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被鸳鸯嘲笑了怎么办?
斑鸠箴言:不要随便地感动, 特别当对象还是一只禽兽的时候。
因着放飞孔明灯的那句话,安澄感动了好一段时间,醒时彩虹屁、睡时道晚安;日日都恭维、夜夜都赞美, 哪里知道朱云深此等无情无义、冷漠薄情的隼变本加厉地驱使起他来, 还总喜欢暗戳戳地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看。
那是在打量食物的眼神吧?
是吧?是吧?
一定是吧?!
而他也在好一段时间之后才反应过来,既然他许的愿望中有“希望朱云深能够得偿所愿、万事顺遂”这个内容,那朱云深祝他愿望成真,不就相当于在祝愿他自己吗?!
这个狡猾、深沉、阴暗、诡计多端的禽兽!!!
他岂敢,岂敢用文字游戏来戏耍他安澄的一片赤子之心?
于是斑鸠郑重决定!
从此以后要冷脸恭维隼, 再也不会真心实意、真情实感, 他要让朱云深只能感受冷冰冰的言语, 从此再不能深切地体会到他热诚的情感。
后悔去吧, 渣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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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 日子就在安澄的埋怨、愤恨之中一天天过去,迁徙之路也渐飞渐远。
不得不说,朱海是个好的向导。
明明只是经历过一次迁徙,但他就已经将这条数千公里的路给深埋进了记忆中, 而迁徙途中他还会预判天气,再结合风速、温度与环境给他们制定最好的进行计划, 除了每日赶路疲惫了些之外, 安澄跟着他们几乎没受什么苦。
因此他们很快飞过了空气稀薄的高原, 抵达素有“天府之国”之称的盆地。
又是不一样的风光与气候。
这里拥有在整个中华都堪称肥沃的自然土壤, 养育了数不清的动植物,中亚热带湿润性气候让周围的环境变得温暖湿润, 植被的种类也较之几日前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安澄甚至能够看见香果树、珙桐等珍惜的植株,还有不少的植物都是这块盆地上的特有种。
这让他一个对于植物了解只是半吊子的鸟都看得啧啧称奇。
但让安澄开始兴奋、振奋、激动的并不是这些。
在这片神秘肥沃的土地上, 有着一种在白墙背景上拍不出彩色照片的哺乳类动物,它们是生物界极端政治正确的存在,既黑也白、既食素也食肉、既熊又猫,且雌雄难辨,叠满了堪称任何组织看来都正确的buff。[1]
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挡住它们的魅力——安澄曾经对这句话不以为意,直到他在动物园盯着这群露馅的黑芝麻汤圆吃竹子长达三个小时之久。
此后,他将这句话奉为箴言。
可人生遗憾就是只能隔着玻璃窗或者栅栏去远距离的观察它们,连他们毛是什么触感的、拉出的粑粑到底是不是竹叶清香的都不知道。
不过人生遗憾鸟生补,这次,他安澄一定不会再错过!!!
不过这片盆地率先迎接他们的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熊猫,而是同准备往北迁徙的鸳鸯。
正午温度高,他们聚集在水塘之中,一眼望去几乎都是两两成双。
鸳鸯雌雄异色,雄性愿望羽冠颜色艳丽、头顶至颈后两边的羽毛呈现纯净的白,三级飞羽是鲜亮的栗黄色,乍一眼望去,像是蒙德里安的色块拼接作品;雌性个体便没有这么张扬,她们通身的羽毛大致为绿棕色,隐约可见上面淡色的斑斑点点。
实际上雄性鸳鸯并不总是如此色彩艳丽,在雏鸟出巢之后,他们会进行一次换羽,亮丽的羽毛变成更暗淡的蚀羽。
这样的高热,不仅鸳鸯要休息、隼也要休息。
在朱海的指令之下,一众隼也暂停了赶路,聚在水塘边饮水降温、稍作整理。
隼与鸳鸯两方互看了几眼,但彼此都没多大的反应,继续各干各事。
饮水的时候不宜互相打扰——这是一条默认的规矩。
安澄站在岸边,双爪紧紧地抓着草根,而后整个脑袋泡入水中咕噜咕噜地开始喝水。
“咕咕,咕咕咕——”
自然山泉,有点甜。
他不是鉴水师,他只是大自然的饮水客!
把快要被高温烤熟的脑袋降了降温,又止了渴,安澄撑着身体将自己从水里拔出来。
然而甫一站直,就看见一对鸳鸯在离他不到一米远的水中自在地游着,两鸟靠得极近,不时还会脑袋相抵、脖颈相交,喙一张一合之间似乎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嚯,谈恋爱呢,这是。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鸟类谈情说爱,不免视线多停留了一会儿。
越观察,越觉得这雄性鸳鸯长得跟假的一样。
怎么会有鸟长得这么奇怪呢?该不会还有一种鸟脖子上带着珍珠项链吧?
“别惹事。”朱云深的声音蓦地在身边响起。
“咕……”安澄被吓了一大跳,猛地往后退了几步,好险叫出了声。
他心有余悸地看着朱云深,而隼已经若无其事地开始饮水梳羽了。
本想气势汹汹地离开,留给朱云深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但看着水面浮着的一对鸟,他又双没忍住凑上去和朱云深搭了话。
“大人,你知道鸳鸯吗?”
朱云深没说话,盯着不远处的那对鸟看了几秒,而后又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向安澄。
安澄对那看傻鸟一样的眼神习以为常,早能做到视若无睹,便继续问:“那你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只羡鸳鸯不羡仙’吗?”
“你想说什么?”朱云深终于开口。
“不是,我就是有点好奇,没见过嘛……”安澄看了看那鸳鸯,往隼的方向走近了些,压着声音说:“听说他们十分忠贞,一辈子都只会有一个伴侣,真的还是假的啊?”
朱云深的表情突然变了变,他好整以暇地偏头梳理翅膀上的羽毛,反问道:“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吧……”安澄偏头回忆了一会儿,他从小到大学过不少关于鸳鸯的诗句,这鸟俨然已经成为了至真至纯之爱的符号。
古诗里的还能有假?
想着那些美好的描写,他的心中不免也生了些感触,“我以后找伴侣的话,就要像鸳鸯一样,这……”
“袁大水,你给老娘滚出来!”
话还没说完,安澄就听见水塘之中传出一声怒吼。
他被吓得猛地往后退了几步,不过几秒,就看见拐弯处游出了另一只雌性鸳鸯。
“跟我求偶成功之后竟然还找别的雌性求偶?”
那雌鸳鸯径直朝着雄鸳鸯游去,“要不是因为你羽毛的颜色鲜艳,这次我会选择你?你竟然还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真把自己当个鹰了?”
而原先还和这雄鸳鸯缠绵的雌鸳鸯,听到这话也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倏地和他拉开距离。
“你他爹的已经找到伴侣了?好呀好呀,你竟然敢骗我!”
两雌性隔空对了一个眼神,而后默契地朝着那雄性冲去。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别冲动,有话可以好好说……啊啊啊——”
鸳鸯属于小型鸭类,喙并不像一些猛禽般尖利,但两个雌性放在一起的攻击性也不是盖的,她们配合这下,不过一会儿这雄鸳鸯身上色彩鲜艳的羽毛就被拔下好几根。
但他嘴上还在不停地为自己开解,“反正都还没产蛋,我多求一个怎么了?谁先怀上蛋我今年陪谁呗,明年再换另外一个不就行了?
“你们还不是年年都换伴侣,干嘛要来说我?”
两雌性被他这话弄得怒不可遏,攻击力越发强悍,几乎把雄鸳鸯摁在水里面打,他身上的彩羽也被拔得七七八八。
那雄鸳鸯自知不敌,也不敢再恋战,找了个机会涡轮增鸭般飞速地逃离了现场。
雌鸳鸯没有选择追,她们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接着开始整理身上因为打斗而弄乱的羽毛,嘴上还念念有词地骂着那袁大水。
继俩鸟谈恋爱之后,安澄又亲眼见证了一场因情而生的斗争,可谓满腹都是瓜,津津有味。
可吃着吃着,又觉得不对劲。
这鸳鸯怎么和书里写得不太一样啊……
还没等他想通,又倏地听见其中一只雌鸳鸯在就近处开了口。“好丑的鸟。”
安澄原以为是在说自己,转着视线看过去,却发现那雌鸳鸯是看着朱云深说出的这句话。
他一下就激动了起来。
“什么?什么?什么!!!”
奴性入骨的安澄怎能允许旁鸟如此诽谤他的顶头大Boss?
对BOSS的不屑,就是对他这个鸟腿子的侮辱、蔑视、看轻。
他不允许!
安澄张开双翅,将站在一旁的朱云深上下圈住,“你仔细看看,摸着你的良心再说一遍,这丑吗?丑吗?丑吗?”
“丑。”
安澄两眼一闭、双爪一蹬险些过去。
“我们大人可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你看这鲜艳的砖红色羽毛,红红火火、红星高照;你看这黝黑的双眸,黑白分明、涅而不缁;你看这强有力的双爪,削铁如泥、新发于硎;你再看这尖锐的利喙,锋芒逼人、锐不可当。”
“流线型身材尤为性感、明黄色利爪更显刚强、灰蓝色脑羽智慧聪颖、蜡黄色喙基最为吸睛。”他用翅膀尖尖戳了一下朱云深身侧的羽毛,又逐渐顺着下去,一边滑动一边介绍。“翼翅有力、飞行好利器;腹羽蓬松、暖窝好伴侣;尾羽宽厚、乘风好用具。
“而且!也是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家大人捕猎能力强大、战斗技巧高超、人文学识渊博。
“跟着他,顿顿不饿、次次不死、啥啥都知。
“这样能文能武、才貌双全的隼,你竟然敢说他丑?你到底有没有审美啊???”
安澄用力地扑扇着翅膀对着那雌鸳鸯大喊,绒羽掉了好几片也没有在意,“你看着他再说一遍!!!”
“还是丑。”雌性鸳鸯面色淡然,又慢悠悠地将视线转移到安澄的身上。“还没有你好看。”
“什么?你……”安澄怒目圆视,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说了没几个字突然品味到对方的后半句话,语气蓦地就柔和了下来。“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审美这种东西还是很客观的,我们不能拿一个标准去要求所有的鸟。
“你还能觉得我好看,那就说明你的审美系统是没有问题的。”
嘿嘿。
两只雌性鸳鸯都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身下的爪子滑动着,拍出一些水花。
“小弟弟,你可真可爱,哈哈哈——”
安澄:???
两雌性互相对视一眼,又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也什么都不说,慢慢地游动起来。
于是不明所以的安澄便看着那两只仰天大笑的鸳鸯越游越远、越游越远,直至身影消失在他的眼前,只留下放肆的笑声还在水塘回荡。
有些没反应过来的他,呆呆地把视线移到朱云深身上。
那隼被雌鸳鸯贬低式地评价一番也没有展现出恼怒,而是反问:“现在还想要鸳鸯做伴侣吗?”
“咕?”安澄还没回神。
红隼像是很受不了般轻叹一口,伸出翅膀拍了拍安澄的脑袋,而后什么话都没说也转身离开了。
只剩珠颈斑鸠一鸟还在原地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