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一闻钟情 > 62、恒星岩心
    初一清晨,关衡和关佳颜从枕头底下摸出了红包,仔细一想,应该是谌过妈妈趁着大家都在看春晚的时候去放的。

    佳颜收压祟钱说得过去,可他收压祟钱叫怎么回事儿啊,他多大了都。但这个事儿又不好说,毕竟当面给的还能推让一下,这都过一夜了,再拿着给人退回去多不礼貌,小家子气了。

    整个年头恐怕只有大年初一这天最闲了,想带着关佳颜出去玩儿吧,也不知道这孩子能玩儿点什么,于是几口人凑在一起打扑克。谌过终于把早就买好的盲人扑克以及一个魔方拿了出来。

    这回不用谌过和关佳颜一伙儿了,但她没上,就在佳颜边上看着他们打。

    结果摸完牌后,好家伙,老方老谌还有关衡都探着脖子偷看佳颜的牌。

    谌过瞪眼看他们,三个人又纷纷挑眉瞪眼看回来,互相都没看懂对方的眼色。

    谌过拿起手机在备忘录上打字,举起来给那三位看:干什么呢?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老谌和关衡一边摇头,一边飞快地在手机备忘录上打完字举起来。

    老谌:看看什么牌,算算怎么出让佳颜赢。

    关衡跟老谌的意思差不多。

    谌过心道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小朋友脑子有多好使,立刻在手机屏幕上继续戳,戳完用一种不屑一顾的眼神把手机举了起来:看不起谁呢,不用让!

    那三个人熄火儿了。

    关衡看看老谌和老方,举起手机问谌过是不是打牌很厉害?他以为谌过要帮着佳颜打。

    老谌说她就是记性好,牌技也不算高超。

    关佳颜摸索着把牌插好了,忽然开口问:“你们在偷偷说什么呢?我都听见手指头戳手机屏幕的声音了。”

    三人大窘,立刻开打。

    打了几圈,服气了。

    亲眼所见,谌过没怎么吭声,牌都是佳颜自己出的。

    因为不打钱,输了就表演。

    半天玩儿下来,关衡最累,老谌输了端乒乓球,老方输了打算盘,佳颜输了去复原魔方,关衡输了就现场画一套服装,关衡输最多……

    方眉和谌江戎看佳颜的眼神也越来越怜爱,这孩子这么聪明,真是讨人喜欢。

    在跟谌家父母相处的几天里,关家兄妹零零碎碎地拼凑起了父母年轻时打拼事业的模糊过往。关衡大约还有些印象,他很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父亲总是愁眉苦脸,大抵是厂子坚持不下去了。

    后来据说是拿到了一笔大订单,渡过那个难关后,关兰就翻身了。

    二十多年后,他才知道那笔扭转关兰困境的订单是谌江戎给的,因为当年那两个年轻的厂长,由于同是退役军人而惺惺相惜。

    谌江戎鬓角花白,但一双眼睛亮如鹰眸,说起过去的时候,脸上也偶尔会有一点惋惜的神情:“那时候我转业到地方上,说实在的有些不适应,这哪有在天上开飞机痛快啊。干了两年让我干厂长,我哪儿干过啊?”

    “您不干挺好么,后来机械厂改制成良首重工,那么多人都被边缘化了,您还能稳居领导班子核心。”关衡是真心敬佩的。

    谌江戎哈哈大笑:“那得多亏了你阿姨啊。老方她是技术出身,那时候女工程师可不多。她又懂技术,又懂管理,枝枝她姥姥是老会计,没这两位军师,那我可太虚了。你阿姨当工会主席的时候,那个气场,我都想跪下叫她皇上。”

    方眉飞了个白眼过来:“一把年纪了,孩子们都在呢,稳重点儿。”

    “稳重不了,”关衡笑得一脸羡慕,也难免有些惆怅,“以前我爸在家总叫我妈缪斯呢,我妈年轻时候是音乐老师。听说维也纳金色大厅有缪斯神像,我爸还说要带着我妈去看一看她的真身呢……结果也没看上。”

    老方和老谌都惋惜地叹了口气。

    关佳颜偏头问谌过:“以后你能带我去维也纳吗?”

    “去,但不一定是我带你去。”谌过伸手揉捏着关佳颜的手指,“也许是你带我去呢?”

    一个演出厅而已,你有没有想过去那里开一场独奏会,就像去参加一个团建活动一样,打一个特殊意义的卡呢?

    关衡也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对啊,你小时候还说过呢,将来要在金色大厅开演奏会。”这个租金我们还是花得起的。

    关佳颜立刻张牙舞爪地让他们闭嘴:“不要说啦,好尴尬。我小时候以为只有歌唱家、演奏家才能受邀去开演唱会呢,谁知道那地方是给钱就能用啊。”

    几口人都乐呵呵地笑起来,但是老方和老谌还是很温和地看着关家兄妹:“给钱去租场子的,也未必不是钢琴家啊。”

    他们这几天聊了很多,虽然尽量避开了关家父母相继过世的话题,但有时候总是难免会触碰到那些过去。

    大年初一夜里,方眉带着两个姑娘去外头放烟花回来后就直接进屋歇了,老谌和关衡在外头看新闻聊天。

    关衡似乎格外亲近老谌,仿佛在追着一个老师孜孜不倦地请教问题。

    “……你做得很好了。”谌江戎安慰关衡道,“就站在路边最后一次聊天的时候,你爸爸当时满怀着雄心壮志,他说关兰要做大做强,像那些世界品牌一样,旗下要创立许多子品牌。”

    关衡点点头:“我正在做。”

    谌江戎用一种赞许的目光看着关衡:“你爸爸说,他已经想好了两个子品牌的名字。一个叫恒星,一个叫岩心。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记得这么清楚。”

    关衡蓦地抬起双手捂住了脸,爸爸生前没跟他说过那些,而他为佳颜筹划的子品牌名称叫“焰心”。焰心是火焰最里面的部分,它被最明亮的内焰、最炽热的外焰包围着,因为没有氧化,不会发光。

    父亲把他比作恒星,把颜颜比作岩心,是期待着他们的人生坚若磐石,永不熄灭。可他为什么把生活过成了这个样子?

    谌过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里出来,一屁股坐老爸旁边,抬起胳膊就怼了老谌一肘子:“干嘛呀,你俩还成忘年交了啊,大过年的,说点开心的。”

    关衡抹了抹眼角:“颜颜睡了?”

    “睡了,但是她装的。”谌过耸了耸肩,“过个年加一岁,她也才22,小孩子嘛,哪有那么多觉要睡。”

    关衡和关佳颜在谌家待到初二,因为从初二起,各路亲友要走亲戚,他们再待人家里就不合适了,谌过也一时脱不开身。

    家里的关系都是父母多年用心经营下来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她日后变卖家产当个败家子,那些人脉也是不能丢的。

    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她也中二过,满脑子热血地觉得中国的人情社会简直就是封建糟粕,好好的事业不能好好干吗,非得整那一套你来我往有什么意思!

    接触两年后,她才发觉是自己的思维太过简单了,时代早就变了,人情社会的内涵和模式也在发生变化。

    过去她在潜意识里觉得搞人情就是践踏公平,埋没人才,可如今却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人情并不是中国社会特有,在现今通用的语境里,人们通常用情商这个更有格调的词来替代它,并声明二者是不同的。

    其实,没有什么不同。因为没有人能按照书面理论去生存、去生活、去经营、去创造、去突破……

    人生的每一步可以有规划,但只要迈出脚步就是既成事实,不像纸面上的理论,可以商讨、争论、矫正、修改。

    现实竞争很激烈,硬实力是不可或缺的基石,人情有时候是锦上添花,但更有可能是雪中送炭。

    *

    过了年,天气逐渐回暖,枝繁工作室进入业务高峰期。

    春天是一个美好的季节,万物复苏,也是拍照的好时候。单子太多的时候,谌过也得给自己排人像拍摄的任务,关佳颜经常跟着她一起出去。

    关还是不肯用盲杖,只拿在手里当摆设,谌过忙不开身的时候,她就在车上待着,从来不乱跑。

    她对自己的依赖越来越严重了,谌的心头总是沉甸甸的,经常在半夜醒来,然后就忧心地难以入眠。

    关衡也时不时地劝关佳颜不要总缠着谌过,这种毫无间隙的相处不正常,让她也为谌过考虑一下,让人喘喘气,可他越劝,关就越是粘着她。

    她像是活出了两个人一样,脑子时时刻刻都分着一根弦留在关身上。尤其是带着关一起工作的时候,总是会惴惴不安地担心关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出点什么意外。

    饶是她如此小心了,关佳颜还是摔了几次,有一回被一辆电动车擦到,摔到地上的时候差点擦破脸。关爬起来笑着说没事儿,回了家又跟她耍脾气,摔摔打打地质问谌过就不能像工作室里的员工一样一个月至少休息个七八天?

    谌过一次又一次地哄她,身心俱累,又心疼关佳颜,又一肚子苦恼无处撒放,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这孩子听进去点道理。

    谌过有意教关佳颜熟悉一些生活操作。

    餐桌上不同杯子手柄上都系了个数字挂件,调好温度的恒温壶一直开着。3代表这个杯子倒水三秒钟就有大半杯,5代表能倒5秒钟,这都是谌过扶着关佳颜的手倒了好多次记下来的。

    煮面的时候,让她一次又一次地端起来计量杯,感受一下半锅水是多重。

    把着她的手摸一摸两人需要下多少面。

    煮米饭的时候,教她记住量杯和水位,捏着她的手在锅里感受水淹到指节的高度。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方法对不对,也许盲人实践多了会有自己的经验总结,但她略微有些心急,总想让关佳颜快点掌握这些基本的生活技能。

    然而,关总是很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