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抓到你了。

    奇怪地被眼罩后那双眼睛盯得有些心惊肉跳,乐池洛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不自觉后退一步,脑袋撞上身后的椅子,椅子顿时滑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告诉我!你们不是故意搞出这种体位的!]

    [woc我都脸红了。]

    [拉低亮度,此时你们会在屏幕里看到一个猥琐的姨母笑。]

    弹幕像打了鸡血一样疯狂滚动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宿晶叫归叫,动作更快,立刻蹭到乐池洛身边,把他半抱在怀里。

    [我站亿秒宿乐!好有爱的队友情!]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大狼狗撸小奶猫,好磕好磕!]

    乐池洛歪着身子坐在地上,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输了。

    和他比起来,宋时序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还带着游戏用的眼罩,吊儿郎当地蹲着。

    只是在乐池洛被宿晶抱在怀里的那一刻,箍住脚踝的手骤然用力,腕骨再次剐过手心,给了他极大的满足感。

    大概是情绪上的延迟,早应该有所反应的乐池洛此时才有了反应,他吃痛地叫了一声,像小猫的声音一样,又低又细。

    被抓住脚踝的滋味,并不好受。

    尤其是……抓他人是宋时序。

    他用声音表达自己的不满,却没想到宋时序接收到了他的信号。他眨了眨眼,圆润又明亮的眼睛里倒映出宋时序的影子,英俊的眉眼被眼罩覆盖,柔化了底下的锋芒。

    他在悄悄收敛自己的锋芒。

    他居然……不那么恶劣了。

    乐池洛像个坏掉的机器人一样,过了很久才加载好过载的情绪。

    客厅灯光穿透过空气的胶装介质,融进宋时序周身不断变柔和的气压里。

    不知从那一刻开始,意识的流体变得粘稠,一切动作都变成了长焦距的慢镜头,变成旧胶片里的蒙太奇。

    乐池洛的心脏开始了奇妙的跳动,很快,很剧烈,很大声,这种感觉让他感觉到很陌生,陌生得让他想逃避。

    他下意识后退,想要挣脱,逃跑。

    这一挣扎,令宋时序周身的柔光瞬间消失,胜负欲与男性血液里的上位欲在催熟他。他再次变得锋芒毕露,变成一头肆无忌惮挥舞爪牙的野兽。

    宋时序稍稍前倾,单手就把乐池洛拎了起来。骤然失重,乐池洛重心不稳地摔在垫子上。垫子很软,但他还是被摔懵了,稍稍清醒想要起身,宋时序比他更快,曲起膝盖抵靠在乐池洛小腿上,将企图逃走的乐池洛禁|锢在自己身下。

    连乐池洛都觉得他已经输了,照理来说,他应该松一口气,直接认输了就好。

    可他没有。

    确切地来说,是没这个机会。

    谁都无法想象,宋时序的报复心有多强。

    下一秒,宋时序竟侧过头,咬住了那只黑色手套。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像一只检查战利品的猎豹一样,行云流水地将手套咬脱下来。

    胶质边缘上翻,露出皮肤原本的淡色。先是圆而深的手腕,然后向上,是长而弯曲的指尖。

    被手套包裹住的地方就这样一点一点暴|露在空气中。近距离观看这个过程对乐池洛来说不亚于凌|迟。

    这种感觉太诡异了,明明脱手套的不是他,明明只是脱个手套,但乐池洛却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是抵触,但就是下意识不敢直视。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宋时序是在脱手套吗?他知不知道他这个样子跟脱套子没有区别!]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vocal!有没有录屏的有没有录屏的!我忘记录屏了!]

    [宋时序好像受伤了,战损宋!这样太!带!感!了!]

    “给你铃铛。”

    乐池洛很少说命令的话,他的话向从来都是铿锵掷地的陈述句,没有语调,没有情感,像是个只会重复极具简单指令的机器人。

    乍一听,颇有些命令的语气。但只有离得近的人才能听出一点堪称是祈求的意味。

    也是在这个瞬间,乐池洛听见对方错乱的呼吸声。

    下一秒,他听见纤维材质断裂的声音。他呆滞地抬起头,发现手宋时序嘴里角仍咬着手套的末端,只是另一端的指套已经被人为撕毁,变成一条破碎不堪的步。乱七八糟的线头在空气中崩坏,时间就像被模糊的数码格子一样,定格在空气中。

    宋时序把手套撕破了。

    用嘴。

    和手。

    黑色的绸缎带子掉落,搭在他的脚踝上,一白一黑,刺眼得很。

    这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把他绑起来。

    乐池洛惊呆了,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个游戏,一直以为宋时序只是单纯地讨厌他。

    他低估了宋时序的胜负欲,也低估了宋时序的恶劣阈值。

    不小心他的手划破了,至于这样报复他吗?

    [嘶嘶嘶嘶嘶不是我说哈,这个姿势,这个撕碎手套的动作,真的很涩。]

    [超级管家进入直播间——]

    [啊啊啊啊啊补药啊补药啊,超管快出去!我们只是在做游戏,没有做很奇怪的事情!]

    弹幕开始爆炸,直播间的人数不断上升,目前在线观看实时画面的人物——高达十万!moonlight的直播间一跃成为热度最高的直播间,无数用户不断涌入。

    [我靠!三十秒,我要这个男团所有资料。]

    [走过离过不要错过,娱圈alpha男团,入股不亏!]

    评论区一片快活。

    跟评论区完全相反的,是镜头后的纠缠。

    “宋时序快放开,你知道你力气有多大吗?”宿晶已经上手扯宋时序的手臂了。

    就在乐池洛以为,宿晶会跟宋时序打起来时,一道戏谑、且带着一丝不悦的声音响起。

    “哪来的狗?”

    正在垫子上爬行的宿晶:?

    剩下四个人:……

    “宿三日。”隔着眼罩,乐池洛似乎能看见那双黑而深的眼瞳,几乎有穿透与人对视的力量。“你想再死一次?”

    话音刚落,导演大喊:“cut!”

    “游戏结束!”导演宣布结果,“宋时序,乐池洛,out!”

    乐池洛愣住了。他会输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为什么宋时序也输了。

    宋时序忽然清醒过来,感觉自己在某个瞬间被什么东西上身了一样。他摘下眼睛,自上而下看着乐池洛,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对方。

    下一秒,他的狭长的桃花眼剐上了宿晶,“宿三日!都怪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一下等一下,谁来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我记得赢的标准有两个,一个是抓住佩戴铃铛的对手,第二个是在抓住的那一瞬间叫出对方的名字!]

    [所以这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

    “没错。”导演揭晓谜底,“小宋在抓到小乐后,没有第一时间叫出小乐的名字,而是叫了我们三日的名字,所以不符合我们游戏获胜的条件。”

    “yes!yes!lknowit!”喻文江跳了起来,抱住林宴。

    宿晶愣在原地,看了弹幕才反应过来,跑到宋时序面前幸灾乐祸,“哈哈哈哈哈不亏不亏!看上去我们输了,实际上是我们赢了。”

    “哈哈哈哈哈哈老宋,你也有今天。”喻文江勾住宋时序的脖子,放声嘲笑。

    宋时序满脸问号,一把把喻文江的手甩开。

    肩负cue流程的林宴拿过惩罚盒,温柔笑笑,“来吧,你两谁先来。”

    乐池洛将手伸进抽奖池里搅动,摸出一个字条,打开。宿晶凑了过来,大声念出,“春宵一刻值千金!请抽中此签者接受失败者的请客,你要接受宋时序春宵一刻!什么鬼?这算什么请客?!”

    就连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连醒也看了过来,眼神在宋时序和乐池洛身上打转。

    乐池洛吓得字条都抖掉了,“请不要说这种吓人的话。”

    林宴捡起字条,温柔道,“什么呀,是夜宵一刻值千金,小宋要请小乐吃夜宵。”

    [哈哈哈哈哈哈春宵一刻怎么不算请客呢?怎么能不算呢!]

    [太搞笑了!这得多眼瓢才能看错。]

    原来是夜宵,文字游戏玩得原来是心跳。

    “他白吃我的,这也算惩罚?”宋时序极其不给面子地嘲讽。

    宿晶尴尬挠头,“哈哈哈原来是这样。”他拉起乐池洛,就要往门外去。走之前还不忘揶揄宋时序,“怎么不算,你别吓到我们乐乐。”

    一群人轰轰烈烈地拥护乐池洛出门。

    直播间快活就像过年。

    “笑一个。”宿晶用手撑起乐池洛的唇角,“好好宰宋时序一顿,不要手软,这家伙有的是钱。”

    乐池洛犹豫片刻,保持微笑,“你们饿了吗?”

    “不饿。没人get到乐池洛的言外之意,气氛一片祥和,只有乐池洛愁云惨淡。宿晶非常兴奋,“快快快,趁狗主人出去夜宵,我们快去撸来福,关门!把来福牵到直播间!让大伙见见世面,见见什么是拉布拉多猪!”

    等队友们都进了屋子,乐池洛转过身,台阶下车已经停好。

    失去摄像头之后,乐池洛得以从镁光灯下解脱,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这本应该是他最享受的时刻,但一想到要和队内关系最微妙的人共进夜宵,乐池洛就感觉尴尬难熬,一秒钟都坐不下去。

    漆黑的车窗照出他僵硬的笑容,看着实在谄媚,乐池洛被自己恶心到了,一瞬间松了嘴角,恢复成清冷的样子。他走下台阶,上手扒门,没扒动。

    ?

    司机绕道另一侧车门,示意他从对面上车。

    乐池洛不解地绕过去,上车时才明白司机为什么要这么做——宋时序正坐在驾驶座上。

    也就是说,他刚刚对着车窗做出职业假笑的瞬间,被坐在驾驶座上的宋时序尽收眼底。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会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第三次检查好安全带带上后,车子还是没有启动,乐池洛硬着头皮开口,“我以为左边是驾驶位。”

    这不能怪他,回国后他只坐公交地铁,连门都不出,连社交都没有的他,确实还保留着在美国的习惯。

    车子启动,车内没有任何声音,乐池洛紧紧贴着车门,看着窗外。天黑得彻底,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飞快倒退的光影。

    “挺会装的。”安静之中,宋时序冷淡又不给面子地嘲讽。

    继“不老实”只有有一差评,不老实就算了,“装”这个罪名太过沉重,直接上升到人生攻击了。虽然他确实不愿意在队友面前表露情绪,但他的每一个情绪反应都是真心实意的,

    乐池洛转过头来,“我只是不想再笑了,没有不真诚。”

    见宋时序还是没有说话,乐池洛抿抿嘴,继续,“我们也就才见过几次面,都是真心实意的,除了摆脱镜头前的假笑,其他的真的没装。”

    他确实不想隐瞒了,尤其是宋时序说他不真实之后。

    宋时序耐心告罄,“别吵了。”

    乐池洛闭上嘴,宋时序真难伺候。

    一路沉默,车子在别墅开过别墅区的马场,车灯闪过,照到了几只颜色各异的纯血马真在马棚里小憩,顺滑的毛皮反射着漂亮得光泽。车子开过去,越开越远,越开越静,乐池洛心慌慌。

    车子停下,宋时序熄灭车灯,四周陷入无边的黑暗。

    无边的静。

    还在美国的时候,乐池洛就不喜欢坐车,司机的车每次开过华尔街的时候,他都会在那漫长的堵车中难受难捱。

    但宋时序车里的气味却很好闻,没有皮革味,没有香水味,这里的气味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一股挥之不去的冷调香气。不凛冽,反而意外地温柔,就像在夏天打开冷柜,扑面而来的那种冰冷气息。

    连气味都这么单调,单调得只剩下冷漠。

    乐池洛本可以封闭自己的感官,剥离□□与精神的连接,好让自己不那么度日如年。只要他不开口,他和宋时序会一直这么沉默下去。

    某种程度上,他和宋时序是一类人,拿喻文江的话来说就是——他和宋时序都是一脸性冷淡的模样。

    但一晚上接连的惊吓拔高了他的情感阈值,让他变得“健谈”不少,“宋时序,我哪里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