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走进象征着港口黑手党最高权利的顶层房间时,还在谨慎地思考着,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令横滨闻风丧胆的首领专门派人去找他这样一个组织里的底层人员。
这种惊愕在看到手中接过来的手谕时更是达到了顶峰。
原因无他,这张看似平平无奇的纸张实际上是被称为“银之神谕”的权限转交书。凡是持有这份手谕的人,所下达的命令等同于首领的命令。且除了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外,其他所有成员都必须听令,否则按叛徒处决。*
织田作之助低头看着这张“银之神谕”,那上面洋洋洒洒写着:
织田作之助
许此人以泰然自若之所为遇纷繁万般事物均如破竹之势
尔等不可置喙,必要鼎力相助
鸥外*
鸥外是首领的名字。
这位首领此时正坐在织田作之助的对面,十指交叉托腮,笑眯眯地望着他:“听说你跟太宰私下里是朋友呢织田君。能跟太宰成为朋友的人的能力,我是绝对相信的。当然,如果你有任何需要,也可以去寻求他的帮忙。”
“我只有一点,织田君,”森鸥外笑容不变,“请务必找到下落不明的情报员,坂口安吾。无论生死。毕竟他掌握着我们这些人所有的秘密。”
织田作之助拿着“银之神谕”走出大门时,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喉咙发干。
他停下脚步,伫立在这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大门外,望着落地走廊外的蓝天白云和飞鸟,想起了昨夜在lupin酒吧的不期而遇。
那是一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有的默契,促使着三个明明地位阶层职位全不相等的人在一间破旧酒吧里相识并成了朋友。
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准干部,太宰治。港口黑手党最高专属情报员,坂口安吾。以及他,一个港口黑手党小小的底层成员。
他们的相聚总是带了一点神乎其乎的玄妙。倘若感到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去坐一坐的预感,那么往往都会在那间昏暗的酒吧吧台前遇到其中一人,有时也会是两人。
昨夜也是如此。
他因为莫名的感召,即使疲惫,依旧前往了那间酒馆。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那的太宰治,他似乎早就来了。随后到的是刚从东京出差回来的坂口安吾。
织田作之助还能回忆起坂口安吾吐槽太宰时的神情和话语,这么想着,他的嘴边不由自主挂上一抹笑容。
这种不言而喻的默契维系了、维系了一年多了吧。织田作之助默默想着。一直到昨晚,他们的这种默契还在延续着。
但现在却戛然而止了。
织田作之助目光落到那份“银之神谕”上,神色渐渐沉寂下来,尽管首领并没有直言坂口安吾叛逃组织,但是首领也没有否认有这种可能,甚至首领可能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但织田作之助不相信坂口安吾会叛离。
虽然他们都对彼此的私生活几乎可以说是全不了解,但他相信自己的朋友。
织田作之助这么想着,从外套的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背景正是在lupin酒吧里,三个年轻人并排坐在一起。而拍摄时间,正是昨晚。
织田作之助收回照片,也一同收回“银之神谕”。
不管怎么说,先找到本人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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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站在昏暗的仓库里,看着地上并排躺着的几具尸体。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健壮的成年男性,此时却都浑身赤白,因全身鲜血流尽而死。
“三人均是被9毫米子弹的自动步/枪扫射,都是当场死亡。”站在太宰治身边的广津柳浪恭敬说道,“应该是这座仓库失窃的枪械。已经核实过的被盗的有自动步/枪50架、散弹枪10架、手枪46把,还有手榴弹,以及起爆式高性能炸药20公斤。”*
在被军警“猎犬”追击的喘不过气的同时,连续数日,港口黑手党的一些秘密驻地和私密仓库也被人清空洗劫且手法粗暴残忍。
太宰治蹲下来,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
尸体的身上全是弹孔,这种数量的弹痕,而且是贯穿伤,是冲锋枪近距离发射导致的。且凶手扫射的都不是致命地方,故意让他们丧失行动能力,躺在地上等死吗?
“有意思……残忍的虐人凶兽吗……”太宰治喃喃着,他突然向后伸出手:“仓库的监控录像呢?”
立刻有人双手捧到太宰治面前。
太宰治拿起,看着被下载下来的监控视频。
视频里是几名男子闯入仓库,搬走储备军火的场景。这些人身上都披着破旧的披风,头上也罩着破旧的帽子,乍一看仿佛是路边乞讨的流浪汉。
太宰治皱了下眉:“竟然是受过训练的军人啊……但是这个装扮……”
广津柳浪听到后,低头询问:“太宰先生,是‘猎犬’那些人吗……”
太宰治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视频,睨着广津柳浪笑:“当然不。如果是猎犬的作风,他们只会用更简单粗暴的方式将武器连同仓库驻地一起毁掉。但是这些人,明显就是因为缺少枪支弹药,所以连掉落在地上的枪弹都要捡走。而且你看这里,他们身上的枪,每个人的腰上都挂着一把同样的枪。”
广津柳浪忙用双手接过来,仔细去看被放大的视频:“这把枪……是很古老的款式了,甚至可能比我的年龄都要大一些。从灰色的枪身和极细的枪管看,应该是grayghost,欧洲的老式手枪。现在几乎没人会用这种枪了。”*
“是吗……可我昨晚刚刚见过这把枪。”太宰治慢慢勾起越来越大的弧度,他低低笑出来:“原来昨晚收到要袭击交易现场的情报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原来如此……有意思,这帮家伙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
而且。
太宰治若有所思:“广津,从这帮家伙开始出现并袭击港口黑手党后,‘猎犬’那边的行动怎么样了?”
广津柳浪恭敬道:“据今早的最新消息,‘猎犬’在昨天凌晨还曾在港口附近活动。”
“也就是说,截止到目前,他们已经有24小时没有出现在港口黑手党的势力范围内了。”太宰治微微蹙眉。
若是因这突然出现的组织还好,就怕是其他原因……
但他的思绪只是飘摇一瞬,便重新将视线落到广津柳浪身上:“昨晚抓到的一个俘虏在咬碎毒药自杀之前,曾说出了他们组织的名字。”
“——mimic。”
太宰治扫了一眼听到这个名字沉思的部下们,伸了个懒腰,微微后仰看向广津柳浪,绷带下只露出一只的鸢眸轻轻弯起:“啊咧,好渴。广津麻烦帮我带一杯奶茶,啊,记得多加一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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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门被敲响的时候,我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我高声唤道:“福地叔叔!有人敲门!”
在厨房里忙活的福地樱痴穿着围裙就出来了,他先扫了我一眼:“呦呦,把毯子盖好,伤口不能晒到太阳。”
我心虚地扯了扯毯子遮了遮,催促他:“有人敲门啦,快去快去!”
福地樱痴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走到门边打开门:“……谕吉?”
我的视线也落到门外来的人身上:“江户川乱步!”
身材高大的穿着和服的银发男人对着福地樱痴颔首:“源一郎,打扰了。”
而他身后站着的贝雷帽男生也正笑眯眯地对我挥手,和他们一同的还有一个女生。看起来二十出头,发上带着金色的蝴蝶发饰,见我看过去,也对着我露出笑容。
在上次令人心悸的高岛屋爆炸事件后,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江户川乱步。
我还记得高岛屋里多亏了他去寻广播站,才能在爆炸时让大部分人都逃了出去。而他也确实如他所言,广播之后,他便来寻我,只是当时我已经被另一个人救了,我们只是在商场门口匆匆见了一面后,他就急着离开了。
在这里我要再次感谢一下救我的人。那个人是一名军警,名叫末广铁肠。巧合的是他还是福地叔叔的属下。
据说是休假期间去逛商场,正好遇到爆炸事件,就临时上岗了。最近他也常常被邀请来家里吃饭。
我转着轮椅的轮子上前,还有些惊喜:“江户川乱步,你怎么来啦?”
江户川乱步冲我比了个v:“听说你回家修养了,福泽先生就带着我们来拜访一下。”
说来也巧。江户川乱步嘴里的福泽谕吉先生跟福地叔叔竟然是年少的伙伴,他们曾经一同学习武术,还都被列为“天下五剑”之一,也都曾为政府工作。只是福泽先生很早就离开了政府,前几年建立了一个叫做“武装侦探社”的侦探社。而福地叔叔还在政府里就职,具体职位我不清楚,只知道是军警。
福泽谕吉微微俯身跟坐在轮椅上的我对视,然后伸出手:“你好,鹿小姐。我叫福泽谕吉,初次见面,多有打扰。”
我也忙将手伸过去,轻轻地跟他握了一下:“你好福泽先生,我是鹿呦呦。很高兴见到你!”
福泽先生看起来意外的年轻。虽然跟福地叔叔一样都是银白色的头发,但是看上去就像是二十多一样。这样想着,我忍不住嫌弃了一下福地叔叔的小胡子。
一直站在他们旁边的女孩子也探出半个身子对我挥了下手:“你好,我叫与谢野晶子。是福泽先生和乱步的伙伴。”
后来聊天时我才知道,与谢野小姐看着年纪不大,但是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作为军医跟着军队上过战场了。我看着她的目光都变得崇敬起来,毕竟我十二三岁的时候还是赖在家里床上看小说,追电视剧,爸妈哄着才肯起床吃饭的人。
福地叔叔让我带着新认识的伙伴去楼上卧室休息,他跟福泽先生则是留在了楼下茶室里。
福泽谕吉看着乱步和与谢野一起帮忙抬着轮椅上楼,等到门关上,他才坐了下来。
福地樱痴泡了一壶龙井,给对面的友人倒了一盏:“怎么想起今天来找我,还带了两个小的一起。”
福泽谕吉拿起茶盏抿了一口,只是闻香味他便猜到是华国的茶:“因为觉得该来见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