋暴突。
他猜想定是萧青雁意外获得了前世记忆,为了不想跟着魏蛟落得悲惨的?下场,又眼?睁睁看?萧旻珠成为了新朝皇后,内心?嫉妒不忿, 便悄无声息地?调换二?人亲事。
对方如今还怀了自己的?孩子, 崔琰猛然对那个女人感到万分恶心?。
为了攀高谒贵可真是费尽心?机。
想要得到前世如萧旻珠一般的?待遇?
呵,要看?她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按照梦中的?轨迹, 洛阳那边很快就?会传出动静。
崔琰抬眸见到长宁发自真心?的?笑容,不自禁陷入梦境中的?回忆,在他面前看?起来这么温婉柔和的?女子,怎么会神色癫狂地?欺负折磨萧旻珠呢?
崔琰突地?一怔,连他都可以?表面待长宁是个温润体?贴的?好郎君,背后却在谋算她父亲的?权力,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梦境中,他曾许多次见过萧旻珠眸中的?忧郁和沉闷,当时?的?他为了收拢宁王残余旧党不得不明面上待长宁好些,只能哄她再忍忍,等?他势力足够强大,就?不必再看?长宁的?脸色。
他又何尝不是间接伤害萧旻珠的?帮凶。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前世的?萧旻珠才会忧愤成疾,最终在那般年轻的?年纪就?永远离开他。
不过没关系,崔琰眉目一深。
他很快就?能将她从魏蛟手上抢回身边,再百倍千倍地?补偿他前世的?罪孽。
——
萧旻珠突然打了个喷嚏,手上的?葡萄差点没拿稳。
这么热的?天儿,应该不会是感冒吧。
难道说有人在背后记挂她?
咦……
更吓人了。
吃颗葡萄压压惊。
“萧旻珠。”
人影子还没瞧见,外面突然就?传进来魏蛟的?声音。
隔老远就?在喊。
按理说魏蛟比去年长了一岁,该更稳重了才是,但和她初遇魏蛟的?时?间段相?比,对方反而更加变得更加幼稚了。
萧旻珠淡淡道:“我在这儿呢。”
魏蛟去屋内转了一圈,没瞧见人,又走到了后院。
一见到萧旻珠悠然自适地?躺在竹椅歇凉,他脸上隐隐透露出不虞。
魏蛟埋怨:“你刚刚怎么不答应我。”
头顶上有繁茂树荫,根本晒不到人。
萧旻珠懒懒睁开眼?:“明明是你耳背,你问问青竹,我叫你没?”
青竹态度恭敬道:“回君侯,夫人刚刚听见君侯喊声确实回应了的?。”
只不过声音很小罢了。
“是吗?”魏蛟搓了搓耳朵,不确定的?想,他不会年纪轻轻地?不会真耳聋了吧。
萧旻珠一见他这傻狗样,唇角轻轻扯了扯。
“这么热的?天儿,给君侯端一碗冰镇后的?绿豆汤来。”
魏蛟看?她眉眼?,心?中忍不住浮起一片柔意,轻声道:“明天就?是端午节,街上可热闹了,我们出门去看?荷花好不好,还有龙舟赛。”
魏蛟默默想,过节他和萧旻珠可以?一起出门玩。
还可以?去坐船。
河面波光粼粼,小舟摇摇。
多浪漫啊。
哪知?萧旻珠对此并不感兴趣,她摘了个葡萄放进嘴里,一边嚼葡萄,一边道:“不想出门,外面这么热,我怕晒黑,端午节不是吃粽子吗,我们就?在家里吃俩粽子吧。”
一听到她这样说,魏蛟内心?躁动的?小鹿立马“啪叽”,撞墙死了。
魏蛟皱眉指责她:“你说说说你都多久没出门了,人不能一直待在家里,得多出门走走,有助于身心?健康。”
萧旻珠想了想,“也就?半个月吧,而且侯府这么大,散步全部逛完我都能走上大半天,哪用得着出府。”
“当然需要。”魏蛟眉头轻敛,声音不怎么大道:“我们都好久没一起出门了。”
萧旻珠:“君侯是不是忘了,上个月我们才去洛阳玩了回来。”
魏蛟勾起的?嘴角一点一点抿平,看?她一眼?淡声道:“你也说了这已经是上个月的?事情了”
魏蛟现在对萧旻珠无比上心?,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无时?无刻不在她身边。
但萧旻珠显然不这样想。
你是小孩儿吗,怎么还要人陪。
萧旻珠下意识地?感到疑惑:“君侯难道军营里面没事儿干了吗,怎么成天在家里待着。”
魏蛟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的?意思是我惹你烦了呗。”
“我可没有那个意思哈。”萧旻珠立马否认,“我只是说,现在天气太?热了,我不想出门,要不等?凉快了我再陪你出门逛逛吧。”
魏蛟没好气地?扯扯嘴角:“你说什么时?候时?候算凉快?”
箫旻珠想了后道:“九月份?或者等?哪天阴凉出门也行。”
萧旻珠是个懒散咸鱼的?性?子,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特别是艳阳天要想让她出门几乎不太?可能。
魏蛟老早就?计划端午和萧旻珠出行,为此他提前将军营的?事务处理安排好。
吃完早饭他们可以?去河边赏荷坐船,下午看?赛龙舟,端午佳节,晚上大街会聚集很多小商小贩和游玩的?人群,可以?在外面吃过晚饭再回府。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第一步都没办法进行。
魏蛟一直都知?道,相?比于他的?深陷,萧旻珠洒脱多了。
但明白归明白,有时?候他的?身体?会不由?自主地?跟从大脑做出一些让他清醒时?觉得傻缺的?举动,事后又会懊悔。
这也导致魏蛟一直很敏感和不安。
萧旻珠一丝一毫的?异常都会让他内心?疯狂摇摆,脆而不坚。
魏蛟故意拉下脸,提高了嗓音:“你去不去。”
但是萧旻珠早已经不是当初在他面前畏怯得跟点儿大的?兔子胆了。
对此萧旻珠满头雾水地?瞪了他一眼?,“你凶什么凶啊,我都说了不去了。”
许久不见这家伙又抽风了。
还说喜欢她呢,结果还凶她。
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
一旁的?青竹眼?睁睁看?着君侯和夫人相?处瞬息间从温情氛围转变为无声对峙。
她张了张嘴,又不知?该如何相?劝,只能低头闷声。
魏蛟绷紧了身子,脸色微微苍白。
他抿了抿薄唇,声音又冷又阴阳怪气,“说到底,你根本就?不在意,说不定一回到扬州,就?把之前的?那些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从前的?我之于你,不过就?是个随意救下的?狗罢了。”
“毕竟当初萧女郎可是高高在上的?州牧独女,花费心?思到我这小人物身上也浪费时?间不是。”
魏蛟克制不住自己的?嘴说出这些贬低自己又薄情的?话。
萧旻珠:“??”
魏蛟的?思维太?跳跃,怎么一下子又扯到以?前的?事去了。
萧旻珠正了正身子,看?着他认真道:“你把话说清楚好不好,没头没尾的?我也猜不出来啊。”
今天的?魏蛟明显不太?正常,话说得好好的?突然开始动怒,像是她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萧旻珠一时?半会儿真的?想不到明天除了端午节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魏蛟内心?酸涩,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他冷冷地?嗤了声,“你早就?忘了明天的?日子。”
萧旻珠看?着魏蛟大步离去的?孤寂背影,感叹了一句“莫名其?妙。”
还闹脾气。
有本事今晚别回来睡觉。
她转过头问青竹:“明天不就?是端午节嘛,还有什么特殊的?。”
青竹表情呐呐地?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
萧旻珠今日纳凉在想,吃饭在想,洗澡在想,明天究竟是个什么日子,值得魏蛟生这么大气。
结婚纪念日?
不对,她和魏蛟完婚在十月份。
认识纪念日?、
她和魏蛟相?识就?是在六月份来着。
萧旻珠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明天还真是她和魏蛟认识的?第七个年头。
当时?魏蛟伤重,连药都是她悄悄从军医那儿顺来的?,毕竟魏蛟算是另一方联军那一派的?,她不好声张,吃食也只敢从外面端来偷偷分他一半。
那时?他刚从昏迷中醒来,萧旻珠便将白天没吃完的?一个粽子给他,吃了好保存体?力。
端午节也就?是他们认识的?日子,没毛病。
魏蛟把日子记这么清楚。
——
月上枝头。
寂静了许久的?大门从外面被人打开。
一个高大的?人影走到里间,在屏风旁边换衣裳。
萧旻珠想着事儿一直没睡着,听见声音她转过头轻声道:“君侯回来了。”
魏蛟将脱下的?外袍直接挂在屏风上头。
他冷冷地?哼一声,算是回应。
萧旻珠本来以?魏蛟的?脾气晚上多半要宿在前院,结果还是回来了,只是冷着一张冰块脸。
魏蛟去了盥室洗漱。
上床时?身上带了丝丝潮润凉气。
魏蛟夏日一般都是用冷水冲澡,洗完澡皮肤短时?间都是冰冰凉凉的?。
萧旻珠贪凉,平素就?会忍不住贴上去,像抱着一个人形冰凉枕,等?睡得暖烘烘了就?又丢掉。
黑夜里,两个人不说话地?平躺着。
萧旻珠睁着眼?,被窝底下,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摸索,直到指尖触到温凉而坚实的?大手。
慢慢地?十指紧扣上去。
察觉对方没抗拒,萧旻珠翻了身,正准备整个人抱上去。
“啊——”
腿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痉挛,让她不由?得发出一声痛呼,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魏蛟冷脸立马崩开,转身急切担心?地?问:“怎么了?”
萧旻珠将脸埋进被子,瓮声瓮气道:“抽,抽筋了。”
第77章 晕船
萧旻珠倒抽一口凉气, 将脸埋进被子里,动作?僵直,打算挺过这一阵钻心的疼痛。
魏蛟听她说腿抽筋了, 一骨碌翻身从床上爬起来。
“哪只脚?”
萧旻珠憋气道:“右边儿。”
魏蛟将她右脚拉倒自己怀中, 大?掌落在腿上,先是小心翼翼地按了按,“疼么??”
萧旻珠秀眉轻蹙, “还好。”
魏蛟这才以适当的力度开?始在小腿上按摩揉捏,缓解肌肉紧张和僵硬。
外面熄了灯, 视线昏暗, 萧旻珠并不能看清他面容,但却可以感受到他专注关怀备至的目光。
不适渐渐减轻。
萧旻珠抬手扯扯魏蛟的衣袖,轻声道:“生气啦?”
她问的是白日的事情。
魏蛟低着头?, 唇线抿得直直的, 好一会儿才道:“有点儿。”
这段感情中魏蛟从始至终都?处于下位,也?没什么?安全感, 所?以有些时候格外敏感。
但他又?不想将自己的脆弱摆在台面上。
每次他觉得自己被萧旻珠冷落忽略了, 冷嘲热讽完就跑, 就等着别人猜他心思, 还有吵不赢架也?跑,好几天不回来都?有可能。
这就导致魏蛟整个人又?拧又?凶,一点儿也?不好相与。
但其?实经萧旻珠训过之后好多了,这不,当天生完气就回来了。
萧旻珠也?知这次算有自己一半责任。
她拉着魏蛟袖子扭来转去?, 放低了声音, 温柔小意地撒娇:“好嘛好嘛,我明天陪你去?还不行吗。”
魏蛟略一愣, 回过神来清清冷冷地勒她一眼,故意嘲弄道:“这么?大?热天,还是不麻烦你同我一道出门?了吧,在家歇着多好。”
魏蛟生气的是萧旻珠根本就不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如果只是勉强来哄他的话,他情愿不出去?。
萧旻珠见有戏,赶紧道:“不麻烦,我可以带上我的帷帽,这样就不怕晒黑了。”、
魏蛟抿了抿唇,没说话。
两个人在床上面对面坐着。
萧旻珠一点一点往外挪。
黑夜里,她微微跪直了些,摸索着靠过去?。
魏蛟感受到对方?呼吸慢慢靠近,情不自禁闭上眼睛,下一秒,温热印在右眼眼皮上。
人人都?害怕厌恶这只眼,偏偏她却将吻印在这只怪异的眼睛上面。
胸腔里心跳的很快。
魏蛟根本不敢抬眼看她。
眼皮颤了又?颤,他低声指责:“你总是这样,我又?不是一只,只知发/情的野兽。”
魏蛟指的是好多次他一生气,萧旻珠就采用亲他摸他的方?法转移他注意力,这样他就没有意识再?继续生气了。
这是萧旻珠偶然发现地让魏蛟快速降火的捷径。
萧旻珠偏头?,“难道你不喜欢吗宝宝?”
“还有,亲亲又?不是只有做那种事的时候才可以。”萧旻珠纠正他观念,“就比如现在,我想亲就可以亲。”
话音刚落下,萧旻珠就又?在魏蛟左右脸上吧唧亲了两口。
声音很响。
魏蛟身躯僵直。
喜欢是喜欢,但还能这样吗……
他转过脸有些扭捏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你也?这样喊踏雪。”
萧旻珠噗嗤笑出了声。
热息烫在脖颈。
魏蛟更别扭了,怒目而瞪,不高兴地道:“你笑什么??”
萧旻珠啧出声:“我实在是没想到,魏蛟你竟然还和一匹马吃醋。”
闻言,魏蛟老脸一红。
小声辩解:“我吃什么?醋?”
萧旻珠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哈哈笑着调侃,“放宽心,只有你才是我的心肝宝贝儿。”
魏蛟见不得她这番挑衅的模样,遭这么?一激,便低身去?堵住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这张嘴会说出好多让他神魂撩乱的甜言蜜语。
——
第二日果不其?然是个艳阳天。
下车前,魏蛟仔细将帷帽给萧旻珠戴好,随后牵她下车。
今日过节,街上往来的人格外地多。
为了二人世界游玩愉快,魏蛟吩咐几个侍从离得很远。
魏蛟一路护着她,不被行人冲撞,两人终于来到了河边。
此时碧空如洗,河面波光粼粼,游玩的人群多,岸边停了十余艘拉客的画舫和乌蓬小船。
魏蛟手指了指,问:“坐哪个?”
他个人更倾向于小船,除了一个掌船的老艄公,他和萧旻珠可以坐在小棚里喝茶聊天,放松又?自在。
萧旻珠想了想:“小船吧。”
画舫上面人又?多又?吵,她不喜欢。
两个人不谋而合。
魏蛟痛快付了钱,租了一只小船。
魏蛟满心期待,事先畅想了一场和萧旻珠共乘游船的浪漫之旅,给日后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他想象两人相互依偎共同赏景,船舱内饮茶细语轻谈的画面。
当梦想照进现实。
随着船只驶离岸边,在湖面上轻轻摇曳,魏蛟渐渐感到身体不适,一种莫名的眩晕感席卷大?脑。
魏蛟强作?镇定,试图通过深呼吸和眺望远处来缓解症状。
然而看着那一晃一晃、波浪起?伏的湖面,魏蛟胸口的沉闷和翻腾之感反而越来越明显。
魏蛟是第一次坐船。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原来晕船这个事实。
艹!
魏蛟在心中大?骂。
别说现在像事先预想好的那样,将萧旻珠揽进怀里,就说让他现在移动两步,他觉得自己可能都?会吐出来。
坐在对面的萧旻珠敏锐察觉到了魏蛟的异常。
“身体不舒服吗?”
萧旻珠生活在扬州,从小坐船坐惯了的,在船舱和在岸边相差无几。
事先魏蛟一副对坐船情有独钟、翘首相盼的样子,萧旻珠根本没往魏蛟晕船这个方?面想。
但其?实北地少?湖泊大?河,大?部分北方?人都?没坐过船,第一次坐船都?会不太适应。
魏蛟有些难以启齿。
他脸色略微苍白,尴尬道:“我好像……有点晕船。”
萧旻珠愣了愣,“既如此,那我们就回岸上去?吧。”
说罢,她便要喊外面的艄公将船往岸边划。
“等等。”魏蛟制止。
一看萧旻珠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喜欢坐在这小船上悠闲赏景的。
魏蛟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我好多了,咱们才上船不到一刻钟,还是再?坐会儿吧。”
萧旻珠看着他依旧苍白的面色,犹疑道:“你确定?”
魏蛟点点头?。
既然他坚持,萧旻珠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给他倒了一杯凉茶。
魏蛟只抿了一小口。
担心喝多了他会忍不住吐出来。
阳光照不进蓬舱,湖面偶尔吹来一阵清风,萧旻珠惬意地靠在后背船身。
魏蛟紧握船舷,每一次起?伏都?在他体内激起?层层涟漪。
过了一刻钟,萧旻珠突然听见对面一声干呕。
魏蛟赶紧捂住嘴,生怕自己吐出来。
不然真丢脸丢大?发了。
他脸色快苍白如一张白纸,出气多进气少?地道:“没关系,不用管我,我就是有一点点头?晕。”
见魏蛟这样,萧旻珠忍不住戳了戳他脑袋,皱紧眉头?骂他:“你就忍吧——”
随后吩咐艄公赶紧靠岸。
到了岸边,魏蛟腿软得不行,撑着一棵柳树等缓过劲儿来。
萧旻珠感叹道:“君侯下次还是别坐船了。”
——
龙舟竞渡在河的下游。
桥上和周边可以看到比赛的茶楼已经人满为患。
好在魏蛟提前包了一座茶楼带有观景台的包厢,不用挤来挤去?。
一进到酒楼,萧旻珠便将帷帽摘了下来。
两人径直上楼,根本未曾注意到一楼角落看来的幽深视线。
小二将菜单递来。
萧旻珠问:“你有想吃的东西吗?”
魏蛟摇头?,他现在一点儿胃口也?没有,方?才坐船的晕眩感还在脑中经久不散。
萧旻珠:“那便上一壶果茶和一盘蝴蝶酥吧。”
小二记在本子后退下。
此次的龙舟竞渡便是沿着内城河一路呈折角划,到规定的码头?才算成功,酒楼的地理位置好,靠近拱桥,能看见比赛精彩的中后段。
鼓声响起?,龙舟赛便开?始了。
只是这里看不见起?点情况,就只能先等待一会儿了。
萧旻珠一边喝茶,一边放空大?脑。
去?岁的端午节,她还在庐江的那个小院子,下人们煮了几个粽子分着吃就算过节了。
虽然很简陋,但几年日子还算舒心快乐,她物?欲本身并不算高,属于安于享受贵族女郎的生活,也?可以去?过闲云野鹤淡然日子的类型。
萧青雁以为这个堂妹在庐江过得凄苦,但萧旻珠其?实生活得小有恣意。
当然要比起?来的话,还是现在的日子更为舒心。
萧旻珠一想到自己那嫁妆箱里塞得满满的金银钱两,有她自己的,也?有后来魏蛟给的,就觉得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十分有盼头?。
魏蛟用手肘撞了撞她,提醒道:“龙舟来了。”
萧旻珠方?起?身去?观景台看。
只见前方?两条船只并列,后面还有三只船奋起?直追。
天气炎热,划船的青壮汉无一例外地都?光着膀子,挥汗如雨,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耀着健康光泽。
肌肉虬结的手臂持续不断地摇船桨,动作?整齐划一。
一些个年轻些的妇人们看红了脸,在底下哄闹打趣。
妇人间的调笑羞敛又?直白。
魏蛟显然也?注意到了。
他抿了抿唇对一旁的萧旻珠道:“看船就行,人就别看了。”
萧旻珠撇撇嘴,表示无语。
等比赛结束,天色已经黯淡,原本聚拢在下面的人群渐渐散到了别处。
刚走出茶楼,萧旻珠看见街上有人拿着莲蓬剥里面的莲子吃,生出了一丝想尝试的心。
“君侯,我们也?去?买吧。”
魏蛟:“你是小孩儿么?,看人家有什么?就想要什么?。”
魏蛟或许永远改不了嘴欠这个毛病。
虽这样说着,他还是领着萧旻珠往卖莲蓬的小商贩那儿去?。
萧旻珠从背篓里挑了个大?的。
魏蛟:“就买一个?多挑两个呗。”
萧旻珠摇摇头?,“尝尝味道就好了,万一不好吃呢。”
“随你。”魏蛟注意到街边路过的女子有些拿着荷花,正好这家商贩也?有卖,于是问:“你要吗?”
“那就买几朵吧。”
萧旻珠口中的几朵,就是魏蛟眼里摊主摆出来的那一大?捆。
“抱着吧,好看。”
摊主接了这一大?单生意,乐不可支。
萧旻珠面无表情地抱过那一大?捧花束,双手都?要环不过来了。
小声吐槽,“跟个土财主似的。”
“我还要吃莲子呢,抱这一捧花,路都?快看不见了。”
魏蛟想了想,“那我来抱,你吃。”
……
三楼的包间。
一人身形凝固。
崔琰看着底下魏蛟和萧旻珠两人的相处,手指不由地将栏杆攥紧。
自获知前世记忆后,崔琰无时无刻不想到萧旻珠。
终于,还是没克制住悄悄潜入幽州境内。
原本打算修整一日后,再?打听她平日的出行路线,不想今儿个竟在茶楼就这样偶然相遇了。
她今日和魏蛟一同出行。
先前在洛阳便知他二人间关系较好,可而今再?看到萧旻珠和另个男人之间形影不离,亲密无间,崔琰内心猛地燃起?了占有欲的怒火。
她本该是属于他的妻子。
却与魏蛟,他前世今生的竞争对手,万般亲昵。
正如当下,崔琰看见萧旻珠将剥出的一颗莲子喂进魏蛟嘴里,言笑晏晏,眼神中全然是信任和欢喜的亮光。
这种眼神,崔琰在梦境中也?见到过。
崔琰心情一片冰寒。
不……
不能怪她。
她一切都?不知情,她才是那个受害者?。
两人的影子渐渐离开?了崔琰的视线范围内。
崔琰眼眸微眯。
他要尽快地拨乱反正,只要如前世一样斗败魏蛟,萧旻珠就能回到他身边了。
届时,他会将一切隐情都?告知她。
魏蛟那样一个疯子,怎么?会有人真心想跟着他呢。
说不定,萧旻珠也?只是为了过得好些,才不得已讨好魏蛟,待他亲昵些。
一切都?情有可原。
一切也?都?能回到原本的轨迹。
第78章 下面
“主?公, 洛阳急报。”信使上前将封了火漆的信件呈给魏蛟。
魏蛟漫不?经心地将信件拆开?,一目十行看?完,原本?随意的表情渐渐变得凝肃。
宋辽赶紧问:“信上写了什么?”
魏蛟从椅子?稍微坐正?了些, 眉头轻皱:“熙帝死了, 遗昭上说立六皇子为新帝。”
宋辽满脸不?可置信:“皇帝好好地怎会突然死了,再说,六皇子?如?今还?是一个吃奶的?娃儿, 当皇帝不?是扯淡么。”
魏蛟也觉唏嘘,熙帝才将过不?惑之年, 五月宫宴他去洛阳, 对方?身体看?着虽不?算多强健,也不?至于落得个早逝结局。
但其实熙帝半个月前身体状况就已经急转直下,到后面直接倒在龙床上?昏迷不?醒, 靠参汤吊着性命。
只是董太尉和贵妃刻意隐瞒了皇帝病重的?消息, 不?让太后与其他宫妃探望。
也就是说熙帝临终前,身边都是太尉和贵妃的?人。
众多大臣都对遗昭的?真实性存疑, 但耐不?住董家人势大, 只得屈服。
现如?今太后幽禁双福宫, 其他几个皇子?外封的?外封, 软禁的?软禁,再加上?天子?年幼,太尉和贵妃代为权摄大事,洛阳已快成了董家的?天下。
十月初,宁王打着“清君侧, 匡扶社稷”的?名号, 诚邀各路诸侯一同讨贼,南方?青州、扬州等地迅速响应。
北地的?几个大郡却无动于衷。
从幽州回来的?使臣匆匆步入营帐。
宁王端坐案前, 眉头紧锁,“魏蛟看?完了本?王的?信是如?何说的??”
董叙有?凉州二?十万雄兵,不?可小觑,他邀其他诸侯共讨董叙,加上?青州、扬州和一些个小郡兵力,勉强凑够二?十五万。
前几日刘元宗答应他出兵五万,事成之后要他出面将荆城那?块地判给雍州。
如?此便要得罪魏蛟。
宁王在两人之间斟酌,等待魏蛟的?回信。
信使双膝跪地,战兢回道:“燕侯说,幽州的?兵力要提防匈奴抽调不?开?,另外……另外他还?说自己的?封号是熙帝册封的?,他只听命于先皇陛下。”
宁王闻言拍桌而起,双目怒火中烧,“岂有?此理。”
熙帝早就驾崩了,魏蛟的?意思是说难道他就此不?再听从其他人的?指令吗?
旁边身穿银白战甲的?崔琰见此上?前劝道:“殿下勿怒,魏蛟向来冷傲不?羁,不?通情理。”
“殿下以‘清君侧,安社稷’之名,兴正?义之师,讨伐朝中奸佞,此等大义之举,引得众人响应,筹得义军三十万,当下之急是征讨董贼,至于魏蛟,攻下洛阳再处理也不?迟。”
宁王怒气稍稍平息,点点头道:“你说得对。”
“现在大军继续鼓舞士气,传令下去,三日内必须攻下南邑,否则让主?将提头来见。”
崔琰领命,“是。”
——
魏蛟对宁王和董叙间的?争斗丝毫不?感兴趣。
先前董叙和宁王的?使臣一前一后来拉拢他到各自阵营,魏蛟用相?同的?借口将他们搪塞回去。
他只需坐山观虎斗就好了。
董叙和宁王,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选哪一方?投兵进去,事后都有?可能被卸磨杀驴,倒不?如?一开?始就不?参与,还?能节省兵力和粮草。
萧旻珠的?生辰就在十月。
去年不?凑巧,是在来幽州的?路上?过的?。
魏蛟打定主?意要给萧旻珠一个难忘的?生辰吉日。
萧旻珠体质孱弱,魏蛟便吩咐张甫春每月登门请脉为她调养身体。
张甫春收回摸脉象的?手,和煦道:“夫人的?脉象虽然比寻常人稍稍弱了些,但对比老朽第一次把脉时已经稳健有?力了不?少,气血畅通无阻。”
萧旻珠笑着说:“多亏了您妙手回春,我自己也感觉到身体状况比以前好多了,原先大病小病不?断,经常头疼脑热的?,现在已许久未生病了。”
一旁的?魏蛟认真发问:“她一日要睡五个时辰,有?时还?要睡得更久,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萧旻珠笑容转淡,桌子?底下狠狠踩了魏蛟一脚。
“这个嘛。”张甫春抚了把胡须,缓缓解释道:“有?些人需要睡得久些才能恢复精力,不?过也属于正?常现象。”
魏蛟这才舒了口气。
张甫春素来是知道君侯夫妻二?人感情好,但关?系再好的?夫妻也会因为某个话题争吵,行医这些年他见过太多。
那?就是孩子?。
尤其是魏蛟的?身份,没有?继位者是几乎不?可能的?。
但燕侯夫人体质虚寒,子?嗣不?是说不?会有?,但多半艰难。
为医者,自然希望患者做好心理预期,尤其魏蛟还?是他的?主?公。
张甫春顾虑地向魏蛟说明?这一点,同时也保证会尽力调理好夫人的?身体。
魏蛟淡淡道:“孩子?的?事不?急,你先把她身体照顾好。”
……
“后日便是你的?生辰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萧旻珠现在已经什么都不?缺了,还?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便说道:“都行。”
魏蛟一撩袍子?,在她旁边坐下:“总有?个类别吧,穿的??戴的??”
萧旻珠双手像捧花一样顺势捧住魏蛟的?脸,嘴角抿出一个微笑,认真道:“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好了,君侯可以先出去吗,我还?要看?账本?。”
偌大一个府邸,上?下几十人的?嚼用都由她调配银子?,还?有?外面的?店铺,所有?事务加在一起也是一件繁杂的?工程。
魏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请出了房间,眼睁睁看?着大门在他眼前被关?上?。
……
萧旻珠生日的?那?一天,魏蛟穿的?比她还?喜庆。
穿了一身红,衣裳上?面还?绣了夸张的?金线,不?过他模样俊,压得住,头发也一丝不?苟地用玉冠束起来。
跟个唇红齿白的?俊脸小郎君似的?。
见萧旻珠要穿那?套浅蓝色的?裙子?,魏蛟敛眉道:“别穿这个,生日要穿艳点儿的?色。”
萧旻珠挑挑眉梢,问:“那?穿什么?”
于是魏蛟自己跑到衣柜去翻。
找出了一件正?红色云缎裙,他提起来,“我觉得这套挺好看?的?。”
萧旻珠摇头抗议:“这个样式都过时了,不?好看?。”
“那?这个呢?”
“土。”
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一件浅朱色的?罗裙。
萧旻珠正?要去屏风那?儿换衣裳,魏蛟突然又叫住她。
将东西塞到她手里,满脸正?经道:“顺便把里面的?也换了吧。”
萧旻珠展开?一看?,原是件大红绣栩栩如?生图案的?鸳鸯戏水兜衣,布料又薄又少。
萧旻珠又羞又臊,气急之下将兜衣往他身上?一丢,“滚!”
又咬牙道:“滚之前把东西放回去。”
魏蛟察觉萧旻珠是真的?生气了,忙将被她掷在脸上?的?布料拿下来。
重新放回衣柜的?小屉里后,马不?停蹄地滚了出去。
——
吃过午饭后,萧旻珠去外面一处账本?有?遗漏出入的?铺子?巡查。
约莫要晚些时候才会回来。
魏蛟在书房处理些事务,其实也是消磨时间,好不?容易挨到了酉时,他收拾收拾,便去了厨房。
厨房的?人正?在备晚上?的?饭菜,今日是夫人寿辰,菜色要比平日丰盛些,得提前些准备,不?然怕来不?及。
准备生火的?婆子?抬眸乍然一见到出现在门口的?燕侯,顿时无比震惊。
掌管厨房的?管事见魏蛟竟亲自来了,忙不?迭跑过来。
他胖乎乎的?脸上?尽是谄媚笑意,“晚间的?席宴已经在准备了,保管夫人一回来就能吃到热乎菜,君侯请放心,肉菜都是今日街上?现买的?,绝对新鲜。”
管事在心里猜测君侯怎么今日突然到厨房来了,以前可从未有?过。
魏蛟随口问:“准备了哪些菜?”
管事应对自如?,“有?雪菜黄鱼、水晶虾仁、炒兔……”
魏蛟边走边看?,像是专门来视察的?一样,管事跟在他后面不?停报菜名。头上?的?汗也越冒越多。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最近厨房的?饭菜不?合君侯和夫人胃口,恳请君侯指正?。”
听完管事报完长串菜名,魏蛟敛眉问:“怎么没买大闸蟹,她喜欢吃这个。”
管事解释道:“闸蟹事先采买好了的?,就等着那?边送来。”
魏蛟点点头。
管事见魏蛟说完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得默默站在他后头听他下一步吩咐。
不?消半刻,君侯身边的?随从也进来厨房,低声道:“夫人刚刚已经到门口了。”
魏蛟突然问管事:“厨房有?面粉吗?”
管事愣怔,发觉魏蛟还?在看?自己,立马道:“有?有?。”
魏蛟平声道:“再给我准备两个鸡蛋和青菜,空出一个灶台。”
管事赶紧让人去拿。
但其实他自己也丈二?摸不?着头脑,听这个意思,君侯难道要自己下面?
魏蛟垂眸看?眼自己与厨房环境格格不?入的?穿着。
衣服是上?次萧旻珠给他买的?,厨房灶面有?油烟,弄脏了就不?好了。
魏蛟微微蹙眉,想了想直接将富贵的?新外袍脱下来,让管事好好给他保管。
还?好他里面还?穿了一件半旧的?长衫。
他仔细叮嘱:“别给我沾上?油点子?了。”
管事小鸡啄米一样点头,铿锵有?力道:“君侯放心,就算我掉进油锅,也不?可能让这件衣裳有?丝毫污点。”
然后管事就瞧见魏蛟把袖子?利落的?上?折,清水加进盆里,和面粉一起用筷子?搅拌成絮状,娴熟地揉捏面团。
管事不?敢置信地瞪大自己的?双眼。
今天不?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就连他也老眼昏花了。
他们的?燕侯,主?公,竟然在下面。
第79章 真相
灶台里的火柴燃烧时发出细微噼啪声。
魏蛟见油面泛起细腻小气泡, 迅速将打好?的两个?蛋倒进去。
蛋液遇热膨胀,边缘微卷。
魏蛟拿了锅铲,翻动鸡蛋, 直至两面外皮都金黄酥脆, 才捞起来?。
往锅中倒入滚热的开水,又将事先擀好?的面条丢进去。煮个?半刻钟,等面条差不多快浮起来?, 再?将菜叶放进去。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便做好?了。
就是等青菜煮熟的间隙长了些, 面条略微有点坨。
撒上葱花, 卖相稍稍变好?看了些。
观看全过程的管事早已是目瞪口呆。
他明白了,现在府上最不能得罪的其实是萧夫人。
厨房闷热,魏蛟后背那块儿衣裳已经被汗湿, 他看着自己做出的成果, 虽久未下?厨,但好?歹简单的还没忘记, 看起来?有模有样。
他低头嗅了嗅。
应该也?不难吃吧。
他以前做的东西是熟的能饱腹便已算很?好?了, 哪管什么味道好?不好?吃。
盐酱油醋他都放了的。
要是萧旻珠敢嫌弃的话, 魏蛟默默想, 他塞也?要给她塞进嘴里去。
……
到外面去待了大半天,身上沾染了灰尘,萧旻珠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想先洗个?澡。
推开大门?。
发觉屋里好?像没人。
魏蛟不在?
萧旻珠眉头轻蹙,这家伙早上还一副积极踊跃要给她过生?辰的样子,怎么一回来?就没看见人影了。
洗完澡涂脂膏的时?候, 萧旻珠最终忍不住问道:“魏蛟人呢?”
厨房那边都快传疯了。
他们眼中阴鸷无情、杀人不眨眼的君侯竟然跑去厨房为夫人洗手?作羹汤。
反差感?太强。
导致眼见的人觉得自己清早出门?眼睛没洗干净, 听?说的人怀疑是厨房那些爱讲八卦的婆子们编排出来?的流言。
刚刚白桃服侍萧旻珠在里面洗浴,青竹从厨房当差的一个?嬷嬷那儿听?说了这件事。
听?完也?是满脸怔愕。
见夫人问起, 青竹下?意识隐瞒道:“奴婢也?不清楚。”
是惊喜便等君侯来?给夫人瞧,假的也?免得让夫人空欢喜一场。
魏蛟这家伙难道跑军营去了?
失落加上不高兴,萧旻珠抿了抿唇道:“青竹,我饿了,你去叫饭吧。”
青竹点头退下?。
萧旻珠梳洗完,换好?衣裳,从净室出去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等饭送来?。
刚坐下?来?,就听?见门?口传来?动静。
萧旻珠以为是青竹,头还未转过去便下?意识地问:“这么快就回来?了,饭好?了吗?”
魏蛟听?她这么说,面色有些愣,回道:“我让厨房等会儿再?送饭过来?。”
萧旻珠一看到推门?进来?的是魏蛟,惊讶过后,脸色依旧冷淡。
身姿板正地坐在那儿,也?不知在和谁较劲儿:“我现在饿了,我就要吃饭。”
魏蛟见萧旻珠反应这么大,明明中午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她生?气了,一时?之间立在那儿便有些不知所措。
他将食盒放在桌上,语气带了些小意讨好?:“先吃这个?好?不好??”
萧旻珠目光瞥向食盒,问:“这是什么?”
魏蛟将盖子揭开,低声道:“面。”
后面小声地加了一句,我做的。
时?间多耽误了一会儿,面条本来?就煮的软,现在变得更坨了。
魏蛟用筷子将面条转了转,裹匀汤底下?的作料,再?将面碗推到萧旻珠身前,“你尝尝看,味道咸了还是淡了。”
淡了的话,他顺便从厨房顺了点盐巴过来?,咸了,就冲点凉开水进去。
魏蛟对自己的厨艺的自信度从原来?的十之七八,一进到这个?房间,就降到了底点。
萧旻珠表情微微凝固,嘴唇微张。
呐呐问:“你刚刚在厨房做这个??”
魏蛟看她,“不然呢,先别说话了,快尝尝吧。”
说话这点空子面条口感?变得更不好?了。
她还以为……
萧旻珠不自在地扣了扣手?心。
眼神落在那碗只还剩些热气,卖相不怎么样的长寿面,她轻轻拿起筷子,夹一小筷子面条送进口中。
那一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慌促。
魏蛟双手?规矩地放在桌面,目光更是紧紧跟随,仿佛要捕捉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见她嚼了两口,魏蛟满脸期待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好?吃吗?
萧旻珠微微侧脸,与魏蛟对视。
他眼神闪烁,盈满紧张和期待,莫名有种孩子气的可爱。
萧旻珠将面条吞进肚子,砸吧砸吧嘴,眉头微微一敛,脸上露出一丝莫名复杂的神情……
魏蛟见状,心中顿时?一紧,连忙问道:“怎么了,不好?吃吗?”
萧旻珠随即嘴角勾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当然很?好?吃啊,只是能吃到君侯亲手?做的面条,我实在是太满足、太开心了。”萧旻珠笑嘻嘻地搁下?碗筷,拍拍自己大腿,“得夫如此,妇复何?求,快,过来?让我亲一口。”
原来?是在捉弄他。
魏蛟松了一口气。
又一听?见她这么不正经的话,魏蛟耳根泛红,没好?气地道:“吃面都堵不上你的嘴?”
“哎呀,亲一口怎么了嘛。”
萧旻珠心虚,将对误会魏蛟的愧疚塞进撒娇里。
魏蛟根本不知情自己刚被老婆怨了。
他嘴里叨叨:“就没见过哪个?世家女子如你这般不正经,活像个?土匪流氓。”
话虽这样说,但他仍口嫌体直的凑过去,眼睛闭上,像是大义凛然就义的英雄在说,我准备好?了。
萧旻珠两手?掐他的脸,笑道:“我若是流氓土匪,你就是我压寨的夫婿。”
这几个?月,跟着她的作息和习惯,魏蛟每日也?会多睡一个?时?辰,初见时?的黑眼圈没了,瘦削的脸颊稍稍长了些肉,整个?人的阴鸷气息散去。
就像个?冷峻帅小伙。
在掐疼了之际,萧旻珠松手?,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训恶犬嘛,就得打一棒子再?给口肉吃。
——
开春之际,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个?重大消息。
凉州军溃败,义军很?快攻破洛阳。
董叙身死,董太后被幽禁后宫,形同被废。
洛阳。
朝堂之上,气氛庄严而凝重,群臣聚首。
高高的宝座上,一岁多大的小皇帝穿着一袭繁复华丽的龙袍,衣裳对他来?说太过沉重,束缚了手?脚,他不舒服地哼闹。
乳母跪在一旁,耐心哄劝他乖乖坐着不要吵闹。
周边服侍的宫人们难掩慌乱害怕,担心不懂世事的孩子会因此惹怒宁王。
哎,六皇子的命运也?是坎坷。
年纪小小就被架上皇位,这下?董家倒台,宁王进驻长安……
但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不知道那群大臣在如何?谋算将他拖下?皇位。
只听?底下?一位大臣言辞恳切道:“如今陛下?年幼,尚未能亲政,先前朝政大权旁落外戚,封了一堆董家亲信文武官员,祸乱朝纲,百姓叫苦连天,多亏了王爷,解救大沅于水火之中。”
接着,又有另一位大臣站出来?谏言道:“张大人所说,也?是臣等所想,我朝正处多事之秋,正需一位德才兼备、宏才大略的天子来?主持大局,王爷智勇双全、仁德广布,臣等斗胆,王爷才是登位的不二?人选。”
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了朝堂上的议论纷纷,多数臣子纷纷附和,也?有少部分的大臣看看皇座上哭闹的小皇帝,低下?头,沉默不言。
先前义军入城,董家人几乎被一网打尽,现在还在昭狱里头,不日将问斩。
原先攀附董叙的门?生?除了骨头硬的,其余人都归附到了宁王这边。
现在的朝堂大半都是宁王的人,剩下?一些分布各个?皇子母家的势力。
等到讨论声小之际,宁王这才站出列,语气谦逊:“我率义军,只为了肃清霍乱朝纲的外戚董家,诸位大人抬爱,本王感?激不尽,然则,天子乃大沅之本,岂能因年幼而轻言让位,皇兄若底下?有知,必会苛责于我。”
说到这儿,宁王竟隐隐有泣音哭相。
上面原本哭闹的小皇帝突然停下?来?,呆呆地看着他,一边咬指头。
像是在好?奇,他一个?大人,怎么也?会哭?
宁王抬袖擦了擦眼,义正词严道:“本王虽不才,但誓将辅佐天子,安稳朝政,以保我朝基业稳固。登位之事,实数大不敬之言,本王,万不能从。”
宁王的话,让朝堂气氛一时?变得微妙起来?。
王丞相,也?就是太皇太后的兄长,两手?交握身前,听?见宁王极其周边人的惋惜之言。
双目微阖,心中冷冷一哼。
虚伪之人。
这一场关于皇位的归属无疾而终。
不久又听?说,一些个?大臣联名上书,请求幼帝退位让贤给宁王。
一个?还不识字的小孩儿懂什么。
众人只觉荒谬又可笑。
直到夏初之际,实乃推辞不过的宁王才接纳了大臣们的建言。
很?快,年仅一岁多的幼帝颁布诏书昭告天下?,将皇位禅让给自己的皇叔宁王。
这出戏好?似才唱完了。
宁王继位后,封崔琰为淮南王。
王府。
崔琰刚下?马,流禾便赶紧跪在他脚下?。
流禾面容焦急,流泪哭泣道:“王爷,小郎君生?了病,侧妃恳请您去见一见。”
去岁末,萧青雁诞下?了一个?男婴。
崔琰取名泓。
和府邸下?人预想的那样不同,崔琰对长子泓并?不算多亲热,对生?下?孩子的妻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变得冷淡。
崔琰目光冷冷从她面上移开,抬脚欲走。
哪知流禾却?胆大地来?抱他的腿,哭着喊道:“王爷,奴婢求您,小郎君烧热,王妃不让我们出去请郎中,娘娘实在是没办法了。”
崔琰冷肃凝眉,“可是真的?”
流禾重重点头,“千真万确。”
崔琰唤来?侍从,命他立即去请郎中。
随后对流禾启声道:“带我去看。”
流禾受宠若惊,忙从地上爬起来?,领崔琰去后院。
萧青雁抱着哭闹的孩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着孩子哭红的小脸儿,她满目心疼地挨上去,额头还是很?烫,“不哭了,泓儿乖,大夫马上就来?了。”
萧青雁原本以为她有了孩子就有了傍身。
但自从长宁进府后一切都变了。
崔琰偏宠长宁,再?加上宁王现在成了皇帝,长宁性格更是骄横跋扈。
儿子发烧,趁崔琰不在,长宁竟拦着不让下?人去请大夫。
萧青雁抱着孩子,银牙咬碎。
这一切,何?时?是个?头。
“娘娘。”流禾唤。
萧青雁看眼跟着流禾进门?的崔琰,一时?间怔住。
不禁泪水上涌,“王爷。”
崔琰迎步上前,问:“泓儿如何?了?”
这个?孩子,也?流淌了一半他的骨血。
崔琰做不到完全无动于衷。
萧青雁焦急地将孩子抱给他看,“烧热一直退不下?来?。”
崔泓其实还并?不认人,见到他来?,却?渐渐止住了哭声,只偶尔带一丝抽泣声。
崔琰接过孩子,抬手?在他额上摸了摸。
眉头紧皱。
萧青雁看看他脸色,边用帕子拭泪,“泓儿定?是看到爹爹来?了才不哭闹了。”
说话间,大夫便来?了。
……
几个?月大的婴儿,不好?直接施针喂药退烧,以防万一,只能大夫开了药,熬好?先给乳母喝,让小公子喝乳母的乳汁。
药效虽折半,但也?可以避免药效对婴儿过重有其他的影响。
大夫离去后,崔琰再?看了两眼孩子,也?准备离开。
“王爷。”
萧青雁慌乱叫住他。
崔琰侧过身。
萧青雁眸中闪烁着不解和伤痛,“我实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王爷要这样忽视我?”
明明长宁进门?前,崔琰还对她十分愧疚,然而一从洛阳回到青州,长宁进府后,崔琰就变了。
变得对她冷漠。
萧青雁实实不解。
难道崔琰真的如府上流言所说爱上了长宁,厌恶自己这个?发妻吗?
以至于封淮南王后,给长宁请封正妃,她成了侧妃。
现如今宁王登基,长宁成了公主,不一样了,这她也?能理?解。
毕竟按照梦中的轨迹,宁王就算当了皇帝,也?当不了多久,即将到来?的乱世将会长达数年。
但为何?她生?下?孩子,崔琰竟看也?不来?看。
萧青雁想了许久也?想不通。
崔琰听?她问为何?,心中冷笑不止。
若他没有意外得到前世记忆,岂不是要被这个?女人愚弄得团团转。
但当下?他还旁的事要做,还不想闹得太过难看。
崔琰淡淡道:“你只需好?好?照顾泓儿,其他的勿多想,”
说罢,便要离去。
然而萧青雁却?突然紧走几步,从后抱住了他。
她带着抽泣声道:“请王爷明示。”
崔琰好?不容易过来?一趟,若是不问清楚,尽管生?活在一个?府上,她也?难得见到他。
她要为了自己和孩子的将来?考虑。
泓儿如今是王府唯一的长子,因为生?在崔琰封王前,也?是嫡子,为何?崔琰不请封世子。
就因为泓儿是她生?的?
便要如此忽视。
她不明白。
还有长宁拦着不让下?人出去请郎中,若崔琰没及时?回来?,任凭泓儿高烧,结局会如何?,萧青雁根本不敢想。
崔琰会如何?问责长宁?
这一切的一切,萧青雁忍了太久,都想要问清楚。
萧青雁慌不择乱地失了分寸。
崔琰深吸了一口气,将环在腰上的手?用力掰下?来?,转过身去看萧青雁。
萧青雁神色负屈。
崔琰也?忍不下?了,他冷笑,故意道:“你做了什么事,自己清楚,我只问你,从他人身上抢东西,心里可会愧疚难堪?”
萧青雁一惊,面色猛然惊惶不定?。
然而崔琰只说了这句话。
直到对方离开,她才回过神来?。
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难道,崔琰竟也?获知了原本的结局。
婴儿啼哭不停,萧青雁却?神色惊恐惶惶然地从床边骤然滑落,。
这一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第80章 大军
应乾元年, 夏。
继位后的宁王肃清完朝政后,想到了先?前拒绝自?己的魏蛟,遂命使臣去幽州召魏蛟入洛阳。
名?为商讨要?事。
因使臣自?命甚高, 出言不?逊, 魏蛟杀之,并挑衅似地让人将使臣的人头送回了洛阳,满朝文武见?之无?不?震骇, 新帝大怒。
气得在大殿上公然斥责魏蛟,并说?要?昭令天?下, 讨伐叛逆。
然而众臣还没来得及等来陛下讨幽的檄文, 突如其来的变故直接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太皇太后与?璋王,也就是之前的二皇子,里应外合, 集结亲信和心腹将领, 率军逼宫。
夜幕低垂,本该寂静的皇宫却灯火通明, 弥漫一片萧杀之气。
皇帝心急如焚地在乾清宫踱步, 打杀声越传越临近。
禁军首领面?容狼狈地从外面?进来。
“怎么样?崔琰到了吗?”皇帝铁青脸大声吼道, 眼神透露出他的焦灼不?安。
禁军首领如丧考妣地垂头。
皇帝顿时脸色灰败地瘫倒在龙椅上。
很快, 叛军便攻破了乾清宫大门。
璋王带领一队精兵,身披重?甲,气势汹汹踏入大殿。
璋王目光在皇帝和他周边仅剩的神色紧张慌乱几个侍卫梭巡一圈,随后笑着道:“父皇遗志,将皇位传位于六弟, 叔父辛苦代理朝政几月, 也该将皇位归还了吧,念在如今六弟年纪尚小, 还请叔父颁布诏书,暂将皇位传与?我,待日后六弟长大了,我再好归还不?是。”
什么归还不?归还,分明是想占为己有。
皇帝怒视璋王,正欲开口呵斥,却突然变故陡生。
璋王身后的一名?侍卫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弓弦,直射皇帝心口。
一切发生在瞬息间,皇帝哀呼一声倒地。
璋王脸色骤变,一脚将射箭之人踹翻。
厉声质问,“为何要?射箭?”
璋王确实?有夺位的心思,但如今举事艰难,若不?是听了那人挑拨,他并不?会选择在今夜起事。
一切都非常顺利,顺利地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他是逼宫,但并未打算弑帝。
叔父宁王已有皇帝之名?,他若杀了对方,将会永远背负弑帝的骂名?。
那人支支吾吾地道刚刚似乎瞧见?皇帝身上藏有袖箭,担心对殿下不?利,遂先?一步下手。
璋王长叹一声,挥手示意将殿中余下的宫女太监斩杀不?留。
所幸刚刚的场景只有他的人看见?,他可名?为将先?皇留在宫中颐养天?年,后面?再悄无?声息地将这批人处理,消息便不?会传出去。
璋王想的很好,然而下一刻大殿突然冲进另一批人,将他们团团包围。
一身盔甲的崔琰走进殿中,看了眼已无?气息的皇帝,冷冷道,“璋王逼死陛下,给我拿下。”
声音传至大殿每一个人耳中,包括跟在他后面?的一些个文武大臣。
璋王不?可思议,满面?怒火。
“崔琰,你怎——”
言而无?信。
他说?怎么会进行得这般顺利,原来一切都是崔琰下的套。
崔琰想做什么!
可惜璋王还未喊出几个字,口就被人堵住,双手也被绑缚。
呜呜——
璋王面?目扭曲地要?挣脱束缚,冲向崔琰,然而一切都是无?用功。
崔琰眼神淡漠地目送他被人押走。
原先?禅位的幼帝再次登上皇位,封崔琰为摄政王。
同年夏,幼帝向天?下颁布讨幽诏书。
其上列出了逆臣魏蛟的种种罪状:一是弑父杀兄弟,得位不?正;二是背弃皇恩,无?视君威,随意斩杀天?子使臣;三是虐杀郡守和俘虏,压迫百姓。
一桩桩一件件,罪大恶极,简直天?理难容。
魏蛟的风评本来就不?怎么好,朝廷的诏书一出,更是比街边路过的老?鼠还要?不?如。
逆臣、狗贼,骂的已算是轻的了。
风雅些的文人甚至还专门做了诗来表达对乱臣贼子的愤慨和批判。
魏蛟看完,气得将纸撕成了碎片丢进火盆里。
“这群文人上阵杀敌时不?见?人影,就会写这些个乱诗骚句。”
无?意被中伤的贺时章尴尬地垂下眸子。
他低声道:“君侯,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应对朝廷那边。”
魏蛟嗤了一声,双腿随意地交叠在桌上,手撑着头颅,不?屑道:“姓崔的就领了几万大军前来,我有何惧,你且瞧,我怎么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然而很快,魏蛟就笑不?出了。
崔琰暗联刘元宗、袁淮璋,并萧奉等人,发布讨他的檄文,共四十万大军,向幽州奔来。
另外北面?的匈奴也蠢蠢欲动,伺机分一杯羹。
幽州腹背受敌,四面?楚歌。
魏蛟这两日来来回回往军营跑,与?众将商量讨敌之策,最后得到的结果是,情?况不?容乐观。
他很可能会输。
萧旻珠眼见?短短几日间魏蛟就瘦了一大圈,还总一副憋屈老?狗的神情?,外加最近听来的传言,也是有些坐不?住了。
她?拉住魏蛟的衣袖,问:“幽州的状况,很不?好吗?”
魏蛟垂着眸子看她?,复杂又难言。
连续工作了好几天?的脑子混混沌沌,这会儿冒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倘若他真的战败了,崔琰肯定会将萧旻珠夺走。
他现在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了,金银、权势,什么也不?缺,届时,萧旻珠会跟他走吗?
想着想着,魏蛟的眸色越来越幽深。
最后,他低头重?重?在萧旻珠唇上吮咬了一口,没好气地冷哼道,“想这么多?干嘛,安心在家等着我便是。”
萧旻珠看着魏蛟离去的瘦削背影,摸了摸有些疼的唇瓣,骂骂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