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遇澜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一直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但可能，还是没有。
楼颖也是第一次听到。
两个人都没有挂断。
司遇澜想听一听对方能给什么回答。
至于楼颖，这个从小被父母宠着，结婚后被老公宠着的女人，一时间被问住了。
才发现自己看不到儿子的脸，继而竟有些忘了，儿子长什么样子。
“阿澜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问这种小孩子问题？爸爸妈妈当然是爱你的，你看每次过年，生日，我们不是都和你一起过的吗——”
司遇澜挑了挑眉，眼睛里那点少见的温情最后也褪去了，“这是你们应该做的，不是我应该感恩戴德的事情。”
“你们每次算着时间，逢年过节的时候回来，心里是在想我这个儿子，还是在想，我们抽出时间回去，我们可真爱他。”
楼颖哑口无言，好看的眼睛里开始酝酿着泪意，最后只是辩解道，“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们？我们两个一直都以你为荣——”
“以我为荣？”司遇澜又一次打断了母亲的话，微凉的嗓音里终于带了几分讥讽，“让你们感觉到骄傲的，不是我的成就，而是你们没有付出一点心力和时间，你们的孩子就长成了一个优秀的人。”
“不是这样的，你怎么能对妈妈说这种话？”楼颖有些恼，声音都大了几分，“我们当然有付出，是因为你是个beta，你不会经常需要人操心，你才会觉得我们没有付出。”
司遇澜松开敲打键盘的手，两指相并揉了下眉心，拿起手机来，摄像头对准了自己的脸，笑了一声，“是我说错了。”
楼颖还以为儿子认错了，心里那点摇摇欲坠的坚持又立住了脚跟，露出一个大度的笑容，“没关系，你能想明白就好。”
司遇澜颔首，“我想明白了，我也应该和你们一样，庆幸我是个beta，如果我是个omega，估计你们连这一点爱都没有了。”
楼颖已经酝酿出来的大度笑容展现到一半。
“你们每次看到医院里那些娇气爱哭容易受伤生病的omega，都会在心里道一声庆幸吧。”
“还好自己生的是beta，即使忽略他，孩子也能正常健康的长大，如果要是个omega，就麻烦死了。”
“是这样想的吧？”司遇澜喝了口水，对上视频里那双自己继承过来的眼睛，“以后也不必打电话过来，好好享受你们的二人世界，我已经不是被你们这种例行公事的电话，就能安抚下来的孩子了。”
这是司遇澜第一次主动挂掉了母亲的电话。
他其实从来都没想和父母起这种争执，一个大男人，还在纠结那点来自父母的爱，听上去是一件挺不成熟的事。
还浪费了很多时间，如果是之前，他听完楼颖那点关于omega的嘱咐，电话应该就结束了。
结果到现在都没和赵川交流完明天行程的事。
本来就因为晚餐，工作已经延后了半小时，现在又浪费时间做这些影响心情的争执。
司遇澜站起身，打开窗帘，巨大的落地窗把这座城市的夜景囊括其中，司遇澜走到外面的小阳台上，冬末的晚风带一点刺骨的凉，激的司遇澜清醒两分。
只有自己拼下来的事业，只要给时间和精力，都不会辜负自己的期许。
其余的都是虚的，无谓争执。
时钟渐渐的指向了八点二十分，司遇澜正坐在餐桌前吃着简单的早饭，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江沐琮头发难得的没有打理，一根呆毛随着主人的急促而来回晃动，直到看见司遇澜，人停下来了，呆毛还多甩了两下。
“早，”江沐琮笑了一下，试图以此掩饰自己刚刚的行为，“哥哥还没走？”
天知道他一觉醒来看到时间，脑子里都是那句“八点半”。
司遇澜颔首道，“不是说一起走吗？”
“哦，”江沐琮应了一声，借着地面上的影子发现了自己的呆毛，大概是脸都没有洗，整个人都懵懵的，不自觉的就伸手按了一下，也没按掉，只能手一直按在那里，“那我先上去换衣服。”
急匆匆冲下来的omega又噔噔噔的上楼。
最后在八点半准时集合。
赵川已经完全熟悉这辆车的性能了，缓缓停到公寓门口，下车，等在副驾驶的车门旁，给上司发了条消息。
司遇澜今天穿了一件复古绿的大衣，身后坠着的江沐琮穿了件墨绿色的卫衣，看过去倒是很和谐。
赵川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打招呼道，“司总，江小先生，早。”
“嗯。”司遇澜步伐不停，他并不疑惑赵川从何得知江沐琮的身份，如果不知道，他还要怀疑赵川的能力。
“先不去公司，”司遇澜道，“先送他去市图书馆。”
赵川疑惑道，“现在吗？”
司遇澜:“怎么？”
赵川:“市图书馆上午十点营业，现在这么早，过去是？”
“……”江沐琮注意到司遇澜转过来的视线，大脑飞速转动，“和同学约好了，先去吃个早饭，等市图书馆开门后，踩点进去好占位子。”
看到两个人没再多说，江沐琮才松了口气。
他当然没去过市图书馆，这个地点只是他经常会用来打掩护的。
谁知道今天会蹦出来一个赵川。
江沐琮心里恶狠狠的想，自己就是跟这个赵川八字不合。
司遇澜没在意这点插曲，车开始行驶之后，问起工作，“江一集团打算怎么应对这件事？”
江一集团？omega顿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那是爸爸的产业，现在在司遇澜手上。
打算应对什么事？
“司总，江一那边现在正被江一宋的人压着，”赵川看到司遇澜没有避开江沐琮的打算，立刻回道，“还没有具体的解决方案，但应该不会主动联系我们。”
“我没时间去一个个的解决那些江一宋的下属，”司遇澜皱皱眉，又问道，“江一宋目前在中心医院？”
赵川回道，“是的，主治医生是蓝心，目前在427病房。”
司遇澜的手指有规律的敲打着手机屏幕，神色淡淡的，“等会儿到了公司，你去一趟中心医院，用我的名义去找莫向医生，由他出面，我要江一宋至少三个月不能离开医院。”
“好的，司总，还有一件事，”赵川点头应道刚要提起另一件事，就在后视镜里对上了江沐琮的视线，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等到公司后，我再和您汇报。”
江沐琮不傻，相反，他对这一类的话还会很敏感，立刻就反应过来，赵川的未尽之言，并不想让自己知道。
omega内心嗤之以鼻，本来自己也不感兴趣。
都说是汇报了，肯定是工作上的事，无趣，自己才不好奇。
可是这个beta说的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说话时那个眼神，好像是和司遇澜有什么小秘密一样。
江沐琮有些憋气，视线又转到司遇澜身上。
他今天蹭上司遇澜的车，本来是昨晚一时兴起的，他想看看司遇澜和那个beta会聊些什么。
至于为什么自己会想知道这件事，他轻车熟路的把原因归咎到类发情期上。
结果发现两个人虽然刚认识半天，但已经有了他不知道的事情。
江沐琮的情绪有一点焦躁。
手上无意识的扯过一旁折叠整齐的毯子，花纹和触感都很熟悉。
omega的思绪回到刚刚认识那天。
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一时看着司遇澜竟有些出神。
“可以。”司遇澜随口应道，抬眼正好碰上后视镜里omega的视线，里面依赖沉溺的意味很浓。
司遇澜忽的想起，“沐琮，市图书馆快到了，你今天早上有用抑制剂吗？”
江沐琮偷看被抓包，藏在发间的耳垂悄悄红了，心里咯噔一声，早上出门急，早忘了这回事。
面上镇定自若，“用了，哥哥不用担心，背包里也有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