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榕树
四周的建筑物褪去原本的颜色, 变得灰暗、陈旧，带着一种老照片式的昏黄，就连头顶上的天空都满是斑驳, 沉郁而压抑，让每一个被笼罩在其中的人类喘不过气来。
棉花糖似的云朵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浓重的一层层的黑云, 压在每一个人的头顶上。
诡域里白日没有太阳，晚上看不到星星和月亮。
白青骑着改装过的两轮车往回走，很快看到黑水镇的边界。几个眼熟的年轻人依旧蹲在镇外，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时不时往镇子外面张望。发现有人来了, 一个青年伸长脖子, 看清白青的脸, 又无趣地撇嘴。
旁边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少年问：“哥，咱们不上去招呼一下吗？”
“你刚才不在，没有看到他离开……这人好像是镇上的……唉，怎么刚离开又回来啦？”
少年搭腔道：“可能是忘记带重要的东西, 回来拿吧。”
青年“咯咯咯咯”, 像是公鸡打鸣一样笑起来。
“忘在黑水镇的东西, 还能找得到吗？”
黑水镇民风淳朴, 路不拾遗, 风气良好。属于人人都知晓的常识，几人不禁都笑起来。
白青将他们的话听进耳里，见他们行事如平常一般，不带任何惊惧害怕之色。心中已是知道该诡域的特性——被卷进这个诡域的普通人, 不会发现诡域降临。
参考诡异中学诡域，普通人都以为自己是学生。
这是一种认知的修改。
如33号诡域一般, 连镇诡者的记忆都一并剥夺的存在，属于是极为难缠的诡域，只是个例。
不过。
一个新降临的诡域，没有镇诡者探索过，里面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没准这个诡域比33号更难缠也说不定。
她猜这个诡域的面积应该不大，毕竟据本地人葫芦介绍，小小一个黑水镇现存的、没有被破除的诡域就有七个。
这个新降临的诡域能得到的地盘自然就少了。
不过，诡域是存在合并的情况的。
一个高等级的诡域在扩张时，遇到一个低等级的诡域。那高等级的诡域就可以把低等级的诡域吃掉，一山不容二虎嘛。
好在这种合并的状况并不多。
诡域降临的频率没那么高，华夏地域面积又广。另一方面，人类中的镇诡者一直在努力的破除诡域，像黑水镇这样诡异生态恶劣的地方，属于是个例。
希望这个诡域的等级不要太高。
白青将两轮车停在路边的时候，几个年轻人已经笑过一轮。一名二十多岁的女性吐出嘴里叼着的稻草，嘟囔一句：“我们闹得这么大声，小鹰怎么还睡得着，跟猪一样。”
少年闻言，站起来往后面走去。
后方有几棵大树，其中两棵树上系着一个简易的吊床，吊床上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的脸上盖着一本书，大概是用来挡太阳的。
少年伸手推搡床上躺着的人，喊道：“喂！小鹰，起来了。让我躺一会。”
他推搡许久，吊床上的人都没有反应。
少年蹙眉，拿开床上的人盖在脸上的书，随即，发出讶异的低呼。另外几人都在笑他，“你呼叫什么……小鹰脸上有花还是长蘑菇啦？”
“你们快来、快来看！”
几个人不大乐意地站起来，走到吊床旁边，却是齐齐一惊。
只见，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小人正从小鹰的眉心处往外钻。他的上半身已经钻出来，下半身还没完全脱离小鹰的身体。不过，他很快钻出来了。
其身高约有三厘米，浑身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几个年轻人略有些惊骇，但见小人并未搭理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渐渐也不怕了。
小人顺着熟睡的小鹰的头，慢慢爬吊床上，再小心翼翼攀爬着吊床的下缘，来到地上。又踩着裸露在地面上的大树的根茎，摇摇晃晃走到花台的边缘。绕着花台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方便离开花台的地点——花台对他来说，有点太高了。
好在，一片厚重的刚落下来不久还没有枯萎的树叶刚好落在花台和地面之间，巧妙的搭成一个斜角。对小人来说，更像是一个有些刺激的滑翔梯。
小人试探性地伸出一只脚。
这时，少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是蹲下来伸手一抓，把那片树叶拿走了。
一直以来对外界似乎没有反应的小人嗖地抬起头，看向少年。
少年恶作剧得逞的笑容还挂在脸上，整个人已是直挺挺往后倒去。
“咚”一声响，后脑着地。
“小鸡……”
几人呼唤着少年的名字，七手八脚把人扶起来。有人检查他的伤势，后脑磕破在所难免，不过基本没流血……
短短几秒，几人都觉得不对劲了。
“小鸡的身体怎么硬邦邦的……”
“而且浑身冰冷。活人的身体，这么冷的吗？”
“他……他……他好像没气了。”
“喂……小鸡好像死了。”
此言一出，几人纷纷吓得仰倒。看看重新倒在地上的尸体，再看看站在花台边上，叉着腰气愤不已的小人。齐齐爆发出惊叫声，接着四散而逃。
白青把改装过的两轮车丢在路边，她没想到短短几分钟内，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
她走近尸体，却见那小人苦于没有走下花台的办法，便只得垂头丧气的原路返回。不一会儿，便重新回到小鹰的头上，钻进他的眉心里，消失不见了。
躺在吊床上，怎么都喊不醒的小鹰爬起来，打着哈欠四处一看。
发现这里就他一个人，也是一愣。
“靠，我睡了多久……怎么下工都没人叫我一声，这帮衰人。”
小鹰跳下吊床，站在花台上，便见地上直挺挺躺着一个人。他认出对方来，大步走过去，蹲下来拍打小鸡的脸：“喂，你怎么睡在这儿？”
几秒钟后，他爆发出尖叫。
这时，他已经发现地上的是一具尸体了。
这时，刚刚四散而逃的几个人围拢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过来。他身高绝对不低于二米五，在一群并不矮的年轻人中都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白青注意到，他的左边脸颊上有一道丑陋的伤疤，目光坚毅而狠辣。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而青年们面对他时小心翼翼的态度，也能看出他在黑水镇的地位非同一般。
“李所……”
慌乱的小鹰看到他，立即长出主心骨。
“我不知道小鸡是怎么死的……我一觉醒来，他就这样了。”
小鹰称呼为李所的男人呵斥道：“你往后退两步，然后站在原地，不准动。”
小鹰一愣，然后照做。
李所又问：“你感觉如何？”
小鹰颤抖着道：“我有点害怕。”
李所无语片刻，又问：“……刚刚那一觉，你睡得怎么样？”
小鹰茫茫然道：“睡得挺香……我睡醒了，不困了。”
李所不再搭理他，而是蹲下来查看小鸡的尸体。
小鸡尸僵的速度太快。
一般来说，人死后一般大约经过1-3小时，才会出现肌肉轻度收缩，关节不能屈曲的情况。
这时候，尸僵才出现。
可他死亡才几分钟，身体表面已经出现尸斑。
李所眉头紧蹙，见他出现，刚才听到异动但都远远比来的小镇居民都围拢过来，一个个对着尸体指指点点。
正准备把看热闹的人撵走的李所，忽然到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这些是什么树”。
李所扭头一看，看到说话的是个陌生人。
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
李所没注意过镇口的树木是什么品种，但抬头一看，便认出来。
这是榕树。
等等……榕树的果实有这么大吗？这个季节是榕树该结果的时候吗？不管榕树什么时候结果，果实都不能是娇艳欲滴的红色吧？一个个有圣女果大小，成串连片，看着就特别诱人。
李所心下骇然，抬头看看灰暗的天空，心里喊道一声倒霉。
夜路走太多，总是能碰到诡。
住在黑水镇的人被卷进诡域里，有什么好抱怨的。
“你们……”
他指着几个长期蹲在镇口做生意的青年，吩咐道：“把尸体搬到殡仪馆烧掉。”
到底是黑水镇的居民，几个青年还是有点胆量的。合力去搬尸体，一个人说：“都说死人很重……没想到这么重。”
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女竟然没让尸体移动分毫。
李所赶小鸡仔似的把几人撵开，自己动手。召唤出一张诡牌，诡牌化作一副手套，戴在他的手上。
重，真的重，尸体像是黏在地面上的一样。
李所用十成的力气一扯，只听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响起。他把尸体“搬”起来了，可尸体也裂成两半。
鲜血四溅，腹中内容物流淌得到处都是。
剩下的一半尸体被牢牢钉在地面上，如活物一般的树根在血肉中蠕动。
李所丢下尸体，退远一点，说道：“他撞诡了。”
围观的人有反应，但反应不夸张，仅仅是避开一些，不再靠近而已。
李所继续道：“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不能靠近镇里的树木。”
后面的事情，白青并不关心。
她不着痕迹的脱离李所的附近，挤出人群。正要往镇子里走，忽然想起自己忘记一件东西。走到路边，刚刚放在这里的改装两轮车已经不见了。
她竟然并不惊讶，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淡定。
民风淳朴黑水镇。
这很合理。
第132章 妈妈
“叔叔！”
白青走在黑水镇的路上, 忽然听到清脆的孩童的声音。她不觉得喊的是自己，直到孩童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焦急。
“叔叔、叔叔，是我啊！”
白青站住, 转身一看。
不远处，站在一幢熟悉的房子面前的小女孩，正是不久之前她才打过交道的那一个。年龄不超过七岁, 穿着粉色的碎花裙子。一张嘴，就会露出缺失门牙的两排牙齿。
之前，白青撞见丁芙和孙家派来追杀她的一行镇诡者，害怕引起他们的注意，只得闯进居民家中, 暗中观察他们。
她选中的居民楼, 正是小女孩的家。
她没有白躲白看, 有给小女孩两百块华夏币。
没想到，小女孩也被卷进诡域了。
小女孩有点紧张的样子。
“叔叔，你不记得我啦？”
白青道：“记得……”
小女孩说：“那我叫你，你怎么都不应声？”
白青淡淡道：“我没反应过来。”
哪怕小女孩叫的是阿姨, 她都会立刻转身看一眼。
谁能想到有一天, 她会被人叫叔叔。
小女孩瞪圆眼睛, 摆出一副“你不要脸”的表情, 惊讶道：“难不成, 你想让我叫你哥哥！”
白青：“……”
小孩和老人是世界上最难缠的生物，偏偏白青对他们总是有更多的耐心。
“你叫住我是有事吗？”
小女孩请求道：“叔叔，我妈妈好像生病了。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你妈妈在哪？”
小女孩转身推开门，回头道：“她在家里, 你跟我来。”
白青不是第一次进她的家，但诡域降临之后, 原本的建筑物都有巨大的变化。小女孩逼仄但不失温馨的家变得格外的宽敞，但显得空荡荡的。
这套房子分内外两间，相当于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构造。卫生间的镜子，正对房子大门。她一抬头，便见镜子里有一道白影一闪而过。
由于速度太快，连目力比普通人更好的她也没看清那是什么。
小女孩带着白青走进卧室。
卧室里放在一张床，床上挂着蚊帐。蚊帐是放下来的状态，只能模糊的看到床上背对她们侧躺着一个身材不算丰盈的女人。她有一头长发，又黑又亮，披散在枕头上。
白青回头看一眼小女孩发黄干枯的头发，再看看小女孩肥嘟嘟的脸颊。几乎可以确定，她的头发柔软稀疏不是因为营养不良，而是天生头发就差。
“妈……”
小女孩站在白青的身后，只探出半个头，对着床上的女人说道：“这个叔叔是个好人，你有什么不舒服同她说一说。她一定会帮助我们的。”
床上的女人似乎想要转过身，但身体像是不听她的使唤。这个动作很难完成，她病得似乎动一下都很费劲。终于转过身，她重重叹一口气。
透过蚊帐，白青看到她的汗水从嘴角流下来。
“这位先生，你能靠近一点吗？”
女人说话了。
声音特别动听，只是上气不接下气喘得厉害。
白青心想：她身体虚弱，我的确需要靠近一点才能帮上忙。
这个念头一起，她立刻捂住肚子往外走，说道：“抱歉，我得先去一趟厕所。”
小女孩立刻跟上来，头也不回的喊道：“妈，叔叔不知道厕所在哪里，我带她去。”
白青一出卧室就径直往门外走，小女孩小跑着追上来，两只手死死抓住她，将她往里面拖去。
“叔叔，厕所在这边。”
白青要是不想动，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拉得动她。
她毕竟是一个成年人。
还是一个C等级的镇诡者，力量是普通人类没办法比拟的。
白青道：“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要办。你另找别人帮助你妈妈好了。”
小女孩立刻摇头，“没有人可以帮我。”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叔叔，你是唯一一个不抢的钱还给我钱的人。你一定是好人。”
白青面色变得严肃起来，看着小女孩的眼睛，压低声音问：“所以，好人就活该被骗吗？”
小女孩天真可爱的一张脸瞬间僵住，目光闪躲。
白青道：“你老实告诉我，里面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妈妈是人类吗？？”
小女孩彻底绷不住了。
她浑身都在颤抖。
“里面那个人不是我的妈妈，她逼我从外面引人进来……”
白青问：“你要是不做，她会怎么对待你。”
她认为，小女孩是自由的。
刚才小女孩要是直接离开家里跑掉，一直不回家。里面的东西既然是靠引人进来才能动手的诡异，多半也不能再拿她如何。
毕竟，诡异杀人是有限制的。
小女孩说：“我不知道，但她一定会杀掉我的妈妈。”
“哦……”
白青听完，拎开拦住自己的小女孩就往外走。
不知何时，大门已经被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堵住。白青和小女孩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发现她。
女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看不出美丑，发青的皮肤泛着阴冷的幽光。
“这位先生，来都来了！不如聊两句。”
女人有一头秀美的头发，又黑又亮。
她的声音和床上女人的声音一模一样。
无声无息就能从床上来到门口，这只诡异的移动能力很强。
白青没有说话，一口气召唤出全部C等级诡牌。四大判官拥护在身旁，十大阴帅中已经被制作出来的几位严阵以待，怒视诡异。
女人一双吊角眼斜睨白青，声音温温柔柔的说道：“这位先生原来是一位优秀的镇诡者啊！身为镇诡者，一定很辛苦吧。”
白青觉得其实还好。
“诡牌复苏的危险时刻伴随着你，平时会很累的吧。”
白青：那倒也没有。
“人类活在世界上，总有各种各样的委屈。先生，你觉得什么事情让你最烦恼？说出来，没准心里会舒服一些。”
白青一时间竟对女人敌意全消，更升不起什么防备之心，她说：“人类竟然是群居动物，社交让人焦虑。”
女人：“真可怜，你时常会因为他人过于热情而感觉到困扰吧！电话一直响，会让你觉得痛苦吧！见到熟人必须闲聊的时候，你是不是并不想说话。远远看到邻居，时不时低头装作没看见更能让你觉得自在？你是不是常常想要一个人待着，但无奈总是被卷进各种各样的事情之中，根本无法享受孤独的感觉。偶尔，你甚至会生出躲到一个与外界无法沟通的地方度过一生的想法。”
“咔嚓——”
白青听到自己心理防线破碎的声音。
女人面上浮现出一丝喜色，继续说：“只要活着，痛苦就是无穷无尽的。不如去死的，死掉一了百了，什么痛苦什么难过都消失不见。”
白青顿时感觉脑子一片空白，短暂的竟失去身体的控制权。她觉得这段时间很长，但其实很短，白无常急切的呼唤声在她耳边响起，一声比一声更高。
白青清醒过来。
白无常说道：“活着未必事事顺遂，但死掉也不是一了百了。”
虽然不知道白无常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但白青觉得他没说错。
当下的人类最不愿意做的事情肯定是上班，但死后难道就不用上班吗？
白无常本人现身说法——死后还是要上班的。
而且身为老板的白青还不给发工资，真正做到老板给你们班上你们就该感激，找老板要工资那就是不懂事了。
白青把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撵出去，问道：“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白无常道：“您刚才想自杀。”
白青：“……”
她好像知道这只诡异的能力了。
这一瞬间，白青的思绪重新变得清明，然后就发现自己的手里拿着一捆麻绳。
一捆沉重的，粗糙的麻绳。
“这是什么？”
为什么在她手里。
白无常解释道：“这是您在卧室的床上找到的，本打算用于上吊。我和黑无常把您拦下来了。其余诸位都在对付诡异，但似乎拿她没办法。”
白青立刻做出决定，“先离开吧。”
她推开卧室的窗，衣角被拉住。
她回头一看，拉住她衣角是小女孩。
小女孩哀求道：“叔叔不要走，救救我妈妈。”
白青蹙眉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确定还要继续欺骗我吗？小妹妹，上一次我闯进来的时候，有看到客厅里摆放着一张女人的遗像。我没猜错的话，你妈妈已经死了。我不知道你和那只诡异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你骗我进来是为救妈妈之类的话，还是不要再说了……”
“叔叔，这件事我没有骗你。”
小女孩说着，一把掀开几乎快要垂到地上的床单。
床底黑漆漆的，白青在小女孩的哀求之下，带着怀疑的心情蹲下来，往里面一看。见床底趴着一块蠕动的肉，鲜红的，表面布满血丝。
肉块的中间竟然长着一张脸。
这张脸和小女孩有三分相似，正是白青曾看到过的遗照中的女人。
“这就是我妈妈。”
小女孩一脸认真的道：“叔叔，我妈妈活过来了……”
第133章 对面不识
床底一团长着人脸的腐肉开口说话了。
“囡囡, 不要离开妈妈……”
小女孩说：“妈妈不要怕，叔叔会带你出去的。”
白青：我还没有答应呢。
但是，床底的人面腐肉根本不给她考虑的机会, 歇斯底里的喊着：“妈妈不是告诉过你，你和我都不能离开房子吗？妈妈离开房子，就不能复活啦啊啊啊啊——”
她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小女孩被吓得连连后退, 脸上出现惊惧的神色。
白青问：“你确定，这个怪物是你的妈妈？”
小女孩不说话了。
白青拎起小女孩预备离开。
床底的人面腐肉喊道：“囡囡，不要留下妈妈，妈妈很快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只要你肯留下来。你不想念妈妈吗？妈妈爱你，不要走……你走掉, 妈妈会再死一次的。”
小女孩浑身一颤, 抬起头对白青露出一个笑容, 说道：“叔叔，你自己走吧。”
她的眼睛在哭。
眼泪流出来了。
白青带着她破窗而逃。踩着窗边的书桌，跳到屋外枯萎的草坪上。
小女孩：“……”
白青冷声道：“我是不是太好说话给你错觉了。别以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听。”
小女孩被她严肃的样子吓得一阵瑟缩, 接着, 从地上爬起来, 攀着窗户往里面看。
床底蠕动的人面腐肉迅速膨胀, 几乎把床顶起来。直到血肉表面的筋膜都绷紧到极致, 才“嘭”一声响，炸裂了。
红中带黑的血肉四溅，像是破裂一般喷出去很远。
整个屋子都被染成血腥的颜色。
白青眼疾手快，拎走小女孩。不然, 她会得到一个血糊糊的小女孩，属于仔细清洗之后都不确定还能不能要的类型——混杂腐臭的血腥味是难以去除的。
小女孩双眼发直, 慢慢靠着墙壁坐下来。
白青没给她伤心的时间，问道：“你妈妈什么时候过世的？”
小女孩抬起头说：“九天前。”
比她预想的时间要长一点。
小女孩只是一个普通人，尽管很聪明还深谙黑水镇的生存之道，但没有大人的话，很快就会被淳朴的黑水镇居民作为货物卖掉，房子也会被侵占。至于财物，她一样也留不下来。
可以在母亲过世之后，独自生活九天。基本也已经是小女孩的极限了。
这证明小女孩比白青以为的更加聪明。
她能听懂，白青就肯多说两句话。
“死掉的人是不可能复活的，里面的那一只是假扮成你母亲的模样的诡。”
小女孩先前若还抱有希望，在温柔的妈妈变得歇斯底里时，她已经可以确定，床底的不是真正的妈妈。
即使如此，小女孩也无法抛下她。
不过，现在她想不想的已经不重要了……大人总是这样，重要的事情从不参考小孩子的意愿。
白青问：“那只怪物是怎么出现的？”
小女孩老实回答，“大概半个小时之前，我听到妈妈的声音。声音是从床底下发出来的。那时候，我掀开床单，里面什么都没有。不过，在我和妈妈说话的时候，有肉从地板上一点点长出来。最开始，只是一块小小的肉，然后长到这么大……还长出脸。她告诉我，再过一两个小时，她就能彻底回来。”
一两个小时之间，怪物有可能变成人。
白青问：“另一只怪物呢？”
“另一只怪物和妈妈不是一伙的，她一直劝我去死……”
小女孩露出无语的表情，“我为什么要去死？”
特别是她的妈妈已经重生的情况下，她肯定不想死啊。
然后，这只怪物就用妈妈威胁她骗人回来。
小女孩低垂着头，喃喃道：“对不起。”
白青没有大度的说“没关系”，毕竟谁被骗都会不高兴的。
不过，欺骗他人不是一个孩子的过错。这在黑水镇只是基本的生存需要，她道：“我走了！你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白青快步离开，没想到小女孩追上来，扬起一张肥嘟嘟的小脸，说道：“叔叔，你不是本地人。现在黑水镇乱糟糟的，你要不要雇用一个对镇子很熟悉的本地人？你不需要给我钱，只要包一日三餐，遇到危险保护我就行了。当然，遇到危险，我会溜得很快的，绝不给你添麻烦。”
小女孩用希冀的目光看着白青。
白青抵抗住小女孩可怜巴巴的目光，但她认可小女孩说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白青的话，小女孩先是一愣，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
“妈妈叫我乐乐。”
“嗯，走吧。”
“我们去哪？”
“去找一找镇上还有哪些地方有诡异出没。”
白青走到街道上的时候，回头一看。她看到穿着白衣的长发女人站在窗边，对着窗外伸出手，似乎想要把两人抓回去，但又无能为力。
乐乐带着白青绕着黑水镇步行。
忽听上方有奇怪的声响传来，乐乐抬起头。她看见数只巨鸟在天空中盘旋，每一只都有成年的橘猫大小。她是认识一些鸟的，觉得巨鸟长得像乌鸦。
可是，没有这么大的乌鸦。
而且，这些巨鸟的眼睛是红色的，还在发出“呀呀呀”的尖锐叫声，有种骇人的恐怖感。
“叔叔，快躲起来。”
乐乐的反应非常快，但白青比她更快。抱起小孩，便躲进距离两人最近的一幢空屋中。
房子里密布蜘蛛网，厚厚的灰尘很久都没有清扫过了。
乐乐关上窗户，隔着窗户往外面看去。
她看到怪鸟盘旋着，忽然朝一个方向俯冲而去。那里站着一个黑裙子的女人，看不清面容。
虽然不能近距离观察，但乐乐能够看出来，怪鸟的鸟喙非常的锋利，俯冲而下，相比可以直接刺穿任何一个人类的身躯，叼走他们身体内的脏器。
乐乐几乎想要捂住眼睛的时候，变故出现了。看不清面容的黑裙女人张开手，一对白骨羽翼从她背后展开。
乐乐讶异地张大嘴巴，“人人人……人长翅膀了。”
白骨羽翼。
黑裙女人。
那是白骨夫人……
白青眯起眼睛，心想：白骨夫人进诡域了！那剩下的四个人呢？
她举目四望，在周围搜寻一圈，很快发现几个可疑之人。
一个干瘦的蔫老头，一个肢体动作生硬的男人，以及，一顶飘在两人身后的帽子。
画家、木偶和帽子，三个B等级的镇诡者。
他们正朝着白青两人躲避的房子走来。
天空中，白骨夫人遭到怪鸟围攻，双手的血肉几乎被一口口吃空。她挥舞着鞭子，却往往只能打中一只鸟，另外的怪鸟则会趁机扑上来。
画家问：“要不要去帮忙？这些鸟都有C等级，羽毛非常的坚韧，难以伤到它们。近距离的发出声音，能对人类的大脑造成伤害。数量太多，蚂蚁也能咬死大象。”
“你冲上去一个试试，只看白骨夫人是先弄死你还是先攻击怪鸟就完了。”
画家：“……不至于吧！她不是认得我吗？”
“她认得你又如何，你也不能抢她的怪啊。”
画家：“……”
帽子呵呵一笑说：“区区几只怪鸟，还不够她热身的。我劝你还是留着点精神，防着别的诡吧……怪鸟显然不是域主，加上满大街都是诡异。这个诡域的等级，不低于B等级。”
帽子话音刚落，天空中的战斗局势已是大变。
白骨夫人将鞭子挂在腰间，被吃得血肉模糊的手轻轻抖动。上面附着的肉块纷纷掉落，露出坚韧、莹白的骨头。
她的翅膀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完成空中漂移的动作，来到一只怪鸟面前。“噗嗤”，一只手刺入怪鸟腹部，坚韧的、保护着怪鸟的羽毛在这一刻好像不起作用了。
实际上，这是因为她在之前的试探中，找到了怪鸟的弱点——一个在飞行中容易暴露出的死穴。
白骨夫人的另一只手轻轻一掰，折断怪鸟的脖颈。
接下来，每一只怪鸟都被她用极度简单的两个动作解决。
一只只怪鸟从天上坠落。
“咚咚咚——”
尸体砸在地面上。
剩余的怪鸟见势不对，想要逃跑。
然而，二十多只鸟一只都没有跑掉。
从战局扭转开始，画家就不说话了。
帽子啧啧两声道：“可怕的战斗意识……我再也不想卷进她的战局……”至于与白骨夫人为敌，呵呵呵呵。他只是想象一下就要浑身打哆嗦的。
木偶控制着透明的傀儡线，开始捡尸。死机的诡异要妥善的整理好，免得又复苏，反反复复，带来麻烦。
走过窗边，他忽然转头，看向空荡荡的房子。
“谁在里面？”
白青低垂着头，从破旧的柜子后面走出来。
木偶用没有眼睑的眼睛打量她，心中冒出对男人的第一印象：一个镇上的普通居民。
木偶没能看出白青是女人，这一点很难。
他也没能看出白青是镇诡者。
这就是“投胎转世”技能的强大之处了。
“屋里还有一个人。别逼我动手，自己出来。”
木偶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
乐乐从柜子后面走出来，牵住白青的手。
木偶没来就没有多少的疑心，瞬间打消了。
帽子问：“那里有人吗？”
木偶说：“一对父女，小女孩看起来还没上小学。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走了。”
第134章 第一张B等级诡牌
二人一帽走远, 白青对小女孩乐乐说：“我有危险的事情要办。你在这里躲着，照顾号自己。你家就不要回去了。”
乐乐看一眼窗外，那奇怪的两人一帽连背影都已经看不见了。可聪明的她, 依旧察觉出一点端倪。
奇怪的两人一帽和好心的叔叔似乎有仇啊。
乐乐仰着头，对白青说：“叔叔，你要是想设一个陷阱, 可以去湍河路4-32号找一个叫做张大旺的人。他是一个做局的高手，你告诉他是蛇女介绍来的。钱多多的给，他能帮得上忙。”
白青点点头，给她留下一瓶营养药剂才离开。
湍河路4-32号正好在降临的诡域之中，白青推开一扇隐没在小巷子里的门。要不是有乐乐指点, 她是决计找不到这个地方的。
一个做局的高手？
是否能够帮助她引四个B等级镇诡者中的木偶离开小团体, 独自到达指定地点呢？
门嘎吱一声打开, 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一道苍老的声音问：“谁？来干什么？”
白青照着乐乐交代的回答道：“蛇女介绍来的，有一桩生意请张大旺出手。”
苍老的声音说：“蛇女已经死了。”
白青已经猜到蛇女就是乐乐妈妈的代号，混黑水镇的和镇诡者一样, 都需要一个代号才方便些行事。
“蛇女生前介绍我来的。”
“唔……张大旺很贵的。说说吧, 你要做什么生意。”
“我需要将一个人独自引到一个地点。”
白青掏出身上的全部资产, 说起来都是在黑水镇赚到的。现在在黑水镇花用, 也算是拉高小镇GDP了。
苍老的声音说：“这些不够。”
白青思索片刻, 拿出随身背包里面放着的治疗药剂。这是她为逃亡而提前准备的，在有些地方比流通的货币更值钱。
诡异大学校研究所研发的各种药剂中，治疗药剂最贵。比解毒剂贵十倍，比营养剂贵三十倍。
对普通人来说, 哪怕是油尽灯枯，喝下一瓶治疗药剂也能拖延好几天。
这是救命的药。
可白青不确定湍河路4-32号的人是否认识它。
黑暗中, 一只手伸出来，从白青手中拿走药剂。
“这笔生意，我做了。”
哒哒哒……伴随着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的响动，一个容貌美艳无比，身材让人血脉贲张的成熟女人走出来。
白青看不出她多少岁，但能看出她不同于青涩少女的迷人韵味。
白青一眼便看出，美丽的女性是一名镇诡者。
“你不问问我，目标是什么人吗？”
这一次，女人发出的声音十分迷人，再不做苍老声音的伪装了。
她的声音像是夏日里的一碗绿豆汤。多多的放糖再冰镇，甜进心坎而解暑，让人精神一振。
“我负责行骗，又不负责动手。哪怕你要骗的是一个A等级的镇诡者，对我来说危险也有限……哎！谁让我正好缺治疗药剂呢，便宜你了。”
若诡域没有降临，一瓶治疗药剂自然不难得到。
可偏偏诡域就降临了。
乐乐说，此人是可信的。
黑水镇有人骗、有人偷、有人抢，有人打着做生意的幌子骗、偷和抢，但张大旺是一个真正的生意人，生意人是讲信用的。
一刻钟后，白青离开湍河路4-32号，找到一处无人的房子。将C等级诡牌和无名阴差都召唤出来，守着房子各处。自己则捏着唯一一张B诡牌，屏气凝神，来到意识海中。
她要制新牌！
第一张B等级诡牌。
B等级的诡牌承载的力量较强，可以选择的阴神已经不多。十殿阎罗、大城城隍都是很好的选择，但思及城隍是地方保护神，能力并不适用于镇诡者之间的对抗，白青最终还是决定从十殿阎罗中选一位阎王制牌。
传说，阎罗王是阴间的国王。生灵死亡之后，都要到阴间报到，接受阎罗王的审判。生前行善的可以享富贵，甚至成为神仙。生前作恶的，会受到惩罚，下地狱。
酆都的地狱又分为十层，每一层设一殿，每一殿都有一位阎王。
十殿阎罗便是十位阎王的总称，又称地府十王。
每一殿各有名称，阎王各有名号。
白青要以其形象制作诡牌的阎王爷掌管第五殿，名号为阎罗天子，又称森罗王。这位的名号知道的人不多，但提起他的真名，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阎罗天子生前为北宋名臣，以清廉公正闻名于世。他姓包，字希仁，单名一个拯字——包拯！
开封有个包青天
铁面无私辩忠奸
江湖豪杰来相助
王朝和马汉在身边~
想起包公，一段熟悉的旋律便在脑中响起。
白青捏碎手上的B等级诡牌，诡力凝聚成的漆黑液体有一个瑜伽球的大小。她一时难以控制蠕动的诡力，差点让诡力砸在地上。那会砸坏很多的比彼岸花，还会砸坏黄泉路，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后果，但白青背上已然是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好悬，她以一个突破C等级的镇诡者的实力，勉强控制住B等级诡牌中蕴含的诡力。再不敢分心，集中注意力，从瑜伽球大小的诡力中拉扯出细丝状的一缕，在半空中如作画一般，勾勒出一张面黑如炭的脸。
白青口中念道：“文曲星转世，包拯。杀皇亲国戚、凤子龙孙，铡贪官污吏、祸国奸臣，斩土豪劣绅、恶霸无赖。不畏权势，铁面无私，公正廉明。世称活阎王，直至晚年，竟能魂游地府。日审阳，夜审阴。一时间震慑宵小，无人敢欺压弱者。纵是冤鬼，也可申冤。阳寿尽时，包公魂归地府，如至家乡。受酆都大帝敕令，封为五殿阎王。”
“面黑如炭，额间一轮弯月，皎皎光华。身穿官服，绣龙凤祥云，庄重威严、美观吉祥，极具权威。头戴巾帽，前低后高，长翅腾空。”
“司掌叫唤大狱，细查曾犯何罪之后，勾出其心炸其身首。刑满之日，发配别殿。青天之名，无人不晓。”
“御铡三刀”
“无人不惧。”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官袍，威严甚重的男子凝聚出身形。
一双沧桑而明亮的眼睛镶嵌在漆黑如炭的面庞上，闪烁着熠熠光芒。
“下官包拯，拜见阴天子。”
第五殿阎罗包缓缓朝白青拜下。
白青一惊，她哪敢称什么天子。
人间的天子够不上，阴间的天子轮不上。
这一惊之下，竟然直接退出意识海，回到现实世界之中。
诡域里是白日，有莹白的光芒从倒扣的碗一样的天穹中漏进小镇。白青所处的暗巷之中，堆积的废旧家具、脏乱杂物，苍蝇围绕的垃圾桶都清晰可见。她拿出自己的第一张B等级诡牌，诡牌背后玄奥的花纹中，有华夏的方块字体浮现——
诡名：阎罗天子（五殿阎王）
等级：B
能力：1、阎罗附身。包拯可附身在镇诡者的身上，让镇诡者变成阴间阎罗。诸邪不侵，震慑宵小。
2、御铡三刀，包拯有狗头铡、虎头铡、龙头铡。龙头铡，可铡皇亲国戚、凤子龙孙；虎头铡，可铡贪官污吏、祸国奸臣；狗头铡，可铡土豪劣绅、恶霸无赖。镇诡者一旦被押在铡刀之下，失去和诡牌的感应。人头落地，身死而诡困。诡异被押到铡刀之下，即刻死机。
3、叫唤大地狱。包拯可召唤叫唤大地狱至人间，惩治诡异。该地域位于大海之底、东北方沃燋石之下。地域中有抽肠割心之诡，遍山刀刃，飞刀、火石纷飞，从空而降，如同下雨一般。入内者插翅难逃，无不粉身碎骨。
4、十六小地狱【隐藏技能】。
好强的一张牌，不愧是十殿阎罗之一。
传闻，包拯其实最初入阴曹地府时为第一殿阎罗，却因怜阴魂屈死，屡放阴魂还阳申雪，故而降调五殿……不管是民间传说，还是阴间趣闻，对于包青天知名，华夏人无不是如雷贯耳，小童也能说出包大人的一二趣事。
这一位的强大乃是应有之意。
白青平复激动的心情，看一眼时间。
这个诡域的时间没有混乱，此时是四点四十二分，她和张大旺约定的时间是五点。
白青顶着一张小镇男人的脸，走在路上都无人多看他一眼。无需做任何的伪装，光明正大照着乐乐的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
另一边，木偶的手指轻抚过透明的丝线，用欣赏的目光，屡屡扫过走在身侧的，如成熟的水蜜桃一般的美女，下颌上下移动，发出低沉的声音。
他问：“还没到吗？”
美女娇笑一声，指着前方一幢平平无奇的建筑物说：“那就是我家。”
木偶眼神立刻变得火热，他笑眯眯说：“我们快进去吧！我的时间不多，避开同伴才能和你这个小妖精玩一会。一刻时光都不能浪费……”
美女用细白如玉的手指在他胸前轻点，娇滴滴道：“你答应的事情，可不能不办。”
“几瓶药剂而已，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木偶口中应承，心里却想着：我的玩法是很激烈的……如果玩完你还能活下来的话，就给你承诺的报酬吧……啊呀呀，我也不亏……
第135章 张大旺
白青守在乐乐家的门口, 她打算借诡异的力量，猎杀孙家派来的镇诡者。
她能成功吗？
成功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首先，诡域刚降临一个多小时。
不久之前, 四个B等级的镇诡者还处于被勾魂笔持续索命的状态。他们能活下来不奇怪，崔珏是一张C等级的诡牌，双方的实力有差距。加上生死簿和勾魂笔都是不完全的版本, 其能力肯定没有传说中的惊艳。
但崔珏勾魂笔一划，并非没有作用。
俗话说，阎王让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
四个B等级的镇诡者百衰缠身是肯定的，要不然怪鸟也不会缠住白骨夫人。以B等级镇诡者的经验, 刚进诡域不至于跟捅域主老窝似的招来围追堵截……
白青赌的就是自己比四人更熟悉新降临的诡域。
再者, 四人只以为白青是一个C等级的镇诡者。纵有一些特殊的诡牌存在, 正面和B等级镇诡者对战，胜算依旧有限。
他们都不知道，白青已经晋升B等级。
最后，四人并不知道白青也被卷进诡域。
白青用魏征“投胎转世”的技能改变面貌, 隐藏镇诡者的身份。当面出现在一行人面前, 他们都没有认出白青。
一番搜查下来, 恐怕以为白青已经先一步离开黑水镇了。
唯一让白青担心的是机械生命, 一个A等级的镇诡者, 但鉴于她没发现丁芙的踪迹，便可以大胆猜测一下。
丁芙把机械生命拖住了……
两人都没有进新降临的诡域。
这让白青的胜算又增加了。
远远的，白青看到木偶搂着张大旺朝着房子走来。
一个人若是没有头发、眉毛、睫毛和汗毛，甚至连毛孔都没有。你就会很难判断此人的年纪, 木偶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人类。他是一个男性，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你很难确定，他算不算人类。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木作作品经过打磨之后，特有的油亮光洁。五官之中，耳朵长得最精细，不管是内耳廓还外耳廓还是耳道，两只耳朵都分毫不差，一模一样。
他是没有眼睑的，眼眶圆而凹，里面装着两颗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子。
鼻子像一座陡峭的山。
嘴巴的部分，略有一些抽象。
总之，他说话全靠下颌开合来发出声音。
这就是诡牌附身状态下的镇诡者，实则和华夏传说中的“鬼上身”没什么差别。比起人，这种状态下的镇诡者更像是诡异。
然而，这么一个东西，眼里、脸上显露出的淫邪之意，却明显得只要长着眼睛的人都能分辨得出来。
白青会选木偶开局是有道理。
叶芝芝了解最深的镇诡者就是木偶。
这个人起初被孙家笼络的时候，还是一个C等级的镇诡者，制作出的木作牌栩栩如生。小小一个木老虎，比诡老虎还要厉害。不惧生死，而且木头的东西很难反噬主人，见他潜力巨大，孙家对他的一些小癖好持包容的态度。
木偶选择成为孙家的内家的一员，也是因为自己的小癖好……
没有成为镇诡者之前的木偶，其实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主要指男性功能的健全度。慢慢的，随着他制作出的诡牌越多，他渐渐出现生理上的困顿——木偶化，让他的感官钝化，快感越发稀薄。生理上的愉悦阈值太高，导致他心理出现问题。
唯有施虐，可以让他获得男性的快乐。
当一个镇诡者施虐的时候，普通人是很难活下来的。
滥用诡牌，杀死普通人，则要坐牢。
镇诡者总部的监狱，可以把一名犯罪的镇诡者关到老死。
木偶十八岁以前都是一个普通人，家庭普通、长相普通、学习成绩普通。他幻想着有一天能发大财，每天都有新鲜的美女相伴。他自认是一个庸俗的人，没想到幻想竟然能成真。激发出诡能之后，他制牌的天赋显现出来——木工的儿子，对于木作无比熟悉。
很快，他有钱了。
孙家不是唯一一个愿意给他钱的，但却是唯一一个愿意帮他实现第二个愿望的。
孙家为他专门开设特殊的俱乐部，挑选女性培养，供他玩乐。
木偶没理由不选择孙家。
俱乐部的女孩子都很漂亮，很耐玩，但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而且，他玩的时候需要控制一下，不能太过分。
人，他不能玩死。
木偶只能尝试着偶尔的、频率极低的、隐秘的，在偏远村庄、无人区、诡域等难以被监管的地方猎艳，施虐的欲望得以满足，但施虐的对象又让他不满足了。
这些地方能有什么好货？
想要找一个美丽的、符合他审美的、还能肆意玩弄并且不需要为其死亡负责的对象，实在是太难了。
因此，陌生的美女只抛来一个媚眼，他立刻就控制不住蠢蠢欲动的心了。
初见到张大旺，白青就知道木偶一定会落进圈套之中。
这个恶心的家伙就是如此浅薄的人类，是否强大和人品道德并不沾边。
他们距离房子越来越近了……
张大旺扭腰甩胯，行走间婀娜多姿。到达指定地点，她倚靠在木偶的胸膛上，伸出一根手指往乐乐的家一指，像是没骨头似的峰峦叠起的曲线几乎和木偶融合成一体。
“喏，进去吧。”
张大旺将一把钥匙，塞进木偶的手中。
木偶接过钥匙，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然后把钥匙插进锁孔中，回头对着外表成熟如水蜜！桃的张大旺笑道：“来吧宝贝，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白青看到的一切，同木偶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在她看来，木偶是对着乐乐家门外一盆即将枯死的迎客松在笑。
张大旺本人把钥匙递给木偶之后，已是扭着腰从容不迫的转身离去了。
木偶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真正的张大旺，搂着迎客松闯进房子里。双手在迎客松的各个部位上乱摸，树干上仅存的叶片都被他一口气撸下来。
迎客松仅剩下半枯的树干时，木偶的眼睛亮了。
躲在屋外的白青：“……”
她看出来，张大旺使用的是幻术。
此人绝对不低于C等级，否则幻术无法对B等级的木偶生效。
她开始怀疑，自己看到的张大旺、听到的有关于张大旺的声音是不是真实的……没准，她看到的张大旺也不过幻象。
这样一个厉害的镇诡者，竟然一瓶治疗药剂可以换来的吗？
那些零零碎碎的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加起来一万多，饶是白青都肯一口气给出去，对张大旺来说更是毛毛雨。
白青想起常识课上，老师曾说过：民间药剂管控极严，官方镇诡者想要获得各个实验室出品的药物，都需要合理的缘由。二手市场上，各类药剂供不应求。
她随时能购买到“临期药剂”，主要的原因是老教授对她的另眼相待。
一个非官方镇诡者，想要获得药剂只会更难。
这样一想，张大旺接受一瓶治疗药剂做一单生意就可以理解。
也许她是真的急需药剂吧。
木偶吧迎客松推到沙发上，说道：“没想到，你还怪重的……想必是藏起来的地方有料。宝贝！让我摸一把……”
摸着、摸着去，木偶表情变了。他发现触感不对，很不对。
“你这胸，它是做的吗？难不成是硅胶硬化……”
一盆饱受摧残的迎客松，自然不会解答变态的疑惑。
木偶推开迎客松，还未站起来，便觉一股股阴风从耳畔刮过。
温柔的、甜美的、属于女性的、带着蛊惑意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先生，你怀里抱着的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那只是一盆盆栽而已……”
木偶一愣，往怀里一看。果然，哪有什么婀娜多姿的美女艳艳，只有一盆枯萎的迎客松罢了。他刚才的某些动作，让迎客松的根部裸露出来，泥土撒得到处都是。
木偶的脸上露出羞愤之色……难不成，他刚刚一直在和一盆盆栽亲热？他要杀死看到这一幕的人，抹掉黑历史。
木偶转过头，看到一个白裙黑发容貌平平的诡异。
他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艳艳是故意引他到此处的。
不过艳艳不愿意进来，所以和他一起进来的是一盆盆栽。
对方是一个非常厉害的镇诡者……木偶感官迟钝，虽然心中悚然，但并没有冒出冷汗。
艳艳和他有仇？
他确定自己没见过艳艳，但他不确定自己看到的艳艳，是不是真正的艳艳。
镇诡者中有可以改变容貌之人。
白裙黑发的诡异用怜悯的语气说：“先生，你将盆栽幻想成女人，难道是找不到真正的女性相亲相爱吗？你长得虽然有点奇怪，但资本该是不小。你的身躯，可长可短可大可小。照理来说，应该是很受欢迎的。”
木偶：“……”
他梦想是美女相伴，而不是相伴美女。
白裙黑发的诡异仿佛可以看透人心一般，轻声说：“我懂了，你无法感受到男人的快乐……啊！你是一个人，却越来越像一个木偶了。”
第136章 木偶之死
木偶看着黑发白裙的诡异, 没有说话。
这诡异声音里含着哭腔，带着悲哀之意，说道：“一个人要是尝不出佳肴的美味, 闻不出珍馐的芳香，穿不出绫罗的细腻，体会不了美人的温软。甚至他人的仰慕, 旁人的艳羡都没法产生丝毫爽快的感觉，犹如行尸走肉。地位再高，钱财再多，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暗暗躲在一旁的白青：你还怪有文采的呢！
诡异还在劝说：“既然活着没意思，还要为一些没意思的事情起早贪黑, 崇敬上司, 和不好打交道的同事外出办事。明明是冒着危险, 换取的金钱和权力，却根本享受不到。唉！不过是白白为他人作嫁衣。想想你做过多少白工……羞不羞愤，可你连羞愤的情绪都会慢慢地消失。哎！继续这样下去，变强又有什么意义, 无非慢慢的变成一具活尸而已……”
木偶只觉得“咔嚓”一声, 听到自己心理防线破碎的声音。
“仔细想想, 活着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死掉算了。”
“死吧、死吧, 死掉一了百了。”
木偶眼前一黑，踩着搁在客厅里的凳子，就把脖子往悬在横梁麻绳上套，并一脚踢倒垫脚的矮凳。整个人直挺挺悬挂在麻绳上, 下颌垂落，吐出一截舌头。
白青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召唤出全部的C等级的诡牌。
黄蜂大帅纵然不能飞，但是速度最快。身形犹如鬼魅，顷刻间便已经来到木偶下方。袖中蜂针刺出，半截扎进一根木头中。
可惜，这根木头并不是木偶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只是他怀中落出的一只木偶，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雕刻得十分潦草，且浑身脏污，瞧着有些恐怖。
木偶惊叫一声，剧烈颤抖。
蜂针虽然尖锐且剧毒，但并不是十分的坚硬。
木偶一番动作之下，直接折断在它的身体里。接着，木偶表面的颜色迅速变得灰败，掉在地上不动了。吊着它四肢的丝线都逐渐发黑，为避免毒顺着丝线蔓延到木偶本人的身上，丝线直接被截断了。
见木偶在没有清醒的状况下，依旧能抵抗她的攻击。
白青一点都不意外。
她受到黑发白裙的诡异攻击时，还未真正晋升B等级。召唤出的C等级卡牌，皆可自主作战，并且有诡牌负责叫醒她。
C等级的诡牌智慧并不低。
这一点，并非白青诡牌的特殊之处。
只要诡牌的复苏程度可控，还是会护主的。
当然，也不乏主人和诡牌关系剑拔弩张。
还有一种可能，被诡异的技能迷惑之前，没能警觉的召唤出诡牌。
这种镇诡者遇到房子里的诡异必死无疑。
可惜，木偶不是的。
一连串的诡牌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全是各式各样的木偶。有人偶、动物偶，还有昆虫偶。这些昆虫后，还是木偶遭遇丁芙之后，抽空做出来的。为的就是再遇到丁芙，能够做出抵抗。
木偶的关节灵活，面部雕刻得不算精细，但却又有一种极为真实的感觉。真实到任何人看到木偶，都会产生一种奇异的恐惧感。
白青知道，这是恐怖谷效应。
鸟嘴大帅扛着撼地锤击中三只木偶，其余木偶向四周跳去。
白无常笑脸常开，眼睛一眯之间，便已经将各个木偶的位置确定。手持油纸伞，一收一合之间，大半的木偶被收进伞中。倒是黑白无常被一只极凶恶的黑狗缠住，身上被咬出数个大洞，连血肉都撕咬掉不少。
他的血肉都是诡能组成，漆黑如墨。
自己的诡牌受伤，白青却是面色都不变一下。若是细看，就会发现她的皮肤隐隐泛着微青之色，更是白得不正常。
可惜，诡域里光线幽暗。
这间房子的光线就更暗了。
加上诡异正在杀人，屋内阴风阵阵，唯一让白青担心的木偶，此刻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更遑论发现她不对劲了。
倒是她一直盯着木偶的，发现一个小小的巴掌大小的人偶爬到木偶的头顶，旋转、跳跃，像是八音盒里的小人儿，接着，舒缓的音乐响起来。
木偶睁开了眼睛。
这个时候，他的脖子已经被勒断一大半，脑袋无力的垂到一边。他双手用力，把自己的脖子从麻绳上解救下来，落在地板上。
黑漆漆的眼珠子骨碌碌乱转，木偶化让他不会再感觉到疼痛，可断掉的脖子是重要的零件，对他来说也是重伤。
他把脑袋扶正，一只木偶牌的脑袋垂落下去。
杀死一个B等级的镇诡者而已，无须太多的时间。
只要能近身，对方必死无疑。
攻击C等级的镇诡者，只需避开诡牌，直接杀死本人。
因为，C等级的镇诡者的弱点是他们本身。
木偶心中已经决定，双脚一蹬。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向卧室内的白青。
黑发白裙的诡异追在木偶的身后，几乎是贴着他的背脊。
饶是木偶肢体对外界的感知已经非常稀薄，仍是不免浑身发毛。这诡本身没有重量，他也感知不到阴凉透骨的寒冷，偏偏诡一直在耳边劝他——“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活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掉一了百了。”
木偶不想听，他已经用一个木塞子堵住耳朵了。
可是诡异的声音不是堵住耳朵就可以不听的。
木偶又不能先让诡异死机，他一时不知晓诡异的弱点。在他对付诡异的时候，白青可以跑。
白青更为重要。
他只能坚守心神，不让想死的念头占据大脑。
白青站在原地，看着木偶扑过来，似猝不及防而做不出应对动作的模样。
木偶狞笑一声说：“愚蠢的猎物，竟然想以猎人的形式出现。蠢……可惜一张漂亮的脸蛋，年轻的躯体，不能被好好使用。”
白青后退两步，竟险而又险地避开木偶的致命一击。
木偶不以为意，大笑道：“躲也无用，你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在诡异手下活命。你的C等级诡牌全部都还在客厅里，来不了卧室……”
他说得没错。
白青余光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傀儡丝。
傀儡师是控制木偶的极细丝线，很容易就被忽视，只有在特定的角度才能窥见。木偶的傀儡细丝，已经在众多的木偶牌从木偶的身体里跑出来四处活动的时候，便已经密布整个客厅。
这便是木偶的技能之一。
傀儡网。
木偶其实是极适合在狭小空间里战斗的B等级的镇诡者。
他还有两个技能，都是叶芝芝告诉白青的。
一个是B等级的镇诡者都有的技能——诡异化。
另一个便是木偶替身，他受的任何伤势都可以转移到自己的木偶牌上。这样的他，非常难以杀死。
白青微微一笑，说道：“C等级诡牌用不了……”
木偶冷冷地看着白青，从身体里抽出一根尖锐的骨头，刺向白青。
白青不闪不避，轻声道：“我还可以用B等级的诡牌。”
木偶一惊，动作猛然一滞。
接着，攻击更快更狠更准，口中道：“给我死！”
白青不退不避，眼神冷漠，口中道：“死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她脚下所踏之地，化作喷涌着岩浆的焦土，迅速蔓延整间卧室。
周遭有海浪之声涛涛，无数看不清面目的红皮恶诡从岩浆里爬出来，手中拿着尖刀、钩子、锁链。尖锐的獠牙闪烁着森森白光，眼珠赤红，额头上有鼓包。其中几个上前，抓住木偶，口中道：“兄弟们，来活了。”
说着，发出令人恐惧的笑声。
这一幕吓住木偶，让他一时忘记抵抗。
下一刻，他的肚子被尖刀切开，一截肠子被勾出来。
木偶一时间无比感谢自己诡牌的特殊性，让他的各种感官都钝化，否则，在如此恐怖的疼痛下，他连脑子都会停止转动。幸好、幸好……
木偶将受到的损伤转移到一张木偶牌上。
几只恶诡看着重新复原的肚皮，不过是冷冷一笑。抬头看向天空，无数刀子落下来，如同下着一场刀雨，更有活石落下。短短几分钟，木偶便被削得只剩下骨架。
再一次转移伤害，木偶朝着白青的反方向跑去。赤红的焦土浮现出一把把尖锐无比的刀，长约半米。
每走一步，木偶的躯体都会被砍掉一截。
“啊啊啊啊——”
成为B等级的镇诡者之后，从未有过的疼痛终于让木偶难以忍受了。他的眼泪和鼻涕一起流出来，汗珠顺着脸颊滚落。
他心中只有无尽的懊悔。
他不应该一个人出来的。
若是此时有人在身边，把他从此处拉出去。
一切困局可解。
然而，凭他自己是无法离开此地的。他用来转移伤害的木偶诡牌虽然多，但不是无穷无尽。
现在，他的木偶诡牌都已经毁坏。
下一次攻击就是实打实的，他会死。
背后诡异的声音还在一刻不停歇的劝说着他，从一开始的“活着没什么意思”到“不要打了，自杀要紧”，现在，已经变成“被别人杀死还不如给自己一刀，至少精神上你胜利了。”
木偶扭过头。
心和肠被钩出来的时候太疼。
刀一节节砍掉腿的样子太恐怖。
岩浆太烫。
恍惚之间，他好像看到面目模糊的诡异身上重叠着无数张脸。
这些脸他竟然都记得，都是被他亲手折磨死的女人的脸。
原来，她们死的时候……经历得竟然是这样的疼痛。
疼痛加诸在别人身上的时候，会让他感受到极致的快乐。
没想到，轮到自己……竟是如此的绝望。
“饶我一命……”
“不要杀我。”
木偶哀求着，就像曾经被他折磨的女人们那样哀求。
他的生命在剧痛中流逝。
直到最后的一刻，他都没有放弃求饶。
他死了。
第137章 帽子
白青走出乐乐家的时候, 手上捏着一只死机的木偶诡牌。
这张诡牌高约三十公分，人类形态，穿着一条脏兮兮的裙子。木偶没有死掉之前, 给她的白无常造成很大的麻烦。一度直接撕裂白无常的油纸伞，逃脱出来。
木偶的C等级的诡牌中，这一张最强悍。
白青和木偶的战斗结束得很快, 只持续短短十分钟。木偶来不及让任何一张诡牌复苏，他死后，白青给一众诡牌全部灌下孟婆汤。
唯一一张B等级的木偶牌喝下的孟婆汤最多。
目前，他们全部被关在乐乐家的宅子里，和黑发白裙的诡异做伴。如果, 白青破除诡域的速度够快, 还能把诡牌们都带出诡域, 但若她长久不能破除诡域，诡牌们就会融化在诡域之中，变成纯粹的诡力。
那会让诡域扩张的速度变快，没准还能催生出更厉害的诡异。
黑发白裙的诡异不能离开屋子, 她只能站在打开的窗边, 眼睁睁看着白青离去。
白青回过头。
微弱的日光洒在她的身上, 显得苍白的皮肤越发白得瘆人。同时, 也暴露出她脖颈间的一道可怖勒痕。
先前, 屋里太暗，而且她的头发太长太多，故而遮住一圈外翻的皮肉。
白青才没有发现。
“吊死鬼……”
传说被绳索吊死的人变成的鬼会引诱活人用和自己一样的方式自杀，倒是和此诡的做法相符, 或者称之为吊死诡更合适。
她是一个C等级的诡异。
放在之前白青通关的诡域中，这就是域主了。
可惜, 这个诡域至少有B等级。
白青朝着前方走去，她要去找剩下的三个B等级镇诡者。
帽子、画家、白骨夫人。
帽子此人，叶芝芝对他也有很深的了解。
他不像是木偶一样，性格上有着明显的弱点，便于下手。
帽子的身份也和木偶不一样，他本来就是孙家的人。可能论起来，还是孙家“腾”字辈的。不过，叶芝芝没有看见过他的真容。
两人接触说多不多，说少，那也不少。
叶芝芝会定期给孙家内家的镇诡者们做“心灵spa”，帮助他们的诡牌平复戾气，延缓复苏的时间。
这让她就算不想知道孙家镇诡者们的情况都不难，更何况她有心打听。
叶芝芝猜测帽子原本的容貌很难看，才会一直维持着诡牌附身的状态。
因为，孙家大部分的人都没见过帽子的真容。
她每次见帽子，帽子都只是一顶帽子。可以飘浮在空中，能够发出声音。偶尔，这顶帽子会穿上衣服、裤子和鞋子。
这很容易让人觉得，帽子的诡牌技能是隐身。
其实不是的。
帽子是一个物品类的镇诡者，但他不好制作最锋利的武器，让自己的攻击更犀利，也不好制作最坚固的盔甲，提高自己的防御力。他制作出的第一张诡牌是一枚发卡，使用的话，可以让头发变成任何颜色。
哪怕是纯粹如太阳一般的金色秀发，也可以轻易获得。
D等级的时候，帽子制作出的诡牌都是类似的作用。
他还有一张诡牌是一双袜子，穿上绝不会臭脚，可以变化颜色和形状，穿什么鞋都可以穿它，绝对不会不搭调。而且，它可以让鞋不磨脚。
最厉害的是穿上袜子，可以微调身高。
这种调整不像是穿上高跟鞋，不会影响穿着者的舒适度。
最重要的是袜子能调整穿着者的步态，让人显得更挺拔、更有气质。
成为C等级的镇诡者之后，他制作出的诡牌，能力不再鸡肋。接地气的实用性展现出来——一条诡领带若能变成天底下任何一条领带的模样，就能轻易的杀死任何一个需要佩戴领带的人类。不管是普通人还是镇诡者，都难以逃脱。
他的B等级诡牌已知的能力有两项。
诡化，又称诡上身，可以让镇诡者变成诡异。
帽子的诡化就是变成一顶诡帽子。
奇异的是他一直维持着诡化的状态，不肯脱离。
这似乎也是孙家内部一个关于他的难以解决的问题……诡上身不是没有代价的，木偶逐渐失去感官的木偶化就是代价。
镇诡者长期维持诡上身的状态，将会逐渐失去人的特性。
等彻底变成诡，诡牌也就复苏了。
叶芝芝跟帽子的接触时间不免增多，偶然知道帽子的第二个技能。
戴帽子，帽子只要戴在人类或诡异的头上就可以控制对方。哪怕是让对方用刀砍自己，这个人都休想反抗，等于是成为帽子的傀儡。
这个技能让他变成一个危险的家伙。
叶芝芝对帽子的评价很高，比白骨夫人还高。
因为，这个人是B等级镇诡者之中少有的不颠的，他的性格堪称温和——类比对象是别的高等级镇诡者。
机械生命不在的话，剩下的人将会以他首，而不是白骨夫人。
叶芝芝说过，他不是一个蠢人。
不过，他也不算很聪明。
孙家养出来的镇诡者都一样的不够聪明，不知变通。
白青很快找到帽子一行人，他们对于木偶的离开似乎并不在意。可能是木偶离开的时间较短，更大的可能性是同事爱缺失。
镇诡者做打工人，一样的要为业绩烦恼，谁有空关心同事？
……
“好香。”
白骨夫人鼻子抽动，远远看到一家饭店，口中喃喃道：“糖醋鱼。芝芝最喜欢的糖醋鱼！”声音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
并不是每一个厨师做的糖醋鱼芝芝都喜欢。
这家店飘出来的味道，却是芝芝喜欢的那一种，酸甜味要重，酸味盖过甜味更好。
她想着尝过要是味道好，就打包一份带给芝芝。
白骨夫人丢下同伴，径直走进店中。
画家：“喂……”
这货怎么好好的走在路上，忽然就偏离方向。
叫她，她当作听不到。
然后，他看到白骨夫人在饭店里坐下了。
画家：“……”
帽子无奈叹气，说道：“人不能不吃饭。”
画家冷笑一声：“一具白骨骷髅也算是人吗？她身上的肉分明就不是活肉……”
帽子尴尬的道：“什么‘活肉’，这个饶舌又生僻。她要吃，随她嘛。”
“新鲜的血肉是活肉，长在人类身上的肉是活肉。长在动物牲畜身上的肉，也可以勉强算作是活肉。骨架子身上的是死肉，诡异的肉。我不信你没看到，她把那些怪鸟的肉撕下来贴在自己的身上……这才重新变回原样。这么一具身体，还需要吃东西吗？”
画家是新同事，帽子和白骨夫人打过多年交道，哪能不知晓。
他笑道：“肚子饿要吃饭才是人。让她认为自己是人有什么不好？没有她的话，遇到危险你抗？”
画家：“……”
白骨夫人的战斗力，他是服气的。
画家沉默着和帽子一起走进店里，便见白骨夫人眼巴巴地盯着厨房。店员端出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糖醋鱼，目光又随着糖醋鱼移动。大约是觉得店员的动作太慢，直接站起来接过糖醋鱼，放在桌子上。
“咦，你们怎么在这里？”
白骨夫人这才发现画家和帽子的存在。
画家：“……”
帽子静静地占据桌子的一角，根本没出声。
他习惯了。
接触得久一点就能知道，白骨夫人并非目中无人。
她是真的看不到不在意的人。
要是想着能借此偷袭她，那就大错特错。
画家拿起一双筷子，还没碰到糖醋鱼，两根筷子迎面戳来，刺向他的眼睛。要是没躲开，他的脑袋里就会多出两根筷子。
画家躲过去了。
他拍桌而起，大怒道：“你干什么？”
白骨夫人冷冰冰地看着他，说道：“这是我的糖醋鱼。”
画家不理解：“一盘鱼而已。”
白骨夫人强调道：“我花钱买的。”
画家以为白骨夫人嘲笑自己穷酸。这算是戳中他的不堪之处。从前，他是没什么钱，故而被看不起。
“我还能占你便宜不成？大不了这顿饭我付钱。”
然而，他跳脚的时候，白骨夫人已经默默低着头，品鉴起菜肴。画家后面的一通陈述，她根本没听。吐出嘴里的鱼刺，她惊喜道：“这个好……这个芝芝一定喜欢的。”
画家：“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白骨夫人站起来，高声喊道：“喂！给我打包一份糖醋鱼。”
画家低头对帽子说：“我要弄死她……”
帽子一动不动，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嘲讽。
“放心，我不会拦着你作死。”
画家：“……”
他扯下脖子上的围巾，围巾变成一张薄薄的纸，飘向白骨夫人。
白骨夫人忽地扭头，披散的发丝扫过纸张。纸张“轰”一声燃烧起来，迅速化作灰烬落在地上。
白骨夫人根本没看纸张一眼，眼睛微微眯起，看向不远处的巷口。那里站着一只木偶，隐约还能看到木偶身后极细的傀儡线。
帽子飘起来，同样看到穿裙子的木偶诡，说道：“这一只是木偶的诡牌，看来他有发现。白骨夫人别吃了！孙先生交代的正事要紧。”
他知道，对着白骨夫人提孙先生百试百灵。
果然，白骨夫人听话的放下了筷子。
第138章 帽子之死
“喂！你们去哪？还没给钱呢。”
帽子被店员一把抓住, 他没想到店里的工作人员如此大胆。看到会飞的帽子也不害怕吗？？？
正待挣脱，便听店员扭头喊道：“老板，这里有个吃霸王餐的主儿。”
话音未落, 老板、厨师和所有店员都拿着武器冲出来。一个个凶神恶煞，看着不像是开饭店的，更像是开黑店的。
帽子吐出一口钱, 一小卷有一千块。
哪知老板冷笑一声，说道：“打发叫花子呢！这一条是人参汤里养大的野生草鱼，每天听音乐熏陶情操，还有专人做按摩放松肌肉。进货的价格都需2000块一条，别提加工费了！我请的厨子是五星级大厨, 收你500人工不算贵吧？另有三位的服务费, 100一位。你们还逃单, 影响我们的正常营业秩序。凑个整，一共给一万好了。”
帽子：“……如果不给呢？”
老板狞笑：“不给，不给就留下来当食材吧。”
帽子不能接受自己像一个傻子一样被敲竹杠。一条粉色的连衣裙从帽子里飘出来，优雅地套在店员的身上。越收越紧, 将店员的胸膛勒得变形。
内脏从店员的嘴里挤出来, 鲜血喷涌得到处都是。
店里的人惊骇后退。
帽子声音温和的对裙子说：“一个都不要留。”
话音未落, 他察觉到一丝异样。转头一看, 店外不知何时, 竟站着一个穿着奇怪服装的诡异，正用一双似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看着他。
帽子腾空而起，朝诡异飘去，却见那诡异连连后退, 口中道：“第一次！”并不正面应敌，很快就消失在复杂的街道中, 仿佛出现在此，就只是为了来看他一眼，说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这种异常，令他更加警惕。不由加快速度，自空中追赶两个同伴。
很快，他落在小镇一偏僻处。此处道路两边的大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旁边是一条溪流，溪水清澈，能看到溪底的鹅卵石和水草。水很浅，流淌时发出“叮咚”声响。
一只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木偶坐在一棵树的树干上，一动不动。
这棵树，好像是榕树。
画家站在树下，不解道：“把我们叫过来，却不见他出现……嘶，这棵树上的果子不太对……”
一颗晶莹剔透的红果子落下来。
满树皮薄馅多的如红宝石一般的果子掉下来。
白骨夫人脚步轻盈，几个跳跃间离开树林，没有被果子砸中，也未沾染半点果汁。溪边两个衣着奇异的诡异一人拿着油纸伞，一人拿着刀正看着她，他们一人穿黑，一人穿白，头戴高帽，帽上有字，神色肃穆。
一行人被派出中心城的时候，都有看过白青的资料。
白青擅长制作人形诡牌，且诡牌皆有特殊装扮。
此诡特点鲜明，白骨夫人立刻知道中计。引他们来的不是木偶，而是白青，但她一点都不担心，反而咧嘴一笑。
“太好了……”
白骨夫人欢喜道：“杀掉你，就可以去追芝芝了。”
她没有管同伴的死活，抽出两把骨刀，左劈右砍，同时攻击两只诡异。
交手不过几招，白骨夫人就断定两只诡异都是C等级。她对付C等级本该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但无奈二诡心意相通，互相配合默契。以至于她一时之间竟难以一刀一个，解决他们。
此二诡最多也只能拖住她片刻。
三人打斗间从岸上涉水中。
忽然，白骨夫人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这是危险到来时，她特有的预兆。
这种预兆在前不久一直疯狂出现，持续半个小时之久。
现在熟悉的预兆又出现……她中技能了！什么时候中的？
这到底是什么技能？
上一次中技能，不停有诡异纠缠，好似世间万事万物都萌生出灵性，一心想要杀死她。让人汗毛竖起，如在刀尖行走。
白骨夫人低下头，一股蛮横不讲理的巨力在拉扯着她。她摔进水中，明明水很浅却根本爬不起来。
又撞诡了！
另一边。
画家避不开砸下来的果子，他脑袋一缩，脱衣向上抛去。衣服化作圆形天幕，接住画家上方落下来果子。
画家移动，天幕跟着移动。
地上已是落满果子。
汁液和果肉破皮而出，散发醉人的甜香。
“好香……”
画家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强撑着离开树林的范围，却再也难以保持清醒的意识。
他双眼一闭，陷入沉睡。
帽子落在他的身边，取出一瓶解毒剂。
帽子刚掰开画家的嘴，却见一个浑身发光，看不清面貌的小人从画家的眉心处爬出来，顺着鼻子往下一滑，落在耳朵的边缘。
小人扯着画家耳朵旁边的头发丝，想要跳到帽子上。
帽子连忙躲开。
小人“啪叽”一声摔在地上，样子十分滑稽。他扭过头，瞪帽子一眼。
下一秒，帽子倒在地上，不动了。
白青大步流星，从藏身之处走出来。此时的她，衣服随风飘扬，柔美的身躯给人一种高大伟岸的感觉。
阎罗天子诡上身，她皮肤青白，周身有森森鬼气环绕。一张脸却是正气凛然，眉心处一轮弯月姣姣，衬托得本来就隐隐发黑的面庞黑如煤炭。
她的旁边，站着陆判。陆之道的一双眼睛闪烁着幽暗光芒，注视帽子，说道：“第二次厄运，降临了！挡小人的路，被记恨。”
诡上身，白青本人的意识无法保持绝对的清晰，会有一种微醺之感。平时不会说的话，会不自觉的说出口，做出的事情，可能连自己都会惊讶。
她张嘴大喝一声：“来人啊！龙头铡伺候。”
技能，御铡三刀。
龙头铡，可铡皇亲国戚、凤子龙孙；
虎头铡，可铡贪官污吏、祸国奸臣；
狗头铡，可铡土豪劣绅、恶霸无赖。
以孙家在诡异世界的地位，与古代的皇家没太大差别。帽子是孙家的血脉，给他上一把龙头铡正好。
只见四个身影模糊的小诡抬着金光闪闪的龙头铡刀出现，另有两个小诡把帽子摁在龙头铡上。帽子没有彻底昏睡过去，能一眼瞪死普通人的小人只是让他暂时的失去行动能力。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让自己觉得危险无比的金色利刃悬挂在上方。
他尝试着调动诡能，召唤诡牌。然而，诡能明明可以用，他却已经失去和诡牌的感应。
陆之道说道：“第三次厄运，降临了！镇诡者一旦被押在阎罗天子的铡刀之下，便会失去和诡牌的感应。你倒霉在对手选中最合适的对付你的技能……倒霉、倒霉。”
死亡的恐惧，让黑色的帽子沁出水来，地上湿了一片。
“不要……别杀我……”
他艰难地吐出求饶的话语。
白青喊一声：“开铡。”
铡刀落下，帽子被砍成两半。
一个B等级镇诡者，死了。
死在铡刀之下的镇诡者，诡牌会暂时困在他的身体里。无法离开，不会复苏，诡力暂时也不会逸散。
那小人在白青杀掉帽子时，已经重新爬回画家的脸上。钻回眉心处，消失不见。
画家醒来，只觉得自己如同躺在一口烧红的锅中。一股股热气涌上来，快要把他蒸熟。他睁眼一看，身下是开裂的礁石，有滚滚岩浆在开裂处翻腾。
这奇特的地貌蔓延至三十米开外便是边界，他连忙爬起来，却动弹不得。原来是有几个面目模糊，身影透明的小诡用锁链锁住他的双腿。
画家拿笔画出一把刀，砍断锁链。
他刚站起来，地上就长出尖刀。只要挪动一步，他的脚就会被刺穿，继续走动，则会被切割成数块。
画家没有动，他拿出画笔，在胳膊绘制羽毛。
两只小诡爬到他的腹部，拿刀刺进他的肚子里。
画家根本不理。
刀锋锋利，一只小诡握住刀柄，往下一拉。
却见一层层的纸被割开，纸张上绘制着画家体内的脏器、血肉和骨骼。
他的身体竟然是纸张组成的！
画家似乎并未感觉到疼痛，双臂长出生着羽毛的蝙翅。手臂挥舞间，腾空而起。
“轰隆隆——”
飞刀、火石纷飞，从空而降，如同下雨一般。
刚刚画家用来挡果子的天幕又一次出现，挡住飞刀、火石。
终于，画家逃出奇异的地貌。并未落地，目光四顾，喊道：“谁，出来！”
没有犯人，地狱消失不见。
画家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站在不远处。面容冷漠，像一尊杀神。他的旁边，躺着一分为二的帽子，已无气息。
帽子被杀死了！
自己比帽子更强吗？
怎么可能！
画家悚然一惊，毫无战意，掉头就跑。
白青没有追。
白骨夫人正在朝这边赶来，画家正确的做法是拖住自己。可惜，画家已经吓破胆子了。
这一局，白青想除掉的是帽子，目的已经达到。
弄死画家的可能性本来就不大，小人没回去之前，白青不敢对画家动手……她还没了解清楚树诡的能力，小人一旦回归，画家就拥有反抗的力量。
叶芝芝不了解画家，白青不知道他的能力。原本的打算便是能顺带弄死画家更好，没能弄死画家也不亏。
至少，可以试探画家的实力。
下次，把画家丢进地狱之前，需要让他无法作画才行……
这样想着，白青转身没入黑暗之中。
第139章 良心
白骨夫人整个人沉没进溪水之中。溪水明明很浅, 她的脚却一直没有踩到溪水的底部。她是不需要呼吸的，在水中如一条游鱼般自在。
水下的东西也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应对。
不想着上岸，直接下水了？
这不是找死吗？
水下的东西正如此想着, 忽觉天旋地转，视角发生变化。丰茂的水草变得无比茂盛，溪中的石头变大变高了。
这是怎么了？
白骨夫人歪着头, 盯着面前的东西，讶异道：“一只猴子……一只生活在水中的猴子，叫你水猴子好了。”
水猴子恍惚间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脑袋被割掉，掉落在水草丛中。
石头没有变高变大。
而是他和石头的距离太近了。
它根本没有看见此人怎么出手的。
白骨夫人砍掉缠住自己双腿的水草, 揪着水猴子脑袋上的毛发, 将它提起来。水猴子的目光呆滞, 已然死机。
白骨夫人站起来，发现溪水的确很浅，甚至不能没过她的膝盖。她洁白的腿骨上，倒是有两个黑漆漆的手掌印, 这是水猴子留下的。
她嘟囔一句：“这东西有点本事。”
她往来的方向飞去, 遇到低空飞行的画家。
画家频频往后张望, 一见到她就露出惊喜的神色, 松一口气般道：“你没事太好了……”
这话说得连白骨夫人都发现不对劲了。
“谁有事？”
“帽子死了。”
“哦, 白青呢？”
白骨夫人的冷漠让画家心惊。
帽子的生死难道无关紧要吗？
画家道：“杀死帽子的是一个男人。”
可以改变形象的诡牌并不罕见，白骨夫人已经确定袭击者是白青，自然不会被画家的主观描述误导，追问道：“她在哪里？”
“她应该一路追袭我……”
画家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知道自己应对失误了。
白骨夫人不高兴了。
“废物！”
说着，飞到战斗发生的地方, 将现场的痕迹全部看在眼中。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画家追上去，问道：“我们去哪？”
白骨夫人像是根本听不到他说话一样，没有回应。
画家蹙眉，只得跟着她。
木偶显然已经死亡，帽子死在眼前，他却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这是两个B等级镇诡者，不是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画家不敢说自己比死亡的两个同伴更强，现在不敢离开白骨夫人一步，害怕被袭击。
他已确定，自己若独自一人，则和白青没有一战之力。
白骨夫人行走的路线让画家觉得眼熟，等来到饭店所在的小巷，他猛然间意识到，这个女人准备完成被战斗打断之前在做的事情——吃鱼。
店内简直如同魔窟，属于杀人魔走进来都要作呕的血腥程度。
之前白骨夫人坐的那一桌，桌子早就被掀翻。冷掉的糖醋鱼撅着尾巴躺在血泊中，腹部鲜嫩的肉摔得七零八落，脑袋更是不知道被谁踩过一脚，看起来十分凄惨。
白骨夫人急道：“这肯定不能吃了。好不容易才找到合珍珍胃口的糖醋鱼……对了！厨师……”
糖醋鱼被糟蹋难以挽救。
可只要厨师没事，糖醋鱼要多少可以有多少。
然而，她只找到厨师的尸体。死得很透彻，活着的时候，他是一个超过一百五十斤胖子，死的时候，他已经被勒成不到九十斤的瘦高个儿。
白骨夫人的脸色变得阴郁，骂道：“该死的东西。我的鱼还没有打包呢。”
画家心里发凉。
对白骨夫人来说，帽子的死还不如一道糖醋鱼重要。
两人明明相识多年，画家从孙家内家的镇诡者处知晓。这两人常年一起做行动，算得上是半固定的搭档。
然而，白骨夫人分明就对帽子毫不在意，连兔死狐悲的情绪都没有。
这个家伙还能算是人类吗？
如果自己遇袭，她能靠得住吗？别开玩笑了！这家伙的眼里根本没有他这个人……或者说，这家伙一直以来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根本漠不关心。
这种怪物，孙家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画家觉得白骨夫人靠不住，但他没有别的选择。此时，一改之前的倨傲，和气的询问道：“我们要在诡域里把白青解决掉吗？”
提起目标，白骨夫人肯搭理画家了。
“碰到的话，一定要杀掉她。”
那样就可以去接芝芝了。
“碰不到，等机械生命找到她，再杀死她。”
白骨夫人清楚自己并不擅长找人，加上白青似乎能改变面貌，又诡计多端。
她不认为自己能找到人。
画家松一口气，他已经失去和白青对战的信心。
“我可以理解为咱们的精力更多的是放在破除诡域之上，对吗？”
白骨夫人点头。
画家问：“你有什么计划？”
白骨夫人奇怪地看他一眼，“破除诡域还需要什么计划……”
画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他听到白骨夫人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让诡域里的全部诡异死机，诡域不就破除了”。
画家热情建议：“你要不要听一下我的计划？”
“不要！”
白骨夫人一口拒绝。
画家：“……”
他眼前发黑。
……
另一边，白青回到藏匿着小女孩乐乐的房子里，将她接出来。
虽然她觉得白骨夫人没有找来此处的智商，但还是先转移地点比较稳妥。之前诡域刚降临时，街上的行人一度变少。
这会儿，镇上人又多起来。
“晚上七点之后，街上的人会更多。”
乐乐解释道：“黑水镇是一个不夜城，大家都喜欢在晚上活动。”
“咕噜噜~”
乐乐的肚子叫起来。
白青瞥她一眼，“你没喝我给的营养液？那个没毒。”
“没人会在营养液里下毒，叔叔对付我也用不着下毒。”
乐乐觉得叔叔是看不起自己的智商。
“营养液能卖很多钱，镇上有吃饭的地方，喝它太浪费了。”
“你们镇上吃一顿饭也不便宜吧？”
“看在哪里吃。镇上大部分的店都是一般人吃不起的，大米饭按颗粒收钱是常有的事情。这种店里吃饭，一不小心还会吃到一些奇怪的食材。”
“什么是奇怪的食材？”
乐乐神情漠然，透露出不属于小孩的成熟和残忍。
“付不起饭钱的客人的肉、上瘾成分的调味料和厨师的口水之类……”
白青：“……”
其实营养液也不难喝，并非一定要在黑水镇吃饭不可。
乐乐一看白青的表情，就察觉出不对。
“叔叔在镇上吃过饭啦？”
白青：“……”
她其实能确定，自己吃的那一家饭店食材没问题。至少用的肉只是鸡鸭鱼猪牛羊，她分辨不出来，阴神们能够分辨。
人类的血肉对诡异是有吸引力的。
乐乐机灵无比，见白青没说话，转移话题道：“镇上的居民几乎都不在家里开火，你不能指望一群亡命之徒洗手做羹汤还洗碗收拾厨房。他们的刀不是用来切蔬菜的，小镇上有供本地人吃饭的店。”
“走吧！去你说的店。”
白青不介意陪一个小孩子吃一顿饭，她还有很多信息要从乐乐处了解。
乐乐带着白青七拐八拐，来到一幢破旧的棚户房外面。支在遮阳棚下的木头桌子全都带着岁月的痕迹，挤挤挨挨二十多桌。没有一桌空着，全部坐满人。
厨房是敞开的，三个灶大火熊熊。一个老婆婆在厨房里忙碌着，颠锅、炒菜、装盘有条不紊，像是天天做一样的事情，动作已经熟练到产生身体记忆一般。几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负责切菜、洗菜、上菜，收钱的是一个老头子。
乐乐走到厨房门口，喊道：“哑婆婆，一份猪脚饭。”
哑婆婆百忙之中扭头看乐乐一眼，对她点点头。
乐乐问白青：“叔叔，你想吃什么。”
白青摇头道：“我不饿。”
猪脚饭不是需要现炒现制的菜，一个少年匆匆走出来，掀开一口大铁锅的盖子，用钩子捞出一个油亮的酱色肘子，切下肥瘦相间的部分码在白米饭上，再舀一勺汤汁浇上去，递给乐乐。小声说：“你端去我屋里吃。”
乐乐点点头，对少年说：“谢谢。”
两人显然熟识，少年有心想要和乐乐聊两句，无奈此时正是晚饭的时间，店里忙不过来。只得把话吞进嘴里，匆匆离去。
乐乐端着饭带着白青走进一间逼仄的房间。
房间里并排放着十多张铁床，显然住的人不少，但私人物品收拾得整整齐齐。里面没有异味，唯一一张桌子上什么都没放。
乐乐坐下来，看向白青。
“叔叔，你是不是有话问我。这里可以说话，不怕有人偷听。”
白青道：“你先吃吧。”
乐乐听话地吃起来，很快吃下一整份的猪脚饭。
这一份是成年男性的量，她吃得小肚子鼓起来。
可见，这样的分量超出她的食量。
看来，她饿得有些久了。
明明很饿却能抵抗住营养液的诱惑，看来能在黑水镇活下来的孩子都不一般。
吃完饭，乐乐擦干净嘴，乖乖坐着。
“叔叔，我吃饱了。你想知道什么？”
“先说说这家店吧。”
这家店老的老、小的小，不像是能在民风淳朴的黑水镇存在下来的样子。
“哑婆婆夫妻的儿子是上一任的所长。”
“所长？”
“嗯，镇诡者总部派驻镇子的镇诡者阁下里最厉害的那一个，就是所长了。这位所长是个好人。妈妈说，要不是有他在的话，黑水镇会更糟糕。不过，我出生的那一年，他在破除一个诡域时受伤太重，死了。哑婆婆夫妻跟着镇诡者总部的人来收殓尸体，之后再没离开。他在任的时候，得罪的人很多，但镇上没有一个人报复哑婆婆夫妻。”
“两位老人在这里住下来，可能是想找事情做，便开了餐馆。”
“店里的孩子都是没有地方可去，生存不下去的孤儿。两位老人供给他们吃穿……他们在这里比较安全，没人会在哑婆婆的餐馆闹事。”
“走投无路的人来到这里，哑婆婆都会给一口饭吃。”
“镇民在外面不管多凶恶，来到这里，都会收起脾气。”
“妈妈说，这里是小镇居民的良心。”
第140章 百诡夜行
“现在的所长是什么人？性情如何。”
白青在小镇口见过一名被居民称之为李所的镇诡者, 很大概率就是新的所长。
果然，乐乐说：“现在的所长姓李，大家都称呼他李所。我不知道他的姓名……这个人该管的事情偶尔会管一管, 不该管的事情绝对不管。一个凶恶的男人拿着刀追砍一个柔软的女人，他看到也不会管。不过有诡异事件出现的话，他偶尔也会出手解决一下。”
也就是说, 普通人的纠纷他不管。
诡异事件，看心情管？
乐乐说道：“不能留在中心城，而被派到黑水镇的镇诡者阁下，一定是受到排挤的边缘人物吧！没有雄心壮志，随便混混日子一点都不奇怪。上一任所长那样, 想要让黑水镇变好的……才特别奇怪。”
反正乐乐理解不了。
白青问她, “你原本是打算到这里生活吗？”
孤苦无依的孩子在哑婆婆的店里可以容身, 白青刚刚注意到孩子们的衣着合身，脸上没有担忧惧怕的神色。日常虽然忙碌一些，但好歹能在镇上活下来。
上一任所长遗泽庇护着他们。
乐乐摇头。
“我要离开黑水镇。这是我妈妈的希望……妈妈说，黑水镇只会越来越坏, 不会越来越好。这里最大的问题是诡异横行, 人心败坏。不解决掉诡域频频降临的问题, 就只能期盼有像上一任所长那样的人愿意负重前行。”
“那样的人, 我妈说一辈子能见到一个就够吃惊了。”
乐乐的妈妈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叔叔, 你能带我离开吗？”
“不行，”白青一口拒绝。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是一个麻烦缠身的人。”
乐乐没说话了。
这一点她看出来了。可她更知道，叔叔是一个有能力解决麻烦的人。
更重要的在于，叔叔是一个好人。
“继续说黑水镇吧。普通人的事, 治安署不管吗？”
“管的，但他们管理此地的方式不按照律法的要求, 而是按照道上的规矩办事。治安署是本地最大的□□帮派，署内治安员个个膀大腰圆。他们收入的最大来源，便是镇民缴纳的保护费。”
白青：“……”
这里离中心城也不远，首都不管管？
这个想法刚萌生出来，她又意识到原因。
首都肯定是有能力管的，但没必要管。
诡域频频降临，生活在黑水镇的人被卷进诡域里只是早晚的事情。此地的秩序，根本无需维护。
不久之后的某一天，整个镇子都会消失也不一定。
“黑水镇的镇长是谁？”
到目前为止，白青在这个诡域里见到的诡异，皆是自己捕猎，相互之间没有任何关联。怪鸟、榕树、吊死诡、水诡，各吃各的。
其中没有域主。
她只能按照往日的经验，尝试着寻找域主。
既然学校的校长可以是域主。
镇上说话算数的，自然也可以是域主。
李所长可以排除，他是一名镇诡者。应该是C等级，白青只和他见过一面，但结合乐乐的话，已不必对他抱有希望。
李所长不会把精力放在破除诡域之上，努力自保倒有可能。
“镇长姓钱。他在镇上没什么存在感，但一般的亡命之徒也不敢招惹他就是了。钱镇长的妻子和儿子都是镇诡者，还很有钱。”
他又是政府官员，匪都怕官。
“叔叔，你想见钱镇长吗？”
白青讶异，“你有办法？”
乐乐如果能随便就见到镇长，安全离开黑水镇不是问题。哪会求助一个陌生的叔叔，不合逻辑啊。
谁知，乐乐点点头，站起来往外张望。
很快，脸上出现喜色，指着外面一张桌子说：“叔叔，你看！那就是钱镇长。”
白青刚刚进门的时候，的确发现食客里面有镇诡者。
一个龙蛇混杂的黑水镇有镇诡者再正常不过。
那是一个D等级的镇诡者。
白青站起来一看，就见之前留意到的D等级镇诡者身边，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两人已经吃好饭，准备离开。另一个和他们俩同桌的年轻人拿出钱包，走到收银台处结账。
钱镇长很快离开，没有发现有人在暗处观察他们。
钱镇长只是一个普通人。
先不管他，去一趟镇上的治安署再说吧。
白青这样想着，肚子发出“咕叽”一声巨响。
乐乐看一眼白青的肚子，又看一眼她的脸，小声问：“叔叔，你是不是没钱啦？没钱的话，这一顿我可以请你吃。”她其实有点心虚，一顿饭怎么都比不过一瓶营养液的价值。
“还是你嫌弃黑水镇的饭菜不干净。你放心，哑婆婆家的饭菜绝对没问题。味道也不错的，便是李所长都常来用餐。”
“你误会了。”
白青说：“我刚才真的不饿，现在饿了。”
乐乐不怎么信。
白青没做解释，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同木偶战斗之前，她有喝下一瓶营养液。
一瓶营养液可以支持镇诡者两日的消耗，不过短短四个多小时。她又饿了。
这不符合常理。
乐乐问：“那你要吃点东西吗？”
“要的。”
肚子一叫，已经是饥肠辘辘。
白青没在屋里吃东西，而是到外面用餐。先前满座的遮阳棚下面，已经空出好几张桌子。乐乐端来几道哑婆婆的拿手菜，陪着白青吃完。
哑婆婆做的饭菜就像是乐乐说的，味道不坏。
有种家的味道。
吃完饭，白青把钱放在桌上。
这里可能是黑水镇唯一一家明码标价的餐馆。
乐乐还想跟着她，白青没有同意。
目前看起来餐馆还算安全，她觉得哑婆婆夫妻俩不会介意乐乐留在此处避难。
白青离开餐馆，先去镇上的治安署。
维护治安是一份工作。这个时间，治安员们应该已经下班了。不过，一般的治安署不可能夜里一个人都没有，肯定要留下一两名治安员值班的。
白青到门口的时候，治安大楼里面的灯都亮着。她没从前门进去，而是让无名阴差带着她翻墙进入，来到二楼。安装楼梯口的摄像头在诡域降临之后，已经没有用处。
这让她找到对付机械生命的方法。
那就是在诡域里和机械生命战斗。
机械生命在诡域里会受到压制。
她有信心和机械生命一战，却是在一对一公平的前提下。
白青站在走廊里，闻到一股呛鼻的血腥味。
出事了！
离她最近的一间办公室的门半掩着，味道是从里面传来的。
无名阴差推开门，一股阴风席卷而来，血的腥和浓烈的腐臭味一同涌出来。白青走上前，便见两个治安员横躺在地板上，身上的治安服已被血液染得变色。
一只怪物蹲在二人旁边，庞大的身躯几乎遮住二人。明明是蹲着的，却几乎和站着的白青一样高。
怪物的皮肤是绿色的，四手两脚，头部凸起，尖耳旁生着一圈灰色的毛发。身旁放着一根狼牙棒，狼牙棒上沾着红白混合的不明液体。
不知它是没有发现白青，还是根本就有恃无恐。四只手忙碌着撕扯血肉，塞进嘴里，吃得“噗呲噗呲”作响，血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地上。可谓是专心致志，没往身后看一眼。
无名阴差丢出小巧玲珑的枷锁。如此近的距离，没有失手的可能性。
枷锁在空中变大，套在怪物的脖子上。
无名阴差伸手一拉，锁链哗哗作响，铁塔一般的怪物被他扯得一个踉跄，撞倒在办公桌上。
“嘭——”
办公桌被它撞垮了。
怪物爬起来，白青终于看到它的真容。它面目狰狞，阔口大眼，长有獠牙，满嘴白沫，熏人的臭味就是从它的嘴里散发出来的。
它怪叫着冲向无名阴差。
无名阴差动也不动，抬眸轻喝：“勾魂！”
怪物动作一顿，瞳孔凝滞不动。
它死机了。
这是一只D等级的诡异，但普通人类面对他们依旧没有还手之力。
两名治安员的腹部已经被掏空，没有营救的必要。
白青召唤出黑白无常，白无常一出现，头上的高帽子便亮起光芒。他说道：“这里的小诡不少，可要一一抓来？”
白青点头，白无常前面开路，黑无常护在身旁。
无名阴差退后一步，守着白青。
一行人破开署长办公室的门，里面的血腥场景让白青不适地皱眉。不管看多少次，诡异吃人的场面依旧让人觉得恶心。
三只阔口大眼，长有獠牙的诡听到开门声，扭头看到白无常。竟是加快进食的速度，提防更强大的诡抢食。
白无常嘴角抽搐，深觉受辱。
“我乃官差，岂贪血肉。”
油纸伞抽在三只诡凸起的脑门上，抽得三诡嗷嗷直叫。捡起地上的狼牙棒就朝着白无常扑来，还未近白无常的身，就被如蛇一般灵巧的锁链拿住。
表情冷肃的黑无常，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这般小诡，不用哥哥动手。”
解决诡异，黑白无常退开，白青上前一看。地上横七竖八十多具尸体，其中有一人的制服特殊，胸前佩戴勋章，袖标红蓝相间。面带恐惧之色，但不难看出生前颇有威严。大约就是本地治安署的署长，□□上的扛把子了。
他已经死去。
也不是域主。
白青查看完尸体，站起来。忽生一种被窥探的预兆，B等级镇诡者的敏锐感知绝不会出错，白青转头，透过紧闭的窗户向外看去。正对上一双惊骇莫名的眼睛，对方嘴巴一张一合，失声道：“你……”
署长办公室的窗户正对着一幢居民楼的步梯，相距五十多米。从二楼通往三楼的步梯上站着两个人，画家、白骨夫人。
发现白青的是画家。
白骨夫人转身，同样看到白青了。
画家说道：“他就是杀死帽子的人。”
白骨夫人惊喜不已，“白青！”
白青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但能清楚地看到白骨夫人锐利如刀的战意。她对一打二没兴趣，正欲避开，忽听楼下传来敲锣的声音。
“噹噹噹——”
低头一看，只见三团绿油油的鬼火托着一只古铜色的锣一晃一荡的飘来，距离地面一米左右，
一道干涩但洪亮的声音响起。
“锣声一响，日短夜长。”
“生人回避，百诡夜行。”
天色骤然变暗，白炽灯火花迸溅，齐齐熄灭。房门无风自动，“嘭”一声关闭。屋内伸手不见五指，唯一的光亮来源于下凡的鬼火。
“噹噹、噹噹、噹噹噹——”
锣声节奏奇异，蕴含某种让人心惊的力量，黑白无常齐齐皱眉，无名阴差忍不住走到窗边。
只见黑暗中有一只只诡异走出来，跟随在铜锣身后。
其中有白青认识的。吊死鬼脚尖着地，白裙遮不住青白一片的小腿，飘进已初具规模的队伍之中。水猴子身上缠着水草，手脚并用，匍匐前行，路过之处留下水痕。怪鸟低空飞行，血红的眼珠滴溜溜乱转。
更多的白青并不认识。如长相丑恶，满脸脓疮的诡异，一只嚎叫的诡异，犹如幽魂一般半透明的诡异……她都没见过。
百诡夜行，竟然并不是形容词，而是量词。心中不由发寒……这个诡域诡异数量之众，属于是走一步撞诡过于夸张，但百步撞一诡十分写实。
黑无常忽然出声，说道：“这幢楼被封锁，您暂时出不去了。”
白青一愣。
她自然相信黑无常的判断，他有“正在捉你”的技能，对空间的感知能力很强。不由向对面看去，见白骨夫人双臂骨刺横生，跳上栏杆，猛向空中撞去。
那里什么都没有，她却像是撞上一堵坚硬的墙。
从哪里跳起来，便摔回哪里。
凭白骨夫人的能力，都无法突破封锁。
下方，锣声噹噹噹，干涩但洪亮高喊着——
“锣声一响，日短夜长。”
“生人回避，百诡夜行。”
生人回避……
锣声渐远，已看不到诡异的背影。
封锁却还是没有消失。
白青猜测，大约得等天亮，生人才能出来活动了。
那个时候，魏判官的“投胎转世”技能更好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