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天色阴沉。
“御三家”风雨欲来, 五条、加茂和盘星教集结咒术师向着禅院家靠拢，一场冲突似乎在所难免。
此时此刻, 禅院家“帐”内的高专三人并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事。
五条悟拎着被他揍晕的诅咒师离开忌库，继续搜寻其余落单的诅咒师。
与之相对，修也和夏油杰还停留在禅院家的正厅。
他们俘虏的诅咒师被夏油杰用咒灵看管了起来，他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夏油杰放出了一只嘴巴里长满鲨鱼牙、满嘴口臭的咒灵，咒灵张大了嘴, 只要诅咒师有任何异动，它都能轻松地张口把他的脑袋一口吞掉。
诅咒师究竟是会先被吓晕还是先被熏晕，这一点修也不太清楚, 不过他现在也无暇顾及诅咒师。
在检查了在场所有昏睡族人的身体情况后, 修也得出了结论：
没错, 这个诅咒师只来得及杀掉了大长老。
修也花了大约五分钟, 在反复地检查过那具苍老尸体, 并且在按照弹幕所说偷偷摸摸地用力掐了一下大长老的胳膊内侧之后, 他才强迫自己相信：大长老是真的死了。
从修也在这个世界睁开双眼，作为“禅院修也”开始此世的生活之后，大长老就如同笼罩在禅院大宅上空的一朵经年不散的乌云。他虽然并不经常下雨, 但只要他还存在着，就令修也和直毘人浑身难受。
这种不适在大长老支持禅院透时到达了顶峰。
虽然直毘人事后告诉修也，大长老并不想要修也的命, 他只是想要利用禅院透来到达制衡的目的，避免修也这种离经叛道不受掌控的孩子获得权力, 但修也对大长老的行为也已经恶心透顶。
贪恋权力, 玩弄权术，视人命为草芥, 将孩子当做棋子，并且始终如一地鄙夷弱者和女性。大长老的一切都长在了修也的雷区上，修也虽然无法做到直接下手谋杀大长老，但如果大长老死在他面前，他是一定会欢欣鼓舞，拉着甚尔开一瓶香槟庆祝庆祝的。
修也久久凝视着大长老痛苦扭曲的死相。夏油杰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他。
“没什么可看的。”
修也站了起来，就像是刻意说给自己听的一样，他重复了一遍：“没什么可看的了，还是去审一下那个诅咒师吧。”
夏油杰有些担忧地皱起了眉头。
这个老者的死……对修也来说，冲击很大吗？
不，实际上修也重复的第二遍“别看了”是对弹幕说的。
因为弹幕欢天喜地，敲锣打鼓，在直播间里用刷火箭充当白事的鞭炮，已经开始高高兴兴地点播葬礼上的歌曲，琢磨着要用唢呐吹什么小曲儿给大长老愉悦送走了。
【哈哈，终于死了吧，老逼登！】
【叫你欺负修也！叫你欺负真希！叫你欺负真依！】
【好似，开香槟咯！】
【我这就去找悍匪点一首唢呐独奏《好日子》，庆祝一下，庆祝一下】
【开心死了，我去买杯奶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诅咒师是好人啊，修修一会儿能不能放他一马？】
【能不能再多看一会儿他的死相啊？这是头一回一个人死了之后我这么高兴！】
【我还要看！修修不要移动镜头！我要看！】
修也：别看了行不行？看点好的吧，什么都看只会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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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也。”
夏油杰轻声叫他。不知不觉间，他对修也的称呼已经从一开始的“修也同学”变为了更亲昵的“修也”，但夏油杰和修也本人似乎都没有察觉到。
“这个人就是你们禅院家的大长老？”
修也点点头：“是。除了家主，他就是禅院家权力最大的人。甚至有时候更多的人会倒向他，因为他代表的是禅院家老一辈的守旧势力。”
“他和你的关系，很好吗？”
毕竟刚才修也盯着大长老的尸体看了许久，神情也非常复杂。
“没有，我们关系很差。”修也立即否认，“他很不喜欢我。我也讨厌他。当年他指使手底下的人一直欺负我，差点把我剥夺术式，从家族除名。”
这倒是出乎了夏油杰的意料：“为什么？他为什么不喜欢你？”
谁会不喜欢修也呢？至少到目前为止，夏油杰自己就不由自主地想要和修也亲近，修也身上有一种令人无端放松安心的气质，即使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这种气质如此特殊，就像是猫薄荷吸引猫咪一样，让那些内心不得安宁的人不可自拔。
“他不喜欢我的理由还挺明显的。”修也倒没有觉得自己被讨厌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我小时候迟迟没有觉醒术式，觉醒术式之后我又抗拒战斗，在大长老眼里我和弱者没有区别。而且我和世仇五条家的继承人悟是好朋友，还总是帮真希真依去教训别的小男孩，他当然看不惯我。”
简而言之，就像是大长老长在修也的雷区一样，修也也一直在大长老的雷点上反复横跳，大长老还拿他没什么办法，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持续性高血压。
修也：那怎么办？看不惯我的话那你就去死吧。
如果夏油杰是一名咒术家族出身的人，他应该会很轻松地理解大长老的逻辑。
但问题就在于他不是。
“那他该死。”夏油杰说。
修也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什么？”
“有些即将枯死的树只会阻挡下层的植物沐浴阳光，最好的方法就是赶紧把它伐断，让它变成新生植物的养料。”夏油杰直言道，“正如有些老头子还是早点死掉为好，免得占了年轻人的位置。”
面对修也“你是不是被夺舍了”的表情，夏油杰笑了笑：“怎么了？你觉得这不像是我会说出来的话？”
修也：“嗯……只是觉得夏油前辈似乎并不是那种很激进的人。”
“我并不是以‘激进’‘保守’来看待事物的，我只是一直在用价值观来衡量这个世界。”夏油杰摇摇头，“在我眼中，你们禅院家的大长老无疑是个用力量作恶，或者旁观恶行的人。他死不足惜。”
此时，修也看向夏油杰的眼神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至少在夏油杰眼中，修也的双眼深处好像有什么光芒亮了起来，他双眼亮闪闪地盯住夏油杰，就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是期待着一个肯定他内心阴暗念头的人吗？
毕竟“希望家族大长老去死”这种话，作为禅院家的嫡子，修也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的。
夏油杰忽然有了一种使命感，作为一个游离于咒术家族之外的“局外人”，也作为修也的前辈，他应当成为一个理解修也处境的人，他应当用正常人的价值观来客观评判咒术家族，评判咒术界，成为能够支持修也那些一直被“御三家”打压想法的坚定后盾。
修也则是对夏油杰的评价再度更新：
这是个狠人啊！
之前他一直觉得弹幕是在瞎扯，什么“叛逃”、“毁灭咒术界”、“屠村”、“百鬼夜行”，夏油杰明明一直都是一个温和又克制的好人，他怎么可能干出一人屠一村、带着咒灵发誓杀光普通人这种事呢？
现在看来，夏油杰确实具备这样的能力和想法。
似乎对夏油杰而言，他对于处理某样事物并没有一个“中间值”。符合他价值观的，他就倾尽全力去保护。不符合他价值观的，就直接用他超越绝大多数人的能力去毁掉，干脆利落，斩草除根。
对于同一立场的人来说，夏油杰是最可靠的战友。
对于敌人来说，夏油杰就是毫不留情的恶魔。
修也觉得，他们并不会成为敌人。
至少修也绝不会让他们成为敌人，他会努力去让夏油杰成为自己的战友的。
想到这里，修也非常自觉地露出了他认为自己最有魅力的表情，沉稳道：“好了，不要在他身上继续浪费时间了。去审一审那个诅咒师吧。”
修也迈步走向已经被咒灵的口臭熏到快昏死过去的诅咒师面前，夏油杰示意咒灵移开，让诅咒师得以喘息。
“好了，告诉我，指使你来的人究竟是谁？你们一共有几个同伙？不说的话，就让你继续闻口臭。”
诅咒师的眼泪“唰”地就流了出来，猛地扑到地上，“咚咚”地就给修也和夏油杰磕了三个响头：“我说！我都说！”
修也：…………
等一下，你都不反抗一下的吗？
【已经被熏到快停止思考了】
【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生化武器，一个是脚臭，一个是口臭】
【说得对！】
【我平等地痛恨一切吃了大蒜不漱口不刷牙的大傻逼】
修也看向夏油杰，夏油杰平静道：“我的审讯方法一向有用。”
原来你个浓眉小眼睛的家伙是个刑讯老手啊！
诅咒师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他所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他其实并不是头目，头目另有其人。他们这个团伙一共只有两个诅咒师，他的老大是一个比他更狠毒更强大的诅咒师，就在禅院家陷入昏迷的头十分钟，他的老大收到一通电话，问他接不接潜入禅院家偷盗忌库物品的委托。作为回报，他们两个可以在禅院家肆意杀人，偷盗。
“我的老大叫济木，我叫血奉。老大他现在应该在忌库拿东西。不过我真不知道那个委托人是谁，老大也说不明白那家伙的身份，不过如果能弄到老大的手机，说不定还能看到通话记录！”
修也摇摇头：“没用，查不到什么东西来的。他们那种人打电话不可能用自己的手机号打。”
忽然间，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勾他的裤腿。
修也低下头去，一只通体漆黑的鸟儿忽然从他的影子里振翅而出，径直停到了修也的肩膀之上。
黑鸟儿将尖喙凑近修也的耳朵，张开口后，发出的却是悦耳的女声。
“五条家的咒术师和加茂家的咒术师集聚于禅院家门外，他们已经打起来了。”
第62章 第 62 章
这只从影子里自行飞出的乌鸦并不是现实世界真实存在的乌鸦, 它是冥冥用术式所操控的那些乌鸦的影子，属于影子世界的式神之一。
这算是修也给自己留的“后门”之一。
他很清楚冥冥的本性, 除了利益，理想之类的东西根本没有办法打动她。为了掌握她的动向，也为了能够在维克托之外开辟一条新的消息渠道，修也通过影子世界找到了冥冥的术式控制的乌鸦们，和它们签订了饲养契约。
现在看来，修也给自己留的这个后手果真派上了用场。
“五条和加茂怎么会在禅院门口打起来？”修也拧起眉头, “夏油前辈，我得去看看情况。”
夏油杰自然是支持：“我和你一起去。”
他留下了一只咒灵，把诅咒师拖到庭院中看住, 然后和修也一起匆匆走向禅院家的大门。
还未走到门口, 他们就听见了异常的打斗声和高声的叫骂。
“你们加茂家果然居心叵测, 害了我们的少主之后竟然还想吞下禅院家！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只怕你们撑死！”
“你们这是欲加之罪, 明明是五条想要先下手为强, 往我们加茂身上泼脏水，然后和禅院一起把我们吞并！不然你们怎么会集结这么多咒术师出现在这里？”
怎么回事，五条悟不是说他们五条家这一次会按兵不动吗？
修也当机立断, 他伸出手，主动拉住夏油杰的手腕，将他向下用力一拽：“走, 出去看看。”
夏油杰猝不及防地被修也直接拽入影子。
维克托化作一只漆黑的鸟，他不太熟练地扑扇扑扇翅膀, 从禅院家的侧门中飞出, 绕了一个大弯子，终于飞到了两家咒术师聚集之处。
他选了一个不引人瞩目的角落, 悄悄地降落，然后如同盛夏阳光下的一滩冰淇淋，融化在地上，凭空现出一个人形影子的形状。
修也和夏油杰就从这滩影子中探出半个脑袋，猫一样的大眼睛和一对小眼睛眨啊眨，一起向着战场窥望。
情况比修也想得更严重，但也更滑稽。
禅院家的大门前并不逼仄，场地足以让加茂和五条的咒术师们相互铺开对峙。不过此时他们已经结束了对峙对骂这个流程，两方的人冲到了一处，最前列的十几名精壮成年大汉扭打在一起，一时之间，骂声、拳头打到肉上的声音、还有痛呼声不绝于耳。
看着堪比世界拳击大赛的场面，修也和弹幕都陷入了无语。
夏油杰作为不太清楚御三家之间恩怨情仇的普通人出身咒术师，还没能立即领会到此时这一场景的滑稽之处：“……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是五条家和加茂家的？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打？”
【肉，肉搏？】
【第一次看超能力世界的综艺节目，我以为这种拥有超能力的家族团战都是魔法攻击？怎么这帮人都是直接打拳啊？】
【严谨一点，没有单纯肉搏，还是带了武器在打的！】
【那也不对劲吧！那帮咒术师怎么都缩在后面啊！我们买了票来的，就给我们看这个？我要生气了！】
【前面的姐妹冷静点……这是个选秀节目，不是超能力乱斗节目……】
【超能力乱斗节目我推荐隔壁《文豪异能谭·汪》，贼刺激】
修也定了定神，向夏油杰，也是向夏油杰解释：
“咒术界有三个最强大、最古老的家族，他们被称为‘御三家’，分别是五条禅院和加茂，其中五条和禅院在几百年前结仇，因为在一次御前决斗中禅院家主和五条家主同归于尽了……这些你应该是知道的。”
这些是进入咒术界之后就应该掌握的基础知识，相当于物理学中的牛顿三定律，所以夏油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所以说加茂家和五条家其实并没有仇怨，对吗？”
修也赞同道：“是的。虽然一千年来三个家族难免会有摩擦，但是为了维持稳定，尤其是在五条禅院成为世仇之后，加茂家族就充当了五条和禅院之间协调的角色。加茂家无论是和禅院还是五条都没有足以引发现在这种冲突的仇怨。”
夏油杰也明显发现了问题所在：“在禅院家集体陷入昏睡的情况下，加茂家更应该充当润滑的作用，维持御三家之间的平衡。他们两家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打起来？”
他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莫非是五条家想趁火打劫，所以加茂家前来制止？”
“有这个可能。”修也轻轻叹了口气，“但悟说过，他已经约束了他们家中的人，在悟还清醒的情况下，五条家不敢如此公然违抗命令，跑到悟的眼皮子底下来洗劫禅院家。”
那这起古怪的战斗又是怎么发生的？
五条和加茂的咒术师们没有下场，在最前方互殴的是他们两族中没有术式的族人或旁支。修也静静地观察了几分钟，忽然冒出来了一句：
“战斗应该很快就要结束了。”
夏油杰偏过头去看他：“为什么？”
“他们两家的长老来了。”修也从影子里悄悄伸出一只手，像是小猫爪子一样指了一个方向，“看来是要谈判。”
“先前他们都只派出了没有术式的族人，只要咒术师们没有下场，事情就还有缓和的余地。要是五条和加茂的长老家主们谈妥了，最终说成是一起纠纷摩擦就好，依旧不影响两家的关系。”
夏油杰苦笑了一声：“你们御三家之间的事情真是弯弯绕绕，不太聪明的人怕是丢到京都就会被吃掉吧。”
“是啊。”修也低声道，“御三家一直都在吃人，每时每刻都有人被无声地吃掉。”
夏油杰看着修也的脸色，忽然伸出一只手，犹豫过后，他最终下定了决心，轻轻地盖在修也的后脑勺上，揉了揉他蓬松柔软的金发。
“但是，御三家中还有你，还有悟这样的人存在。”
像是在抚摸一只友善的小猫，夏油杰温柔地宽慰道：“只要你们在，我相信，御三家就不是全然没有改变的希望。”
修也侧过头来，他看向夏油杰，神情不再像方才那样阴郁。
他微微提起唇角，看起来似乎是想要对着夏油杰露出笑意。
但下一秒，他的目光凝固住了。
“……乌鸦？”
夏油杰顺着修也目光的方向转过头去：“乌鸦？”
修也眯起双眼，低声数了起来：“一只，两只，三只……”
“乌鸦有什么问题吗？”夏油杰迅速收回手，绷紧身体，“是敌人？”
“不，不是敌人。”修也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了，“但是，乌鸦在此时出现在这里，就说明这件事并不只是五条和加茂家间的问题。”
“走吧，夏油前辈，我们先回到影子世界里面去。”
两个脑袋又悄悄地缩回地面之中。片刻之后，影子又重新凝为一只漆黑的鸟，变成黑鸟的维克托再度笨拙地扇动翅膀，向着那几只反常乌鸦的方向飞去。
约一公里外，某处街角，盘星教的众人正在做最后的战斗准备。
冥冥自然在队列之中。她走在领头的禅院甚尔身后，利用她的乌鸦视野，一刻不停地为他们传回禅院家门口的现场情报。
“肉搏还在继续，那两家老滑头还是没有派出咒术师参战。有乌鸦发现加茂家主和五条家大长老了……他们脱离了现场。”
“他们绕了路，看起来是要聚到一起谈判。”
禅院甚尔当机立断：“不能让他们谈判，我们现在必须下场。诸位，加快速度！禅院家就在前方！”
在他要迈开脚步跑起来之时，冥冥忽然“咦？”了一声。
“你弟弟也在。”
甚尔回过头：“我弟弟？”
“嗯，禅院修也，你那个像小猫一样可爱的弟弟。”冥冥眯起眼睛，“他和一个黑头发的男人在一起……那个人我记得，是高专二年级，五条悟的同学，特级咒术师夏油杰。我把他列为过特级发展对象，如果有机会，最好能把他拉到我们教里来。”
“我知道。重点不是在夏油杰身上。”甚尔不耐烦地打断，“你是说修也在？修也怎么会在这里？”
冥冥轻笑一声：“他可是你弟弟，你问我他为什么会在这儿？这个问题理应问你才对。而且你弟弟在禅院家又有什么不对的，和你这个已经叛逃了的家伙不同，禅院家可是他的家。”
不对。
还是不对。
甚尔张开口，原本发出的命令又梗塞在喉咙口。
在他犹豫的这几秒后，他的影子忽然蠕动起来，一团黑色的人形忽然从他的影子中冒了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色，戴着天狗面具的金发少年。
“新月书记官！”
“是新月大人！”
“新月大人，好久不见！”
许多盘星教的成员立即认出了来人，正是替教主传达指令的书记官，新月。
“副教主。”新月张开口，冷冷地唤他，“你似乎在领着教众们去执行一项大任务啊。”
“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任务吗？”
“因为，无论是我还是教主，似乎都不知道这项任务的内容呢。”
甚尔僵在原地。
他认出来了，这个人并不是新月。
而是戴上了天狗面具的修也本人。
第63章 第 63 章
盘星教的所有人都非常熟悉书记官“新月”。
作为从未露过面的教主的代行者, “新月”负责在集会上向教众们宣布教主的决定，并代替教主和教众们交流, 了解教众们的详细情况情况。
所有人都知道，“新月”就是教主安插在盘星教里的代言人，他是教主的眼睛和耳朵，关注着教内发生的一切，然后将情报源源不断地送到教主手中。
出现在人前之时，“新月”总是穿着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袍, 戴着兜帽和天狗面具，只从兜帽下方露出几绺耀眼的金发。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只能从他的声音来判断他的喜怒。
更加诡异的是, “新月”的脚下没有影子。据说这和他的术式有关, 但“新月”从未在人前展现过他的术式。
这样的人, 通常都是令人恐惧的。
超出常识的是, 与之恰恰相反, “新月”却是盘星教教众最喜欢、最爱戴的书记官。
……虽然盘星教的诸位能接触到的也就是新月和圆月两名书记官。
即便看不到面孔, 大家一样能从语气和语调中听出新月的喜怒哀乐。和他全然遮掩起来的外貌不同，新月总是坦率，真诚, 又热情地对待每一个人。
他会和每一个新入教的成员聊天，询问他们入教的理由，倾听他们每个人曾经遭遇过的不公, 耐心地和他们讨论对于咒术界和整个世界构成的思考。
每次只要在教内遇到他，新月都会对所有人都做出回应, 无论是简单的问好, 还是谈论天气的闲聊，甚至是对现状喋喋不休的抱怨, 新月都照单全收，认真地倾听，然后给出他的回复。
虽然有时候新月书记官会显得有点反应慢，偶尔会说一些冒着傻气的回答，但所有人都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尊重与诚恳。
曾经有星星在和甚尔副教主聊起新月书记官时，听到甚尔副教主这么评价新月：
“就像是一只救助犬一样。”
当时甚尔副教主的神情有些诡异，似笑非笑，介于赞美和嘲讽之间，让人难以看穿他的真实想法。
“救助犬不就是那样的吗？他生命的所有意义都在于‘得到他人的肯定’，他并没有对自我的追求，他只想要得到他人的注意，他人的喜爱，成日摇着尾巴，如果没有人类，他肯定会寂寞致死的吧。”
在场的星星提出了抗议：“怎么可以这么说新月大人？甚尔大人的评价有点过分！”
“我并没有嘲笑他，我只是说出了事实。”甚尔低低一笑，“他确实像救助犬，你们难道不这么觉得吗？”
那个星星回想了一下新月的所作所为，一时语塞。
甚尔继续说道：“虽然我是猫派，但不得不承认，狗是非常好的帮手。狗忠诚，坦率，善良，能努力完成人类交给他们的任务，而且所求的回报也并不多，有时候甚至只需要一句夸奖，一下抚摸。”
“教主大人正是看中了新月的这一点，对他来说，忠诚和坦率，或许还有善良，就已经胜过了一切其他品质。”
所以在见到穿着黑袍、骤然出现的“新月”时，前往禅院家参与战斗的盘星教教众们在惊讶之余，表现出的更多是喜悦。
他们纷纷和“新月”打着招呼，然后好奇地伸长脖子，望向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的甚尔副教主，有些疑惑为什么好脾气的“新月”书记官突然冒出了如此的冷言冷语。
更奇怪的是，今天的“新月”书记官脚下突然又有了影子。
穿上黑袍子，戴上了天狗面具的修也此时顶替了维克托的身份。他转身看向一张张立即围到他身边、充满期待和善意的盘星教教众们的脸庞，原本准备向甚尔兴师问罪的气势陡然小了一截。
“他们在向你打招呼。快回应他们，快。”
耳边，维克托悄悄地发出只有修也能听到的提醒，让他穿好“新月”书记官的马甲。修也的喉结上下微微滑动，他张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僵硬地回应道：
“你们好。我，我找副教主有点事。甚尔，你来一下。”
人群中，狗卷藤挤了出来。见到“新月”，他脸上一下子绽开笑容，热情地对“新月”挥了挥手：“新月大人！好久不见！您也来督战了吗？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能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
修也：“……嗯，嗯，好的。”
得到这样的回应后，狗卷藤疑惑地拧起眉头：“怎么了，新月大人，是我最近做错了什么事吗？还是您的身体不太舒服？总感觉您今天不太对劲。”
周围的星星们也窃窃私语起来：
“是啊，今天的新月大人好冷淡……”
“新月大人招牌的开朗招呼和热情鼓励去哪里了？”
“没有新月大人元气满满的‘加油加油加油’的话，我连术式都会放不出来的！”
前面那个人的要求有点过分了！
【等等，等一下，什么教？】
【盘星教？甚尔，副教主？】
【修宝什么时候成了书记官？！】
【在上一个副本里面老藤哥给灰原和七海安利的时候好像有说过他是盘星教的人，盘星教有一个教主一个副教主和三个书记官，新月就是书记官之一。修也，你在这几年里不会偷偷摸摸跑去盘星教当书记官了吧？】
【修修我滴宝，不要进盘星教啊（崩溃）】
【不是，你们冷静一下，这个盘星教和主时间线的盘星教好像根本不是一个东西。主时间线的盘星教教众都是有钱普通人，你们看这个盘星教的成员全是老藤哥那样的热情咒术师老哥，甚尔还当了副教主，怎么都不一样吧！】
【我比较关注的是，‘新月’在那些人眼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压根儿和修也不贴吧，听起来反而像是……傻狗？】
对，确实是傻狗。
看来弹幕这些人是真粉丝，能准确分辨出修也和傻狗，一百分！
对于修也僵硬的演技，维克托有点不太满意：“太冷淡了，我平时不是这么向他们打招呼的！”
修也咬着后槽牙问：“那你是怎么打招呼的？”
维克托：“我说一遍，你复述一遍就好。”
修也实在是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他会绞尽脑汁地去模仿自己的影子维克托。
但是为了继续隐藏自己的身份，维持盘星教上下对于“新月”书记官的信任，他不得不调用自己可以荣获金酸莓奖的演技，竭力用他最热情的语气说：
“没有，你当然没有做错什么事了，藤！我很高兴见到你，也很高兴见到大家！”
“大家继续加油！我有事情要找甚尔大人聊聊，先离开一下咯，拜……拜拜~”
最后一句甜蜜蜜的“拜拜”，修也几乎是发着抖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说完之后，修也简直想原地钻进影子里去。
甚尔站在一旁，用复杂到接近空白的表情盯着他，似乎在思考宇宙、生命以及一切的答案。
完了，他不会是自作主张到玩脱了，把修也刺激疯了吧？
好在修也拼尽全力的模仿确实暂时糊弄了过去，尽管声音还是因为羞耻而微微发抖，语气也没有那种浑然天成的傻气，但教众们都接受了这个“新月”书记官，狗卷藤就立刻同样热情地举起手向他挥了挥：“我们会加油的，新月大人！都是为了更美好的明天！”
修也立即拉住甚尔的袖子，在方才一直保持沉默的冥冥注视下把他拉到街角。
“别问我为什么变成维克托的样子过来，我之后会解释。”修也语速飞快地说，被面具和黑袍遮掩下的白皙皮肤已经因为变得通红，“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带着几乎所有星星出现在这里？五条家和加茂家打起来的事情和你有关吗？”
甚尔还在回味刚才修也的精彩表演，一时间没有开口。
修也抬起手，他白瘦的手指揪住甚尔的领子，威胁性地拉低：“事关重大，快说啊，甚尔！”
甚尔回过神来，垂眸看向兜帽下露出的那几绺金发：“……事急从权，我在策划这件事的时候你还在昏睡中，机会稍纵即逝，我想，如果想要推翻御三家，之后就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所以我自作主张没有和你商量。”
“抱歉，修也。不过我是为了我们的目标，这一点始终没有变。”
修也深深吸了口气，他松开手，严肃地问：“你都做了什么？原原本本，详细地全部告诉我。”
甚尔用最简明的语言，告诉修也他和冥冥制定的计划。
通过乌鸦还有内线，他们在五条和加茂家散播流言。
五条家得到的消息是：加茂家和盘星教联手，先是设局让五条悟和禅院修也陷入帐中昏睡，再制造出了原因不明的大规模梦境结界，想要以此趁机吞并禅院家。
加茂家得到的消息是：五条家决定联手盘星教先吞并禅院家，然后再腾出手来，对导致五条悟昏睡的加茂家施以报复。
流言刚好精准卡在这两家最恐惧的点上，修也不得不承认，无论是甚尔还是冥冥，都是洞悉了人性的危险天才。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谎言非常容易被拆穿？”修也问，“加茂和五条又不是世仇，他们的上层很容易为此聚在一起交换情报，只要他们一相对照，盘星教从中作梗的事就会被立即揭穿。我们原本韬光养晦的局面就会被打破，遭到两大家族围剿，前功尽弃。”
甚尔承认：“我想过。”
“但是我不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四平八稳上。我们已经暗中发展了好几年了，修也，咒术界几乎所有能争取到的咒术师都已经和我们搭上了线，但是咒术界实在太小，我们已经发展到顶了。如果不毁掉御三家之一的古老家族，我们要怎么继续实现我们的目标？”
修也咬牙说：“你这是在赌！赌加茂和五条不会向对方求证！”
“想成大事就要赌！”甚尔也提高了音量，“你太求稳了！”
透过天狗面具，修也瞪视着甚尔，两个人互相对峙，毫不相让。
“这么喜欢赌的话，那你接下来一年就别赌了。”
修也冷冷地说：“我会联系所有赌马场的售票员的影子，只要你出现在赌马场，我就会把你抓回来。未来一年你别想赌马。”
甚尔：………………
甚尔：“好弟弟，我错了，我们还能商量一下。你说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教主大人？”
修也踮起脚尖，恨恨地在甚尔脑袋上拍了一下。
就像是小猫挥了一记猫猫拳，毫无杀伤力。
“你的计划虽然漏洞很大，但是不是不能补救。将计就计，一样可以达到目的。”
甚尔环抱起手臂，吊儿郎当，笑眯眯地看向修也，唇角那道疤因笑意而扭曲：“教主大人此次行动的目的是什么，保全禅院家吗？”
修也瞥了甚尔一眼。
“不要明知故问。”修也说，“这次盘星教的目的照旧，和你动员所有星星们出发前时宣传的一样。”
“我们要摧毁御三家之一，从此，加茂将不再存于世上。”
第64章 第 64 章
甚尔的计策其实从大方向上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 作为第三方的神秘力量，盘星教的加入可以左右战局。无论他决定带着盘星教下场帮助五条或加茂家的哪一方, 那一方都将赢得这次冲突的胜利。
不过，这有一个前提。
“不能让五条悟出现。”甚尔说，“他一旦加入，那就毫无博弈的空间可言了。”
修也淡淡地回答：“放心，他不会来的。”
甚尔为之侧目：“你竟然能说服他袖手旁观？那家伙能容忍御三家的平衡被打破吗？”
“我会找方法拖住他。我们的计划照常进行。”修也调整了一下兜帽，紧了紧天狗面具, 保证它牢固地戴在自己脸上，“好了，按照计划行事吧。”
甚尔点点头, 他接过修也递出的东西, 掀开外套, 露出一只缠在他腰上的咒灵, 把那个东西塞进咒灵口中。
修也微微皱起了脸：“你怎么把丑宝塞到外套下面？他不闷吗？”
甚尔解释：“最近玉犬喜欢追着丑宝咬, 他呆在这里才安心。”
修也耸了耸肩膀：“好吧。”
家里养的宠物多了就会打架, 所以在小惠觉醒了“十种影法术”之后，修也就把玉犬们完全交给了小惠去养，免得维克托和黑狗狗白狗狗争风吃醋。
甚尔迅速地离开了, 而修也回到了盘星教的队伍中去。
他迎向其余人，提高音量解释道：“甚尔要去执行任务，接下来由我接管指挥权, 代为传达教主的指令。”
为了给他和维克托性格上的差别打补丁，修也不得不补充了一句：“由于时间紧迫, 我不能和大家继续寒暄了, 必须保持严肃，长话短说。接下来, 大家一定要遵守纪律，按照我说的去办。”
盘星教的星星们对他们爱戴的新月书记官自然是完全信任，自发自觉地围拢到了修也身旁。
“所有人跟着我过来。”修也说，“大家保持安静，列队，排成一列。”
这条命令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盘星教的众人没有发出什么多余的声音。他们遵循修也的指挥，按照平日里甚尔训练的队列，迅速排成了一列。
“所有人，左手前伸，右手后摆。”
大家依言照办，除了站在修也身侧沉默的冥冥。修也没有理会她，只是继续命令：
“左手，牵住你前面的人。右手，拉住你后面的人。”
“所有人，拉成一串！”
就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们一起出门一样，这是一种相当古怪的队列。不少人露出了怪异的目光，也有人悄悄嘀咕起来：“这是做什么……”
但很快就会有人小声喝止：“照着新月大人说的去做！”
随着所有人拉起了手，变成一长列手牵手的成年“春游生”后，修也示意冥冥站到队列的第一位去。
冥冥一言不发，她掩藏在长发后的双眼微妙地打量着修也，忽然微微勾起了嘴唇。
“遵命。”
在确认所有人都已经拉上手之后，修也抓住冥冥的手腕，沉声道：
“抓稳了！”
下一秒，一张毛茸茸的血盆巨口从修也的影子里探出，一口叼住修也的腿，把他连着几十名星星一起拖了下去。
在星星们一个接一个被扯到影子世界中时，这些锤爆咒灵的脑壳都不带眨眼的咒术师们纷纷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
排在第一位的修也微微笑了起来。
所有人一起手拉手坐过山车，这何尝不是一种盘星教团建呢？
再没有比他更好的教主了！——
某个邻近禅院家的小咒术家族。
这里原本的族人都自觉地进了一间偏僻的客房，主屋和院落全部被打扫干净让了出来，让给了突然从天而降的五条家。
主屋内，五条大长老盘腿坐在刚刚擦干净的榻榻米上，一名族人将加茂家主送来的会面信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另一条消息也传到了大长老的耳边：
“禅院甚尔在门口，他说想要代表盘星教求见您。”
“禅院甚尔？他来做什么？”
五条大长老折起信件，瞬间想通了关窍：“他是盘星教的首领，现在和加茂结了盟，理应是要来的。”
禅院甚尔毕竟是“御三家”之一禅院家出身，就算叛逃了，理应也知道些礼数，开战前会先下来战书。
“他带了几个人？”
五条族人低声道：“只有他自己一个。”
五条大长老嗤笑一声：“他的自信简直到了可笑的地步。他难道不怕我们把他就地斩杀？到那时候，盘星教群龙无首，只剩下一帮普通人出身和咒术家族底层咒术师的乌合之众，随便派一两个一级咒术师去就能把他们扫除干净。”
五条族人小心赔着笑：“那我去叫人来把他处理一下？”
怀着蔑视，五条大长老向外随意地扫扫手掌：“没必要，还是先听听他要说什么吧。行了，把禅院甚尔叫进来。”
禅院甚尔孤身一人出现在房间外的时候，五条大长老还在看加茂家主匆匆写来的信。
和预想中不同，传闻中“下了一盘大棋”的加茂家并没有在信中大放厥词，与之相反，加茂家主的用词相当克制，在某些不经意的细节处，甚至还流露出了些许惶惑。
“……禅院家集体昏迷的原因尚未查清，贵方身为维持咒术界的重要支柱，万万不可在此时轻举妄动…………”
这和加茂家放出咒胎、联合盘星教气势汹汹前来吞并禅院家的行为并不匹配。
五条大长老雪白的眉头纠结在一处，凭他多年来在五条家与咒术界上层权术争斗的嗅觉，他不是感觉不到这其中的问题所在。
究竟是他得到的情报有误，还是加茂家故意用信来迷惑他的视线？
关系到五条家的未来，他必须要慎重考量。
但在他深入细想之时，一个又低又像是拥有魔性一样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
“又见面了，大长老。”
禅院甚尔停在房门之外，他注视着满面不悦之色抬头的老者，脸上挂着一丝轻描淡写的笑意：“这几年你老了不少啊。”
五条大长老侧过脸去，冷冷地斜了甚尔一眼：“你见过我？”
甚尔笑着说：“几年前，五条家的道场，我弟弟禅院修也意外闯入，你带着五条家的族人来想要将禅院家的小一辈赶尽杀绝，当时我也在场。”
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但五条大长老发现自己还能轻松地回忆起禅院修也召唤出的那只顶天立地的漆黑天狗，还有瞬间夺去他们所有人脚下影子的可怕能力。
禅院修也实在是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还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心理阴影。
“你说禅院修也是你的弟弟？身为一个叛出家族的人，你恐怕并没有资格这么称呼他。”五条大长老嘲笑着纠正，“你要带着盘星教和加茂家联手吞并禅院家的事，你的弟弟知道吗？你真当他会认你这个哥哥？”
没等甚尔回答，五条大长老就自顾自地给出了答案：“不过也说不准，毕竟禅院修也是个和你一样的怪胎。拒绝参与咒术师等级评定，不参与祓除咒灵的任务，还和我们五条家走得那么近，他或许并不会在意你把他的父亲和亲生哥哥出卖给加茂家。”
五条大长老刻意在“亲生哥哥”这个词上咬了重音。
禅院甚尔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他眯起眼睛，轻声说：“大长老火气十足啊。”
五条大长老冷冷地抬眸：“我愿意见你一面就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不然，凭你一个连一点咒力都没有禅院叛逃者，还指望着我这个五条家的掌门人对你客客气气？”
甚尔并没有表现出被激怒的样子：“当然了，我知道，光凭我一个人是不可能让尊贵的五条大长老正眼看我的。”
“不过我今天代表的是盘星教。五条家的命运，乃至整个咒术界的命运，此时都掌握在我们手中。即使这样，大长老还是不愿意和我谈一谈吗？”
五条大长老丝毫不为所动：“大放厥词，不知所谓。我看你是已经失心疯了。”
“是不是失心疯，在听我说完之后，大长老再做判断吧。”甚尔笑着环抱起双臂，“大长老现在如此有恃无恐，是觉得五条家仅凭自己就能战胜盘星教和加茂家吗？”
五条大长老轻蔑道：“难道不是？”
甚尔一下子戳破了大长老的盘算：“如果仅仅是看双方咒术师的实力，五条和加茂没有太大区别。唯一的区别也是你们五条家最大的依仗，你们有五条悟，就觉得自己战无不胜。”
五条大长老眯起双眼：“没错，是又如何？难道你们觉得自己真的能战胜‘六眼’？”
甚尔抚掌大笑。
“何必战胜五条悟？只要让他困在某处，无法行动不就行了。”
“说起来，现在的五条悟在哪里呢，你知道吗，大长老？”
五条大长老眸光闪烁：“他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甚尔勾起嘴唇，他唇角扭曲的疤痕此刻在五条大长老眼中无比刺眼：“啊，安全。正巧，我们盘星教的‘无月’书记官传回了一条情报。”
他将手伸进外套，抽出了一副沾满奇怪湿漉漉粘液的墨镜。
“五条悟被咒术高专派遣进了禅院家的‘帐’里，在禅院家，他似乎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五条大长老的手在看到那副墨镜后控制不住地微微发起了抖。他迅速将手缩回袖中，脸上表情丝毫未改，沉声道：
“相同款式的墨镜随随便便就能买到，你以为这就能骗住我？”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相信的。”甚尔不慌不忙地将墨镜放下，“不过不论你信或是不信，你我二人都心知肚明，至少现在，五条悟绝不可能出现参战。”
“若是现在加茂家和盘星教突然发起攻击，五条家真有把握全胜而退么？别忘了，我们盘星教也有一级咒术师啊。”
五条大长老厉声问：“你来就是为了胡言乱语地威胁我？”
甚尔却摇了摇头。
“这倒不是。”他说，“我是来谈合作的。比起加茂那帮已经丧心病狂的家伙，我觉得还是和至少想维持一下咒术界平衡的五条家合作更好一些。毕竟我们盘星教只是想尽可能让更多人过上好日子，不想直接把整个世界都毁掉。”
“加茂家正在试图复活两面宿傩，你不知道吗？”
说完，他从外套里掏出了第二样东西，递到大长老面前。
五条大长老定睛一看：
是一个烟盒。
五条大长老下意识地伸手推拒：“不了，我已经戒了。”
甚尔又往前递了递：“试试，这个劲儿大。”
说着，他自己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手指。
看着那根手指，五条大长老陷入了沉思。
这个确实劲儿大哈。
五条大长老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这是你从禅院家叛逃的时候偷的？”
“当然不是。”甚尔说，“这是我们盘星教的人从五条悟还有我弟弟修也遇袭的地方捡到的，你不知道吗？袭击你们家五条悟的咒胎，就是加茂家的族人带去的两面宿傩的手指形成的呀。”
“另外，我们盘星教的‘无月’书记官发来情报，在‘帐’放下之前有那么几个诅咒师溜进了禅院家，目的就是把禅院家保管的手指偷出来。既然现在五条悟就在禅院家中，你们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说完，没等五条大长老回复，甚尔就又非常欠打地歪了歪头：“哦，对，我忘了，你们现在根本联系不上他。”
五条大长老：………………
五条大长老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们不能强行破开禅院家的‘帐’吗？”
“当然可以，我支持。你把禅院家的人都杀了也行，我会以个人名义给你写感谢信的。”甚尔微微笑道。
五条大长老：……如果你这种人生在我们五条家，我也一定会忍不住揍你的。
他深呼吸再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不被甚尔的思路带跑偏：“加茂家复活两面宿傩又是为了什么，复活人形天灾一样的诅咒之王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甚尔平静地说：“两面宿傩是最有可能打败六眼的人，这就是好处。”
五条大长老的语气越发急迫：“他难道控制得住诅咒之王？他拿什么去操纵来两面宿傩？加茂现任家主不是个疯子！”
甚尔脸上那种吊儿郎当的笑容消失了。他微微身体前倾，在他进入这个房间以来，神情头一回变得严肃。
五条大长老都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加茂家主不是疯子，但加茂家可是出过历史上最疯的疯子。”
“你不会糊涂到忘了那个男人吧？”
甚尔伸出手，在自己的脑门上轻轻画了一条线。
“加茂宪伦，他复活了。”
………………
另一端。
巨大的天狗从影子中将一大串人全部拖了出来，盘星教的星星们尖叫着被甩出，然后东倒西歪地瘫倒一地。
修也轻巧地站稳，还顺手扶了一把冥冥。
“谢谢。”冥冥的身子晃了晃，“您这是把我们带到哪儿来了？这又是什么战术？”
修也抬起手，拍拍正在猛烈摇晃尾巴的天狗的脑袋：“这是在执行我个人最喜欢的战术。”
冥冥挑起眉：“什么战术？”
天狗面具后，修也微微一笑。
“换家战术。”
“欢迎来到加茂家，这里的咒术师都被他们家主带出门了，大家随意一点，到处逛逛吧。”
第65章 第 65 章
“加茂家？！”
刚从影子里钻出来的星星们不少还有些晕乎, 身体素质比较好的那几个人已经站了起来，他们迷茫地四下打量了一圈, 然后逐渐清醒过来。在看到绝不可能是小家族所能拥有的雕梁画栋和超大规模的建筑群后，他们不得不相信了修也所说：
“新、新月大人，你竟然真的把我们带到了加茂家？！”
狗卷藤捂着额头，嘴巴半天没合拢：“这就是御三家内部的样子吗？但，但是御三家应该都有对应的结界，新月大人是怎么……”
另一个盘星教的咒术师用胳膊肘用力拐了一下狗卷藤的腰：“新月大人可是教主大人的代行者, 他的实力当然是超出我们理解之外的啦，我早就觉得新月大人会是一个很强的咒术师了！”
其他星星们也都赞同地用力点头：“没错没错！”
上帝给人关上了一扇门，必然要开一扇窗, 新月书记官被教主看上一定是有道理的！他看起来不是很聪明, 这就代表他一定实力很强！
修也：……虽然不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 但我感觉不会是在想什么好事情。
他放弃追究, 高高举起双手, 示意星星们围拢到他面前。
“以教主的名义, 作为教主的代行者‘新月’，现在我命令：”
“第一，搜寻加茂家所有活着的人类, 然后将他们集中到这里。”
“第二，加茂家有战斗力的成年男性都被带去和五条家对峙了，你们不可伤害没有反抗能力的老幼妇孺, 但也不能对企图伤害你们的人手软。”
“第三，一旦发现你们当中有人做出任何欺凌和盗窃、抢劫行为, 我将代替教主立即降下惩罚！”
星星们一个个挺直腰杆, 修也说完之后，提高音量, 厉声问：“明白了吗？”
“明白了！”
修也垂下双臂，沉声说：“去吧，我的星星们！为了更美好的明天！”
星星们齐声呐喊：“为了更美好的明天！”
修也注视着他和甚尔亲手培养起来的这支队伍在他面前散去，就像是将一团火星泼洒向秋后的草原。
冥冥刚才一直沉默地站在修也身后，在原地只剩下他们二人后，她轻轻一笑，稍稍弯腰，凑到修也耳旁，低声说：“刚才很有气势嘛，新月酱。”
修也隐晦地微微皱起眉头，他不着痕迹地向旁边退了半步，语气冷淡地应付：“这是非常时期，我自然要拿出最适合的态度。”
“和你认识了这么长时间，我倒不知道你有这么果决的一面。”冥冥伸出手，纤细的指尖转着发梢，将浅蓝色的长发一圈一圈地绕在指腹上，“今天我也是第一次发现你有影子呢。”
修也平平地回应：“圆月书记官的观察力很敏锐。”
冥冥笑着摇了摇头。
“之前我一向自诩自己的筹谋能力能独步整个咒术界。但目前看来，新月大人比我更胜一筹。”
“啊，或许我该改口叫您……教主大人？”
【啊？？？】
【教主？我少看了多少集？！】
【从一开始修也戴上面具假装什么‘新月’我就觉得不太对劲了，更不对劲的是身为副教主的甚尔竟然对他言听计从，原来修也才是大boss！】
【修宝，是，盘星教，教主？】
【猴子错乱，猴子懵逼，猴子剥一根香蕉啃一口，猴子嚼着香蕉看向夏油杰】
【杰哥你工作被抢了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比弹幕的癫狂，被拆穿身份的修也显得相当平静。
他没有摘下面具，平平淡淡地肯定了冥冥的猜测：“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猜到，而且我也没有存心瞒着你。身为书记官，你有资格亲眼面见我，也有资格知道我的身份。”
“毕竟，接下来我们还要一起面对更为凶险的局势。作为自己人，自然是消除误会和猜忌，内部越发团结为好。”
冥冥弯起眼眸，含笑着问：“那么，我能看一看您面具下的脸吗，教主大人？”
修也不为所动：“即便我不摘下面具，你应当也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吧，冥冥。”
“猜测是一回事，毕竟总要亲眼看到才作数，”冥冥松开手指，任由被她卷得弯曲的头发飘落垂下，“顺便一提，我可是很——喜欢教主大人这个类型的男孩子哦。超，喜，欢~”
修也：………………
修也：“不好意思，教中规定不可以和教主谈恋爱。”
冥冥：“我怎么不知道有这条规定？”
修也：“我刚刚决定的。”
冥冥喷笑：“果然还是小孩子，一点都不经逗。好了，我虽然喜欢长得可爱的小男孩，但我对你这种冷冰冰又不肯给我看你的可爱小脸的男孩子不感兴趣。而且我有忧忧了，要是和教主大人多了些不清不楚的事情，我弟弟可是要吃醋的呢。”
修也：………………
山下的女人真可怕。
“我会为您保守身份秘密的，请放心，教主大人。”冥冥笑着轻叹了口气，“我炒了这么多年的股票，不会不明白：如果某个公司被爆出来CEO只有15岁，当天股票就会跌停。身为股东，而且是拿着原始股的大股东之一，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盘星教这个公司陷入如此境地。”
“我以为你会像那些投资人一样有所怀疑。”修也说。
冥冥脸上的笑容一派轻松：“怀疑？如果我也是那种以貌取人的蠢货，那我早就在市场上被玩死啦。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能够隐藏在幕后撬动整个咒术界的风云，如此心智与手腕，还这么慷慨地将盘星教的资产经营权交付给我，我为什么要怀疑这样雄韬伟略的老板？”
“当然，作为信任的回报，在吞并加茂家之后，教主大人能不能再多给我点分红？”
修也：……亏我刚才被你夸得还有那么一点感动！
“这要看你的表现。”修也迈开脚步，走向已经开始响起尖叫声的加茂家各处房屋，“至于现在，我要你跟我一起去找点东西。”
冥冥自觉地跟了上去：“教主大人有何吩咐？我可以派遣乌鸦去寻找。”
“我要找的东西必然藏在最隐蔽的地方，乌鸦或许进不去。”修也说，“你知道加茂宪伦吗？”
冥冥自然是点头：“历史上最邪恶的诅咒师，凶名赫赫。”
修也肯定：“没错，是他。我要寻找他可能遗留在加茂家的实验笔记。”
冥冥问道：“您找那个做什么，用来当作加茂家的罪状？”
“审判加茂家不需要那种东西作为罪状。”修也说，“我只是想看看加茂宪伦究竟都研究了什么，科技树都点了哪些分支，推断一下现在他又会干出什么事情。”
这几句话隐藏的信息量非常大。但凭借冥冥的头脑，她立即反应了过来：“——加茂宪伦复活了？”
修也：“准确地说，他一直没死。”
虎杖香织就是羂索，羂索就是加茂宪伦，这种重要到可以决定整个咒术界未来走向的消息，此时尽在修也的掌握之中。
倒也不是他多智近似妖，也不是他从高专忌库里把九相图三兄弟挖出来查户口了——他甚至都不知道九相图三兄弟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九相图三兄弟里有一个叫“胀相欧尼酱”。
究其原因，其实非常简单。
因为“主时间线全剧情”限时免费了，直播间的观众们纷纷跑去观看，然后又纷纷跑回直播间开始剧透。
修也：不免费的话你们都不去看是吧？
趁此机会，节目组又从珍珍酸奶那里抠出一笔赞助费，买了几个热搜，拉动了很大一批人去看了所谓的“主时间线”。按照修也的理解，“主时间线剧情”就是另一个平行宇宙中会发生的事，和他所在的世界的发展并不相同，但有着很重要的参考意义。
看完剧情的粉丝们又重新涌回直播间，这一次，修也发现弹幕的嘴更碎了，只要他稍稍提及某件事，或是靠近某个人，弹幕就会像是查户口一样将他们所知道的统统发出来。
剧透这种行为是严重违反弹幕礼仪的，要是引发别的观众不适，说不定还会被关进小黑屋，视严重程度被禁言一段时间，特别恶劣的那种甚至会被封号。
但修也不在乎剧透。
他甚至希望剧透来得更猛烈些。
托这些弹幕的福，修也把羂索在“主时间线”干的那些事基本都了解了一遍。什么偷人尸体，英雄母亲，死灭洄游……
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法推断出在这个已经改变了剧情的世界中羂索究竟想要做什么。
为了对抗这个随时可以更换身份的危险人物，修也必须尽快将羂索赖以发展的土壤清除干净，其中最危险的，就是曾经作为加茂宪伦大本营的加茂家族。
“你、你不要过来！”
修也随便拉开了一扇门，想找人打听一下加茂家的库房在哪儿。但在他随手撞见的这个华丽宽敞的房间中，只有一个看起来和真希真依差不多年纪的黑发小男孩。小男孩顶着已经哭得肿到看不见的眼睛，防备地缩到了房间角落中，还不受控制地打了好几个哭嗝。
“……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修也说，尽力让自己僵硬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些，“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眯眯眼的小男孩没有回答，他异常恐惧地又往后缩了缩：“你是妖怪！你，你是长鼻子天狗，你会吃小孩！”
修也无奈地转向冥冥：“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冥冥客观评价：“是的，你穿着黑袍子又戴面具，看起来像是人贩子。”
修也：“那为什么你不替我哄哄他？”
冥冥：“因为我真的当过人贩子，嘻嘻。”
修也：……差点忘了冥冥的职责除了管账就是给盘星教拉人入伙。
权衡之下，修也叹了口气。他只得伸出手，慢慢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白皙又秀丽的面容。
“我不是妖怪。”修也轻声说，“你看，我也是人。”
小孩子对长得好看的人天然就亲近，小男孩逐渐放松下来，他揪着自己的衣服，半信半疑地仰头看着修也，似乎是在评估他的危险程度。
“好了，现在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修也问。
小男孩想了想，他蠕动嘴唇，用很轻的声音低声说：“我……我叫加茂宪纪。”
冥冥：“等一下。”
加茂宪伦？！
第66章 第 66 章
如果此时采访修也, 问他最擅长的事情是什么，那么修也的第一个回答应该是“绘画”。
在绘画之后, 修也的第二个回答就应该是：
拐小孩。
从小时候的直哉到五条悟，再到如今的真希真依，只要修也愿意，他就能轻易地获得小朋友们的喜爱。
现在，他的魅力再一次得到了充分验证。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我想去加茂家最秘密的库房。如果你愿意带我去的话, 我在离开的时候可以带你一起走。”
修也蹲了下来，他让自己和加茂宪纪视线平齐，语气平静又温和地说：“你想去找妈妈吗, 宪纪？”
宪纪呆呆地看着修也, 他的眼皮因为哭泣变得浮肿, 双眼被挤成了两条小缝, 让修也想起了夏油杰。不过夏油杰几乎没有露出过这么脆弱茫然的神情。
“我……我想妈妈, 但是……”
宪纪的声音越来越低, 头也垂了下来：“但是我不能回去。我必须呆在这里，我必须……必须做个好孩子，成为……”
“成为下一任的加茂家主, 然后把你的妈妈接过来，让她过上好日子，对吗？”修也问。
宪纪的眼睛因为惊讶都睁开了：“你怎么知道！”
修也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我本来是一只猫猫, 我以前就在你家附近散步，晒太阳。你以前见过我的, 我是一只橘色的猫猫, 我知道你家在哪里，也知道你之前一直和你妈妈一起生活哦。”
宪纪：诶？
修也伸手指了指冥冥：“我的好朋友们都是小动物, 这个姐姐其实是一只乌鸦，她喜欢亮闪闪的东西，我现在就在陪乌鸦姐姐到处找亮晶晶。”
宪纪：诶？？？
冥冥咬着嘴唇，她借着长头发的遮掩藏住笑意，附和道：“没错，我们都是由动物变成人类的妖怪，识相的话就乖乖听橘猫哥哥的话，嘎嘎！”
嗯，不错，不愧是他的圆月书记官，演技一流！
宪纪慌乱道：“但是，可是，虽然确实之前我在楼下见到过一只橘猫，不过猫猫，猫猫怎么会和乌鸦交朋友呢？乌鸦和猫猫见了面之后是会打架的！”
修也：坏了，故事有bug。
冥冥板着脸，严肃地圆谎：“那是因为你面前的这位橘猫哥哥是个好脾气又善良的橘猫哥哥，他并不喜欢打架，而且我也打不过他，所以我们成了朋友。”、
宪纪晕乎乎的：“哦……”
见宪纪好像确实已经相信了他所说的话，修也趁热打铁：“为了帮助乌鸦姐姐，你能带我们去加茂家放亮晶晶的东西的地方吗？作为回报，我会摧毁加茂家，这样你就不用被困在这里，回去和你妈妈团圆了。”
宪纪似乎陷入了非常激烈的思想斗争。
虽然按照弹幕所说，加茂宪纪未来会成为一名认真严肃的合格继承人，但现在的眯眯眼小朋友只是一个比小惠大不了多少的另一个小朋友，他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脑袋显然努力在思考，思考修也究竟说得对不对。
“你……你要怎么证明你能够摧毁加茂家呢？”宪纪最终想到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你只是一只橘猫，姐姐也只是一只乌鸦。虽然爸爸和叔叔他们都出门了，但是，橘猫和乌鸦还是打不过留在家里的那些人的呀。”
修也微微笑了起来。
“不用担心，宪纪。”修也轻声说，“虽然橘猫和乌鸦加在一起很弱小，但我们还有许许多多的动物朋友。”
“比如说，一直在摇尾巴的黑狗狗，看起来超凶的黑豹子，戴着墨镜的长毛白猫猫，留着很奇怪刘海的狐狸，还有……”
修也的声音柔软又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你知道吗？其实在你们加茂家的库房里，藏着一只红眼睛的大老虎哦。”——
加茂家主快疯了。
“我的信不是已经送出去了吗？你难道没有把我的信送到五条家大长老的手上吗？”
“送到了，既然送到了，那他为什么不同意我的会面请求！难道他真的要把加茂家赶尽杀绝吗？！”
前方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回来，都是令他血压升高的噩耗：
五条家的咒术师倾巢出动，压向了加茂家的阵地。
原本加茂家的咒术师还有希望对五条家的咒术师们抵挡一二，但对面杀出来一个黑发刀疤脸的男人，他使一条三节棍，如同地狱而来的杀神，加茂家的咒术师在他面前宛如成片倒伏的小麦，只能被动地迎接死亡。
“那是盘星教的禅院甚尔，果然，盘星教和五条家勾结在一起了！”
此时，又一名加茂族人冲入房中。他跌到加茂家主身旁，神色无比惊恐：
“家、家主，完了！”
“盘星教的人占领了我们的本家宅邸！”
第67章 第 67 章
加茂家主左右为难之际, 盘星教依旧在有条不紊地对加茂家进行控制和接管。
正如修也所料，加茂家主将加茂族内80%的战斗力都带了出去。盘星教的成员们几乎没有遇到什么特别像样的抵抗。产生的零星战损也都是被几个已经觉醒了术式的加茂家族的孩子打伤, 所幸那几个孩子并没有多少战斗经验，很快就被制服打昏。
在宪纪将修也和冥冥领到加茂家的库房前时，维克托从影子中冒出来禀报，说盘星教已经初步查清了加茂家的剩余人数，目前还在家中的加茂族人都已经被集中在了空地上，由盘星教看管, 其余星星们正在对加茂家的大宅进行进一步的搜查。
“我知道了。”
修也解下身上的黑色长袍，从袖中取出天狗面具，一起丢给从影子里冒出半个脑袋的小黑狗：“你回去继续维持秩序, 有情况立即通知我。”
小黑狗连连点头, 抬起小爪子到耳边, 敬了一个可可爱爱的礼：“收到！”
看着维克托叼起面具和袍子, 宪纪的小眼睛闪闪发亮：“这就是橘猫哥哥的小狗朋友吗？”
维克托叼着面具, “呜”地歪歪头, 看向宪纪。
“是啊。”修也说，“这是我的朋友维克托，维克托, 这是宪纪。”
维克托因为嘴里叼着面具没法发声，只能通过猛烈摇尾巴来表达友好。
宪纪笑了起来，露出了一颗小豁牙。他显然因为修也的动物朋友真的存在而感到高兴。
维克托晃晃尾巴, 感觉自己又得到了一名粉丝的他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冥冥，得到了冥冥古怪的一瞥。
#原来和我共事好几年的同事是条狗#
在维克托钻入影子之后, 修也伸出手, 推开了库房的大门。
“走吧。”
御三家的库房都大同小异。灯光明亮，空间逼仄, 高高的架子铺满了整个房间，每一格都摆上了加茂家千年来积攒的宝物。修也放眼望去，感觉不少东西都旧得应该进博物馆，被当做镇国之宝供在能调节湿度温度的展馆里，而不是就这么和别的咒具一起堆在普普通通的架子上。
好在这一行三人中并没有人对这些宝物真的有觊觎之心。
宪纪年纪太小，并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
修也在禅院家就见惯了好东西，他对画材之外的宝物不感兴趣。
冥冥则是取向太坚定：不是钱的话她不要！
他们稍稍分散开来，但每个人之间还是保持了只要发出声音就能在3秒内赶到的距离，彼此关照着在库房内开始了搜寻。
不过在搜寻的过程中，修也才发现原来各个家族收藏物品的倾向性也不太一样。
禅院家倾向于收集战斗类的咒具，或者是在战斗中可以起到辅助作用的道具，刀枪剑戟不一而足，还有很多类似于武功秘籍之类的旧书，分明就是一个武器库。
不过加茂家可能因为有着平安时代赫赫有名的阴阳术“贺茂”家的传承，他们的库房里堆了许多仪式类的道具，还有很多被精心包装供起来的，注明了是“御赐”的宝物。
冥冥在看到一对御赐的勾玉之后就有点走不动道。
“我能不能……”
“不行。”修也即使背对着冥冥，也第一时间意识到了她想说什么，“国内没人敢收这个，你去国外出手的话又会旷工好几天，最近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所以不行。”
冥冥：啧。
她神色怏怏，不死心地把装着勾玉的盒子抬起来又看了看，似乎是期待能看到什么能让她直接卖掉又可以不惹麻烦上身的宝贝，比如金条。
“啊呀。”冥冥眨了眨眼，“猫猫教主，你来看一下这个。”
修也转过身，嘀嘀咕咕地琢磨着冥冥刚才的称呼：“我只是在宪纪面前自称橘猫，我又不是真的猫，你作为下属怎么也要尊重尊重我……这是什么？”
“加茂家的人把它放在了御赐的盒子下面。”冥冥拿起一本绢布做封面的陈旧线装本，“好像是笔记一类的东西。”
修也接过线装本，动作很小心地翻开封皮，来到用蝇头小楷从右至左竖体写就的正文，面对册子里已经有些褪色的墨迹，他的脸上出现了异常凝重的神情。
“………………”
冥冥扫了一眼用繁体汉字写就的记录，又看了一眼修也的表情，感觉问题有点大：“怎么了？这东西果然很重要吗？”
宪纪也悄悄地凑了过来，他扒着修也的胳膊，探出脑袋，努力从眼皮的缝隙里往外看：“这是什么？都是汉字，我，我不太会读汉字……”
修也：巧了，这些繁体字我也读不懂。
但在下属冥冥和宪纪面前，修也不能露怯！
他将册子摊平，假装在一个字一个字地阅读，实际上是把小册子凑到了看不见的摄像机镜头面前，让直播间的观众们看清楚。
快用你们的未来科技想想办法呀！
当然，观众们也并没有辜负修也的期待。
【我去，这什么，怎么一个字都看不懂！】
【都是汉字啊……呃啊啊啊，平假名看多了已经不会读汉字了……】
【我有重国的朋友！稍等！我把截图发给她！】
【不用那么麻烦，我把截图传到翻译软件里一扫就完事了】
【出结果了！我把结果分段贴上来，弹幕有字数限制，稍等。】
【我的重国朋友给我翻译了一下，她说这是某个祭祀仪典的记录，大致是说加茂家的人参与了一个祭祀，他们提供了一系列的贡品，然后就是和xxx之类的各种人的交涉记录，什么要出多少钱修台子啊，加茂家要出多少人参加当天的祭典啊……之类的。这就是第一页的内容了。】
修也面无表情地复读：“这是一份加茂家曾经参与祭典的记录。”
冥冥和宪纪都有些惊讶：“你能读懂？”
修也：我有外挂。
他将书册再翻过一页，这一页稍有不同。除了黑色的汉字，还有一种墨色也显得更浓的不同字迹出现，在正文旁用寥寥几句做着注释。
除此之外，这一页上也出现了令修也无法忽视的熟悉的汉字。
“两面宿傩”四个字赫然在列。
【两面宿傩？那四个字是两面宿傩吗？】
【这一页……嘶……】
【‘祭典如期举行，御三家派出的祭祀人选其实都是实力高强的咒术师，虽然名为祭典，实际上却是对两面宿傩设下的陷阱。所有咒术师将两面宿傩团团围住，一齐释放术式，想要就此将他击杀。’】
【这是一千年前的记录吗？古代的人把两面宿傩供起来祭祀？祭品和供品都是什么，难不成是鲜甜可口的小橘猫？】
【有可能，嗯。】
【一千年前的两面宿傩打不过御三家联手？他就是因为这个事情被封印的？】
【一千年前的平安时代，哇，说不定会有安倍晴明呢！】
冥冥也看懂了“两面宿傩”四个字。她微微蹙起眉头，联想到了近期两面宿傩手指再度现身的种种风波，不由得低声询问修也：“加茂家和两面宿傩，究竟是什么关系？”
修也的双眼凝视着书册，实际上凝视的却是书册上方悬浮着的弹幕。
“普通关系。”修也说。
【‘即便集结了所有人类方的精英，但咒术师们并非两面宿傩的对手，死伤惨重。两面宿傩越打甚至越兴奋，发出了狂放的笑声，大叫道：区区人类，也想撼动我吗？再努力一些吧！’】
【真的是非常大爷的发言呢……】
【‘让我迷上你吧！xxx！’】
【那种台词什么的不要啊——】
【第二页正文翻译完毕，接下来就是注释内容：】
【‘太过愚蠢，他自恃能力高强，以为可以凭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国度的人类。殊不知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并不只是人类，还有神。’】
这是……什么？
神，这个词又出现了。上一次出现是在几年前两面宿傩诱劝修也去改变禅院家之时，他提到过，修也拥有“神明”的力量。
修也拥有的是能够开启不同维度大门的力量，这就可以被称之为“神”了吗？
修也并没有对冥冥和宪纪进一步解释，他只是迫不及待地翻到了第三页。
【‘就在此时，禅院家有人开始向神祈祷了。神回应了他们，光芒拔地而起，两面宿傩伏诛。’】
【‘谨遵神谕，人类咒术师将两面宿傩的手指砍下，做成咒物将其封印，分发到每个家族手中妥善保存。愿今后世间再无此等灾祸。’】
【这一页的注释写得很多：】
【‘即便不安定因素已经被除掉，但他们还是没有回来。他们不会回来了吗？还是说，其实他们依旧存在于这世界的某处，继续玩着他们的游戏，只是我们这个小小的地方已经不再让他们感兴趣了。我们被抛弃了。’】
【‘我被抛弃了。’】
【‘我不想继续等待。这一千年来，我一直在做重新联系上他们的准备。研究已经有了一些眉目，西洋那边传来了很多有趣的理论，被称作物理学，这或许就是突破点。’】
【‘我将成为第一个亲自面见神明的人。’】
第68章 第 68 章
都不用修也开口, 刚翻译完的弹幕就炸开了锅。
【什么情况，这个世界观有神？】
【这个注释是脑花写的吧？！】
【百分百是脑花, 另一个已知长生不老的是鹿紫云，但是鹿紫云没这个脑子去学物理】
【脑花这话好恐怖……被抛弃是什么意思，他是说自己被神抛弃？他想通过物理学去见到神？】
【神把人间当成游戏，脑花可能在一千年前和神有过接触，但是之后神再也没有出现过，所以脑花想要重新见到神？所以说这个世界有高天原之类的东西吗, 好期待，好想看看这个世界的神是什么样的，不知道有没有夜斗】
【大爷有点惨啊, 这么一看, 其实仅凭借人类的力量还是干不掉他的, 神把大爷当做‘不安定因素’插手才把他封印住。但大爷为什么会被当做不安定因素？】
【蓝莓酸奶这种精神病本来就是不安定因素吧……】
修也将“祭祀之书”合拢, 目光有些空茫。
神, 两面宿傩, 羂索，御三家……
一切变得更加复杂诡谲，修也原以为自己已经隐藏在暗处掌握了局势的走向, 但羂索却藏在更深的地方，策划着会让修也所珍视的一切化为乌有的阴谋。
比起羂索的谋划，令修也更为不安的是这本“祭祀之书”的正文所潜藏的含义：
神明会插手世间……
“……橘猫哥哥, 橘猫哥哥？”
修也的袖子传来紧绷的扯动感，修也低头望去, 宪纪像是受了惊吓一样迅速收回手, 怯怯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现在脸上的表情有点可怕哦，‘橘猫’教主大人。”冥冥慢悠悠地说。
修也立即整理表情, 努力用温柔的声音安慰宪纪：“没事，我刚才只是在想事情。”
冥冥瞟了他一眼：“在想事情？那‘橘猫’教主大人都想到了一些什么呢？”
修也说：“我在想物理学。”
宪纪有点懵：“物理学？”
修也：“是啊，物理真的很难，我不太能搞得懂，竖起左手大拇指是一个定则，竖起右手大拇指就是另一个定则了，宪纪能分辨出其中的差别吗？”
宪纪：…………
宪纪小小眼睛里露出了大大的困惑。
“深有同感。明明数学计算相关的知识我学着感觉毫不费力，但是一看到物理学相关的理论我就犯困。”冥冥赞同道。
修也笑了笑：“这样一来，我们又达成了共识，圆月书记官。”
“要不然我怎么会来到盘星教和您一起奋斗呢，教主大人。”冥冥也提了提唇角，“好了，您该告诉我那本册子上究竟写了些什么了吧？”
修也点点头：“我会告诉你的。不过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再去做一件事。”
他伸出手，从架子上取下那盒可以称得上是无价之宝的勾玉，毫不犹豫地径直塞到冥冥手中。
冥冥的表情罕见地出现了凝滞。
“这是给……给我的？”
“是啊，这一路来辛苦你了，这样东西你可一定要拿好。”修也说。
接下来修也的行为更加离谱，他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架子，踮起脚尖，一样一样地将他看中的小木盒取了下来，又一件一件地放到了冥冥手中，
冥冥被动地一一打开木盒，检查其中的物品。
第一样就险些让她狂喜失态：
这、这不是日本的茶道大师千利休死后消失的那套苍纹玉茶具吗？
坊间明明传闻这套茶具已经和千利休一起陪葬了！
还有第二件咒具，这，这莫非是由纯白色梦貘的毛制成的可以具现化五字以内言灵的笔？！
她本来以为这个咒具根本就只是编出来骗人的谎言！
等，等一下，她还没算完这些东西值多少钱，怎么又塞新宝贝过来了——
每接过一样宝物，冥冥脑中都会条件反射地搜索回忆和宝物相关的信息，然后自动换算成它们的价值。她几乎是用多年来锻炼出来的本能在计算，因为当她刚估出价格，修也就又把新的小盒子塞了过来。
他最后取下的是一枚温润如新的玉质铃铛。
即便过去了千百年，在再度被拿起之时，在场所有人耳边恍惚似乎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悦耳之声，宛如曾经只有御庭才能耳闻的雅乐在狭小的空间内复现。
“这是……”冥冥用双手捧过装着铃铛的木盒时已经有些眩晕，“传闻中加茂家的先祖，大阴阳师贺茂忠行剑舞时所系之铃，据说只要佩戴这个铃铛完成剑舞，铃声停止之时，就是敌人毙命之时，有和因果律联结的强大力量，是绝对可以评上特级的咒物！”
此时冥冥脑中已经无法思考别的事情了。看着她怀中那些价值足以买下咒术高专的宝物，冥冥脑海中不受控制地连续蹦出背景是烟花绽放的加粗鲜红色大字，还有唢呐吹奏的精神污染音乐：
我恭喜你发财——
我恭喜你精彩——
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礼多人不怪——
她要给她的存款完整的一生！
不知不觉间，冥冥看向修也的眼神已经变得无比深情柔软。
“教主大人，我是您最忠诚可靠的下属，您有什么指示，请尽管吩咐我吧。”
修也点了点头，对冥冥瞬间转变的态度毫不意外：“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正要把一项紧急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冥冥被头发遮盖的眼睛里放出了无比忠诚的光芒：“请说！”
修也：“我要打一个全日本90%的人口都能看到的广告。”
冥冥脑中马上浮现出了对应的执行方案：“好的，不过想要覆盖到全日本90%的人口，那需要的广告费用会有点多。目前我们盘星教的资产大多数都以不动产的形式存在，想要立刻拿出现金来支付还是有点困难的，请给我一些筹措的时间……”
修也平静地纠正：“广告费不动用我们盘星教原本的储蓄资产。”
冥冥疑惑：“那，那资金从哪里来？”
修也：“把我刚才给你的那些东西卖掉。”
冥冥恍然：“哦，原来是卖掉……卖，卖掉？”
修也理所应当地点头：“是的，卖得的资金专款专用，拿到多少就花多少广告费，最后一分钱都不要剩。”
美梦刚做了一分钟不到就破碎的冥冥：………………
她像是一朵瞬间枯萎的玫瑰花，整个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了。
【我要被冥冥的表情笑死了，没想到她竟然也有喜剧天赋哈哈哈哈哈！】
【十年前的冥冥城府也不算太深嘛，感觉修宝完全把她拿捏住了！】
【十年前？十年后的冥冥是什么样的？】
【十年后的冥冥是个滑不留手眼里只有钱的完全体搞钱人。】
【换了我也会崩溃的，刚到手的钱啊，都没了！朕的钱！！！】
【修宝要对全国打广告干什么，征婚吗？】
【血统纯正禅院家橘猫，无遗传原发基因病，性格温顺独立不粘人，吃得少，诚征配偶】
修也：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当然不是傻子，他知道钱对冥冥来说有多重要，毕竟当初他就是让甚尔用管理所有资金来诱惑冥冥入伙盘星教。为了之后还能继续放心使用冥冥这个非常好用的助力，修也不会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击碎冥冥的梦想。
他自认为还是一个很善解人意、体贴下属的好领导。
“除了你手中那些东西之外，加茂家剩下的资产照旧归为盘星教所有，由你统一管理。”修也说，“经营产生的利润当中，你可以拿取15%的分红，并且可以开始对御三家中剩余的另外两个家族加以吞并和攻击。”
冥冥抬起头，凌乱的发丝后，眼睛中的光芒再度被点亮。尽管她的表情还能保持着镇定，但声音因为喜悦都有点发颤：
“你的……盘星教的下一步，是彻底吞并御三家？”
修也的神色稍稍变化，冥冥迅速改口：“不，不是吞并，是推翻后重建。我明白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明白就好，接下来就拜托你了，圆月书记官。”
修也牵起一直懵懵懂懂听不太懂的宪纪的手，转身向忌库外走去。
“我要投放的广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你记一下。”
虽然简单，但是他所针对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句话在说什么：
[一千年后，你的神选择了我。]——
“一千年前，我见过‘神’。”
禅院家的忌库，被俘虏的诅咒师还瘫在地上，昏迷不醒。
外界的混乱并未传到被“帐”笼罩着的禅院家，五条悟面对着由手指衍生出的红眸黑影，此时，这里正在进行一场隐秘的情报交换。
“你见过‘神’？”五条悟的神情因为两面宿傩爆炸般的开场白而变得有些兴奋，“‘神’那种东西是可以用肉眼直视的吗？难道不会因为看到了‘神’就突然爆炸或者陷入混乱失控状态？话说这个‘神’都有什么权柄？他是什么序列？”
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你都在胡言乱语什么，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脑子就不太好使了，这个年代的五条家真可怜。”
五条悟：“什么啊，我说的都是现在最流行的小说里面关于真神的设定！明明是你跟不上时代！”
什么小说，诡秘X主是吧？
没看过！
两面宿傩撇了撇嘴，尽管从影子上根本看不出他这种小表情：“和你说话真没劲。”
就在五条悟以为他要继续嘲讽下去的时候，两面宿傩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但你说对了一点，看到了‘神’的人没有什么好下场。”
五条悟眯起双眼：“你什么意思？”
“随便说说而已。”两面宿傩并没有让五条悟太过顺遂的打算，“说回正题。”
“这要从一千年前，禅院家的一个戳瞎了自己眼睛的疯子咒术师说起。我在他死前见了他最后一面，他告诉了我这个世界的真相。”
两面宿傩并不是一个啰里啰嗦的故事讲述者，他甚至不太喜欢讲故事。但这个特点在现在成了优点，让他用最简明的语言，把这个世界令人毛骨悚然的法则以寥寥几句话就告诉了五条悟。
“我们的世界是神明的玩物，神明可以随意操纵这个世界，但是他们只会注视他们的宠儿。”
“宠儿的一切都会被神明注视，所以在宠儿的身边不可以探究神明的存在，仅仅是好奇都不被容许，这会引来神明的怒火。”
“知晓了世界真相和神明存在的人会被神明杀死。”
“即便是宠儿也会被杀死。”
五条悟感觉一股凉气自背后窜起，他瞳孔微缩，头皮如同过电一样发麻。
“你……你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他低声道。
两面宿傩微微一笑：“因为我曾经就是知晓了世界真相和神明存在的宠儿。”
五条悟的声音发紧：“既然知晓了世界真相就会被杀，那你为什么敢把真相告诉我？你现在已经不被神明注视的了？你确定我不是宠儿？我们周边没有宠儿？”
两面宿傩的笑容更加灿烂：“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现在还是不是宠儿，也不知道你是不是。”
五条悟瞬间明白了两面宿傩的行为动机——
“我只是试一下罢了。”红眸的影子愉快地弯起四只眼睛，“我现在成了二十根手指，神已经没法再拿我怎么样，反正说出来给你听听我也没损失，你要是被神明杀了，那管我什么事？”
五条悟：………………
五条悟抓起手指，面无表情地向外走：“神可能没法拿你怎么样，但我可以把你的手指塞到禅院家的厕所。”
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好吧我承认还是你更没有下限一点。
“你还有问题没有问我，你是把这么明显的漏洞忽略了吗？”两面宿傩立即开口把自己从厕所边缘往回拯救了一下，“我知晓了世界的真相，为什么我并没有死？”
五条悟打量了影子几眼：“你现在这个样子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两面宿傩嗤笑一声：“区别还是挺大的，至少我要是死了，就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六眼的影子竟然叫小咪了。”
五条悟：“有没有可能，我是说，一个猜测，不一定对……你其实并不是因为知道世界真相死的，单纯就是因为你嘴太贱，神太讨厌你了？”
两面宿傩大笑：“能让神明讨厌，那也是我的本事！”
五条悟：……
他突然发现自己还需要再修炼修炼才能达到两面宿傩的这种脸皮厚度。
“好吧，那你是怎么从神的手下侥幸留了二十根手指的？”五条悟妥协地问。
两面宿傩却在此时诡秘地一笑。
“这就是另一条需要你用现代咒术界的秘辛来交换的情报了。现在到了你把我想要的东西交给我的时间，六眼。”
“好了，告诉我，羂索是否还存活于世？”
第69章 第 69 章
“羂索？”
五条悟神色一动：“你知道他？”
“老相识了。”两面宿傩神色平静, “看你的反应，你应该已经接触过他。他在这个时代是一副什么模样？”
五条悟：“哦, 他是男妈妈，前几年还生了一个儿子。”
两面宿傩：…………
虽然知道这家伙是个变态，但是变态到这个程度还是挺少见的。
“儿子应该只是他新的工具而已，不然你以为是他活了一千多年忽然就想感受一下天伦之乐？”两面宿傩嗤笑一声，“修也遇到过羂索吗？”
五条悟刚点了一下头，两面宿傩就又预料到了一般问：“他想谋夺修也的身体？”
“为什么这么问？”五条悟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两面宿傩并没有正面回答：“现在该是你向我提供情报, 小子。看你的反应，他动手了？”
五条悟不情不愿地点了一下头：“是。他置换了梦境，想要在梦里杀死修也。”
“那家伙一定没成功。”两面宿傩语调轻松地确认, “一千年了, 竟然还没成功, 废物一个。”
五条悟：虽然但是, 你一个被封印了一千年的也好意思这么说人家？
两面宿傩张口还要再问点别的, 五条悟忽然敏感地眨了一下眼睛。
“有人来了。”
两面宿傩的影子逐渐抽长, 他合拢赤红的眼睛，静静观想了几秒，忽然又睁开：“是那个咒灵操使。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记得好好保存我的手指。”
影子重新缩回了正常大小，五条悟皱着眉头盯着那截干巴巴的指头，一点也不想把它塞到自己的衣兜里去。
夏油杰赶来之时, 他第一时间并没有注意到五条悟缩回衣兜中的手，而是看向那个明显被揍到墙上、瘫软滑落的昏迷诅咒师。
“那是你的俘虏？”夏油杰问, “你没把他打死吧？”
五条悟：“没有。修也呢？你和他不是在一起的吗？”
夏油杰的神情变得异常严肃：
“我和修也刚才到了外头去了一趟, 加茂和五条在门外对峙，双方似乎把咒术师都带过来了, 看起来要大打一场。修也想要从中调停，所以他去找人了，让我回来通知你，一起守住禅院的大门。”
五条悟下意识地问：“五条家怎么会和加茂家打起来？”
夏油杰拧起眉头：“不太清楚，修也去打探情况，让我先回来了。不过修也是在看到一群乌鸦之后忽然离去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乌鸦？
冥冥！
五条悟反应了过来：“看来在我们沉睡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啊……”
他扫了一眼夏油杰，迈步到诅咒师身边，拎起他的衣领，像是拖麻袋一样把他拖在身后：“总之，先去门口看看情况吧。你们刚才还有什么发现？”
夏油杰没有对五条悟这种将人在地上拖行的行为做出什么评价，他走到五条悟身侧，原原本本地将他和修也进入禅院家之后的发现都说了出来。
陷入沉睡的族人们，真希真依，还有被诅咒师杀死的大长老，名为济木和血奉的两个诅咒师……
在听到大长老死掉的消息时，五条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个诅咒师竟然阴差阳错做了件好事。”他说，“这个禅院家的大长老以前差点把修也害死。”
夏油杰：“只是失血而死还真是便宜他了。”
两个问题儿童瞬间达成了意见统一。
“不对啊，哎哎。”五条悟忽然伸出空闲的那条胳膊，亲昵地搭到了夏油杰的肩膀上，“你怎么忽然一口一个‘修也’‘修也’地叫起来了，你们两个有那么熟吗？”
夏油杰神色平静：“用名字来呼唤后辈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五条悟撇撇嘴：“是吗？我觉得不算正常。”
夏油杰勾起嘴唇：“你不会是在像小孩子一样吃醋吧？”
“怎么可能——”五条悟拖长了音调，“我可是正宫哦，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当之无愧的修也最最最最好的朋友，我才不会担心自己的地位呢！”
夏油杰根本忍不住吐槽：“正宫这个词未免太奇怪了点，我以为你会把自己当成那个开后宫的主角呢。”
“哼，什么galgame之类的都太无聊了，要做也是做那种冒险谭类游戏的主角才行。”五条悟点了点头，墨镜向下稍稍滑落一截，“我是最强的龙傲天男主角！杰嘛，就做个召唤师男配好啦。”
夏油杰：“……行吧。那麻烦男主角能不能往旁边让一让，我要开门了。”
他们已经来到了禅院家的大门前，和刚才夏油杰和修也窥视到的情况不同，五条和加茂的战场已经转移，至少现在禅院家大门口已经没有了正在肉搏斗殴的非咒术师。
夏油杰推开大门，五条悟把手中拖行的诅咒师扔下，他掏出手机，没看到任何未接来电。
“家里没人联系我啊……看来这是大长老自顾自做出的决定。”五条悟拧起眉头，“打个电话问问看吧。”
他的电话很快就拨通了。
“悟？”
五条悟回应：“是我。”
五条大长老立刻问：“你在禅院家的‘帐’里？”
原本想先发制人的五条悟先回答问题：“是的。你——”
五条大长老没给他提问的机会：“你在里面遇到了诅咒师？”
五条悟困惑：“是的。你是怎么——”
五条大长老的呼吸急促起来：“禅院甚尔给的消息都是真的……可恶……”、
五条悟一个激灵：“禅院甚尔？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说，悟。”五条大长老的语气异常严肃，“加茂宪伦复活了，加茂家勾结盘星教，想要趁机会吞并禅院家，不过好在禅院甚尔带着盘星教跳反，投奔了我们。现在我正带着五条家去制止加茂。”
五条悟：？？？
等，等等？
盘星教，勾结了加茂家，想要吞并禅院？
禅院甚尔失心疯了吗？！
还有加茂宪伦又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比较多，比较复杂，之后再跟你说。”五条大长老语气急促又有些不耐烦，“你好好待在禅院家守着，别让加茂那些人进去，我马上就要抓到加茂家主了，一会儿再聊。”
五条悟：“啊，事情怎么就快进到抓住加茂家主了——加茂宪伦怎么会复活呢？”
五条大长老：“这个禅院甚尔没说清楚，反正他说加茂宪伦是个脑门上有缝线的家伙，这一点和遗留下来的画像一致。好了我真的要挂了，那边已经能看到加茂家主了——放着我来！术式·苍！！！”
嘟，嘟嘟嘟嘟——
五条悟抓着手机，表情凝重又透着一丝呆滞。
下一秒，他忽然扑到地上，在夏油杰意外的注视下，他拍打起自己的影子：
“小咪！小咪！把修也叫过来，给我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咪！”
第70章 第 70 章
生活在加茂家的族人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的人生或发生什么特别巨大的转变。
因为“御三家”就像是东京咒术高专的那棵樱花树, 从他们爷爷的爷爷时期，甚至比那更早, 就存在于这片岛国的土地上，日复一日，用如云的伞盖遮蔽一代又一代的族人。
因此，“御三家”的族人们在出生后最早学到的一件事，就是“忍耐”。
他们只是组成古树的枝丫，每个人都有自己对应的位置, 他们要做的就是谨守自己的本分，在千年来已经固定的漫长权力结构中，挣扎着向上, 同时努力别让自己被别人踩落。
尽管如此, 有些人生来就没有向上爬的权利。
加茂家的道场, 这是原本只能容许男人进入的宽阔训练场地。现在, 这里被加茂家剩余的老弱妇孺占据, 盘星教从加茂家的所有边边角角中将他们搜寻出来, 集中在这个地方。
他们瑟瑟不安地等待着自己未来的命运。
“别怕，别怕。”有的母亲轻声安慰蜷缩在她怀里的幼儿，“爸爸很快就会回来救我们的……”
忽然间, 道场最前方传来一阵惊呼。
从影子之中，忽然升起一个黑袍的人影。
他出现得悄无声息，就像是幽灵, 显形前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人影的全身都被漆黑的长袍裹紧，辨不清身份。在盖住大半头颅的兜帽下方, 隐约可见一张阴森可怖的天狗面具, 就像是遥远年代的传说中索人性命的妖怪恶灵，让不少孩子吓得当场就哭了出来。
盘星教的那些咒术师却表现得习以为常。他们纷纷转向黑袍人, 行礼或问好：
“新月大人！”
“新月大人回来了！”
戴着天狗面具的黑袍人轻轻颔首，示意自己听到了，然后又抬起一只手。
在他举手的那一刻，盘星教的咒术师们纷纷停下脚步，安静地回过头，像是同一个人一般望向最前列。
“胜负已定。”
被称为“新月”的黑袍人张开口，发出了青年男子的声音：
“盘星教和五条一族已然取得了胜利，加茂家的战斗力死伤过半，家主已被俘虏。”
此话一出，道场一片哗然。盘星教的咒术师们脸上纷纷挂起了喜悦希望的笑容，但加茂家的族人们如坠冰窖，许多有家人在前线的甚至开始哭泣。
“胡言乱语！”
一名须发全白的老人拄着拐杖艰难地站了起来，他看起来怒不可遏，花白胡子不住地颤抖，捏着拐杖柄的手也抖得厉害，但努力使声音保持洪亮，让道场的所有人都能听见：“加茂一族传承千年，和五条共列为‘御三家’，怎会在半日内就被尽数击败？”
“家主一行带着那么多的特别一级咒术师，还有你们这些低贱之人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的特级咒具，就算是一千年前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复生，都不可能在半日内打败我们加茂！”
老人喘了两口粗气，然后缓和语气，对身旁那些仰起脸来希冀地望着他的加茂族人们说：“不要慌张，也不要恐惧，相信家族的实力！加茂家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败落，仅仅一个五条，还没有这个能力。眼下只是一个无耻小儿带着一群身份低微、实力低劣的咒术师趁我们族内空虚闯入劫掠，只要家主那边稳定住了情况，很快就会派人回来救我们的！”
听到这话，加茂家的族人们慢慢止住了哭声。他们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纷纷向着老人的方向聚拢而来，然后同仇敌忾地瞪向最前方的黑袍人。
面对如此的恶意，黑袍天狗的面具下却传来一声不以为意的轻笑。
“根据‘无月’书记官的情报，你应当就是加茂族内负责留守家中坐镇后方的长老，加茂贺？”
加茂贺挺直脊背：“正是！”
黑袍人慢悠悠道：“不错，既然你自己出现了，也省了我们再去搜查抓捕你的力气。我们盘星教的星星之中并没有出身于加茂家族的，所以他们对你倒是没有什么了解，借这个机会，我就向星星们介绍介绍这位加茂贺长老。”
“顺便也让星星们知道，‘御三家’这些德高望重的掌权之人都是些什么东西。”
黑袍人向前迈了一步，在他身后，影子微微摇曳。
禅院修也今天就要亲手为加茂家敲响丧钟。
“你是上任加茂家主的弟弟，现任加茂家主的叔叔。因为觉醒术式的时间过晚，而且实力也并不出众，所以你基本上与家主之位无缘，终其一生，也就是凭借加茂家的特级咒具勉强混了一个二级咒术师的资格，就这个资格也还是你贿赂了评定人员得来的。”
说到这里，老头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差了，但修也并未就此停止，就像是讲故事一样，平静顺畅地继续说道：
“因为从小就明白自己无缘家主之位，所以你把所有心思都用在了享乐和敛财上。20岁的时候，你通过裙带关系获得了族中一部分产业的经营权，从那时开始，你就在竭力拓张自己的商业版图。你仗着加茂家的权势和咒术师的便利，恐吓、威逼和你的公司形成竞争的普通公司，无所不用其极地搞垮竞争对手，然后达成垄断。”
星星们几乎都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城府较浅的更是脸上露出了义愤填膺的神情。
“咒术师本该保护普通人，你怎么能利用咒术师的能力去给自己谋利？”
“利用诅咒来迫害普通人的是诅咒师！应当被通缉！”
老人调整呼吸，面对星星们愤怒的一张张面孔，他嘶声问：“证据呢？口说无凭，就因为我们现在被你们抓住，所以你就可以随意往我头上泼脏水？如果我真的做过那么多事，在家族中有那么多的证人，那为什么没有人举报我我？”
修也嗤笑了一声，嘲讽之意隔着面具都透了出来。
“证人？我看，应该叫做共犯才对。”
“你出手一向大方，贿赂和封口都是手到拈来，从威逼垄断中得来的钱从不吝啬于分给那些跟随你的族人。再加上你身为前任家主弟弟的高贵身份，谁失心疯了才会想要举报你。”
老人冷笑道：“说了半天，你还是没有证据。无耻小儿，想用这些谎言来审判我？简直是痴心妄想！”
修也平静地注视着老人，就像注视着一个小丑。
“谁说我没有证据？”
他慢慢向前，轻轻踏出一步。一步之后，修也脚下的影子如同雾气般摇曳沸腾，漆黑的丝缕物质从地面上升腾，凝为一柄长长的黑色木杖。
木杖大约有一人高，通体漆黑，光滑。木杖顶端镶着一个没有五官的木偶人头，看起来诡异无比。
修也持着人头杖，就这样继续向前，来到了道馆中央的加茂族人之间。
咚。
木杖敲下，在惊呼声中，杖端的木偶人头慢慢长出了五官，而这五官竟然正好就是修也面前那名女性加茂族人的面容。
变化为加茂女性族人木偶头闭着双眼，张开口，发出了声音：
“在嫁进来之前，我被领到了加茂家的家主和长老们面前。我知道，这是即将决定我未来的时刻，如果我能够被加茂家的家主和长老看中，说不定就不用嫁给普通族人，可以成为他们的外室，生下拥有继承家主之位资格的孩子。可惜家主并没有看上我，不过贺长老倒是摸了我的手，他让我在出嫁前一天去找他……”
咚。
木偶头变为了另一个女性的样子：“那个糟老头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都快入土的人了，每年都还要挑选霸占嫁进来的新妇，也不怕亏虚早死。”
那名女性族人本人软倒在地，不住摇着头：“邪术，这是邪术，我没有那么想过，我没有……”
修也继续向前。
咚。
这一次，人头杖变化为了一名有着明显加茂家长相特征的黑发小男孩。
“等我以后觉醒了术式，我一定要多多锻炼，成为超级强大的人，把那些欺负我的人都打败，让他们也跪着向我求饶，往他们的脸上尿尿！”
咚。
“贺长老的外室数量在整个家族中应该仅次于家主，但他为什么连一个孩子都没有认回来呢？难道说他不行，生不出孩子？”
咚。
“家主新认回来的那个孩子怎么不在道馆里，莫非他已经被杀了？太好了，这下我的孩子就还有竞争的机会，我也不用想办法绕开各种保护，对那个名字很讨厌的孩子下手……”
咚。
“这些渣滓都是哪儿来的，盘星教？从来没有听过。这些人应该都是普通出身或者小家族出身的咒术师吧？如此低贱的人也配进入加茂家？”
咚。
“贺长老是我们家的恩人。丈夫对我说，他从成年起就一直跟着贺长老做事，轻松又来钱快，因为只要驱赶几只咒灵去特定的地点，或者是对着普通人展现一下术式，就能拿到别人累死累活也赚不到的钱……以后我们的孩子也要如此追随贺长老，如果贺长老死了，我们就用他的办法，继续经营产业……”
在听过了那么多令人血压飙升的证言后，修也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看向那名被迫通过人头杖发出声音的族人，淡淡地说：
“总算是听到了点有用的。这一路来意外收获还不少呢。”
他又一敲那名族人的影子，人头杖继续忠实地发出声音：“我的丈夫名为加茂河利，他所在的产业名为贺茂实业株式会社……”
“如果你觉得这些还不足以称之为证据的话，我可以现在就派人去调查贺茂实业，拿到让你心服口服的证据。”修也抬起头，笔直看向贺长老，“但就算没有证据，你也不可能全须全尾地走出去。”
“加茂家究竟藏纳了多少污垢，掩盖了多少腐朽和蛆虫，你们比谁都要清楚。我只是借这个机会，让盘星教的星星们都好好看清楚，所谓最强大最尊贵的‘御三家’，究竟都是由一些什么样的货色组成。”
他举起长杖，就像举着利剑，在道馆内划了一圈，最终摇摇指向贺长老：
“就是这些人！从出生起就凌驾于其余人的头顶，自身道德败坏却又肆意评价他人，明明无恶不作却又假惺惺地维持着秩序，满心就只有自己的权力和利益。就是这些人掌握着咒术界，就是这些人寄生在你们身上！”
贺长老的五官已然扭曲：“盘星教，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我们可是加茂，大阴阳师贺茂忠行的后代！一千年来，都是我们支撑着咒术界！你们想造反吗？”
修也冷冷道：“如果除掉你们这种货色也算造反，那造反可是全天下人都应该去做的善事。”
“我，在此代表教主的意志，对加茂全族发布命令！”
他举起双臂，声如雷霆：“盘星教对加茂全族进行公审！”
“恶贯满盈者，处死！”
“偷.抢.奸.淫.者，废去术式，关入结界监.禁！”
“其余无辜者，经过审批后，以5人为上限，准许其携带个人财产强制分家！”
加茂贺彻底失去了理智。他指着黑袍人的鼻子，苍老的声音像是破了口的风箱，用尽全力咆哮道：“你是何人，竟敢审判加茂？谁给予了你这个权力？简直是痴心妄想，加茂家绝不会亡在你们这些低贱的渣滓手里！”
修也不疾不徐地漫步上前，他再度敲下长杖，讽刺地问：
“那么谁又给了你划分高贵和低贱的权利？”
长杖化为黑雾，黑雾如箭般扑向加茂贺，于空中凝为漆黑的天狗，一口便咬断了加茂贺的脖子。
“别着急。”修也居高临下地看着轰然倒地的尸体，“‘御三家’都会灭亡，你那些一起寻欢作乐的老伙计很快就会一个一个地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