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结束之后,太子遭遇刺客痛失一腿的消息终于如同滚油一般,在皇城内外和坊间沸沸扬扬地传开了。
皇后几番惊痛昏迷,甚至不敢去东宫看自己的儿子一眼。
紧接着便是朝臣上奏天子,储君身有残疾,不得承袭大统,请求安和帝另立太子。
安和帝一生骄矜自傲,自从手掌权势之后,从未被朝臣逼迫至此。
他坐在广隆大殿之上,环视过殿内诸位朝臣,开口声音苍凉,声声泣血一般:“诸位爱卿,太子乃是朕的皇儿,皇儿素来恭谨有加德才兼备,在百姓之中亦是众望所归。”
“如今皇儿伤势未愈,诸位爱卿何须如此紧迫相逼!”
安和帝说得那般动情,只可惜朝堂群臣与氏族联合,文臣武将侍奉君王,却侍奉的不只是“一个人”。
安和帝在位,他们侍奉的便是安和帝。
安和帝的那个龙椅之上,来日换上旁人,他们侍奉的也还是君王。
太子同理。
太子确实一直恭谨仁孝,是民心所向,但那又如何?
他如今已经没了做太子的资格,这世上除了真的至亲骨肉,没人会怜悯他的境遇。
因此哪怕安和帝发怒的那天广隆大殿暂且群臣安静,也没阻挡第二日如雪花般的折子纷纷飞到他的案台之上。
那些朝臣引经据典罗列祖制,恨不得现在就集结在一起闯入太子东宫,将他的太子蟒袍扒下来,套在其他的皇子身上。
而这些奏折之上提议的诸位皇子,自然也是这些朝臣和氏族推到明面上的“利益集合”。
安和帝一生为君,自然深谙其中的道理。
可是他年岁至此,又是真心疼爱谢玉山,见到此等“墙倒众人推”的局面,不免感到齿冷心寒。
且以人推己,若是……若是来日这些攻击落到他的头顶上……
安和帝根本无法想象,也不能容忍被他自己掌控多年的朝臣们反噬的局面。
他赤红着双眼,自虐一般翻阅着这些奏折。
那其中字字句句,俱是诛心之言。
到如今这些疯狗们,为了推举自己的利益所向,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把太子从前的举动过分解析揣测,鸡蛋里面挑骨头,甚至连太子名下的产业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污蔑和攻击。
如此落井下石急不可待,这其中一定有人为推动的手笔!
安和帝熬着夜点着灯,把这些奏折,这些朝臣背后的势力网全都逐个分析,誓要狠狠地打压!
他到如今已经不是为了保太子,太子的腿反复感染化脓,到如今人仍然浑浑噩噩,清醒的时候甚少,短短一月便已经骨瘦嶙峋,不成人样。
安和帝也知道他保不住谢玉山了,皇后就算天天来他的寝殿哭嚎乞怜,他也只会觉得心烦不已。
安和帝到如今始终和朝臣对抗着的原因,是因为他通过太子一事感受到朝臣和氏族们的步步紧
逼,察觉到了幕后之人庞大的势力和野心。
唇亡齿寒,他敏锐地感觉到了矛头所指未必是失去了继承皇位资格的太子,而是要穿透太子的胸腔,刺向他这个皇帝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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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须纠察到源头。
只可惜,他分析多日,险些熬垮身体,最后始终未能分析出哪一派,哪一宫的皇子才是真的幕后推手。
毕竟……他剩下的几个皇子,不是年幼无知,愚笨难教养,便是纨绔好色,万琢不成器。
而且他们身后的氏族支撑单薄,若是坐上这储君之位,不消几月,必然落个被群起攻之的结局。
到最后安和帝环视后宫,竟然发现如果真的剥夺了太子的储君之位,他也无人可选。
而他也不是未曾怀疑到九皇子,如今的恭王谢玉弓的头顶上。
只不过没有任何的佐证,能证明这一切的推进与谢玉弓有半丝关系。
甚至朝堂上书请封太子的折子多如牛毛,却没有任何一个是推举恭王为太子的。
因为太子腿断身残不能为君,谢玉弓则是面容有损不能为君。
谢玉弓这些日子在朝堂之上也是恭敬安稳,许多事情安和帝无暇分身,交给他的事情也是办得漂漂亮亮。
他竟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唯一一个还能为安和帝分忧,也是唯一一个不用有所顾忌信任的皇子。
而在安和帝心力交瘁,放手些许权柄让谢玉弓这个“不可能为储君”的皇儿去做事的时候。
安和帝不知道,他等同亲手已经把屠刀的把手,交到了谢玉弓的手中。
太子一事是谢玉弓的人一手促成,朝中无人敢上书为他请太子之位,也是谢玉弓刻意压制的结果。
他这些日子把太子崩散的势力收拢殆尽,就连孙氏那边也搭上了几个旁支。
太子成了废棋,皇后又不得圣心了,孙氏虽然是皇后母族,又真的会一直唯皇后马首是瞻,胡乱调派吗?
皇后如今已然是自乱阵脚,频出昏招。
她倒也算聪明,没有直接加害其他宫的皇子们,只是要自己的族人暗中和最有竞争力的皇子母族较劲。
就连皇后也没怀疑到谢玉弓这个面容有损的恭王身上。
而谢玉弓就在这多股势力争相厮杀的暗流之下,悄无声息地如阴翳一般,蚕食扩大着自己的势力网。
当然了,白榆的策略在其中居功至伟,毕竟谢玉弓的脑子现在能用是能用,却总是要听白榆的意见,并且以白榆的意见为先。
哪怕白榆有时候也千虑一失,谢玉弓能看出也不会提,就等到事情错了,再以此来讨巧卖乖,非要向白榆讨那么几分好处不可。
而且他极其享受白榆为他的事情殚精竭虑的感觉,他宛如曝尸荒野任乌鸦啄食的腐烂人生本以为不会有变化,可终于有人愿意把他的残肢断臂拼凑一起,塞回他横流淤泥的心肝,为他细细缝合。
而谢玉弓这个主攻以白榆的策略马首是瞻,谢玉弓手下的
人自然也是对白榆唯命是从。
尤其是在白榆知道他们全体还欠一顿半死不活的板子,是因为她当初“私会太子”之后,混在人群里面跑回九皇子府内,而这些人竟然一个都没能抓住她存下的责罚。
白榆一挥手,把这些责罚免了,谢玉弓自然是应允。
这群死士虽然不畏疼痛,却也都是人身□□,对白榆这个甚至会给他们放假的新主子,推崇非常。
这可愁坏了梼杌。
梼杌整日在谢玉弓的耳边“进谗言”,怎奈何主公被鬼迷了眼,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而且白榆的这一招“搅翻龙池”,让多股势力都以为自己有机会,相互厮杀从中获利的计策,确实是坐收渔翁之利。
梼杌整天担心白榆巴不得弄死谢玉弓自己上位,他就没有见过这般醉心权势争斗,整日在书房之中指点江山的,连头发都要谢玉弓来梳的女子。
可是梼杌又不得不佩服她,因为这两月的工夫,谢玉弓手上掌控的势力,已经如蛛网一般遍布了整个惠都皇城,并且不断地在朝着各个州县的地方蔓延。
像一场势不可当的瘟疫一般,连太子迟迟不能痊愈的伤腿,只能半死不活地度日便于他们收拢势力这一环,都是她一手促成。
太子本可以反击,怎奈何被白榆收买了东宫医师,导致太子不死不活,眼看着要油尽灯枯,竟然也无人发现是有人从中作梗。
这女子的心何其狠毒,手腕何其果决,是梼杌生平仅见,就连皇后都被她利用多次,不断地在摧毁着安和帝身为君王能掌控一切的自信。
而这一次多方联合推进的效果如同积压的云层,堆叠的山火。
终于在年节前夕的大朝会之前,一个自诩刚直的文臣,被白榆着人挑唆当朝撞柱,以死来逼迫安和帝剥夺太子储君之位,为国本另择新储时,把安和帝活生生气得当殿喷出了一口血。
那一块用来擦了安和帝鲜血的帕子,从宫中被送到了恭王府。
白榆用金丝镶嵌的礼盒装着,在除夕夜当夜,笑眯眯地送与谢玉弓,说道:“这是送你的新年礼物。”
“当时猎场上安和帝砸你额头的那一下,我替你还回来了。”
梼杌和他们一起吃年夜饭,看到那礼物实在是眼皮突突直跳。
这女子送礼物的手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而谢玉弓却当着桌上的众人,一副要喜极而泣的样子,他这辈子所有遭受的委屈,都有人给讨还,无人明白这样的感受。
他最近有点“返祖”,好似前面十几年的成熟稳重,披霜带血的成长,一下子都缩了回去。
他整日撒娇卖乖,眉飞色舞,还养了两只顶冠血红的大公鸡,两条雪白的狼犬,整日斗鸡走狗,明媚得仿佛是一个大富人家养出来的纨绔子。
梼杌愁得头发都白了,恐怕再这样继续下去,来日谢玉弓登上帝位,也是个他娘的傀儡。
可是几番给段洪亮送信,两个人一起来回愁
断肠,却架不住谢玉弓根本像是失了智。
他终于像个真正的十九岁少年,哦,过年就二十,及冠了。
可是他却像是才十六七岁,整日“榆儿,榆儿,好榆儿!”
被白榆宠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白榆没有给安和帝下毒,毕竟安和帝也不是面做的,且鸿雁有大用,不能用在这种微末的地方。
但是想要把安和帝的身体拖垮,岂不是简单极了?
一个自觉手握生杀,并且一生都在兢兢业业为这目标而努力的老头子,让他感觉到失控,感觉到力不从心,他自己就会慢慢崩溃。
新年前的一口血,只是个前兆罢了。
而现在安和帝越是力不从心,便越是会离不开谢玉弓。
因此恭王迟迟不能就封,并且有在皇城常驻的架势。
而年后白榆忙得连花灯节都没去上,谢玉弓命人将整个恭王府变成了花灯府。
两个人屋子里吹了灯,穿着一身厚厚的大氅,在窗户边上赏花灯,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谢玉弓站在白榆身后,大氅将她紧紧裹住,若非他时不时地顶动,他们真的就像是单纯地在赏花灯。
“你答应我的花灯节没去,年后开河了还有个水灯节,一定要跟我去放。”
“他们都说河神会祝福每一对放水灯的爱侣白头偕老的。”
白榆“嗯……”了一声,手指抓着窗扇边上,侧头靠着谢玉弓怀中,侧头看他,与他接了绵长的吻。
而后又在他怀中沉沦到了三更过后,这才抖着手指,难得休息了一夜。
两个人洗漱后在被子里面还贴着,谢玉弓已经从狼吞虎咽,进化到了如今的细水长流。
但是到底还青春正好,又是开头荤,总是磨人得要命。
他搂着白榆,被子里四肢相缠,难舍难分。
他亲吻着白榆的额头说:“我不急着做皇帝,我们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你也不要太辛苦。”
主要是他看出白榆乐在其中,才放手让她去做,但是白榆整日像个密谋天下的小疯子,机关算尽到连两个人的房事都要定好时间。
谢玉弓实在是……欲壑难填。
白榆总像此刻一样板着脸说:“节制,要注意节制,否则你老了就不行了。”
谢玉弓颇为无语,但也不愿因此和白榆起任何的争执,用白榆的话说他把一个“年下小狼狗”当得淋漓尽致。
黏人,听话,凶猛,还可爱。
他不会怀疑白榆是想牝鸡司晨,白榆只是喜欢斗争的过程。这古代有没有手机,她的病也没有完全好。
整日不能和谢玉弓吵架,再不去骗骗旁人,用什么发泄?
当然了,杨老太医的药物确实有效。
只是古今中外治疗“颠症”的药物,大抵都是强压精神。
白榆服用了几次,“正常”的时候,整日除了睡觉,就是恹恹地吃得很少。
谢玉弓心疼
得要死,抱着白榆说:“不治了,疯就疯吧,总好过这般半死不活。”
白榆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服过药,有了宣泄的方向,也再没发作过。
总之两个人找到了最舒服的相处姿态,日子蜜里调油得简直腻人。
而等到再一次的抵死缠绵结束,谢玉弓搂着白榆不让她洗漱,也不出来。
白榆无奈,却甜蜜地勾唇。
谢玉弓贴在她耳边,突然问:“跟我说说,你从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吧?”
白榆还懵了一下:“什么从前的生活?”
谢玉弓犹豫了一下说:“就是有‘火锅’,有好几个姐妹的生活。”
白榆的眼睛瞪大,谢玉弓贴着她的面颊蹭了蹭。
他们之前似乎从来不用很多的言语坦白,但白榆也未曾料到,谢玉弓已经自行猜到了这一步。
白榆顿了顿,说:“你是因为那个举子的事情,猜到的?”
“也不完全是,你的表现完全不像这个……嗯,这个国家,甚至是这个时代的女子。”
“而且你说过一次胡话,里面有火锅,还有姐妹和爸爸妈妈,以及你总也找不到的‘花裙子’。”
后来谢玉弓给白榆做过无数条花裙子,她根本不穿。
可见她丢的那件裙子,是这世上根本难以达到的好看程度。
谢玉弓思虑良久,甚至派人访问过周边各国,没有“火锅”这种东西。
白榆沉默了片刻,推了谢玉弓一下说:“你先出去。”
谢玉弓不动,说道:“该流出来了,你说嘛,不耽误。”
白榆眯眼看着他,知道他还不想结束。
可是左右今夜是定好的亲近日子,她也就纵着他。
终于说道:“那是一个你想象不到的世界。”
白榆说了很多,谢玉弓听得惊奇不已。
他非常喜欢听,听到了天亮,抱着白榆沉沉睡去,醒来还缠着她讲。
那确实是个他想象不到的世界。
而来自那个世界的白榆,竟然这么巧合地成了他的王妃。
谢玉弓抱紧她,晨起外面又飘起了小雪,他们在温暖如春的室内,酣然沉睡。
他连做梦都做不出的,老天赐给他的一个“神女”,此刻就在他的怀中。
人生如此,便是用他从前数年的霜雪来换,倒也真的是一笔大赚的买卖。
日子还在这样美满幸福地继续着。
年后大朝会再上朝时,谢玉弓便发现安和帝果然如白榆推测的一般,身体每况愈下。
这时候白榆策划中的一颗接着一颗的“雷”被引爆。
先是太子西岭的铁矿被抖出来,而是还是孙家自己人抖出来的。
安和帝终于在朝臣联合施压的情况下,阴沉无比地宣布褫夺谢玉山的储君身份。
而谢玉山的病也终于在春天几乎油尽灯枯之时,终于恢复了。
只是这时候,他
已经是倾覆的大厦,倒塌的大树,再无力回天。
连两个因权势而联合的侧妃,也已经离开了他。
白榆在三月的某天,亲自去了一次工部尚书府见工部尚书。
给他递了个台阶,让他顺理成章地倒戈。
白秋平几乎感激涕零,这几月过去,谁人又不知谢玉弓已然生长成了参天大树?
又谁人不知,恭王妃是那个不出世的“绝世高人”?
只是白秋平轻易站队,工部尚书府内的嫡女白珏,却根本不肯和父亲一起舍弃太子。
她若不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被家里看得紧,接触不到这段时日病重东宫的太子,恐怕早就跑去了。
她还是喜欢太子,她执意要嫁给被废掉的残疾太子,连她母亲薛静娴几番上家法,也未曾更改她的心意。
白榆不知道女主角是不是一定要配男主角。
但是她也难得劝了白珏一句,当然是在白珏挠不到她的范围内。
她今天带了小鬼来,小鬼长到她的下巴了,个子蹿得飞快,已经是能为白榆挡住旁人攻击的样子了。
白榆还有点怕白珏像那一次在山中时一样发疯,也不知道长得那般神仙姿色的仙女,发飙的方式怎么会像头野猪。
白榆对白珏说:≈ldo;他马上封王后要去封地了,封地不会好。7_[]7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为了防止他再起争斗之心,白榆和谢玉弓不会允许他有什么好的封地,应当是苦寒贫瘠的北方。
“他身边的侧妃都已经没了,孙氏虽然没有彻底抛弃他,可是他想要东山再起,只要我活着就不可能。”
“我劝你按照家中的意思,挑拣一个青年才俊做夫婿,就在皇城之中,你母亲还能照料你。”
白榆说得倒也中肯,救赎心态不能有。
谢玉山再怎么败落,他也是个王爷,有孙氏血脉,不会完全被孙氏抛弃。
他的母亲依旧是皇后,只要到了封地安安分分,做个闲散王爷也未曾不可。
但是嫁给他的女子,未必能过上什么好日子,到了北地谢玉山想要站稳脚跟,那不还是得用联姻稳固地位?
没了两个皇城的侧妃,他还会有其他的侧妃和正妃。白珏一个父亲远在皇城的工部尚书之女,跟着他去那边,受委屈是其次,被人悄无声息地害死都来不及帮忙。
白珏的野猪式发飙确实有点杀伤力,但是在无靠山的情况下动脑子,她基本也是猪脑子一个。
只可惜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她还是对谢玉山深情不移,甚至在意识到求母亲父亲一定不管用之后,跪地求起了白榆。
白榆当场转身就跑。
她可不管保媒拉纤!
她跑了之后让人把王姨娘也接走,带去恭王府待一段时间。
王姨娘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一整天走路恨不得横着,挂了一身的金银玉器,是个移动的首饰展示架。
白榆有心纵她,因为知道她在
白榆和谢玉弓最危急的一段日子里,几次尝试跑出工部尚书府,带着一堆积攒的首饰,要带着白榆跑路呢。
连她缠了一辈子的男人都不要了。
被薛静娴逮住跪了好几次的祠堂,差点就像剧情里面一样死了。
白榆念她这点“母子情”,毕竟自己从前也没怎么感受过妈妈如此热切的关怀。
打算好好给她颐养天年。
而且她没出息,也不懂什么朝堂争斗。
不过好在懂点分寸,无论什么大人物官夫人接触她,给她戴多少。
白榆觉得她逗趣儿极了,尤其是一见面就金光闪闪晃人眼,把她当个吉祥物养在府内,还给她弄个戏班子寻欢作乐。
娄娘的年纪确实大了,整日就跟在王姨娘身边,什么也不用她做,算是帮白榆看着她别出圈儿。
而之前被白榆打发走的桃花和柳枝,又回到了白榆的身边贴身照料。
不过王姨娘进府内没一个月,阳春四月百花开的日子,她还真出圈儿了。
白榆当时和谢玉弓正在商议着是时候放出≈ldo;麒麟降世帝星大盛?[]?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的预言时,娄娘就来报白榆。
白榆让娄娘直接说。
娄娘看着谢玉弓,有些难以启齿。
白榆挥手道:“没关系,你且说吧,她是赴了哪个官夫人的宴席,说错了话?”
“并无,王姨娘她近日哪也没去……整日待在后院,和……”
娄娘膀大腰圆一脸苦相说:“和王妃你给她找的那戏班子里面的琴师……不清不楚!”
娄娘一把年纪了,说出这话实在是羞耻,尤其是“姑爷”谢玉弓还在呢!
结果白榆听完,顿了片刻,和谢玉弓对视一眼,俱是噗嗤一笑。
“多大点事儿……到什么程度了?”
“拉拉扯扯的,我瞧着不好说,王妃还是尽快将那戏班子遣走吧!”
白榆最后打听清楚了,王姨娘和那“攀龙附凤”的戏子,确实有点暧昧,但是还没发展到男欢女爱的地步。
王姨娘保养得宜,但也年过四十,那戏子满打满算,只比谢玉弓大两岁。
对方明摆着是贪图钱财。
但是白榆觉得这倒也没什么不行,她和王姨娘一说,王姨娘当时先是面红耳赤,但是很快说道:“我……我见了肖郎,才知道什么叫真男人!我就是喜欢他嘛,他图钱,我有啊,我呜呜呜呜……”
她一拍大腿开始哭,白榆哭笑不得,倒也没想“棒打鸳鸯”。
让工部尚书那个老王八,尝尝被绿的滋味有什么不好?
再说谢玉弓已经让人把那戏子祖宗十八代都挖干净了,有他们看着,量对方也翻不起浪来。
于是白榆撒手不管,在自己家后院给自己“亲娘”养起了小白脸来。
王姨娘顿时乐不思蜀,不消俩月,白榆给工部尚书递了一封休书。
按照工部尚书的口吻写的,写了他这妾室的出格之处,压着白秋平的脑袋,让他捏着鼻子休了王姨娘。
王姨娘一把年纪重获自由身,女儿女婿养着锦衣玉食,还有了个小白脸相好,那日子过得简直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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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得知内情的工部尚书气歪了鼻子。
可白秋平不敢找白榆理论,他已经深知自己这庶女的厉害。
太子被她折磨至此,不人不鬼,恭王见她如耗子见猫……而且白秋平也根本没工夫找白榆理论。
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嫡女正议着亲事,连名节都不要了,竟然跑去了昔日太子,如今安王的府邸,还自带了包袱,要和安王成婚。
安王这称号甚至是白榆选的,她选了之后交给鸿雁,鸿雁再辗转递到安和帝面前。
她要谢玉山记住,安稳度日,安安静静,否则绝不饶他。
封地选了肃北,虽然酷寒,却也不算如何贫瘠,旷野雪原,拢不起什么兵马,百姓依靠狩猎为生还算颇为富足。
无任何可供开采的矿类,但是是全国乃至周边各国越冬皮草的主要供应地。
总之饿不死,也发不起来。
而白珏自毁名节执意要嫁,却没有打动谢玉山。
他早已经心如枯骨,白珏在外面闹得满城风雨,谢玉山却连见也未曾见白珏一面,没多久,在初夏六月,细雨靡靡之际,就已经动身去封地了。
倒是在临行之前,送了信要见一见白榆。
信件直接被谢玉弓截下来,想得美!
谢玉山去往封地之际,皇后带着重病和皇帝大吵一架,幽居福安宫。
安和帝自初春开始咳,一直咳到了初夏,直至咳中带血,日益消瘦,被诊断成了肺痨。
满朝阴翳,暗中风起云涌。
这时候谢玉弓的“麒麟降世,帝星大盛”的预言,自钦天司大司命口中传出,自寺庙和传道的和尚口中,迅速传扬得举国皆知。
永州国出家人不担口业之罪,安和帝发现“预言”不可遏止之时,已经无力回天。
他到这时候,终于意识到了这朝野之中的暗中推手是谁。
可是已经晚了。
谢玉弓初露头角,已经是树大根深,力可翻天。
安和帝恨不得将自己的肺子咳出来,每日拖着疲累的身体,面对朝臣们的施压胁迫,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日薄西山。
而谢玉弓未曾如安和帝想的一样,施压让皇帝退位。
按照白榆的话来说,还不到时候。
“我要终有一天,你变成民心所向,就如当初的太子一样。”
“我们就算是做皇帝,也要名正言顺,受万人追捧。”白榆野心勃勃地看着谢玉弓。
谢玉弓低头亲吻她,恨不得对她撕开胸膛,让她触摸自己跳动的心脏。
每一下,都是为她。
除了白榆,恐怕无人能理解,“名正言顺”这四个字,是他一生梦魇,也是他一生渴求
。
而随着时间推移,安和帝在盛夏病情好转些后,就开始着手反击。
白榆不与他针锋相对,只在某些事情上小小刺他一下。
朝堂上父子两人依旧父慈子孝。
安和帝到了这步田地,还想让谢玉弓去就封。
只不过他圣旨未下,朝臣先炸锅了。
安和帝又被气到吐血。
吐到了初秋,国之祭奠。
安和帝专门点了谢玉弓代天子祭祖。
并且要人算好了当天“雷雨惊天”,他要所有朝臣和百姓都看着,他谢玉弓面容有损,不受天恩。
这还是有些棘手的,毕竟古人都讲究一个“顺应天意”。
秋祭的时候全城的百姓都要围观车驾,夹道共祈明年的收成更上一层楼。
白榆可以让谢玉弓不去祭祖,而且有很多种办法。
祭祖之时他要在祭祀车上身穿礼服,手抱五谷,亲自主持放祭天牲畜等事宜,游街受百姓朝拜。
全程他不能戴面具。
白榆有些焦头烂额。
谢玉弓反倒劝解白榆,他的心态还不错,原剧情他就是靠这张脸上位,他向来不服所谓天意。
但是白榆不舍得让他像原剧情一样受尽非议,被人称为恶煞暴君。
不过白榆没愁两天,王姨娘春风满面,一扭一扭地来找白榆献“好物”。
白榆本不在意。
王姨娘却说:“哎呦娘也是心疼你,你知道心疼娘,许娘有新欢,自己却只能对着恭王那张毁去的脸。”
“娘替你想了点办法!”
“呐,这是那个小公子给我找来护肤的,据说是北地某种动物的腹部腔膜制成,叫‘画皮’”
“用的时候弄在脸上,可以随皮肤而塑形,和自己的皮肤无甚区别,细腻至极犹如少女,我试过了!”
“你把这个给你那个丑夫君贴一贴。”
王姨娘越发猖狂,总是明目张胆地嫌弃谢玉弓。
但是白榆和谢玉弓都不同她计较,毕竟娄娘也嫌弃谢玉弓,谢玉弓似乎和白榆一样,没什么“老人缘”。
白榆本想要王姨娘不要老拿谢玉弓的容貌说事,可是看到王姨娘献上的东西,却久久无言。
她和谢玉弓一直都在遍寻名师,想诊治他的脸。
现在已经寻到了有人担保,只要让他下刀,谢玉弓便能恢复八分容貌的人。
可是……白榆始终不舍得,这世界上动刀子的事情都很危险。
而且那自我担保的医师是一个小国巫觋,保不齐包藏祸心,才一直未曾有所动作,还是得等彻底掌控对方后才能行事。
如今秋祭迫在眉睫……未曾想到过解法竟是如此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王姨娘的小白脸为了让王姨娘不要太早年老色衰,自己好能多傍几年,可谓是花样频出。
正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这偏门左道用好了
一样救命。
白榆和谢玉弓命人彻查了一番这东西的来路。
最终确认是北地某个女子失了夫君所爱,研制出来留住夫君的东西,画皮后能变为青春少女,但是因为那兽难猎,且腹腔膜只能活取,还要用自己的血养,而且那研究出“画皮”的女子,到底未能留住夫君,自尽了。
所以未曾推广开来。
确定了这东西的来源,谢玉弓以血供养,准备尝试。
秋祭还有七天。
白榆在做多手准备,在百姓之中收买安插引导民众的人,还嘱咐鸿雁若实在不行,就给安和帝点“厉害”吃吃。
白榆整日整日地奔忙,还亲自去了一趟钦天司,确认秋祭的天气,给司命施压,恨不得让他能呼风唤雨。
深夜返回之时,屋子里黑黢黢的,已过子时,谢玉弓难道是和朝中大臣吃酒未归?
白榆进门后,正要让桃花点灯,谢玉弓的声音突然从内室传来。
“让她们都出去。”他嗓音有些暗哑。
白榆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了,依旧受不了他低磁的嗓音,只觉得他这样刻意压着,她听着耳朵都痒起来。
白榆脚步一顿,想起今日是每两日一次的亲热夜晚,有些笑意蔓延开来,问道:“怎么不点灯?”
不该急不可耐地扑上来吗?
同时对身侧桃花她们说:“出去吧,门口候着。”
而后迈步进入了内室。
谢玉弓背对着门口,一身华服端坐在左边,看着像是才从宴会上回来。
面前的桌子上只点了一盏昏暗烛火。
白榆走到他身侧的灯架旁,正要去点灯,谢玉弓却突然抓住了白榆的手臂。
所谓灯下看人,更美三分。
谢玉弓慢慢地,朝着站在右侧的白榆转过了头来。
白榆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哪里不一样,谢玉弓的半边眉目完好,足以惊艳。
白榆虽然偶尔会脑补他未曾被毁去容貌的模样,却并没有真的厌弃他毁去的容颜。
因此她最开始,甚至没意识到,谢玉弓对着她转过来的这半边脸,是他本该疤痕遍布的右脸。
她还笑吟吟地问:“怎么啦?今天是要抹黑来……操!”
白榆话说一半,直接骂出了声。
而后不光尾音变了调子,连眼珠子都差点飞出来。
谢玉弓把整张脸都转过来了。
他安静坐在桌边,微微仰头看向她的模样,灯火之下,白榆恍然自己看到了临世的妖孽。
他眉目斜飞,双眸狭长晶亮,细腻如初的肌理平顺流畅,高挺的鼻梁姣好的唇形,第一次显示出了它们曾经如何动人心魄的威力。
白榆盯着谢玉弓嘴唇开开合合。
渴水的鱼一样半晌未曾挤出一个字。
他的全貌白榆揣测过无数次,根据他另一侧完好的脸在心中描绘。
大抵是谢玉弓看着她总笑得眼眸全弯
,白榆从未曾想过,谢玉弓全貌且不笑的样子,邪肆非常。
如果说她看过里无数次的“邪魅狂狷”都当笑话,谢玉弓此刻的形容,却正是那四个字真实写照。
他一点也不正气,但是极艳极烈。
长得就像一把开刃的神兵,看一眼,都割得双眸染血,只戳入心。
怨不得谢玉山要毁去谢玉弓的容貌。
如此一张天生就蛊惑人心的样貌,确实让人看一看就觉得压迫感顿生。
他一点也不像安和帝。
他应该是像他的母妃。
他的母妃该是怎样一个妖艳美人?
白榆的脑子乱成一团,一直到谢玉弓把她扯到腿上,近距离面对着他完好的,仿若从未毁去的模样,她还像是魂飞天外。
好……伟大的一张脸。
她一直都吃这么好吗?
“你怎么这么僵硬?”谢玉弓轻抚白榆的后背。
他也许久未曾见过自己原本的样子,他也不觉得自己原本的模样多么动人。
只觉得太像母妃,有些失了男子气概。
可是他忐忑归忐忑,却也很想看看自己的王妃会不会喜欢,才这样迫不及待地按照那个小白脸戏子教的,敷上了画皮,等待他的恭王妃回来。
但是白榆的反应让谢玉弓有些害怕。
她别是不喜欢吧?
白榆僵硬地摇头,盯着谢玉弓双眸发直。
谢玉弓抬手作势去碰脸,又想起那个小白脸叮嘱不能碰,碰了会移位。
于是忍住放下手,看着白榆问:“这是我……本来的模样,你不喜欢吗?”
白榆摇头。
谢玉弓心道果然。
还是太像母妃,有失男子刚毅。
于是他再度抬手要去碰,白榆却“啪”地抓住了他手腕。
再次摇头道:“别,别动。”
“让我缓缓。”
“我……咳,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