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七年前(10)
在看到那栋公寓高层的窗户被爆炸而带来的冲击波震碎、滚滚黑色的浓烟从中涌出来时, 松田阵平觉得心脏有了一瞬间的停跳。
“喂?!”松田阵平控制不住音量,“Hagi!你怎么样了!”
回应他的只有手机听筒中传来的忙音。
松田阵平合上手机,试图将手机放进外套的口袋里,却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地放进去。那双平日里用来拆弹的、平稳至极的手此刻竟在微微颤抖。
“可恶——”
他低低骂了一声, 一拳锤上身旁停着的警车, 发狠的力道让警车的车身都震颤了一下。
松田阵平冲入公寓大楼之中。
黑色的浓烟已经散去, 公寓的廊道间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 呛得松田阵平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廊道上倒着不少警员, 好在有警盾和防爆服的防护,看起来大多没有生命危险。
松田阵平扫了一眼,没发现萩原研二的身影。他加快脚步, 冲入那个爆炸发生的房间里。
房间内一片狼藉,墙壁因为爆炸而变成了灰黑色,掉裂的墙皮下裸露内里来。
因为萩原研二的警告及时,所有警员都撤出了房间——除了他自己。
松田阵平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面对萩原研二的尸体的心理准备,但令他难以置信的是——房间内空无一人。
这个炸弹的威力确实强大, 但松田阵平很清楚, 威力再大也绝对达到不了能让一个人灰飞烟灭、不留一丝痕迹的程度……除非那是核弹。
空无一人的房间反而让松田阵平松了口气。
既然没有尸体, 那就说明至少在爆炸发生的时候,萩原研二并不在这个房间内。
——萩原研二可能没死。
松田阵平放松了身体。他胸口憋着的那股气骤然消去, 喜悦涌了上来, 放松下来的肢体之间突然感觉到了无力。
萩原研二不在这里当然是好事……但问题是,他人呢?
松田阵平慢慢地退出了房间,环视了一圈廊道。
以他对萩原研二的了解,没道理分不清萩原研二——这只能说明萩原研二不在这里。
那人呢?他那么大一个发小去哪了?
还没等松田阵平开始对整栋公寓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萩原研二就自己出现了。
萩原研二甚至是自己走上来的。
“Hagi!”松田阵平立刻迎了上去,抓着萩原研二的肩膀就给了他胸口一拳, “为什么不穿防爆服?!”
他揍完人后又上看下看一通,最后确认了这家伙确实四肢健全完好无损,唯一的伤口就是脖子上那道擦伤。
“你这家伙吓我一跳,”松田阵平的语气很差劲,“我差点以为真的要给你报仇了!”
他松了口气,揽着萩原研二的肩,两个人勾肩搭背地往公寓楼下走。
萩原研二一边走一边痛地揉胸口,“好痛啊小阵平……你下手也太重了吧?我可是刚刚死里逃生哎?”
“先别管这个,你怎么逃出来的?”松田阵平语气惊奇,“你连防爆服都没穿,居然就只受了这点皮外伤……”
“这就说来话长……”
“那你长话短说。”
“是这样的,”萩原研二清了清嗓子,“在爆炸发生的那一个瞬间,我在让其他人都逃走后,时间已经不够我逃出安全距离了。所以我赌了一把,好在我赌对了。”
“?”
“我选择了破窗而出——跳了出去。”
松田阵平难以置信:“你知道这是几楼吗你就敢往外跳?”
“横竖都是死……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吗。”萩原研二继续往下说,“在我跳出去后,很巧的是,楼下有一户居民竟然没有被疏散,还留在公寓里,他看到我掉下来了,于是伸手拉了我一把,把我拉进了房间里,救了我一命。”
“?”
松田阵平张了张嘴,迟缓了几秒才开口,“你编谎话能不能编的靠谱一点?这怎么听都不科学吧?按照你下坠的力量来算,怎么可能有居民在这个过程中拉住你呢?那个人难不成是什么超级赛亚人吗?”
“可这就是事实。”萩原研二摊了摊手,“不管你信不信。”
松田阵平停下脚步,凝视着萩原研二的眼睛。他在那双含着紫色的眼瞳之中没找到任何异常和心虚,只有一片坦然。
“那个人是谁?”松田阵平突然出声,“你在袒护他。”
“是小鹿见。”萩原研二这次回答地很痛快,这种小事隐瞒也没有必要,松田阵平随便一查就能知道这栋公寓的住户都有谁了。
他微笑起来,竖起食指抵在下唇上。
“嘘。”
面无表情地盯着萩原研二看了很久,松田阵平才被打败一般叹了口气:“算了,拿你没办法,不管鹿见是怎么做到的,总归是他救了你……这就够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吧。”
萩原研二将手搭在松田阵平的肩上:“小阵平还是这么善解人意。”
松田阵平嫌弃地说,“那种说法太恶心了不要再说了。”
两人一起走出公寓楼,松田阵平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一点红色,立刻便伸手将萩原研二的手抓起来。
“这是怎么了?”
萩原研二的手掌心中是一片深红色——那是被刀口划开的痕迹,很少的血液流了出来,在他的掌心中留下一片红。
“嘶——”萩原研二抽了口气。
松田阵平一说之后,他才意识到手掌心那道细细的伤口在隐隐作痛,那是他刚才强行去抓鹿见春名的刀口留下来的痕迹。
“这个嘛……”
他微微眯起眼睛,将手掌举高,深红的痕迹烫在他的手心里。
金子般耀眼的日光透过指缝洒下,落进那片浓郁的紫色里,荡漾着晕开,映成圆形的光斑,像是鹿见春名虹膜的颜色。
“是约定的印记哦。”
“哈——?”
*
一连过了好几个星期,鹿见春名都没在周围发现什么属于官方的异常。
唯一烦恼的事情,是萩原研二进来总喜欢约他出门,然后顺手摸摸看藏太在不在身边,俨然一副在撸看不见的猫的样子,鹿见春名差点揪着他的衣领子警告他不许乱摸——这是骚扰!!!
除了应付萩原研二之外,鹿见春名这段时间显然有些过于警惕。
他每天都要把藏太放出去在周围巡逻个好几遍,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但没发现有奇奇怪怪的人跟踪他、或者潜伏在他周围……倒是发现了几个似乎是被组织安排来监视他的帮派成员。
不过这足以说明一件事——萩原研二确实没有把他的事情说出去,网络上也没有任何相关的都市传说在流传。
这让他略微松了口气。
手机响了一声,鹿见春名打开手机,发现是科瑞发来的简讯。
[今晚八点,本宅见。——from科瑞]
来活了。
……
科瑞在江古田区有一座日式的宅院,他还在宅院里挖了一条用来逃跑的秘密地道,这里平时就是组织成员的秘密据点。
鹿见春名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本宅,被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引到了茶室里。
刚刚二月初的时间,天气还未转暖,寒夜的冷风隔着一层幛子门往室内涌。
科瑞穿着深灰色的和服,跪坐在矮几边。他提起茶壶,将淡绿色的茶液倒进土陶色的茶杯之中,将茶杯推到鹿见春名的面前。
“接下来,要由你、福克斯和斯内克一起,执行一个重要的任务。”科瑞微笑着说,“你们要去暗杀一个人——黑羽盗一。”
鹿见春名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开来。
他轻轻敲了敲桌面,“黑羽盗一?那不是我兼职的老板吗?为什么要杀他?”
“那当然是因为,他就是怪盗基德。”科瑞冷笑一声,“怪盗基德是魔术师,黑羽盗一也是魔术师,我们已经暗中查过了怪盗基德的身份,可以确定黑羽盗一就是怪盗基德。这种屡次三番妨碍我们的跳蚤,要赶快清除掉才行。”
“这么快就查清楚了?”鹿见春名挑眉。
科瑞微微笑起来:“你是黑羽盗一的助手,平时就没发现什么端倪吗?”
“没有。”鹿见春名叹了口气,“魔术表演也不是天天有的,我想全职赚这份钱也没机会啊。而且黑羽先生向来准点下班,我又是他的跟屁虫,哪知道他是怪盗基德?当然不如组织的消息来源神通广大了。”
科瑞不知信了还是没信,只安静地看了鹿见春名一会儿,然后微微颔首。
“因为你是他的助手,更方便做手脚,所以这次暗杀计划,由你协助福克斯和斯内克。记住,你是新人,只要协助就行,不要把这次机会搞砸。”科瑞的语气十分严厉,“就在两天后的那场逃生魔术秀上,让黑羽盗一——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鹿见春名点点头:“了解,我只要听福克斯和斯内克的就好了,是吧?我负责打杂,他们负责动手。”
“没错。”科瑞说。
鹿见春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绿色的茶液,苦涩的味道立刻从他的舌尖弥漫开来。
“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站了起来,拉开幛子门走了出去。
在合上幛子门的前一秒,黑色的粒子从他身上涌现出来,全身漆黑的藏太出现在室内,乖巧地跪坐在科瑞的身边。
……
穿着黑色西服的下属走进室内,恭敬地跪坐在一边,向科瑞低头。
科瑞慢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液,蒸腾的热气向上弥散。
“告死鸟的能力确实很强,可惜啊……”
他摇了摇头。
黑衣下属:“下面的人报告说,告死鸟最近经常和警察见面。”
“是吗……”科瑞悠悠地叹了口气,“就是这一点,才让人对告死鸟不放心啊。他可是我带进组织的,要是出了什么事,BOSS恐怕要找我的麻烦。”
“那么……”黑衣下属似有所悟。
“和警察走那么近,难免会让人怀疑他的忠心程度。为了不给组织带来麻烦,还是尽早把告死鸟给清除掉吧。去告诉福克斯和斯内克,就由他们来当那个清扫人。”科瑞漫不经心地决定,“就在两天后的那场魔术表演秀上,让告死鸟和怪盗基德一起,迎来一场万人瞩目的谢幕吧。”
“这个结局,应该很配他们。”
“哇——原来是打算干掉我啊?就说怎么对我的态度那么奇怪呢。”鹿见春名盘膝坐在本宅不远处的房顶上,惊叹出声。
藏太就在房间内,忠实地充当他的耳朵,将科瑞和下属的密谈全都摆在了他的面前。
藏太窥视完,从茶室内撤了出来,张开双翼飞回到鹿见春名的身边。
鹿见春名伸手,撸猫一样摸了摸藏太的头。
“有人想杀我们,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干脆地被别人杀掉,你说对吧,藏太?”
他笑眯眯地说。
“就让我们好好地回敬一下吧。”
第32章 七年前(11)
萩原研二坐在鹿见春名的床上, 垂下眼睛注视着鹿见春名。
鹿见春名趴在床上,银色的长发沿着他的肩头垂落,铺在深色的地板上,在日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微光。他用手肘支起身体, 伸手去够床边书桌的抽屉, 塌下去的腰折出一个弧度来, 宽松的黑衣下露出一点腰窝。
他一边伸手去摸书桌中抽屉里的东西, 一边偏头问:“你们爆处班都这么闲的吗?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工作日吧?”
自从上次被鹿见春名救了一命、死里逃生之后, 萩原研二和鹿见春名的关系就变得突飞猛进起来——至少萩原研二是这么自认为的。
他们是共同守护着同一个秘密的“共犯”,这一层关系让他们从普通的警察和被帮助者、又或者救命恩人与被救人的关系更近一步,被同一个秘密联系起来。
“虽然是工作日, 但是今天我休假啊。”萩原研二理直气壮地说,“爆处班又不是周末就能双修的,我们错峰休假。”
他好奇地凑过去,去看鹿见春名在书桌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小诗在找什么?”
青年警官炙热的气息瞬间靠近了他,说话时的热气细细密密地落在了鹿见春名的耳廓上, 让本就敏感的部位立刻便因为麻痒感和灼烫的温度变得红成一片。
鹿见春名不适地骗了偏头, 想要躲开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他侧过身体时手肘的支撑不稳, 直接从床的一侧摔了下去——下意识想要捞一把的萩原研二拽住了鹿见春名的手臂,却因为自己本身就重心不稳而没能抓住他, 两个人一起摔了下去。
鹿见春名的鼻子产生了一点轻微的麻痒感。不是痛觉, 他的脸撞在了萩原研二的胸口。
在倒下去的那个瞬间,萩原研二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调整了一下姿势,成功地给鹿见春名垫了个背。
鹿见春名趴在萩原研二的身上,萩原研二的手指还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腕, 炙热的温度从肌肤相贴的地方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萩原研二身上一点很淡的烟草气息。
冷薄荷的味道涌入到了萩原研二的感官之中, 分明氤氲着寒气,却让他无端地头昏脑涨起来。
“你没事吧,小诗?”萩原研二低垂下眼睫,注视着鹿见春名。
他伸手在鹿见春名的发顶轻轻按了按,长长的银发从他的指尖划过,带来冰凉柔软的触感。鹿见春名下意识地抬了抬下巴,在萩原研二的掌心微微顶了一下。
在察觉到自己不自觉的动作之后,鹿见春名一顿——他抿了抿唇,装作不在意一般撑起了身体,坐了起来。
“没事。”他不自在地低声说,将刚才从抽屉中找出来后捏在手中的东西递给了萩原研二,“……给你。”
萩原研二抬手摸了一下有些痛的后脑勺,一边接过鹿见春名给他的东西,一边坐了起来。他仔细看了一眼,那是黑羽盗一今天将要表演的魔术秀的票,一共有三张。
“这是……”萩原研二挑了下眉,“小诗想邀请我去看吗?”
“毕竟我是助手,所以分给了我几张票,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就去看吧。”鹿见春名摸了摸鼻子,“不去也无所谓啦,反正这几张票放在我这里也是浪费了。”
“好呀。”萩原研二笑了起来,“如果今天没有什么需要我出动的任务的话,我就来看看小诗作为助手的表演秀好了。”
——这也可能是最后一场魔术秀了。
鹿见春名在心里补充。
*
黑羽盗一的逃生魔术秀当天。
通常来说,逃生魔术大多跟水和火有关——这次黑羽盗一要表演的就是和火有关的魔术。
这次的魔术表演一反常态地设置在室外,按照黑羽盗一设计好的流程,他会被铁链锁住,捆绑在过山车上,过山车会在轨道上缓缓行驶,直到穿过轨道上设置好的燃烧着的火圈。
观众们会以为黑羽盗一被烈火烧死,但实际上他会出现在轨道的另一边——反正鹿见春名没搞懂这个魔术的原理,他更愿意称之为魔法。
这显然比他本人要不科学多了!
魔术表演开场前的半小时,观众已经陆陆续续在露天的坐席上坐下了。
鹿见春名在后台往外看了一眼,观众席上黑压压地坐满了人。他闭上眼睛,通过藏太的眼睛能看到作为狙击手的福克斯已经就位了,斯内克则已经占据了另一个狙击点位。
耳麦中传来斯内克的声音,“你那边怎么样?准备完毕了吗?”
“OK。”鹿见春名自信地回答,“完全没有问题,黑羽先生十分信任我,我保证——这次行动一定会成功。”
耳麦中,斯内克含着杀意的笑声响起,随即通讯挂断。
鹿见春名这才慢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我可没说是谁的行动一定会成功,对吧?”
他偏头,看向身后穿着燕尾服、头戴高顶礼帽的黑羽盗一。
“黑羽先生。”
黑羽盗一闻言,微笑着看过来,“是啊,我们的行动一定会成功。”
没错,鹿见春名——背刺了。
没道理组织打算干掉他了,他还老老实实等着被坑吧?按照鹿见春名的处事原则,他必然先下手为强,抢先一步背刺组织,让他们没有机会对他下手。
既然组织的计划是在魔术表演上杀了他和黑羽盗一,那么他干脆和黑羽盗一合作好了——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两个人的关系说到底是老板和打工的,论不上有多密切,但合伙坑组织一把没什么问题。
作为能偷走人心的怪盗,黑羽盗一在揣摩人心上是有一套的。
所以他也没怀疑鹿见春名是打算和组织合伙给他下套……他早就看出来鹿见春名这小子对组织一点也不忠心,跟警察吃饭的次数比出任务的次数都多,搁谁都得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有点问题,组织想干掉他属实正常。
黑羽盗一垂下眼睛,慢条斯理地将白手套戴好,抬手压低帽檐。他握住休息室的门把手走出去,穿过昏暗的廊道,将深红的帷幔撩开一点微小的缝隙。
“魔术表演该开场了。”
他走上台,迎接观众们的欢呼声。
作为魔术助手,鹿见春名也跟着一起上台了。
要表演的是过山车逃生魔术,所以舞台搭建在过山车的旁边。黑羽盗一坐进过车山中,鹿见春名低头,用手腕粗的锁链将他一圈一圈地捆上。
“嘶——”黑羽盗一抽气,“你捆的也太用力了一点吧?”
“不捆严实一点怎么让观众相信、怎么让福克斯和斯内克相信?黑羽先生,忍忍。”鹿见春名义正言辞。顿了几秒,他又开口,“今天一过,快斗会哭鼻子的吧?”
黑羽盗一沉默了许久:“……只能这样了。既然身份已经被发现,按照我现在的力量,根本做不到彻底铲除这个组织,为了避免家人被祸及,就让他们以为‘怪盗基德’已经死了吧。至少这样,以后我的家人不会再遭到组织的报复了。”
“接下来呢?”
“还没想好,也许是拉斯维加斯。”黑羽盗一微笑着说。
下一秒,过山车的控制器被启动,载着黑羽盗一的过山车在铁轨上缓慢地开始行驶。
在过山车启动的那一瞬间,黑羽盗一脚下的方形盒子中,红色的指示灯开始闪烁。
耳麦中斯内克的声音再度响起:“告死鸟,你确定没有问题,对吧?”
“当然,怎么会有问题?”鹿见春名说,“控制器不是在你的手上吗?炸弹和狙击,双重保险,没道理弄不死他吧。”
“知道了。”斯内克说。
福克斯通过耳麦问斯内克:“怎么?有问题吗?”
斯内克沉吟一会儿,“……不,没有,按计划进行。”
他确实没发现什么问题,计划的每一环都如他所料地进行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斯内克总是觉得有些不安。
他趴在高楼的天台上,冬末初春的天气相当寒冷,风吹过时他忍不住颤栗了一下。就跟名字一样,他这条蛇很怕冷,冬天一执行任务就很想冬眠。
冷风吹地斯内克打起了精神,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控制器——十分单调,深灰色的握柄上有一个红色的圆形按钮。
那是组织交给告死鸟安装在过山车上的炸弹的控制器,只要他轻轻按下去……就会“砰”的一声,让黑羽盗一和过山车一起成为这场魔术秀上最灿烂的烟花。
就算是经常输给怪盗基德的斯内克也得承认,黑羽盗一确实是个惊才绝艳的魔术大师,只可惜……
他在内心啧啧叹气。
想必许多人会记得今天这个日子的吧?大魔术师黑羽盗一死亡的日子。
过山车缓慢地行驶,在火车即将到达最顶点燃烧着的火圈的那一刻,斯内克脸上的笑容缓缓扩大,他的手指放在了红色按钮的顶端。
3。斯内克在心里默念。
2——黑羽盗一冷静地倒数。
“……1。”
鹿见春名微笑着念出那个代表着一切的开端的数字。
斯内克按下红色的圆形按钮,过山车如他所料般在顷刻间被爆炸的炸弹撕碎,被炸成散落的钢铁碎片,在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观众席中惊起一片惊诧的呼声。
“福克斯,动手。”斯内克冷笑着下达指令,“告死鸟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是时候让他消失了。”
蛇是很记仇的动物,斯内克当然也不例外——他到现在还清楚地记着当初被鹿见春名掐着脖子的感受,压抑着的屈辱如今终于有彻底释放的一天了。
耳麦之中,福克斯的声音相当惊恐:“不……这是什么?!炸弹?!”
“什么炸弹?”斯内克一愣。
他突然听到了轻微的“嘀”的声音,是手表的定时声。
斯内克悚然一惊,下意识转身看过去——手表的电子屏幕上,倒计时从1变成了0。
这东西是什么时候——?!
斯内克瞬间起身前扑,但他甚至来不及在脑子里想完这句话,便被爆炸的火光吞噬了。
负责放炸弹的藏太飞回到鹿见春名身边。
鹿见春名站在高处的看台上,抬手摸了摸藏太的脑袋,微笑着夸奖他:“藏太做的很棒。”
同时爆炸的炸弹远远看去像是燃烧的火光,是橙红色的烟花,绽放的那一瞬间如同一团一团簇拥着盛开的红色绣球。
“这烟花很漂亮啊。”
鹿见春名远远地欣赏着从远处两栋大楼上绽放的火光,心情愉快地轻轻哼起了歌。
他转身沿着看台的阶梯缓缓走下去,伸手松开紧窄的西服外套的扣子,随手将束缚着脖颈的黑色领结揉成一团丢弃在身后。
他轻声哼唱的曲调被淹没在观众们惊恐的喧闹声中。
*
“你说什么?!”
科瑞震惊之下猛地站了起来,低矮的茶几被他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直接掀翻,茶壶和茶杯滚在地上,碎了一地,茶水浸染了榻榻米,晕开成一片深色的痕迹。
滚烫的茶水溅在科瑞的手背上,他丝毫没去管被烫伤的疼痛,难以置信地再次向下属确认:“你确定?”
“是的,我确定。”下属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斯内克和福克斯已经被送到组织名下的医院进行抢救了。”
下属深色凝重。
科瑞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起来,“能知道是谁做的吗?黑羽盗一呢?任务失败了?”
下属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不,就是这一点很奇怪……任务成功了,黑羽盗一确凿无疑是死了。”
“告死鸟呢?”科瑞突然问。
“斯内克和福克斯出事之后,就一直联系不上告死鸟。”
“好、好、好,告死鸟,我果然小看你了。”科瑞缓缓地笑了起来,“他应该发现我们的意图了,所以才背叛了组织,对福克斯和斯内克下手了……除了作为协助人的他,谁能这么准确地对福克斯和斯内克下手?”
科瑞面色发寒,咬牙切齿地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来:“告、死、鸟——”
“我早就知道,他是柄好刀,如果用不好,握刀的人反而会被伤到,但这一下,确实让我……有点痛。”
“接下来要怎么做?”下属问,“要对组织的其他代号成员发布对告死鸟的肃清任务吗?”
“本来我只想杀了他的。”科瑞幽幽地说,“现在看来,直接杀了他,未免也太便宜这家伙了。”
“我记得,那个组织正在找一批新的人来试验他们的药……抓住告死鸟,让他品尝一下沦为实验体的痛苦,然后绝望地死去吧。”
科瑞冷笑起来。
下属低头:“是。”
*
鹿见春名没有再回浅井别墅区的公寓。
他住在那里对组织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科瑞大概很快就会知道他背刺组织的好事,接着应该会派人来追杀他……毕竟他给组织送了这么一份大礼。
不过鹿见春名无所谓,网吧、黑心旅店、不需要身份证明的情人酒店……他甚至可以撬锁去那些无人居住的房子里睡上几晚。
如他所料,组织的人行动确实很快。
藏太已经发现了好几批在浅井别墅区内活动的不明人士了,看来这次他真的把科瑞给气疯了,派出了一大批人在对他进行搜索。
这样下去,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但鹿见春名没打算跑到什么深山老林里去躲躲,身为亚人,在掌握“不死”这个技能之后,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所向披靡。
你以为他死了,没想到尸体又活了,还能诈尸起来给你一刀——这种把戏,鹿见春名是很乐意跟组织的这帮杀手们玩几次的。
……
“发现叛徒。”
瑞比特咬着烟,通过耳麦向科瑞报告。
透过狙击枪上的瞄准镜,她能看到远处的鹿见春名。
少年的银发相当显眼,他在瞄准镜的准心地垂着头,似乎是在专心地研究一张摊开的地图。
瑞比特通过耳麦问:“要杀了他吗?”
“终于找到了吗……别一下就将他杀了,”科瑞苍老的声音通过耳麦传来,夹杂着些许电流的声音,“最后让这个叛徒为组织发挥一点余热吧。”
找到鹿见春名委实不是个偶然。自从黑羽盗一的那次魔术表演秀之后,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月,组织发动了下级组织的很多人在日本进行搜寻,这才终于抓到了一点鹿见春名出现的痕迹。
足足一个月的时间,科瑞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让鹿见春名彻底坠入地狱了——唯有这样才能消解他被彻底耍了一通的愤怒。
“OK。”瑞比特微笑起来。
她用手指直接碾灭了燃烧着火星的女士香烟,一点也不在意指尖烫出来的一个圆形的痕迹,这种轻微的疼痛感反而让她更加清醒起来。
瑞比特将眼睛靠近瞄准镜,准星从鹿见春名的头部缓缓下移,最终恒定在他的腰侧——是一个能极大削弱行动力、但又不至于马上就死的部位。
瑞比特扣下了扳机,子弹从膛管中飞驰而出,旋转着击碎玻璃,贯穿了鹿见春名的腰侧。
鹿见春名因为子弹而带来的惯性下意识地向一侧栽倒,血立刻从被子弹贯穿的伤口中流了出来。
被子弹打中时他倒不是很惊讶……迟早的事情。
藏太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鹿见春名的身边。
黑色幽灵的存在是有时间限制的,藏太最长存在的时间也不过半个小时,而鹿见春名的极限是连续召唤藏太九次,在这之后他必须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再次召唤藏太。
就像打游戏的技能CD一样,他得回蓝。
痛觉迟钝极大地降低了痛感,鹿见春名忍耐着轻微的痛感,辨认着狙击手可能所在的位置——从子弹飞过来的方向上看,这条路线上的高楼着实不少,要不要放藏太去看看呢?
鹿见春名短暂思考了几秒钟就放弃了这个决定。
距离并不短,等藏太飞过去,这个时间也足够狙击手撤离了。
况且看这个样子,组织似乎不打算杀了他这个背刺组织的叛徒,否则完全可以让刚刚那个狙击手将他一枪爆头……他们有什么别的企图吗?
他没有立刻对自己进行重置,而是安静地等待着组织准备的后手。
听到脚步声靠近时,鹿见春名立刻开始装昏。
虽然他闭上了眼睛看不到,但是藏太能看到——全身黑衣的人一来便看到他闭着眼睛躺在地上,流了一地的血。
“这是死了吗?”
“没有吧,我看胸口还在起伏,应该是失血昏迷了。”
“总之先把人弄走……”
两个人窃窃私语了几句,掏出一个黑色的裹尸袋来,对鹿见春名做了紧急的止血处理后,将他装进了黑色的裹尸袋之中。
接着鹿见春名就被抬进了一辆黑色的面包车。
面包车载着他行驶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就停了下来,鹿见春名能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实验体?”
很好,是非常熟悉的冷酷男低音。
鹿见春名立刻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是你,琴酒!
“这是尸体吧?你们是在糊弄我吗?”琴酒先是冷笑,然后是枪上膛的声音。
科瑞态度平静:“如果是尸体,我没有必要弄过来给你。这个家伙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作为实验体,他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你们最近不是打算开始重新研究那种药了吗?”
“你们处理叛徒的方式很不干脆。”琴酒冷冷地说。
琴酒是更喜欢直接将老鼠给踩死的,他向来懒得在老鼠的身上多花费心思。但有的组织也会将叛徒废物利用一下……比如现在。
他斜睨了科瑞一眼。“还有,不该你关心的事情,就闭嘴。”
琴酒并不喜欢其他组织的人谈论组织内的实验项目,这让他有种领地被冒犯的不适感。
“好吧。”科瑞显然并不在意琴酒这糟糕的态度,他的语气意味深长,“既然如此,这叛徒就交给你们了……希望你们的实验,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感觉。”
科瑞离开了。
鹿见春名躺在裹尸袋里,琢磨着刚刚的对话——不难猜,他是被当成试验品卖给了琴酒所在的那个以酒名为代号的组织。
他将现在的年份和看到的那份实验记录联系起来,立刻便明白了——他要作为实验体实验的那种药物,大概就是APTX4869的前身,“银色子弹”。
本来鹿见春名还准备奋起反抗一下的,但一想到是取吃银色子弹,他立马躺平了。
他找琴酒薅来的那瓶APTX4869没能跟着他回到七年前,他只试了一次药,根本没能中标那个神奇的返老还童。
作为APTX4869的前代产物,银色子弹似乎也有一些很神奇的功能。
鹿见春名很想试试。
这可是返老还童!哪个亚人不想尝试一下!被毒死也没事,只要尝试的次数够多,他总有一次能保底抽中返老还童的药效吧?
面包车再次载着他行驶,这次直接带他去了组织的药物研究室。
药学研究室里的温度向来偏低,冰冷的空气加上因为失血而感到的寒冷,鹿见春名被冻地指尖有些发麻。
这帮黑心的研究员也没说给他治治伤口,随便敷衍了一下,确保他不会死之后,就将那种名为银色子弹的药物和着水给他灌了进去。
——有点噎。
这是鹿见春名唯一的吃后感。
作为初版,银色子弹给人带来的痛感要比APTX4869更为强烈一些,哪怕鹿见春名天生痛觉迟钝,都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忍不住地皱起了眉毛。
这种快死的感觉……好像是没有中标。
鹿见春名十分遗憾。
不过没有关系,这里的药应该多的很,他之后薅点带走,可以慢慢试。
这帮围观他的人要怎么办呢?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鹿见春名琢磨了一下,用藏太把他们全干掉?
连接着鹿见春名身体地仪器发出滴滴的刺耳声音,心跳的频率陡然变成了一条直线。
“看来又失败了。”穿着白大褂的教授遗憾地叹气,转身打算离开,“把尸体处理一下吧。”
琴酒颔首,他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抽出一支烟来打算点燃。
“等、等等!”突然有研究员惊叫出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他紧紧盯着那台仪器,神情惊疑不定。
心电图的线在几秒钟的平直之后,又立刻变成了不规则的、跳跃着的曲线——原本应该死去的那个人,在没有任何急救措施的情况下,再度活了过来。
琴酒愕然地折断了手中的烟。
第33章 七年前(尾声)
琴酒十分确定, 那个吃下了银色子弹的实验体必死无疑——就跟其他诸多实验体一样,银色子弹在他们身上不会出现什么神奇的效果,是最致命的毒药。
但现在琴酒不确定自己的结论了。
死而复生?
这种只存在于都市传说、以及幻想作品中的事情,居然真的存在于现实之中吗?
琴酒的世界观遭到了极大的冲击。
银发少年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实验台上, 室内弥漫着冷气, 让他的脸色苍白地像是死去了一样。
但少年身体上贴着的电极原片与放置在实验台旁的心电监护仪连接在一起, 心电监护仪不再像之前那样发出极度激烈且尖锐的急促鸣响声, 平缓而稳定地响起机械提示音。
整个实验室内除了心电监护仪的声音, 再无其他任何的声响,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被琴酒折断的半截烟掉落在地面上,声音微不可闻, 却在琴酒耳边砸出沉重的巨响。他的手指狠狠碾过裸露出来的烟草,浓绿色的瞳孔深处晦暗不明。
如果不是研究室的保密程度高,没有几个代号成员有资格到研究所来,这种带实验体来的小事本来是用不着琴酒亲自出面的。
不过是个普通的实验体而已,大概会和以往一样在银色子弹的药效下痛苦地死去吧, 不会有更多的意外了。
但和原本所预料的不同, 琴酒亲眼看到了这样超出认知常理的一幕……应该将那称之为奇迹、还是潘多拉魔盒里装着的禁忌秘密?
他并不参与实验, 但不管是谁都能意识到这一幕的重要性——这件事的优先程度立刻被琴酒排在了最前面,他应该马上报告给一直关注着研究进度的那位先生。
原本转身欲走的麻岛隆教授倏然冲到鹿见春名身边, 用和苍老的年龄极度不相符合的速度掀开他的上衣, 动作粗暴地撕开敷着伤口的纱布。
“伤口……”麻岛教授失神地喃喃,“消失了……”
刚才是他亲自给鹿见春名处理的伤口,非常清楚那个贯穿了身体的枪伤是不可能那么快就痊愈的……但现在,白皙的肌肤上没有一点受过伤的痕迹, 一片光洁,只有纤薄肌肉的纹理。
琴酒的瞳孔在瞬间收缩。
那个贯穿身体的枪伤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听到麻岛教授的话, 室内剩下的三个研究员也全部围了上来,凑在白炽灯下观察鹿见春名裸露出来的那片肌肤。
“不可思议,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麻岛教授的手指抚在鹿见春名的小腹肌肤上,他神情痴迷,像是看到了什么绝世珍宝一般,脸上的神情让通过藏太观察这实验室内状况的鹿见春名不寒而栗。
他抖了抖,忍无可忍地猛地坐起身来,以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掐住了麻岛教授的脖颈。
鹿见春名手指指节用力,硬生生让麻岛教授的声音滞在喉管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模糊声音来。
围在一边的研究员一惊,却没有一个人管麻岛教授的死活,纷纷退到了一边,跟鹌鹑一样缩在一起。
“你再摸一个试试呢?”鹿见春名盯着麻岛教授,冷冷地说。
他的手指缓缓用力,压迫住了用来呼吸的喉管,窒息感让麻岛教授的脸色瞬间变得涨红起来。
琴酒立刻拔出了那把伯莱塔,用枪口指着鹿见春名。
“等等!”被掐着脖子的麻岛教授硬是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眼角的余光看向琴酒,“等等、等等,别开枪……不能开枪!不能杀他!”
不用麻岛教授说,琴酒也知道不能开枪——至少不能是致命伤。
鹿见春名的身体因为“银色子弹”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神奇效果,他是重要的实验体、身上可能就存在着药物研究的突破口,BOSS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实验体有任何意外。
“这是哪里?”鹿见春名看向琴酒,“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他尽心尽力地扮演着一个不知情的实验体。
“实验室。”琴酒回答,“还用问吗?你是组织买来的实验体。”
“买来……哦,是那边把我这个叛徒卖给你们了?”鹿见春名垂下眼睛思考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玩味的笑容。
原来是这个时候成为实验体的……他明白了。
“这么看来,我这个实验体对你们应该还是挺重要的吧?”
鹿见春名松开了手,差点窒息的麻岛教授立刻腿软地跌倒在地上,急促地剧烈喘息起来。
“哎,把枪放下。”鹿见春名放松了坐在实验台上的姿态,曲起一条腿来,单手撑着下颌,“反正你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何必用枪对着我呢?”
琴酒面无表情,眼角微不可见地一抽——他头一次见像鹿见春名这样有恃无恐、格外嚣张的实验体。
僵持了几秒钟,琴酒扣下了扳机。
枪响的那一瞬间,麻岛教授脸上的表情瞬间有些扭曲变形:“不行——!”
鹿见春名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他微笑着坐在那里,任由子弹掠过他的脸侧,将银色的鬓发割碎。
琴酒缓缓放下枪:“看来你确实不怕死。”
“成为你们的实验体,是比死还痛苦的事情吧。”鹿见春名放松地伸了个懒腰,“别搞错了,现在是你们需要我这个实验体。恰好我也有写需求,你们满足我的条件,我配合你们实验,是不是很公平?”
琴酒被气笑了:“你在威胁我?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我当然在威胁你。”鹿见春名微笑起来。
他指尖寒芒一闪,一柄纤薄的刀片出现在他手中,锋利的刀刃抵在了纤细的脖颈上。他略微用力,压下去的刀刃便将肌肤切开,细细的伤痕上立刻滚出了几滴血珠。
“——用我的命。”
琴酒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得承认,他确实被鹿见春名用这种方法威胁到了。
银色子弹本身就是奇迹般的药物,而因为银色子弹而产生了起死回生现象的鹿见春名本身也是奇迹。
如果鹿见春名死了,那么BOSS想追寻的希望就落空了……这是自银色子弹被研发出来的十几年间,第一次出现的“奇迹。”想要等到下一次“奇迹”的发生,又需要多少年?
琴酒赌不起这个可能性,BOSS也赌不起。
“说出你的要求。”琴酒妥协了。
“要保证我的自由——至少是在研究所里的自由,我讨厌被关在小房间里,万一我抑郁了想自杀,对大家都不好,是吧?”
鹿见春名理直气壮地开始提要求。
他没有趁机提出要离开的要求。
别说那个老教授了,鹿见春名自己也很好奇……那个能触发让他穿越时间的药物到底有什么作用?为什么偏偏是这个药物在他的身上产生了特殊的异状?如果错过这个好机会,他大概很难再接触到这种药物了。
“至于别的,暂时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琴酒的额角跳了跳,他强忍着压抑的怒火,对鹿见春名电头:“……可以。”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出去,看上去连一秒都不想和鹿见春名待在一起。
研究所是组织的最核心的机构之一,建筑偏远,研究所内的安保力量当然也不可小觑,每时每刻都有端着枪的黑衣人在巡逻,研究所附近也有层层的监控,仅凭鹿见春名,根本不可能在研究所内翻起什么风浪来——所以只是在研究所内的自由的话,琴酒就可以给出承诺。
至于之后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鹿见春名,那就要看BOSS的指令了……
这么想着,琴酒按下了手机的按键,七个孩子的童谣旋律在保时捷356A空旷的车内奏起回音。
琴酒详细地将刚才的内容汇成了一封邮件,发送给了那位先生,附件中是一段监控视频,可以清楚地看到鹿见春名从死亡到复生的全部过程。
这封邮件发出去后没过多久,琴酒就接到了BOSS打来的电话。
“真的吗?!”BOSS在电话中问,显然难以压制声音中的激动。
“是真的,在吃下‘银色子弹’之后,实验体告死鸟的身上,确实出现了某种奇迹。”琴酒慎重地回答,“我亲眼所见。”
“只要他活着,可以满足任何要求。”BOSS说,“记住,只要他活着。”
BOSS不在乎实验体的一些任性的小要求,不管怎样,这个实验体都逃不出组织的掌心,唯一能威胁他的也只是自己的生命……但恰好,这就是BOSS绝不容许出现闪失的条件。
只有实验体活着,才能从他的身上追寻那个“梦幻般的可能”、“唯一的奇迹”。
*
不得不说,鹿见春名在研究所内过的很自在。
他确实是个实验体,但实验的强度……说实话,对亚人来说不算什么。因为这帮研究员不敢在他身上测试什么危险性很大的实验,生怕一不小心把他给弄死了。
不像以前世界的厚生劳动省,抓住亚人之后,发现研究不出什么之后就把他们当做实验动物,用各种各样残忍至极的方法杀死他们。
这里的实验最多也就是濒死,和厚生劳动省那帮人比起来实在太过温柔。
唯一死了又活的那几次,还是鹿见春名忍受不了,悄悄地自己把自己给弄死了,这才让麻岛教授又观察到了那种“死而复生”的现象。
但由于这种现象并不是经常出现,所以麻岛教授认为,这是由于银色子弹这种药物本身并不完成,才会出现的缺陷。
而所谓“死而复生”,其实也根本不是死而复生,而是药物在某种程度上加速了细胞再生和自愈的能力,这种能力往往只有在濒死的时候才会产生作用。
——非常自洽的逻辑。就算事实摆在面前,麻岛教授也不相信这是死而复生,他坚定地认为是药物在人体濒死时产生的奇妙作用。
鹿见春名都不忍心告诉他,别研究了,研究他一个亚人,就是研究一百年都研究不出什么来的……归根结底,他根本就不能算是人类,而是另一个种族了。
虽然没有钱,但包吃包住,所有人都会容忍他那些鸡毛蒜皮的要求,除了不能出研究所外没有任何限制。
出研究所对鹿见春名来说,也并不是办不到的事情。
先不说藏太有翅膀,完全可以带着他飞出去;就是亚人本身,实际上也可以使用“瞬移”之类的能力。
……当然不是超能力,只不过稍微有点血腥。
当亚人在死亡时尸体并不完整时,将“以最大的肢体为中心”进行复生,如果肢体掉落的距离太远,则会长出新的肢体,距离近则会被吸收。
所以只要切除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之类的肢体,以邮寄或者其他的方式放到很远的地方,再通过一些方式把自己的身体切成碎块……那么亚人就会在最大的肢体所在的地方进行重生,以这种方式实现“瞬间移动”。
不过出于对“银色子弹”这种被麻岛教授称之为“梦幻般的药物”的好奇,鹿见春名暂时没有要马上离开研究所的想法。
他甚至摸清了存放银色子弹的地方,薅了一瓶子药丸,打算继续赌那个返老还童的可能性。
夜深人静的时候,鹿见春名穿着纯白色的简单病号服,推开房间沉重的金属门走了出来。
走廊间只在尽头亮着一盏灯,走廊上搁几步就站着一个持枪的黑衣人。鹿见春名从他们面前轻松地路过,没有一个人对他有反应——鹿见春名经常半夜出来夜游,只要不是试图逃跑,这些黑衣人们就不会管他。
鹿见春名走进尽头研究员们用来办公的办公室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瓶。
药瓶里装的是几粒胶囊,他薅来的银色子弹还剩最后两粒。
他之前每天都会试几次,很可惜,没有一次中标。这最后两颗吃完,他就不能再薅了——本来就是偷偷拿的,再薅下去迟早被发现。
作为赌狗,鹿见春名在抽卡方面向来是有点迷信的。所以在吃下这颗银色子弹之前,鹿见春名虔诚地洗了手和脸,然后从其中一位研究员桌上的小型饮水机里接了杯水。
这药生吞有点噎,得和水一起喝下去。
纸杯里接满了水,鹿见春名一闻,发现这味道不太对劲——纸杯里的液体是无色透明的,看起来和水无异,但有股很冲人的酒味儿。
所以说为什么要在饮水机里放酒?
鹿见春名盯着那一杯酒看了几秒,也没打算去换成水,反正喝什么不是喝?
他用洗的干干净净的手拿起银色子弹,吞服之前诚心实意地祈祷了一番,然后将那枚胶囊含在舌尖,喝了一口纸杯中澄澈透明的酒液。
银色子弹配老白干,越喝越上头。
带着辛辣味的酒液裹携着药丸一起被鹿见春名吞下,溢出的液体沿着他的唇角滚落,没入圆形的领口,浸出深色的水痕。
银色子弹见效的速度很快,没过几分钟,鹿见春名就感受到了从心脏传来的熟悉的灼烧着的痛感。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痛感比起以往要更加强烈,鹿见春名失手打翻了搁在桌边的纸杯。纸杯倾倒,泼出来的酒液将桌上的文件打湿了。
鹿见春名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上,靠在桌边急促地喘息。他能感觉到肺部像是残破的风箱,在拼命地汲取氧气,胸腹出有火在燃烧,身体上显出一片很淡的红色来,那是毛细血管破裂的象征。
鹿见春名眼前一黑。
*
“喂,你怎么了?”黑羽快斗十分焦虑,“喂!鹿见春名——”
一身白衣的月下魔术师先生在深夜到访了位于米花町的公寓。他准确地找到了鹿见春名所住的房间,正当他哼着歌轻松愉悦地打开玻璃窗,落进室内时,面对的就是躺在地上的鹿见春名。
鹿见春名蜷缩在榻榻米上,手边深茶色的玻璃药瓶滚落,药瓶中装着不少红白相间的胶囊。
黑羽快斗伸手,颤颤巍巍地用手指去试探鹿见春名的脉搏——毫无起伏。
毫无疑问,鹿见春名已经死了。
黑羽快斗简直大惊失色。
不是吧?这距离上次见面才几天?人就这么死了?那个该死的以动物为代号的组织下手那么快吗?但没听说过他们会用毒啊?
而且看样子,好像还是自己吃下去的?
一连串疑问挤在黑羽快斗脑子里,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差劲起来。
关于七年前让黑羽盗一身死的那件事,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现在这个能告诉他答案的人却死去了……
“可恶!”他气不过,恨恨地捶了一下榻榻米。
“……你为什么要拿我家榻榻米撒气?”鹿见春名的声音幽幽地响起,“还有,为什么你在我家?这是非法入室你知道吗?”
黑羽快斗倏然转头,惊疑不定地看向鹿见春名。
“你、”黑羽快斗下意识下意识往后退,神情惊恐“诈尸?!”
他还没蠢到分不清尸体的地步,一分钟前的鹿见春名绝对是具尸体,没有脉搏、呼吸、心跳,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活人。
但现在,那个被他确认为是尸体的人又活过来了。昏暗的室内,脸色惨白的鹿见春名更像是某种附身于尸体的妖怪,金色的眼睛亮地吓人。
鹿见春名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坐起来,不适地皱了皱眉。
在失去意识之前,鹿见春名记得自己分明是在组织的研究所内,但现在……他环视了一圈这熟悉的室内陈设。
他又回到了七年后。
这算什么?银色子弹的功效原来是让人变老吗?还是这破药又只成功了一半?
鹿见春名麻爪了。
他斜了一眼非法入侵的怪盗:“你觉得我像是死了吗?”
“不是像,”黑羽快斗斩钉截铁地回答,“你就是死了。”
“这位怪盗先生,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我要是死了还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幽灵吗?”鹿见春名叹了口气,“我只是在装死。”
黑羽快斗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沉默几秒后,才不可置信地反问:“……在自己家装死?你……”
他欲言又止,很想建议鹿见春名去青山四院看看脑子。
“所以,你深更半夜来我家有什么事呢?”鹿见春名不理会黑羽快斗的质疑,微笑着看向他。
“——黑羽快斗。”
念出这个名字的一瞬间,黑羽快斗的动作短暂僵硬了一秒,他甚至差点没维持住自己的扑克脸。
“你果然知道我的身份。”黑羽快斗缓缓地说,“既然这样,那你也知道,七年前的怪盗基德是我的父亲,黑羽盗一吧?”
“当然了,七年前的时候,我还是那个组织的一员……虽然只待了几个月。”鹿见春名耸了耸肩,“你不是都听山猫说过了吗?这种重复的问题没有必要问我一遍了吧。”
黑羽快斗盯着鹿见春名的眼睛:“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跟你现在知道的一样,七年前,黑羽先生的身份被组织发现了,所以他们在魔术秀的那天策划了一场暗杀,要清除的目标是你的父亲,”鹿见春名顿了一下,“……以及我。”
“你?”黑羽快斗愣了一下。
“没错。”
鹿见春名站了起来。
黑羽快斗进入房间时打开的窗户没有关上,深夜裹挟着凉意的风灌进室内,将桌上的纸张吹飞,掀起了少年银色的长发。
他偏头看过来,苍白的月光落进眼睛里,将熠熠生辉的金色染成了月白。
“因为组织看我不顺眼,想把我清除掉,所以我抢先背叛啦。”
只要他背叛的够快,组织的背刺就追不上他!
黑羽快斗嘴角抽了抽。
至少现在他能确定一件事,黑羽盗一的死亡大概是和鹿见春名无关的——不仅如此,鹿见春名直接被当成和黑羽盗一一伙的了。
“你只是来找我确定答案的吧?现在你已经知道了,可以离开了。”鹿见春名站在窗边,对黑羽快斗走出请的手势。
黑羽快斗也没打算赖着不走。他走到窗边,在即将跳下去时,认真地问鹿见春名:“我的父亲……他真的死了吗?”
鹿见春名没回答,他直接伸手推了一把,让黑羽快斗直接从二十多层高的楼上摔了下去,从他家滚蛋。
几秒之后,升起的除了白色的滑翔翼,还有黑羽快斗气急败坏的声音——“鹿见春名!!!”
鹿见春名关上了窗,将黑羽快斗的声音挡在了外面。
送走非法入室的小偷,鹿见春名开始琢磨明天的行程。
嗯……他依稀记得,自己的假身份是东都大学的大学一年级在读学生。
既然这样,那就去他素未谋面的母校,东都大学看看好了。
第34章
如果鹿见春名知道东都大学会发生什么, 那么他绝对不会在这一天跨进东都大学的校门哪怕一步。
*
下午两点,鹿见春名才从床上慢慢悠悠地醒过来。
他看了眼时间,才在洗漱之后按照导航去自己素未谋面的母校——东都大学。
七年前他给自己安的人设就是大一在读,七年后的现在还是大一在读, 估计这假身份这辈子也毕业不了了。
鹿见春名本人是没读过大学的, 他辍学于国中三年级那年——就是被发现亚人身份的那一年, 那个时候他刚刚考完高中的入学考试, 还没等到考试成绩就被迫开始逃亡。
暴露之后当然没办法再继续上学, 高中和大学对他来说都是完全未知的领域。
虽然没办法去上学,但是鹿见春名有通过各种渠道进行自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这年头, 但凡没点知识,连逃跑都费劲。
接近下午五点的时候,鹿见春名晃到了东都大学的校门口。
他走进去没两分钟就停下了脚步——很遗憾,他不认路。
东都大学占地极大,校区大的有些离谱, 他站在一个四条分岔的路口有些茫然。
鹿见春名掏出他的学生证看了一眼, 上面贴着他的照片, 写着东都大学系统设计学部机械系统工学系。
他在指示牌上看了一圈,也没发现系统设计学部到底往哪走。
不过没关系, 人长得好看就是天生有优势。鹿见春名也没在那傻站多久, 很快就有人来搭讪了。
“那个……我看你在这里站了很久,有什么苦恼的事情吗?”
来搭讪的青年有一头偏向于粉棕色的头发,穿着和季节有些不相符的高领毛衣,反光着的镜片下是微笑着弯起来的眯眯眼。
鹿见春名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缓缓往下移, 在被高领毛衣遮住的喉结部位短暂地凝视了两秒,随后才收回了视线。
“嗯, 我是大一的学生,不过开学之后因为一些事情暂时没有到学校来,今天才是我第一次来……”鹿见春名语焉不详地带过,“不太清楚我所在的学部的位置,所以有些苦恼。”
“东都大学来参观的人一直很多,有需要的话其实我可以去门口的保安室要一份学校地图的。”青年语气温和,“我在东都大学念研究生,正好我也是工科,不如我带你去吧?”
“那就麻烦你了。”鹿见春名欣然答应,“我叫鹿见春名,你呢?”
青年和他并肩而立,风吹动他的鬓发,被吹动的落叶拂在鹿见春名的肩上。
“冲矢昴,我叫冲矢昴。”青年偏过头来对他微笑,“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好像一直在看我。”
冲矢昴伸出手来,轻轻将落在鹿见春名肩头的落叶拂开。
鹿见春名脸上浮现笑容:“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冲矢昴……确实是个非常耳熟的名字,他应该听谁说起过才对。
鹿见春名回忆了一番,从回忆的碎片里找到了熟悉感的来源。
冲矢昴,这就走那个上次被江户川柯南和安室透提起的、目前住在工藤宅的那个东都大学的研究生。
这也太巧了
虽然没什么依据,但鹿见春名总觉得冲矢昴的身上隐隐有种……很微妙的违和感。明明是微笑着的脸,却像戴着什么面具一般。
错觉吗?
“谢谢夸奖,只是单纯论长相的话,还是鹿见君更出色一点。”冲矢昴示意鹿见春名向周围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人在看你哦?”
鹿见春名沿着冲矢昴的视线看过去,迎面走来的一对情侣之中,女孩子的目光正直勾勾地朝他投过来。被她挽着胳膊的男性显然非常不爽,在擦肩而过时,故意狠狠撞了一下鹿见春名。
鹿见春名的反应很快,躲的很及时,压根没让这人碰到他的衣角。但及时闪避的动作让男人没能及时做出反应,因为力量的惯性而无法维持住身体的平衡,向一侧栽倒过去。
男人狼狈地摔在地面上,粗砺的地面将他掌心和下巴的肌肤磨破,渗出细密的血点。
他的女友吃惊地叫起来:“胜则!你没事吧?”
黑原胜则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没理会试图上前扶住自己的女友,恶狠狠地瞪向鹿见春名。
“胜则,你……”女友一副担忧的表情。
“闭嘴!”黑原胜则显然个人素质有待提升,疾走几步朝鹿见春名冲过来,“你这混蛋,刚才是故意的吧?!”
他握紧拳头直冲鹿见春名那张令人火大的脸挥出,拳头带起的风卷起银白色的额发。在拳头将要直触到鹿见春名的鼻尖时,黑原胜则停了下来。
——当然不是他主动想要停下来的。
冲矢昴面无表情,握住了黑原胜则的拳头。
鹿见春名从黑原胜则将要出手时便不躲不闪,任由他出手,哪怕差点被拳头打中,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一点变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沉淀着灿金色的眼底倒映出冲矢昴握住黑原胜则拳头的手。
那只手修长而有力,手背上的骨节清晰可见,青筋在用力时下意识地鼓起凸出,一直没入到毛衣的袖口之中。
冲矢昴挥开黑原胜则的手,“这里是大学,不是打架的地方,更何况,是你先挑衅的吧?周围的人都看着呢,我想你应该不想更丢脸吧?”
他脸上没有表情,语气却显得异常温和,含着一点威胁般的笑意。
黑原胜则下意识地微微颤栗了一下,看向周围——从刚才发生冲突起,就有不少路过的人停下脚步围观了,甚至有些格外八卦的举起手机录像了。
大概是因为丢脸,黑原胜则也没有心情起计较这些人不该拍摄,只低低地啧了一声。
他的女友——赤岛由理神情焦急,伸手扯了一下黑原胜则的衣摆:“胜则,我们该走了,讲座马上就要开始了,再不赶过去的话就要迟到了……”
“也是,走吧。”黑原胜则狼狈地应了。
在被女友拉走时,他还狠狠瞪了一眼鹿见春名。
冲矢昴目送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鹿见君很镇定啊心理素质比我想的要强大很多。”
他看向鹿见春名,“刚刚那一下……我本来以为你会躲的。”
“因为看到冲矢君的动作了,所以才没有打算躲开,挨打可是很痛的,要不是有冲矢君帮我,我大概早就躲掉了吧。”鹿见春名朝他眨了眨眼睛。
“是吗。”
冲矢昴微微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如果说别的他还信,那么“挨打怕痛”这一点,他是绝对不信的。
冲矢昴——或者说赤井秀一,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鹿见春名了。
更早的时候,在他还是黑麦威士忌的时候,他就在组织里见过鹿见春名了。但那个时候,他只知道鹿见春名的代号是“告死鸟”。
这只和其他代号成员格格不入的“告死鸟”,在某些程度上来说就是个疯子,仗着强大的身体素质敢和那些一个比一个狠的亡命之徒拼命,偏偏还没人拼得过他。
虽然见过告死鸟,但委实说,赤井秀一见到他的机会并不多,对告死鸟的了解并没有情报组的波本、以及和告死鸟搭档的苏格兰多。
他只知道告死鸟是组织内地位特殊的存在,连琴酒有时候都得忍着。
告死鸟并不常出现在组织之中,似乎大多数的时间都待在研究所,或者有的时候干脆连琴酒都不知道告死鸟的去向,每隔一段时间,组织里都会有“告死鸟又叛逃了”之类的流言传出来。
赤井秀一并不知道告死鸟具体在组织内负责哪一部分,但仅凭琴酒都不能拿他怎样这一点看来,告死鸟无疑是特殊的、重要的存在。
也许能从告死鸟的身上挖点什么情报出来呢?
“不如……我们换条路走吧,我突然又不是很想去学部看看了。”鹿见春名突然转移了话题。
他看到了很不妙的人——前面几十米远的岔路口开着一家24H便利店,便利店前支起的摊位上正在卖三色丸子和关东煮。
在便利店的门口的自动贩卖机旁,鹿见春名看到了江户川柯南和安室透。
东京简直小的可怕,为什么他在东都大学都能撞上他们?
鹿见春名倒不是怕事,只是一看到江户川柯南,他就下意识地认为周围随时有可能传来一声尖叫。
就算是亚人,也不喜欢天天遇上凶杀案。
“咦?那不是柯南和毛利先生的弟子安室君吗?”赤井秀一作出了惊讶的表情。
鹿见春名语气微妙地回答:“……是呢。”
江户川柯南注意到他们投来的目光,立刻出声了:“冲矢先生,还有鹿见哥哥!”
戴着眼镜的少年小跑过来,安室透跟在他的身后,用白色的塑料袋装着刚刚从自动贩售机中买的饮料。
“这么巧,今天冲矢先生和鹿见哥哥都来学校了啊。”江户川柯南的目光在赤井秀一和鹿见春名之间来来回回。
“嗯,今天来学校开组会,刚刚结束。没想到柯南君和安室君也在,是有什么活动吗?”赤井秀一语气温和地问。
倒是安室透显然对赤井秀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根本懒得理他的话。
江户川柯南回答:“毛利叔叔被邀请来这里开一个关于犯罪和推理的讲座,所以我和安室先生就一起来了。”
“这是刚刚买的一些饮料,春名要喝吗?”安室透微笑着看向鹿见春名。
他这显然不是询问,话音落下,他便从塑料袋里找出了一瓶乌龙茶,以不容拒绝的态度塞给了鹿见春名。
很想说自己不喝的鹿见春名哽住了,几秒之后他才说,“……谢谢。”
“不客气。”安室透微笑着回答,顺手给了赤井秀一一罐黑咖啡。
江户川柯南极力邀请:“既然没什么事的话,不如冲矢先生和鹿见哥哥也来听听看讲座吧?”
“我的话当然没问题。”赤井秀一看向鹿见春名,“鹿见君呢?”
“……”
被三双眼睛一起看着,鹿见春名很难说不行。
他艰难地回答:“……也好。”
*
虽然连续出了好几次的意外,但是不至于每次撞到毛利侦探这帮人,都会出现命案吧?
在走进开讲座的阶梯大教室时,鹿见春名是这么进行自我安慰的。
事实证明,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
……
虽然是踩着讲座开始的点进入阶梯教室的,但作为家属,江户川柯南他们显然有最开始预留好的位置。
毛利兰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看到鹿见春名和赤井秀一时显然有点吃惊:“咦……冲矢先生、还有鹿见君,你们也来了?”
“在路上碰到的,恰好就一起来了。”江户川柯南回答。
安室透从放着饮料的塑料袋取出一罐橙汁,递给毛利兰。
毛利小五郎的讲座已经开始了。
说实话,在不需要推理、只需要装模作样的时候,毛利小五郎看起来还是挺靠谱的,讲起讲座来也是有模有样……如果他不经常跑题到赌马和冲野洋子的话。
这个讲座对鹿见春名来说还有个别的优点——助眠。
他坐在第一排,强撑着不让自己一头栽倒地睡过去,直到后排的座位上传来了女性尖利刺耳的尖叫声。
尖叫声响彻整个阶梯教室的那一瞬间,鹿见春名的想法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赤岛由理面色惊恐地站起来,坐在她身旁的黑原胜则捂着喉咙,双眼瞪大,没过几秒便向一旁栽倒。
整个阶梯教室瞬间骚动起来。
江户川柯南显然是反应最快的那个。
他单手撑着桌子就跳起来,仗着人小灵活的优势,直接踩着桌面往后面的位置跑,一路来到了黑原胜则倒下的位置。
他伸手摸了摸黑原胜则的脉搏,几秒后遗憾地摇了摇头。
“不行,已经死了。”
紧随其后跟上来的安室透和赤井秀一查看了一下尸体的状况。
“中毒……”安室透低声说。
赤井秀一闻了闻指尖触及到的气味,给出来结论:“是氰化物中毒。”
“小兰姐姐,报警吧。”江户川柯南面色凝重,“这是凶杀案。”
“我明白了。”毛利兰面色严肃,熟练地按下了手机的快捷报警键。
“你们的意思是,胜则他……是被杀的?”赤岛由理白着脸问,“但是、但是不可能啊,有谁会想杀胜则?有什么矛盾是非杀人不可的呢?”
围观的人群中忽然窃窃私语起来。
“那个人……就是之前和死者发生冲突的人吧?”
“……对啊,我还看到他们打起来了。”
“……就是银白色长头发的那个人。”
这一句句的指向太过明确,其他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鹿见春名。
“不是我干的,”鹿见春名莫名其妙地解释,“而且我在讲座开始之前才刚刚见到这个死者而已,虽然是发生了一点冲突,但完全没有必要杀了他吧?”
“确实是这样。”赤井秀一也说,“鹿见君之后一直跟我们在一起行动,他并没有作案时间,凶手不可能是他。”
鹿见春名深感不妙,磨磨蹭蹭地离开围观人群,向门口移动——他倒不是想逃跑,而是这个时候处于这帮人之中太过显眼,着实像个靶子。
江户川柯南思考了一会儿,“死者中途有离开教室吗?”
“诶?”赤岛由理开始回忆,“有的,中途的时候,胜则说要去一趟洗手间来着……”
江户川柯南转身就往洗手间跑。
经过教室门口时,他不慎和鹿见春名擦过,撞了一下。鹿见春名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装在口袋里的深茶色药瓶掉了出来。
玻璃药瓶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清楚,立刻吸引了想要道歉的江户川柯南的注意力。
鹿见春名和江户川柯南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同时看向在瓷砖地板上滚动后停下来的深茶色玻璃瓶。
仗着距离近的优势,江户川柯南眼疾手快地伸手,抓起了那个玻璃瓶。
“这是什么?”他没打开,而是先问鹿见春名。
鹿见春名说,“我说它装的是饮料你信吗?”
这瓶子里装的当然是氰化物,仅仅只是作为快速自杀的工具来说,氰化物显然比APTX4869要好使的多,所以他出门都随身带着一点。
但刚刚那个死者也是氰化物致死,现在他的身上又带着这种毒药……说他真的不是凶手有人信吗?
江户川柯南已经打开了玻璃瓶的瓶盖,闻到了一点非常可疑的味道。
他沉默了几秒:“你猜我信不信呢?”
“……你信我,这真的不是氰化物。”鹿见春名十分诚恳地说。
江户川柯南手中拿着那个深茶色的小玻璃瓶,旋开的盖口中是无色透明的液体,在空气中弥散出很淡的苦杏仁的味道。
“那苦杏仁味要怎么解释?”江户川柯南盯着他问。
他十分确信,鹿见春名随身带在身上的这东西就是氰化物。
但他为什么要随身携带这种致命的毒药?
结合鹿见春名的另一个身份,组织的“告死鸟”,江户川柯南逐渐有了别的猜测——虽然假身份是东都大学的大一学生,但鹿见春名平时根本不到学校来。这次突然来学校实在太过可疑,必然是有其他的企图。
……难道说,鹿见春名是来暗杀什么人的?只是突然有案件发生,让他来不及执行计划,所以也没有时间去处理这瓶打算用来杀人的毒药……
“氰化物是毒药,你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对吧?只要沾上一点点,都足够成年人死亡。”鹿见春名说。
江户川柯南迟疑地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那么,我有一个更快捷的方式向你证明,这不是氰化物……至少不是毒药。”鹿见春名微笑着说。
江户川柯南眨了眨眼睛,他还不明所以的时候,鹿见春名便冷不丁地伸出手来,从他的手中将那个深茶色的玻璃瓶拿了过去。
接着,鹿见春名当着江户川柯南的面,将那一小瓶氰化物一口给闷了。
“等——”江户川柯南下意识地扑过去,伸出手,想要阻止鹿见春名的动作,却根本来不及制止。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鹿见春名将一小瓶能放倒大象的致命毒药全喝了进去。
“你在干什么?!”
江户川柯南简直不可置信。
第35章
氰化物中毒, 通常在五分钟以内就会死亡。
江户川柯南卡着鹿见春名将那一小瓶的氰化物全都喝了下去。深茶色的玻璃瓶中没剩下一滴药物。
他大脑一片空白。
“救护车……”
不行,救护车根本无法在五分钟之内赶到现场,而且这么大剂量的氰化物,就算救护车能在五分钟内赶到, 也绝对无法挽救鹿见春名的性命……
声音在发颤, 语调模糊, 江户川柯南甚至有些没听清自己在说些什么。
理智让他得出了结论:鹿见春名必死无疑。
氰化物进入到人体之后, 很快就发挥了药效, 鹿见春名身上显现的是典型的氰化物中毒的症状。
最先是呼吸困难——鹿见春名的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喉咙,窒息造成的压迫感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晕开成浓重的酡红色,连眼尾也泛着红。
“鹿见哥哥, 鹿见哥哥!”江户川柯南得承认他慌了,“你还好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因为毒性发作,鹿见春名没能再支撑着身体站住。他靠着墙缓缓地滑下来,浑身发软的靠坐在空旷的廊道上。
江户川柯南扑了上来,这个七岁身体的孩子头一次用这么强势的态度对待他——直接用手固定住鹿见春名的脸, 那双倒映着天空颜色的蓝眼睛中倒映出鹿见春名的脸来。
鹿见春名此时的感受委实说不上好……任何毒药的感觉大概都称不上好, 虽然他痛觉迟钝, 但窒息的感受并不在此列,失去氧气的感触格外强烈。
接着是意识丧失。
鹿见春名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 他听不太清江户川柯南究竟在他耳边说些什么, 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江户川柯南出现重影的脸。
他的身体痉挛起来,指尖止不住地开始抽搐。
出现这样的症状的时候,就已经证明毒发进入到最终阶段了——没办法再救了。
鹿见春名马上就要死了。
在心里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江户川柯南心下一沉。
这件事情的发展叫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现在, 江户川柯南用他那超越日本90%的人的智商思考,也没想通。
鹿见春名可是组织的“告死鸟”、有代号的成员, 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死亡而已,更何况鹿见春名虽然随身携带着氰化物,但他没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有必要为了这个大学生的死,就做到这一步吗?
哪怕牺牲一个代号成员?
还是说……那个大学生的死亡,其实是有什么更深的内幕?和组织牵扯在了一起?只是现在他还没能发现更多的线索吗……
否则的话,这一切完全不能解释鹿见春名这相当于自杀一样的行为。
不过短短两三分钟,开始发挥毒性的氰化物在鹿见春名身上已经进入了最终阶段。
银发少年失去了浑身的力气,疲软地靠着墙,合上了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
江户川柯南用指尖按在鹿见春名的颈侧,原本平缓而稳定跳动着的脉搏再也没有继续跳动,所有的生息都趋于平静。
银发少年安静地靠在墙边,折下纤细的脖颈。从廊道内明净的玻璃窗中落进来的日光格外灿烂,将他的银发染成更偏向于鎏金的颜色。
他像是无声无息地睡着了。
江户川柯南沉默地收回手,心中突然生出了某种茫然的情绪。
就算真的是有什么阴谋被发现了,鹿见春名也完全可以选择杀了他这个目击者,而不是自杀……还是说,这个人=从根本上就是有这种自毁倾向的?总不能是不想杀他所以自杀了吧?
又或者……如果他刚刚没有直接质问的话,鹿见春名也许不会自杀吧?
虽然知道鹿见春名是那个黑暗组织的一员,但这并不代表江户川柯南认为鹿见春名的生命是可以被随意剥夺的,哪怕是自杀。
微妙的愧疚感混合着复杂的心情充盈在他的胸口,名侦探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
“柯南,这是怎么了?”跟上来的赤井秀一眉头皱起。
得益于FBI的眼力,甚至不用靠近去试探脉搏的起伏,赤井秀一光凭肉眼就能判定鹿见春名的死亡。
“他……死了?”
得出这个答案的时候,赤井秀一的第一反应是荒谬。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组织的告死鸟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死掉?毫无征兆、没有理由,现场也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从告死鸟的身体上也找不到任何血迹……这足以说明,告死鸟是自杀的。
“我从他身上发现了氰化物。”因为知道眼前“冲矢昴”的身份,江户川柯南并没有隐瞒,“然后……他把那瓶氰化物喝下去了。”
他心情复杂地说完了后半句话。
“……喝下去了?”赤井秀一匪夷所思地重复这句话。
他此时此刻陷入了和江户川柯南一模一样的疑惑之中——鹿见春名为什么要这么做?
究竟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即使自杀也要隐瞒?
在两个人看不见的空气之中,属于亚人的IBM粒子在空气之中逸散弥漫,环绕着鹿见春名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修复着这具已经死去的躯体,赋予新的生机。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安室透走近,皱眉看向赤井秀一。
察觉到赤井秀一和江户川柯南两个人都离开了之后,他也顺势跟了上来。
赤井秀一与安室透对视了两秒,微微侧开身体,让他能看到靠坐在墙边的鹿见春名。
安室透愣了一下:“他……”
“鹿见哥哥他,”江户川柯南的语气异常沉重,“死……”
他那个shi的音节没能完全发出来,鹿见春名便有了动静。
“——我很好啊,就是累了,坐这歇歇。”
鹿见春名的声音响起。
江户川柯南的大脑反应了几秒钟,才延迟般猛地回头,看向鹿见春名。
银发的少年支撑着坐直了。他将鬓发拨到耳后,浓密睫羽下金色的眼睛在日光下像是叠加了一层层的金,眼底流淌着由光构成的河流,身体因为呼吸而平缓地起伏着。
他眨了眨眼睛,微笑着看过来,每一根发丝都透着生动,完全没有一分钟之前的惨白僵硬。
——鹿见春名活着。
江户川柯南盯着他,张大了嘴巴,想说些什么,但声音却没能如愿地从他的喉咙之中发出来。
他的世界观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江户川柯南见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拿他自己来说,返老还童就是一般人都不敢想的事。经历过这种黑科技的锤炼,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被什么事情给惊吓到……事实证明,他错了。
死人复活明明是更加突破世界观的事情。
这还和第一次见面时的诈尸不一样,江户川柯南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鹿见春名从死亡到复活的全部过程。
——但这怎么想都不可能吧!死人怎么会复活?又不是拍丧尸片!
江户川柯南开始怀疑起自己坚信了十七年的唯物主义理论。
“……睡觉也不能在这里睡吧?”安室透有些无奈。
他走到鹿见春名的身前,对他伸出手来。
鹿见春名将手搭在安室透的手掌心之中,借着力站了起来。
赤井秀一没露出任何吃惊的表情来,他只上上下下地扫视了一圈鹿见春名,最后将目光投向了江户川柯南。
赤井秀一:“?”
江户川柯南:“!”
他瞠目结舌,他目瞪口呆,他……他也不知道啊!
“等等,鹿见哥哥,你……”江户川柯南拽住鹿见春名的衣摆,十分魔幻地问,“你刚才不是喝了氰化物吗?为什么?”
安室透一愣:“氰化物?”他的表情立刻变得严厉起来,“你怎么能喝那种东西,救护车——”
安室透立马掏出了手机。
“别,别!”鹿见春名伸出手,按住了安室透想叫救护车的动作。
他斩钉截铁地说:“什么氰化物,我绝对没喝!而且我身上也根本没有那种毒药,柯南你可不要瞎说,污蔑我的清白!”
“但那明明就是……”江户川柯南显然不太相信。
“那要真是氰化物,我现在早就凉透了,但我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吗?”鹿见春名开始据理力争。
“刚才那些氰化物中毒的症状……”
“演的,我在演你。想不到吧!我这个人没别的毛病,就是戏多,装死吓你一下而已,我是不是装的很像?吓到你了对不对?”
“……那苦杏仁味怎么解释?”
“杏仁,我在水里加了杏仁!没有人规定我不能喝杏仁水吧?”鹿见春名理直气壮地说,“就是可能已经过了赏味期限了,喝起来有点上头,刚刚一口闷下去的时候有点头晕。”
江户川柯南欲言又止,满脸都写着“我不信”。
“柯南,难不成你觉得我是真的死了,然后又复活了吧?”鹿见春名笑了起来,“那种事怎么可能呢?你该不会真的这么认为吧?”
不,谁说死而复生不可能呢?安室透心说,要不是亲眼看到过,谁会相信这世界上还有那么离谱的事?
“但你刚刚都没呼吸了……”江户川柯南垂死挣扎。
“我从小天赋异禀,装死特别想,或许你听说过龟息功吗?在神奇的种花家有这么一种功夫,我在网上看教程学了一点,略懂皮毛……”鹿见春名开始一通瞎说,“难不成你宁愿相信我是死而复生,也不愿意相信那不是氰化物?”
鹿见春名满眼都写着控诉。
江户川柯南犹疑:“也不是,我只是奇怪……”
鹿见春名直接图穷匕见:“反正我喝了没事,你就说它是不是毒药吧!”
江户川柯南怀疑那是毒药——鹿见春名为了证明不是毒药喝了下去——鹿见春名完好无损——证明那不是毒药。
这个逻辑过程无懈可击,但江户川柯南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沉默了一会儿,只好回答:“嗯……不是。”
赤井秀一注视着鹿见春名被安室透拉走的背影,毫不意外自己会被安室透给刻意隔开。注意到他的目光时,鹿见春名回首看了一眼,他下意识回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他还记得一件事……
三年前,他负责清除组织里的卧底苏格兰时,那栋楼突然发生了爆炸,接着整栋楼都起了火,他只能在确认苏格兰已经死亡后快速地撤离现场。他后来返回现场时,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捡到了一根只剩下半截的、银色的头发。
这个发色并不常见,组织里除了琴酒就只有告死鸟。
而那个时候,苏格兰的搭档正是告死鸟。
*
东京警视厅的出警速度向来可以用“飞一般”来形容,反正穿越至今,鹿见春名见到的每一次案子他们都能在五分钟内抵达。
伊达航进入案发现场后,视线着重在安室透、江户川柯南和毛利小五郎的身上停留了几秒。
他咬着牙签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有你们在……”
鹿见春名从这一声叹息中听出了很多尽不在言中的内容。
伊达航和高木涉调查完一圈死者的人际关系,最终圈定了几个人,案件进入了四选一的阶段。
死者黑原胜则和女友赤岛由理都是制药工程系的研究生,和他们约好一起来听讲座的另外三个学生也都是推理迷,分别是英贺亮、三津优二和永坂达夫。
毫无疑问这几个人、包括女友赤岛由理在内,每一个人都和死者黑原胜则存在各种各样的矛盾,也就是说,他们都有可能是杀人凶手。
“我知道了,”毛利小五郎率先发言,“凶手就是你吧,三津优二!”
很好,鹿见春名在心里想,现在四选一变成三选一了,顺利排除一个错误答案。
被毛利小五郎指着的三津优二看起来并不慌张,他温和地笑了笑:“毛利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你才是在场的这些人里最恨黑原胜则的人吧?黑原胜则家境优越,超过你太多,所以用权势地位压迫你,让你让出了一偏SCI的论文一作。明明你才是写出论文的人,最后却只能在二作写上你自己的名字,这一点就足够成为你杀人的理由了吧?”
毛利小五郎十分自信,“而且你还在中途,跟黑原胜则一起去了洗手间,回来之后你就一直心不在焉,想必你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对黑原胜则下手的吧?况且你又是药学博士,完全有渠道接触到氰化物,三津优二,凶手毫无疑问就是你!”
“不,我想不是这样哦。”江户川柯南出声了。
“哈?小孩子懂什么?去去!”毛利小五郎显然不满被七岁小孩质疑。
“我想……可能确实不是三津优二先生。”赤井秀一适时出声,“那个时候出门应该是接到了一个电话、邮件,或者别的什么吧?但应该并没有去洗手间。洗手间的洗手液是香精含量有些过头的玫瑰味,但三津先生身上并没有这种味道。”
“三津先生,你一直在频繁地注意手表上的时间,经常打开手机屏幕查看,并且只看一眼就关掉,既然有手表,那么说明你并不是在看时间,而是在等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消息。”
“没错,我在等一个offer。”三津优二耸了耸肩,“这对我来说很重要,至于论文的事……我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因为并不是黑原胜则强迫我的,是我自愿的。各取所需罢了,我这一生,又不会只有一篇CSI论文。”
毛利小五郎讪讪地回答:“是、是这样吗……”
嫌疑人的范围并不大,但由于案发现场是在讲座进行中的阶梯教室,现场冲着毛利小五郎的名气来的人太多,案发现场很难不被破坏,无疑大大增加了破案的难度。
提前被排除了嫌疑的三津优二很自在。他穿过过道,走出了人群。
在与过道一侧的鹿见春名擦肩而过时,三津优二带着的书不慎被碰掉了。
鹿见春名捡了起来,将书递给了三津优二。
三津优二接过书,对他露出微笑:“谢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三津优二,东都大学的博士。”
“哦……刚刚听毛利侦探说到了,”鹿见春名有点蒙,“我是鹿见春名。”
三津优二的目光从鹿见春名的脸上缓缓下移,在他的身体上扫了一圈——被他这么一看,鹿见春名顿时有种在被什么机器扫描的不适感。
“那么,期待下次再见了,鹿见君。”三津优二收回了他显得有些失礼的目光,拿出一张名片来,双手递给鹿见春名,微微鞠躬后走到了一边。
鹿见春名不明所以地接过名片,简单的白色名片上只写着两行字——三津优二,鸟取制药。
“鹿见哥哥,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江户川柯南扯了扯鹿见春名的衣摆,抬起脸,对鹿见春名露出七八岁小孩应有的天真笑容来。
他的一只手放在口袋里,捏了捏纽扣形状的窃听器。
纽扣型的窃听器很小,藏到人身上并不会让人察觉。
因为鹿见春名平时经常出没在毛利侦探事务所这一带,所以江户川柯南之前并没有要往鹿见春名身上安装窃听器的想法……这位“告死鸟”似乎对他没有太多的防备。
但今天鹿见春名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反常,江户川柯南开始怀疑了——是不是组织有什么动作,才让告死鸟今天这么警惕?再说他今天会来东都大学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还有那瓶被鹿见春名说是杏仁水的药物……
那个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组织,又在策划着什么吗?
“怎么了?”鹿见春名问。
“我想看看上面那个窗户上的痕迹……鹿见哥哥可以把我抱起来吗?”江户川柯南用上了卖萌的嗓音。
鹿见春名回答:“当然可以。”
一想到这个小学生壳子里装的是个17岁的高中生,再把工藤新一的脸代入一下这卖萌的表情和语调……多少有点微妙。
鹿见春名弯下腰,揽着江户川柯南的腰将他抱起来。
七岁的孩子抱起来并不算重,江户川柯南乖乖地伏在鹿见春名的肩上,双手环抱着他的脖颈。
他的手掌心中藏着一枚小小的纽扣型窃听器,手指指尖轻轻勾开鹿见春名外套的兜帽,将背面粘着胶的窃听器黏在了兜帽的一边。
这个位置可以保证鹿见春名即使靠坐着什么东西也不会感觉到,窃听器上粘着的粘性并不算很强,江户川柯南测试过,只要遇水就会很轻易地脱落。
等到时候,他可以想个办法泼点水、或者直接让室内的洒水装置被触发,这样完全可以将窃听器回收回来。
江户川柯南只往窗台扫了几眼便打算下来了,这本来也就是他找的一个借口。
“刚刚可能是我看错了,以为窗台上有什么闪光的东西,哈哈……”江户川柯南说,“麻烦你了鹿见哥哥,可以放我下来了!”
鹿见春名却没听他的。
江户川柯南的动作处于视觉盲区,他确实没察觉到——但那不代表他只有这一双眼睛。
360°可上天入地的巡航版全自动监控藏太,亚人出行必备。
他缓缓收拢了揽着江户川柯南腰部的手臂,一只手按在侦探的黑发上,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让江户川柯南缓缓低下头来。
鹿见春名在江户川柯南的耳边,含着笑意轻声说。
“偷偷摸摸做坏事可是不好的行为,工藤新一君。”
江户川柯南手指一抖,瞳孔骤然收缩。
第36章
在念出“工藤新一”这个名字的音节时, 鹿见春名压低了声音。
细密的热气落在侦探先生的耳廓和脖颈一侧,让敏感的耳尖立刻便泛起了不正常的红色。
与绯红的耳尖相对的,是瞬间便变得苍白的脸色。
江户川柯南僵住了。
他伏在鹿见春名的肩上,惊愕伴随着恐惧一并席卷而来, 让他的身体动弹不得。这种时候, 触感便变得更加清晰。
江户川柯南能明显地感觉到, 鹿见春名正在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着他的发顶。
少年纤细的手指拂过他的发梢, 江户川柯南的黑发穿插进他的指缝之间, 被用极其温柔的力度轻轻梳理着。
鹿见春名的手沿着他的脖颈一路往下,沿着脊背上蝴蝶骨之间的脊柱缓缓下移,指尖拂过的地方让江户川柯南止不住地战栗。
那不是温柔的抚摸, 在江户川柯南看来,更像是含着杀意。
江户川柯南环着鹿见春名脖颈的胳膊开始发麻,深蓝色的西服衣袖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的指尖痉挛般颤了颤,听到自己的声音发干。
“什、什么?”江户川柯南装傻般干笑了两声,“鹿见哥哥, 你在说什么呀?新一哥哥不在这里哦……”
即使是江户川柯南自己, 也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的演技着实有些拙劣。
“工藤新一不就是你吗?”鹿见春名温柔地说, “好啦,工藤君, 拜托你把粘在我帽子上的窃听器拿回来, 好不好?”
他用上的仍旧是用来哄小孩般的语气,刻意将声音放地温柔亲切,没有一点威胁的意味——但在江户川柯南听来,从鹿见春名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森然的寒意。
这让江户川柯南下意识地就想要反击。他摸上了戴在手腕上的手表, 手表之中藏了麻醉针,这么近的距离, 只要他动一下手指……
手表的表面却被人先一步按住,连带着江户川柯南的手指一起。
“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偷偷摸摸做坏事。”鹿见春名颇为遗憾地说,“你也不想自己是工藤新一的事情被毛利小姐知道吧?”
江户川柯南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凝固了。
寒意自下而上地弥漫,甚至连舌根都在发苦,指尖因为惊惧而格外冰凉。他的手指收紧,在手背上留下了几道格外明显的红色的抓痕。
“别害怕,我不会对你……还有宫野小姐怎么样的。”
鹿见春名故意在中间停顿了一会儿才说出“宫野小姐”这几个字来。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灰原哀曾经的身份和名字,但他记得,灰原哀曾说过“我父母研究的那种药”。
银色子弹是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夫妇研究出来的梦幻般的药物,作为他们的女儿,灰原哀必然也姓“宫野”。虽然不知道更多的信息,但只是拿来唬一唬江户川柯南的话,也算够用。
糟了,真的被发现了。
虽然已经无数次在噩梦中梦见过这一幕,但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一步的时候,江户川柯南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进行冷静的思考。
他被发现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他身边那些朋友、亲人,毫无例外都会因为他的暴露而进入组织的视野,只单纯是毛利一家就绝对逃不掉组织的清扫。
这个组织是绝对宁愿杀错也不会放过的。
更何况,他目前还不知道告死鸟究竟知道了多少,这些事情有到底有没有被他上报给组织……
鹿见春名抱着江户川柯南,弯腰倾身,将怀中的小少年放在桌上坐下。在想要放开时,鹿见春名顿了顿——江户川柯南的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迟钝了两秒,江户川柯南才触电般松开了手,被他紧紧攥过的地方显出了几道很明显的折痕。
“我说了,别害怕,也别那么紧张。”鹿见春名亲昵的摸了摸江户川柯南的发顶,“我是个好人,真的,不信你看我的眼睛。”
江户川柯南下意思去看鹿见春名的眼睛,对上了那双流淌着灿烂金色的金色眼瞳。
他完全没从那浓郁的金色里看出什么真诚来,只看到了眼底倒映出来的、他惨白的脸色和仓皇的神情。
“安心,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别人,就当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吗,说不定……我之后还需要你帮忙呢,平成的福尔摩斯先生。”
鹿见春名对他微微笑了一下,伸手将粘在帽子上的窃听器摘了下来。
他牵起江户川柯南的手,缓慢地、一根一根地打开了他的手指,然后将窃听器放进他的掌心。
“贵重的东西要小心地收好,下次,不要再让它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了。”
江户川柯南看向鹿见春名的背影——那头长长的银发在日光下格外晃眼,像是光河里的一段月光。
他垂下头,宽大镜片的反光挡住了晦暗不明的神情,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唇角。
赤井秀一察觉到了江户川柯南反常的情绪,“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知道我的身份了。”沉默了很久,江户川柯南才缓缓地低声说。
“什么?”赤井秀一愣了一下,“那……”
他皱起了眉。
“你觉得,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户川柯南缓缓舒出一口气,他闭上眼睛,开始仔细回想——但在他的记忆里,鹿见春名对待他的态度一如既往。
不如说,从一开始就很奇怪,完全不像是对待一个小学生的态度。
总不可能是鹿见春名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工藤新一了吧?
“我不知道,但绝对不是现在才知道的,这个时间应该很早……但我并不知道是哪里露出了破绽,才让他确定这件事。”江户川柯南最终只这么说。
让他暴露的事情,他必须赶快处理掉才行……但现在却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当然不会有头绪——因为鹿见春名根本就是用藏太偷听到的。
有了藏太,就相当于多了一个他自己,他可以共享藏太的视觉的和听觉,全世界也只有鹿见春名能做到这种事情了。
“这样的话……可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赤井秀一颔首,“如果他很早就知道了,组织不会没有动作的。既然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说明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组织。”
“他是组织的成员,发现了这样的事情,没有道理不上报……如果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并没有告诉其他人的话,”江户川柯南沉思,“除非,他是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的话就好办了,他大可以等着鹿见春名抛出他的筹码,然后将掌握主动权的那个人变成他。
对于江户川柯南的猜测,赤井秀一只微微笑了笑。
不同于江户川柯南对鹿见春名的知之甚少,他的了解要更多一点,也有猜测并没有说出来。
虽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是……赤井秀一一直在怀疑一件事。
——告死鸟,很有可能是公安派进组织潜伏的卧底。
*
鹿见春名从赤岛由理身后经过时,她很明显被吓了一跳。
她受惊般向一旁跨出了一步,发现是鹿见春名之后又松了口气:“抱歉……”
“没事,吓到你了,不好意思。”鹿见春名的视线扫过她的手腕。
“赤岛小姐,你还好吗?”毛利兰看着赤岛由理的腰部,欲言又止。
为了避开经过身后的鹿见春名,赤岛由理的后腰撞上了阶梯教室里的课桌。好在课桌的棱角被打磨成了圆润的圆形,直到被提醒之后她才感觉到了一点轻微的钝痛感。
赤岛由理下意识捂住了腰:“啊……没事。”
随着她抬起手来的动作,折起一截的袖口中露出她手腕上叠戴着的几串手链和手镯,挂在一起的玻璃珠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在阳光下显出半透明的清透色彩来。
女生天性就会被美好的事物所吸引,毛利兰的目光下意识地跟随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看去,那几串叠戴着的手镯立刻夺去了她的注意力。
毛利兰并不吝啬于夸赞:“好漂亮的手链,赤岛小姐的品味很不错呢。”
赤岛由理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凝滞,她勾起唇角扯了扯,露出勉强的笑来:“……嗯,是胜则送我的,只是,胜则他现在……”
她的脸上流露出难以自抑的悲伤神情,顺势将袖口往下扯了扯,遮住了戴着几串手链的手腕。
大概是过于悲伤的原因,赤岛由理脸上的浓妆也盖不住神色中的憔悴。她低垂着眉眼,嘴唇上原本的艳色被吃掉了些许,只留下一层很淡很淡的红,趋近于她原本的唇色。
另外两个嫌疑人——英贺亮显然和永坂达夫关系更好,两个人凑在一起交谈,眼神时不时地飘向赤岛由理。
“柯南,你怎么了?状态不好吗?”毛利兰走到江户川柯南的跟前,半蹲下平视着他。
少女蓝色的眼睛中含着忧虑,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人时,很难不让人心软下来。
“你今天都没有像以前一样跑来跑去四处调查呢,所以我有点担心……”
“不,我没事的啦!”江户川柯南随口扯了个借口,“只是昨晚毛利叔叔的呼噜声太大了,吵的我有些睡不着觉,所以现在有点困……”
为了演技逼真,他还假装打了个哈欠。
毛利兰放心地松了口气,微笑起来:“原来是这样,没事就好。我看你这么没精神,还以为是生病了呢。”
为了证明自己十分有活力、根本没有生病,江户川柯南从桌子上跳了下来,精神十足地开始进行调查——事已至此,就算他想让鹿见春名封口也没有办法,不如等鹿见春名主动来找他好了。
“被下毒的应该就是这个了。”伊达航举起手中的证物袋,证物袋之中装着的是一包烟,“黑原胜则去洗手间抽了一根烟,回来之后便毒发身亡了。根据我们的调查,这包烟是你去买的吧?英贺亮先生。”
英贺亮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烟是黑原他让我去买的,再说了,就算真的是我买的,也不能证明就是我下了毒吧?”
“可是除了你,并没有其他人接触过这包烟。烟是刚买的,也是刚开封的,接触过的人除了你就只有黑原先生,”高木涉说,“总不能是黑原先生自己给自己下毒吧?”
毛利小五郎突然出声了:“不……我想并不是那样。”
他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椅子上,单手撑着额头,陷入了沉睡之中。
江户川柯南躲在毛利小五郎手边的课桌下,用蝴蝶结变声器发出毛利小五郎的声音。
“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黑原先生的嘴唇上有一些很淡的红色。”
江户川柯南打算接着往下说时,突然卡壳了——鹿见春名正在看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一侧来的鹿见春名好整以暇地靠在墙边,看到他投来的视线时还会回一个鼓励般的微笑。
他辨认了一下鹿见春名无声的口型,发现那居然是一句“加油”。
……这人怎么像个单纯来看热闹的?
“确实有红色。”伊达航看了一眼,“这些红色应该是口红的痕迹吧?虽然舔嘴唇的动作会带下来大部分,但没有卸妆专用的工具的话很难完全卸掉……”
伊达航的声音换回了江户川柯南的注意力。
“赤岛小姐,你特意擦掉了口红吧?”
“诶?我……我没有啊。”赤岛由理捏紧了手包,“只是喝水的时候蹭掉了而已。”
“喝水蹭掉的话,应该只是唇中那一圈会没有口红吧?”安室透眯起眼睛,“这跟赤岛小姐说的好像不一样……”
“赤岛小姐,方便将你的口红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吗?”伊达航的神色严肃起来。
毛利侦探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赤岛由理的口红,既然提起了,那么说明这必然是与案件有关的事情……都暗示到这个地步了,作为搜查一课的精英警察,伊达航不会听不懂。
赤岛由理脸色不太好看:“不,这跟案件有什么关系吗?”
“说起来,刚刚在讲座上,他们俩还黏黏糊糊地在接吻吧?”嫌疑人之一的永坂达夫插嘴。
赤岛由理身体一颤。
高木涉狐疑:“难道说……”
江户川柯南下定了结论:“杀人凶手就是你吧,赤岛由理小姐。”
赤岛由理扶着桌子的边缘,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
“戴在手腕上的手链是为了掩盖自残的伤痕,化浓妆也是因为要用粉底掩盖脸上被打出来的淤青。刚刚黑原先生还和鹿见君发生了冲突,这说明他是个暴躁易怒的人——他打你,对吗?”
“他确实家暴我,但是那又怎样?就算如此,我也爱他。”赤岛由理抿唇,“更何况,那包烟要怎么解释?我不抽烟,有毒的烟也是英贺亮买的。”
江户川柯南说:“不,有毒的烟并不是死因……口红才是。”
“你在口红中加了氰化物,所以黑原胜则和你接吻时才会中毒。至于那包烟……英贺先生买来的那包烟里根本就没有毒。有毒的那包烟,是你一开始就准备好的吧?你很清楚黑原先生只喜欢那一个牌子的烟,所以事先就准备好了有毒的那包,用来掉包新买的那包,这样,就可以嫁祸给英贺先生了。”
“英贺先生从高中起就被黑原先生校园霸凌,他完全有足够的杀人动机。但实际上,动手的人是你。”
“毛利先生,别说笑了。氰化物这种毒药,哪怕接触到黏膜也会中毒的。你说我在口红里掺了毒,那么使用了口红的我不可能没有中毒吧?”赤岛由理冷笑,“这您该如何解释呢?”
“失礼了。”安室透说。
他握住了赤岛由理的手腕,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姿态挽起她的袖口,露出小臂上的针孔来。
安室透看着赤岛由理:“你提前注射了氰化物的解毒剂吧?因为解毒剂缓解了药效,所以才让你现在看起来很正常。氰化物并不是没有发挥药效,而是在解毒剂的作用下只表现出来了很轻的症状,而这些症状你只需要用‘悲伤过度’的借口就能圆过去。”
“你别胡说了!”赤岛由理咬了咬唇,她看向了毛利小五郎:“烟呢?你说我掉包了,那么那包被掉包的烟呢?”
“你的眼神一直在看课桌,从黑原胜则死亡到现在,总共看了十七次。”赤井秀一推了推眼镜,微笑着说,“所以我想……”
安室透接过他的话头:“那包烟,应该被你藏在课桌上的书里吧?”
课桌上放着的是药学的专业书——厚的像块砖头。
高木涉走过去,翻开那本书。书页哗啦散开,露出中间被人挖出来的一个方形坑洞,洞中塞着一包刚刚开封的烟。
“身为制药工程专业的学生,想要接触到毒药简直太容易了。那根掺杂了氰化物的口红,应该就在你的手包里吧?只要拿去检验一下,就能明白一切了。”江户川柯南缓缓地说。
赤岛由理陷入了长久地沉默之中。
她缓缓地跪坐在地面上,眼泪从眼眶中涌出来,一滴一滴地砸在地面上,蓄成一小滩水渍。
“是……没错,是我杀了他。”
黑原胜则对她显然并不好——他英俊、高大、有权有势,单从表面的皮相来看,谁都会被他迷惑住。
“但那是他应得的。”赤岛由理微笑着说,“既然用暴力对待别人,就应该想到会被别人用暴力对待,只是可惜我打不过他,只能下毒……完全不能解恨呢。”
但本质上,他暴躁易怒,冲动又喜欢打人,恼怒起来时便会在她的身上发泄不如意的怒火。她尝试过割腕自杀,却反而被威胁说敢自杀的话就连她的家人也不放过……最后只能用几串花里胡哨的手链戴在手腕上,遮挡那些刀割留下的痕迹。
就像这个世界上所有会家暴的男人一样,每次黑原胜则打了她,都会流着眼泪抱着她恳求,向她保证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再动手了……可暴力从开始的那一刻就不会再有停下的机会了。
如果不是那个时候,三津优二温柔地鼓励了她,大概她这辈子都不会有鼓起勇气进行反抗的一天……
既然制止不了,那就干脆处理掉对她施加暴力的源头好了。
她杀了黑原胜则。
*
“你们回来了?”
听到门口风铃的响动,榎本梓在开放式的料理台后抬起头来,“今天怎么样?毛利先生的讲座是不是很精彩?”
“确实挺精彩的。”鹿见春名客观地评价,“毕竟发生了杀人案嘛。”
“杀人案?!”榎本梓吃了一惊,“所以你们又破案啦?”
“毕竟是‘沉睡的小五郎’嘛,大名鼎鼎的名侦探,当然是当场就破案了。”鹿见春名微笑,心说那全靠江户川柯南给他当枪手。
“工作了一天回来,安室先生还要做料理啊……”榎本梓揶揄,“总不会是给我做的吧?啊,应该是给鹿见君的?真好啊,我都没有这个待遇呢。”
安室透已经走到了开放式的料理台后,一圈一圈地将白色衬衣的袖口卷起来,在腰间系上了围裙。
他一边从冰箱中往外拿出食材,一边神情自然地应付着榎本梓的揶揄。
“那是因为你每次都在我做料理的时候偷吃吧?都吃饱了,当然也不用另外再给你做了。再说……员工餐什么时候少了你的份?”
“话是这么说啦,但是谁让安室先生料理的手艺太好了呢?”榎本梓深深叹了口气,“波洛的生意这么好,全都多亏了安室先生的手艺——还有脸。”
毛利兰赞同地点头:“安室先生就是波洛的门面。”
“不过——”榎本梓拖长了语调,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她凑到鹿见春名和毛利兰坐着的桌边,挤眉弄眼地将目光投向橱窗外。
鹿见春名不明所以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波洛咖啡厅的斜对面不远处,有一家店铺被围挡遮了起来,近日总能听到叮铃哐啷的装修声。
今天围挡已经被拆了下来,黑暗中看不太清晰玻璃橱窗里的内容,招牌还没来得及挂上去。
“难道对面也打算开家咖啡厅抢生意?”鹿见春名猜测道,“没关系的榎本小姐,波洛有安室先生在,好厨子常有,长得这么帅的可不常见,大家冲着脸还是会来波洛的,放心吧。”
安室透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你们议论我之前,是否应该注意一点,至少避开我呢?”
“可是这不是在夸你是池面脸嘛,有什么好避开的?”榎本梓撇了下嘴,“不过不是啦,我打听了一下,对面不是开咖啡厅的,不过好像老板的手艺也不错,中午的时候我闻到了咖喱香味……”
榎本梓说着说着就跑题了,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拍脑袋,挤眉弄眼地看向毛利兰。
“哎呀不对,我是来和你们八卦的,对面那家似乎是个乐器店,听说老板贝斯弹的很好听,还是个大帅哥!”
波洛咖啡厅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冒昧打扰了,我是对面森川乐器行的店主,接下来要跟诸位做邻居了,所以特地来拜访一下。”
穿着纯白的高领毛衣、有着黑发和黑色眼瞳的青年走进室内,他眉目中透着温和,微笑起来时像是一束晨光。
“我是森川弥。”
第37章
安室透停下手上的动作, 转头看向那位自称是森川弥的乐器店店主。
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但森川弥却莫名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曾经见过一样。
只单看脸,安室透可以确认自己从未见过眼前这个人。但只看眼睛……那双眼瞳是纯黑的,却格外透亮, 眼尾是微微上挑的, 像是猫的眼睛。
眼睛的轮廓、以及那种眼神……很像他曾经认识的人。
安室透微不可见地抿了抿唇, 对森川弥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来:“初次见面, 我是波洛的侍应生, 安室透。”
就算再像,也不是他——因为那个人,在三年前已经死了。
“我是榎本梓, 也是波洛的店员,请多指教了。”榎本梓有些心虚地站起来,对森川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刚刚她还在八卦人家,结果正主后脚就上门来了,还不知道刚才那些话被听到没有……多少有些尴尬。
森川弥好像一点都没发现榎本梓的尴尬一般, 他微微笑了笑, 从提着的纸袋里拿出了几袋包装精美的曲奇饼干。
“这是我自己做的一点饼干, 不介意的话请收下……”森川弥显得有些羞赧,“不过波洛咖啡厅在米花一向很有名, 我手艺一般, 请别嫌弃。”
“怎么会?这是森川先生的心意,能收到我们很高兴。”榎本梓爽朗地笑了笑,从森川弥的手中接过了用透明的塑料袋包装好的曲奇饼干,“正好我们在准备员工餐, 森川先生要是没有吃晚饭的话,不如跟我们一起吃一点吧?就当是回礼了。”
森川弥的目光从室内众人的脸上扫过, 在鹿见春名的脸上停顿了几秒,随后才冲榎本梓笑了笑,“那么我就打扰了。”
他顺势在鹿见春名手边空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鹿见春名越看越觉得这位森川弥十分眼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而且有种微妙的感觉……就跟他看冲矢昴一样,总觉得这个人的浑身上下都充斥某种违和。
“对了,初次见面,”森川弥客气地看向鹿见春名,对他伸出手,“你……”
他迟疑地停顿了一下。
“鹿见春名,我的名字。”鹿见春名从善如流地握住了森川弥伸出来的手,“初次见面,森川先生。”
鹿见春名心中微微一动。他能察觉到森川弥的小动作……森川弥用食指的指尖,在他的掌心轻轻勾了勾,被修剪地很短的圆润指甲划过掌心的肌理,带来微微的瘙痒感。
他的动作顿了顿,想要抽出手时,森川弥却没有松开。他握着鹿见春名的手,垂下眼睛打量着他的手指,短暂的几秒钟后才又抬起头来凝视着鹿见春名的金色眼睛。
“鹿见君的手指很长,很适合弹琴。”森川弥微笑着说,“下次不如来我的店里试试看贝斯吧?我可以教你,顺便请你品尝一下我做咖喱的手艺。”
贝斯、咖喱。
鹿见春名的视线一凝。
将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他的记忆瞬间就复苏了。
眼前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他上次在安全屋里见到的前任搭档——苏格兰。
然而一边的榎本梓根本不懂这两个人之间的暗示交流。
她的眼睛直接看直了——她的两只眼睛都清清楚楚地看清了森川弥和鹿见春名之间的小动作。
榎本梓的表情逐渐凝滞,她尽力控制自己,免得让眼珠子直接瞪出来,却不可避免地将视线在森川弥和安室透两人之间来回移动。
震惊!新来的乐器店老板竟然是安室先生的情敌!按照立场,她似乎应该坚定地支持安室先生……等等。
榎本梓陷入了沉思。
她记得,似乎是鹿见君在追求安室先生来着,不然怎么会天天来波洛?而且安室先生也很纵容的样子,一点没有对之前咖啡厅女顾客的坚定拒绝……所以,这其实是情趣?她是情趣play里的一环?
现在这个森川先生好像又对鹿见君有点意思的样子……
榎本梓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这是狗血的三角恋啊!
榎本梓的目光实在是太过显眼,安室透一抬起眼睛就能看出来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得益于双眼2.0的好视力,安室透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森川弥和鹿见春名交握在一起的双手,这让他切三明治的动作顿了顿。
倒不是说真的像榎本梓脑补的那样,他和鹿见春名之间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只是那个森川弥……米花町已经出现了太多刻意聚集在这里的人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乐器店老板也显得有些可疑。
用更抽象的说法来说,那就是他从“森川弥”的身上,嗅到了同自己十分相似的气息。
森川弥对鹿见春名的那些小动作,在安室透看来显然是比较拙劣的Honey Trap。
如果真的另有所图,那么这么直白的勾引未免有些过分,只会吓到当事人。对这一招运用相当熟练的波本先生在心里进行点评。
察觉到榎本梓和安室透的目光,森川弥很快将握住鹿见春名手掌的手松开了。
安室透收回视线,将三明治切成几块大小相同的三角形,放进洁白的瓷盘之中,从开放式料理台后走了出来。
“招牌三明治,”他弯腰,将碟子放在桌面上,“因为时间和食材都有限,所以只做了简单的三明治。”
“安室先生的手艺一如既往地棒!”榎本梓夸,“对了,小兰你在这里的话,怎么没看到毛利侦探和柯南?”
“爸爸他说要去看冲野洋子的节目,所以已经去楼上了。柯南去找博士了。”毛利兰回答,咬了一口温热的三明治,“无论多少次吃都会觉得好吃,安室先生是有特地进修过厨艺吗?明明是这么简单的蔬菜和火腿,做出来却好吃的不得了……”
安室透拉过椅子坐下来:“也不算特地进修过,嗯……是我的朋友交给我的,他很擅长料理。”
在听到他说起“朋友”时,森川弥——诸伏景光抬起了眼睛,看向安室透。
这种时候,他没再戴上名为波本的面具,属于降谷零的那一面从壳子里稍微透露出来些许,灰紫色的眼瞳之中流淌着柔软的情绪。
但这样外溢的情绪只出现了短暂的几秒钟,很快又被他收敛了。
榎本梓无所觉地夸赞道:“这样啊,那安室先生的朋友一定很厉害。”
“嗯,是啊。”安室透微笑起来,“他很厉害。”
只是已经再也吃不到他的料理了。
就算学地再像,终究也和他做出来的味道不一样。
鹿见春名不懂安室透眼神里的复杂,也不懂森川弥的眉眼官司。他心无旁骛地咬了口三明治,在内心赞美波本的好手艺,同时忍不住开始拉踩。
——虽然很好吃,但是没苏格兰做的好吃。
说起来,怎么感觉波本的料理和苏格兰的料理有点像呢?鹿见春名回忆了一下上次吃到的苏格兰做的饭,开始怀疑组织是不是有厨艺培训班——不然怎么会两个人做的料理像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
诸伏景光身为临时的蹭饭人士,很自觉地没多吃,只短暂地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准备道别了。
“抱歉,乐器店里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准备,所以我先告辞了。”诸伏景光微笑着说,“明天就会开业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诸位能赏光来看看,也算添点人气吧?”
“没问题,我们一定会来的。”榎本梓对帅哥店长的态度十分友好。
在推开店门时,诸伏景光回头,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下次再见。
无声地说完这句话,诸伏景光便带上了玻璃门,相当温柔地放轻了合上门的力度,挂在门口的风铃只发出了一声低微的响动。
诸伏景光说的只是很平平无奇的一句话,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无端地就多了股暧昧的氛围。
最重要的是……安室透和鹿见春名都没分清,这话是在对他们里的谁说。
从诸伏景光的角度看过来,安室透坐在斜角上的鹿见春名恰好处于同一个方位,他看向他们时,就好像是同时在看两个人一样。
“这个曲奇很好吃呢!”榎本梓惊叹的声音拉回了安室透和鹿见春名的注意力。
扎着丝带的透明塑料袋已经被榎本梓拆开了,吃完三明治后剩下的白瓷盘正好用来装曲奇饼干。
曲奇饼干被烤地酥脆,咬下后弥漫出一股浓郁的奶香味来,充盈在唇齿之间。
“确实很好吃。”毛利兰充满肯定地夸赞,“安室先生不如也尝尝?”
“还好森川先生开的不是咖啡厅、或者甜品店,”鹿见春名说,“否则波洛的生意一定会受到影响。”
“没错没错,”榎本梓煞有其事地点头,“就凭这个,明天也得去给森川先生捧捧场。”
安室透无奈地拿起曲奇咬了一口。
但这一口的动作顿时便僵住了。
安室透——降谷零从小和诸伏景光一起长大,两人是名副其实的“发小”。正因如此,他接受过不少来自于擅长料理的发小的投喂,三明治就不说了,烤的各种饼干他也吃过不少。
但在两个人一同卧底之后,他就几乎没什么机会再吃到诸伏景光做的点心了,三年前,更是彻底没了机会。
但现在……他却从一块曲奇饼干之中,尝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说起来大概有些荒谬,一般人很难从味道千篇一律的曲奇中尝出那些微妙的差异,甚至连他本人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像。
只是直觉在不断地叫嚣着这一点“相似。”
但那绝不可能。
诸伏景光在暴露卧底身份之后,被赤井秀一和贝尔摩德一起联手处决,最后现场还发生了爆炸,诸伏景光……连完整的尸体都没能留下。
不仅没有尸体,在卧底过程中死亡的警察甚至无法在墓碑上留下名字和照片,能封进去的只有一枚警察的肩章。
而告死鸟——就是那个揭发了苏格兰这个卧底的人。
告死鸟是组织内重要且特殊的存在,这一点确凿无疑。他能看出来伪装成冲矢昴的赤井秀一是在刻意试探鹿见春名,当然也能看出来森川弥对鹿见春名过分的亲近举动。
——森川弥,会是和组织有关系的人吗?
他沉思了片刻,站起身来微微笑了笑,“我去煮两杯咖啡好了。”
安室透打开波洛咖啡厅内仓储室的门,走近深处放置了几箱咖啡豆的地方。波洛是他的长期驻地之一,他在仓储室内做了一些反窃听的装置,并不担心会有人听到他的动静。
安室透垂下眼睛,从外套中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机械提示音只响了一声便被人立即接通了,风见裕也的声音在通话中响起。
“降谷先生。”风见裕也严肃地说,“有什么事情吗?”
“米花町森川乐器行的店主森川弥,”他冷静地吩咐,“去查查这个人。”
“明白了。”风见裕也回答,“要通过公安的权限进行详查吗?”
“嗯。我怀疑他是组织的人,就算不是,也另有企图。”安室透干脆地回答。
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对鹿见春名那超出平均水准线的长相而有好感、因此才做出接近的动作,但安室透仅从森川弥这个人表现出的教养来看,并不觉得这个人会如此的轻佻且轻浮。
只是普通地用警察系统去查的话,有一些因为权限问题而上锁的资料是看不到的,但公安的权限向来很高,完全能把一个人的生平扒个底朝天。
风见裕也了然:“我明白了,调查结果我会在明天发送到您的邮箱。”
通话挂断了。
安室透将通话记录删除,按灭了屏幕,从纸箱里拿出一袋没拆封的咖啡豆。
仓储室内当然不会有窃听设备能起作用,身为公安,安室透的防范向来做的十分到位——但那不代表不会有人察觉。
至少防不住有活人在这里偷听。
说是活人也不太尽然……毕竟来偷听的只是藏太。
在发现安室透的表情有些不对劲的时候,鹿见春名就让藏太偷偷跟了上去,用共享的听觉和视觉来获得情报。
当然,鹿见春名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道德心,不会让藏太做出偷窥厕所和浴室的事情来。
等安室透出门、即将带上仓储室的时,藏太也跟着走了出去。
普通人的肉体看不见黑色幽灵,但那并不代表没有实体,至少安室透在关门时,察觉到了一点很小的阻隔……但那只有一瞬间,就像是夹到了什么东西一样。
门生锈了吗?带着这样的疑问,安室透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公安……能通过公安的系统进行调查的人,当然只有公安了。
所以,波本是公安排到组织的卧底?
安室透端着咖啡回来时,面对的就是鹿见春名复杂的表情。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鹿见春名真心实意地回答,“我只是觉得,安室先生工作真的很努力。”
能不努力吗?组织打一份工,公安打一份工,还在波洛咖啡厅当看板郎……波本,当代时间管理大师。
*
灰原哀将时尚杂志合上,不满地看向江户川柯南。
“我说,”她不爽地说,“你从刚才就开始唉声叹气,真的很烦,吵到我看书了。”
江户川柯南吐槽:“你那明明就是时尚杂志,你只是想买包,根本就不算正经看书吧?”
“那不是重点。”灰原哀面无表情,“所以,你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能让你发愁成这样?大侦探。”
“我们的身份,被组织的人知道了。”江户川柯南一字一顿,神情严肃。
灰原哀端着咖啡地手猛地颤抖了一下,深色的咖啡液溅了出来,泼在杂志上,将印刷着精美图片的书页浸湿,染成一片深色。
“你说什么?!”她克制不住声音的音量。
江户川柯南这才说完了后半句话:“……发现的人是告死鸟。”
灰原哀沉默了。
她顿时手不抖、心不慌了,连杂志也能继续看下去了。
她若无其事地将杂志翻开一页:“原来就是这件事啊,你这么惊慌干什么?”
“你、你一点都不在意吗?”江户川柯南被灰原哀平淡地态度震惊了,“告死鸟可是组织的人!如果他把这件事告诉组织的其他人、比如琴酒之类的,那我们身边的人都会有危险!”
“别的人我不好说,但是告死鸟……我好歹也是跟他有过接触的人,比那些根本没见过他的人稍微清楚一点。”灰原哀的语气十分平静。
“告死鸟可没有你想的对组织那么忠心,我不是说过了吗?他是组织的潘多拉宝石。”
灰原哀加重了语气,似笑非笑地看向江户川柯南。
“被严密地看守起来、监视着的潘多拉宝石。”
江户川柯南心中微微一动:“你的意思是……”
灰原哀将杂志合上,对他颔首。
“我之前说过的,告死鸟参与过和APTX-4869有关的实验。或者我该用一种更准确的说法——他是药物人体实验的实验体之一。”
灰原哀当然是见过鹿见春名的。
不仅见过,身为研究员的她还在作为实验体的鹿见春名的身上监测过各种数据。
灰原哀清晰地知道鹿见春名到底有多特殊……只要濒死,就能触发银色子弹赋予给他的神奇的药效,令他的细胞因为生存的本能而进行无比快速的再生、让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体现出来的是死而复生一般的自愈力。
这已经无限接近于“长生不老”和“起死回生”,所有的研究员、包括那位先生在内,都相信只要继续研究鹿见春名身上的神奇现象,就一定能实现他们所构想的那种梦幻般的药物。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组织在使用鹿见春名这个实验体时非常小心,生怕让这个来之不易的实验体弄坏掉了……但这同时也很能下得去手。
说到底,想观察濒死之后产生的超速自愈,首先就得让鹿见春名处于濒死的状态。
为了这个珍贵实验体的心理健康着想,研究员们选择的都是尽量不那么痛苦的致死方式,连用量都小心地把控,就怕一不小心之下让实验体真的死了。
但不管怎么样,死亡终究不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像这样的死亡经历的多了,不管是谁都会非常厌恶的吧?但凡承受能力差一点,搞不好就会被组织给逼成疯子了……所以那时候还是雪莉的宫野志保十分理解鹿见春名的不快。
当然,她也能理解鹿见春名时不时的逃跑行为。
告死鸟是有逃跑的前科的,而且还不止一次。
灰原哀知道,在她还没接手组织的研究所之前,已经成为实验体的鹿见春名就从研究所逃过一回了,而且是在重重防护下跑的……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逃跑的那几年,就算是组织也愣是没能找见任何蛛丝马迹。
要不是之后他主动现身,大概组织这辈子也没办法再将告死鸟带回来了。
告死鸟是为什么现身了来着?她仔细回想,那些往事她也只是听八卦得知的,时隔数年之后,记忆已经显得有些模糊。
她记得,似乎是因为某场爆炸来着?
按理来说,这种逃跑行为无异于背叛,特别是带告死鸟回来的人还是琴酒。琴酒向来讨厌叛徒,像告死鸟这样几次三番跑了的人,他是会毫不留情地给一梭子、让对方直接吃枪子然后沉东京湾的。
但鹿见春名活蹦乱跳地活到了现在。
倒不是琴酒不想杀了他,而是这么多年来,再也没有一个像鹿见春名这样的实验体了。
不是传说、也不是神话故事,鹿见春名就是组织的“生命之石潘多拉”。
“他是实验体?!”江户川柯南难以置信。
“他当然是,你不也是吗?”灰原哀不耐烦地斜了他一眼,“你的名字还是我从名单里划掉的呢。”
“告死鸟身上发生的事情,要比返老还童更加的……”灰原哀斟酌了一下用词,“不可思议。”
江户川柯南显得有些惊讶:“比返老还童还要不可思议?那到底是什么?”
灰原哀却没有正面回答江户川柯南的问题,“也正是这个那个‘不可思议’的原因,他在人体实验中受到的对待很过分……那应该是你无法接受的,工藤君。换了任何人,都不可能毫无怨言地承受那样的事情。”
灰原哀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
“如果真的有覆灭组织的那一天,我想,他应该会比任何人都开心的吧?”
第38章
江户川柯南垂首思考了一会儿。
“我差不多明白你的意思了……他确实是组织的成员, 但属于可以策反的那种,没错吧?”
“差不多就是这样。”灰原哀捧着咖啡,“告死鸟……那家伙对组织派下来的任务也是能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的态度。他既然自己就是实验体,当然也能明白吃下APTX-4869的你的感受, 工藤君。”
“同病相怜?”江户川柯南斟酌着用词。
“你要这么想当然也可以。”灰原哀耸了耸肩, “告死鸟是个有些恶趣味的家伙, 他很喜欢看别人的笑话, 你可要小心, 别被他捉弄了。”
“你这话说的,好像告死鸟是个什么顽皮的小孩子一样……”江户川柯南的嘴角抽了抽,“但有一点我不明白, 我应该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什么破绽才对,他到底是怎么发现我就是工藤新一的?”
江户川柯南说这句话时,声音在灰原哀难以置信的视线之中越来越低。
“……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底气不足。
“大侦探,我才发现,原来你是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你该不会觉得自己伪装的特别好吧?如果没有好心的小偷先生帮忙, 你早就藏不住了。”
灰原哀的语气中带上了嫌弃的意味, “你的破绽还不够多吗?不如说, 你能瞒毛利一家到现在我才觉得不可思议……被告死鸟发现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吧?而且……”
她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
“我总觉得, 他其实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他看我的眼光很奇怪……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而且, 他身为实验体,当然知道药有很神奇的副作用,比起一般人要更能接受‘返老还童’这件事一些。”
灰原哀垂下眼眸,凝视着深色的咖啡液中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
“他会猜到……也很正常。”
“你说了这么多, 到底告死鸟身上发生了什么现象?”江户川柯南皱起了眉,“这也不能说吗?”
灰原哀缓缓叹了口气, “也并不是不能说……说实话,我们现在这个地步,也没什么是不能告诉你的。但即便我说了,你大概也不会相信。”
江户川柯南嘴角抽了抽:“连返老还童我都相信了,其他的也没什么是不能相信的吧……”
灰原哀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相信死而复生、或者长生不老吗?”
江户川柯南显然觉得匪夷所思,“长生不老?这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就更离谱了,人死是不会复生——”
他的话戛然而止。
在电光石火的瞬间,江户川柯南回想起了今天的经历——他亲眼看到鹿见春名喝下了一整瓶的氰化物,却又在中毒死去之后又立刻变得完好无损。
由于实在太过不可思议,他确实怀疑是自己搞错了什么,那应该不是毒药,否则鹿见春名不会一点事都没有。
但灰原哀这么一说,江户川柯南隐隐觉得那可能并不是他的错觉……难道鹿见春名喝下去的真的是氰化物?但死而复生这种事……换了谁都难以相信,就算是灰原哀亲口说的,他也没办法立刻就接受这件事。
这是违反自然演变规律的、不应该存在的事情。
灰原哀却否认了:“我什么时候说过告死鸟能够死而复生了?”
“哈?”江户川柯南愣了。
“不管是死而复生还是长生不老,那都只是那位先生所追寻的东西。”灰原哀凉凉地瞥了江户川柯南一眼,“我可没有说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已经实现了。只是在告死鸟的身上,有了突破的方向——仅此而已。”
“你体验过无数次濒死的感觉吗?不得不划开各种各样的伤口,又或者是一口气抽干身体里一半的血液,只是为了进行实验?”
身为旁观者都不忍直视的痛苦,当事人所体会到的只会是她的百倍千倍。
灰原哀的手指缓缓收紧了。
说到底,她也并不能接受那种人体实验的方法……她不是为了科研而可以不顾一切伦理道德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划掉工藤新一的名字。
“小白鼠和活生生的人,说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好像突然丧失了继续谈话的兴趣,合上杂志,端着咖啡走进了通往地下室的门中。
被留在原地的江户川柯南坐在沙发上。
他的神情渐渐变得平静下来,等灰原哀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他才缓缓舒出一口气。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要将这个组织彻底覆灭啊。”
*
“大哥叫我来接你。本来应该是大哥来的,但是临时有个任务,所以就派我来了。”伏特加的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的,“听大哥说,今天是预定好的要去研究所的日子,不知道您记不记得……”
伏特加全程说的是敬语。身为犯罪组织的一员,他已经很少会使用敬语了,但告死鸟是连他大哥琴酒看不顺眼都不能下手杀的人,在组织内的地位可想而知。
“我有失忆症,我不记得。”鹿见春名理直气壮地回答。
他现在发现失忆症这个借口确实非常好用,可以完美地解释一切问题,如今已经将这个借口使用地得心应手起来。
伏特加卡壳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鹿见春名的理直气壮,只好在沉默之后小心翼翼地说话。
“那……现在?”
鹿见春名陷入沉思。
他想了想最近的开销,回忆了一下刚在游戏里怒氪的十几单金,又想想斥巨资买回来的海景房周边,再想想购物清单里打算购入的特典……能找到组织这样愿意给他付账单的冤大头已经很不容易了。
“现在也行,楼下等我。”叹了口气,鹿见春名回答道。
伏特加开来的是琴酒的座驾,保时捷356A。
鹿见春名随手套了一件外套就下来了,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的位子上。
伏特加打量着鹿见春名的穿着,满脸的欲言又止——黑色的外套下,鹿见春名穿着的是普普通通的毛绒睡衣,睡衣上还有皮卡丘图案的印花,整体色调是和组织极为不相符的明亮的暖黄色。
“你看我干嘛?”鹿见春名莫名其妙地问。
“咳,”伏特加收回了视线,“没什么。”
告死鸟穿什么他当然不敢比比……没看他大哥都忍气吞声吗!不就是穿个皮卡丘睡衣吗,谁说混黑就不能看宝可梦了?
保时捷356A启动,车辆开启的时候,鹿见春名琢磨着是不是该套点话来。
琴酒一看就说不出什么东西来,伏特加属于看脸就知道的行动派,在玩心眼子上多少有点欠缺。
“研究所是换位置了吗?”鹿见春名说,“我怎么感觉和以前去的路不太一样?”
“可能吧?我不太清楚……”伏特加谨慎地回答。
虽然他很早开始就和琴酒搭档了,但在那之前他虽然是代号成员,也还没有能去研究所这种重要地方的资格。
“虽然我忘了很多次,但我记得我之前是有搭档的吧?似乎是……苏格兰?”鹿见春名做出回忆的表情,“波本也只是协助我一次而已,之后我应该还会有搭档的吧?”
钩直饵咸,但伏特加还是一无所觉地咬钩了。
穿着一身黑衣的大块头下意识地答话:“对,就是那个公安的卧底……至于搭档,那要看那位先生的意思。”
那位先生似乎有意地在加深鹿见春名和组织的捆绑,看来告死鸟确实意义特殊……为此,似乎曾经还尝试过对告死鸟施展Honey Trap,但结果大概是失败了。
不过这种八卦他也就是听贝尔摩德那个女人随口一说来的,到底是真是假也难以界定。
苏格兰也是卧底?陡然得知的消息让鹿见春名沉默了。
他想了想自己目前所知道的几个代号成员——琴酒、伏特加、贝尔摩德、苏格兰、波本,仅仅五个人里就出现了两个卧底,按照这个25的比例进行计算的话……这个组织估计已经被卧底给漏成筛子了。
鹿见春名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不是为组织,是为他的钱包。
只有他知道自己是个亚人,什么死而复生根本不是所谓的药效,而是他这个种族生来就有的能力。所以就算研究一辈子,也研究不出任何东西——但这不妨碍他骗经费啊?
或者说,这也算不上是骗。
毕竟他可从来没说过自己的能力是因为“银色子弹”才有的,是那帮研究员和BOSS自己非要这么认为的,这难道能怪他吗?
总之,研究员得到了实验体,他得到了钱和各种各样的方便,大家都很满意。
如果组织真被卧底干掉了,他就要开始考虑是不是得踹了组织,提前找个下家了。
带着这样积极工作的思想,鹿见春名一路沉思,直到保时捷356A停在目的地前。
这次的研究所换了个地方,藏在一家研究抗衰老的护肤品研究机构里。
研究所连半夜也是灯火通明的。
伏特加只带着鹿见春名来到了研究所的入口处,他没有进去,确认把鹿见春名带到之后就返回了保时捷356A上等待。
通常来说,实验不会持续很久,大概是一整个晚上。
鹿见春名跟着研究员的的指引走进白色为主色调的实验室内,各种器具都泛有金属制的光泽,这让他稍微感到了一点不适。
研究所内的实验室沉重的大门被刷开,迎面便是充盈的冷气。站在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们下意识地看过来,站在最前方的青年推了推眼镜,合拢了手中的记录本。
他对鹿见春名微微一笑。
“晚上好,鹿见君,我就说我们还会再见的。”
是三津优二——东都大学杀人案里率先被排除了嫌疑的那个药学博士。
“鹿见君还没见过吧,这是新来的博士。”负责领路的研究员向鹿见春名介绍,“他之后会接替宫野博士的位置,继续主导APTX-4869的研究组。”
“时间宝贵,不如现在就开始吧?”三津优二做出了邀请的姿势。
他早就对鹿见春名好奇了——自从宫野志保叛逃之后,组织就一直在物色能够代替她的人,最终找上了他。
在确认加入组织之后,三津优二看到了研究所中留存的那些关于鹿见春名过往实验的资料。
他对那种梦幻般的药物、以及鹿见春名的身体很感兴趣。
这当然不是指某种带颜色的思想,而是作为科研人员,单纯地对“死而复生”这一神奇现象的狂热。
“那就快点完成吧。”鹿见春名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游戏的活动早上十点结束,早点做完我还能回家冲一下排名。”
“……”这位实验体的态度是不是太过自在了一点?
三津优二欲言又止。
鹿见春名坐在实验台上,一颗一颗地解开皮卡丘睡衣的扣子,露出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肤色。少年的身体显然十分健康,表面覆盖着一层很薄的肌肉。
三津优二拿起一柄手术刀,薄而锋利的手术刀在他指尖旋转了一圈,随后他按住刀尖,倏然刺向鹿见春名的喉咙。
鹿见春名甚至没眨一下眼睛,神情平静地任由三津优二动作。
“抱歉,我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三津优二失望地收手,“但是好像没有任何作用。”
鹿见春名诚恳地说:“没关系,反正死不了。”
反正他死不了,三津优二死不死的了那就不好说了。
三津优二不明所以,但没有再追问下去。他将手术台的刀刃对准鹿见春名的小腹,刀刃切开肌理时格外轻松,他划出了一条大约十厘米长的伤口来。
三津优二下手并不轻,他估摸着伤口的深度至少也有个一厘米,这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是难以忍受的痛感了。
但他下手时观察过鹿见春名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并不是咬牙故作轻松地硬撑,就好像完全没有任何感受一样。
鹿见春名当然是能感受到痛觉的,但在痛觉迟钝的作用下,他能感受到的痛感已经削弱的大部分,剩下的那些痛感……说实话,能忍。
真要让他形容,大概就是被抽血的针扎进血管的那一瞬间的痛感。
三津优二很叹了口气,他是觉得有点遗憾的——以往用小白鼠做实验时,他总喜欢欣赏生命在他手下挣扎的模样,那才让他有种“自己是在用活着的生物做实验”的感觉。
但现在鹿见春名的反应甚少,很是让他是失去了一部分进行人体实验、看实验体因为求生本能而痛苦挣扎的乐趣。、
他给守在一旁的研究员使了个眼色,研究员立刻动了起来,将针扎入鹿见春名小臂中的静脉血管之中。
研究员打开了药液流动的阀门,透明的液体沿着胶质的软管被输送进鹿见春名的体内。
刀、枪之类的方法都太过粗暴且不可控制,为了能够最佳地观测到鹿见春名的那种“超速自愈”,研究所内都是采用输液的方式来对毒药进行精准用量。
足够让人濒死的毒药被缓慢地输送进鹿见春名的身体之中,因为毒药而带来的痛感并不强烈,鹿见春名躺在冰冷的金属试验台上,能感受到的只有逐渐而来的麻痹、以及冰冷的感觉。
意识也渐渐模糊。
说实话,鹿见春名并不是很喜欢慢慢死亡的感觉,虚弱的时间太长,会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他对死亡,追求的只有一点——即速度。
死的速度越快越好,这样他才能更早刷新,重置自己的状态。
要说死亡的次数,那么鹿见春名大概是亚人里倒数的那种——如果是跟已经被通缉的那些亚人比的话。
那些亚人大概死了至少得有个一两千次,这大部分的死亡次数还都是因为被厚生劳动省抓进研究所而刷出来。
鹿见春名倒是没进过那种地方,死亡次数全靠作死、或者时不时地就想死一下,至今满打满算也没过千。
虽然次数没那么多,经验也没那么足,但他也能估计自己的状态,勉强判断一下还有多久能活。
鹿见春名在心里估摸了一下,按照这个药量,他应该会在一分钟之内彻底失去意识。
一分钟后,心电监护仪发出了尖锐刺耳的鸣响声,心跳的曲线彻底变成了一条平直的线。
而在这条平滑的线持续不过十秒左右,常人所看不见的黑色的IBM粒子便从鹿见春名的身体之中涌现出来,开始为他修补失去生机的身体。
在三津优二和一众研究员的眼中,那道被划伤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地愈合、消失,在几秒钟之内便消失不见,最后甚至没有留下一点疤痕。
少年的小腹处光洁而白皙,完全没有曾经受过伤的痕迹。
心电监护仪尽职尽责地发出响声,代表着心脏跳动的曲线开始重新出现在屏幕上。
“虽然早就知道会这样……但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三津优二仅仅盯着鹿见春名的小腹,“——不可思议,这太不可思议了。”
“简直就是奇迹!”
三津优二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
“第一次实验结束,接下来开始第二次实验,今天要将预定的十次实验全部做完。”
他再度拿起染了血的手术刀。
“现在,我们继续吧。”
*
米花町的森川乐器行如约开业了。
一早就订购好的花篮被花店开着面包车拖了过来,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店面的两边,形成一个夹道,花篮上夹着“开业大吉”的贺卡。
乐器行第一天的生意还算过得去,店内有不少人正在选购乐器——但是冲着乐器来的、还是冲着帅气店主来的就不太好说了。
作为斜对面的店员,安室透带着榎本梓准备好的花束上门了。
森川弥被顾客们簇拥着,在她们一叠声的软语哀求里拿起了挂在墙上的贝斯。
他坐在高脚凳上,垂下眼睛,轻轻剥了两下贝斯的琴弦。
不同于吉他,贝斯的声音要低一些,弹奏出来时像是在诵读百人一首中的诗篇,温和而低缓。
安室透隔着人群注视他。
风见裕也是个靠谱的下属,调查时的动作很快,所以一早就将调查报告发送到了他的邮箱之中。
森川弥从小时候到长大的全部履历都是经得起调查的,他档案之中的人生经历甚至细节到了幼稚园时推翻了一台电视机而被老师训斥。
看起来异常真实,但作为同样伪造过身份的人,他能敏锐地察觉到这份档案之中伪造的违和部分——那分明就是将几个人的经历拆开来伪造成了一份,即使去调查也能得出确有此事的情况,根本不会发现异常。
但更多的东西,公安系统却调查不出来了。
那不是他们能查出来的东西。
这些足以说明“森川弥”这个人的异常。
会弹贝斯、眼尾上挑的弧度、甚至连做饭的手艺都这么相似,诸伏景光?不,绝不可能会是他。不是所有人都像鹿见春名一样,一枪命中心脏也还能活下来的。
警视厅的公安内部大概率有组织的人,正因如此,当年景才会暴露——而现在,这个人是又捏造了一个和卧底苏格兰的特点如此相似的人出来吗?
目的是什么?钓出其他的卧底吗?
一瞬间涌动的思考在青年将目光投来时收敛。安室透的脸上露出微笑,他抱着那束花,迎着对方的目光走上前。
“恭喜开业,森川先生。”
第39章
诸伏景光接过安室透递过来的花束。
“谢谢。”
他看着安室透微笑, 纯粹黑色的眼瞳之中倒映出这位发小的身影——穿着简单的咖啡厅制服,白色衬衫的袖口挽至手肘处,露出覆盖着流畅肌肉的小臂线条。
不管是现在的安室透,还是真正的降谷零, 在他眼里都没什么变化, 他还是他——诸伏景光忍不住有点恶趣味的想, 不知道zero有没有认出他来呢?
嗯, 应该是认不出来的吧?毕竟三年前, zero亲眼目睹了他被击中心脏而死亡,连尸体都因为爆炸而没能留下。
——三年前,卧底在组织, 代号为苏格兰的诸伏景光不知为何暴露了卧底的身份。
彼时,因为情报是通过情报组传递给组织的,所以情报组的贝尔摩德和行动组的莱伊一起执行了对苏格兰这个卧底的肃清任务。
等降谷零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贝尔摩德开枪命中心脏的那一瞬间,以及之后随之而来的爆炸。
——本来诸伏景光是应该死的, 如果没有鹿见春名的话。
虽说都是卧底, 但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一个在警视厅、一个在警察厅, 两边的公安系统并不互通。
再加上又是警方内部出了问题,所以诸伏景光在假死脱身之后相当谨慎, 在两年的时间里一直蛰伏, 根本没告诉降谷零他还活着的消息,就怕他露出破绽被组织发现。
但是三年时间,关于苏格兰的一切足够被时光洗地淡去。在这个异常聚集的米花町,再多他一个, 也不算多。
不管怎么样,能再次见到从小一起长大的幼驯染, 诸伏景光还是挺开心的就是了——虽然降谷零看他的目光并不算友好。
zero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呢?他带着点揶揄的意味在心里想,到时候大概会狠狠地吓一跳吧?还挺想看zero哭鼻子的……
降谷零当然不知道披着森川弥壳子的诸伏景光心里在想什么。他只觉得这家伙笑地蛮奇怪的,好像不怀好意的样子,顿时打心底生出了警惕感。
卡在早上和中午之间的时间,波洛咖啡厅也没什么客人,所以榎本梓也能从店里出来,到斜对面的森川乐器行瞅两眼。
还没进门,榎本梓就发现了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之前的奇妙气场——她很难用语言形容,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很多的爱恨纠葛!
“森川先生,恭喜您开业了。”榎本梓朝诸伏景光露出礼貌的笑容,“这束花是我和安室先生一起选的,很漂亮的绿玫瑰,和森川先生给人的感觉很像。”
“谢谢你们来给我捧场。”诸伏景光道,他还想多说些什么,但身后的顾客已经在叫他了。
他只好对榎本梓露出歉意的笑来,向客人走了过去。
“安室先生,好像很在意森川先生?”榎本梓站在降谷零的身边,用手掩着唇悄声说。
降谷零看向榎本梓:“为什么这么说?”
“呃?”榎本梓愣了一下,“今天早上的时候,安室先生你不是看这家店看了好多次嘛,不过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森川先生的手艺?昨晚那些曲奇饼干你只吃了一块……”
“没有,味道很好,只是我没什么胃口。”他说。
并不是没胃口,只是单纯地不想吃,甚至连吃下去的那一口都想吐出来。
正是因为实在太像、像的过分,像到他怀疑hiro死而复生、就像鹿见春名那样,所以才会觉得难以下咽。
是刻意模仿吗?从习惯、五官的轮廓、再到料理和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习惯都如此相似,他甚至没能分清这是用来钓鱼的饵,还是已故之人的幽魂回到了此世。
榎本梓拖长了音调:“哦——”
她原本以为是只有两个单箭头的三角恋,现在发现,这个由森川弥、鹿见春名、安室透构成的三角恋竟然能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太乱了,实在太乱了。
榎本梓在心里感叹了几声,余光瞥见走近店内的高挑身影,笑着打了个招呼。
“冲矢先生,想不到你也来了。”
“听毛利小姐说新开了一家乐器店,刚好我对这些也有点兴趣,所以就想着来看看。”赤井秀一微笑。
看到赤井秀一时,降谷零的脸色显然变差了——现在这个情况更加让他感到厌恶。
他当然知道冲矢昴的壳子底下是那个混蛋FBI赤井秀一,更巧的是这里还有个和他的幼驯染极为相似的人……虽然当初开枪的不是赤井秀一而是贝尔摩德,但他还是讨厌这个参与了肃清任务的家伙。
这帮FBI什么时候能滚出他的日本?
“冲矢先生会些什么乐器呢?”榎本梓好奇。
“我的话,会一些手风琴,”赤井秀一想了想,“还有吉他、贝斯我也稍微会一点。”
“真巧,我最擅长的也是贝斯。”诸伏景光礼貌微笑。
他应该才是全场唯一的那个明白人——他知道冲矢昴和安室透这两个假名下的真实身份,但这两个人应该还没搞明白他的身份。
赤井秀一在组织卧底时,虽然两人都是行动组的,但他和代号苏格兰的诸伏景光相处的并不多,当然不能像降谷零那样因为一些小细节而猜测出诸伏景光的身份。
只是出于FBI的直觉,他觉得这个新开业的乐器店的店主森川弥似乎不大对劲。
三个人呈的站位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三角形,榎本梓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总感觉这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她还是不要加入的好。
……
鹿见春名打着哈欠走下了保时捷356A。
他换了套衣服,在实验室里穿的那套皮卡丘睡衣因为染了血而换掉了,现在穿着的是使唤伏特加给他买来的衣服——连吊牌都是刚剪掉的。
他对混黑人士的审美实在难以恭维,伏特加选的衣服是很正经的一整套黑色西服,黑色西装外套、马甲、只有衬衫是白色的,另外配一条银色的领带。
鹿见春名觉得自己穿着这么一身,带朵白花就能去参加葬礼,换副墨镜立刻就能加入伏特加成为小弟二人组。
他睡眼惺忪地走进森川乐器行时,诸伏景光立刻便注意到了他的到来。
“鹿见君。”他微笑着打招呼。
“早,森川先生,”鹿见春名慢吞吞地说,“还有安室先生和冲矢先生。”
“怎么,昨晚没有休息好吗?”诸伏景光皱了皱眉。
鹿见春名脸上疲惫的神情太过明显
“一整晚都没睡。”鹿见春名回答。
一晚上死了十次,不过问题不大,做这些实验最影响的其实只是鹿见春名的睡眠。
按理来说,在死亡重置之后,他是不会感到困倦的,身体机能会处于最佳的完美状态。但架不住最后一次实验结束后他根本没能离开,而是被拖着做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身体检查,一折腾就搞的他哈欠连天。
再这么困下去,鹿见春名就要考虑把自己重置一下了。
至于补眠——那也太浪费时间了,哪有死一次来的快?反正刷新一下最多不超过五分钟,简单又方便。
赤井秀一目光一凝:组织向来不怎么安排告死鸟执行任务,现在到底是什么任务能让告死鸟出马?
降谷零神情一滞:告死鸟晚上是去执行任务了?什么任务?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诸伏景光倒是有别的猜测——鹿见春名应该是去研究所了吧?
最开始和告死鸟搭档的时候,诸伏景光是什么都不清楚的。
时间长了之后,他渐渐知道了告死鸟和组织的研究所有关联。但那个时候,他也仅仅只以为告死鸟兼任了科研组的成员、或者是别的什么任务,谁能想到代号成员竟然会是实验体呢?
实验体的事情,还是诸伏景光在暴露之后才知道的。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他才明白告死鸟当初为什么要救下身为叛徒的他——论起对组织的恨意,身为实验体的告死鸟必然更加深邃。
诸伏景光露出担忧的神情:“经常熬夜对身体不好,鹿见君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如果是学业上的问题的话,我就住在工藤宅,可以随时向我请教。”赤井秀一微笑。
降谷零刺了赤井秀一一句:“我记得冲矢先生是东都大学的研究生吧?东都大学作为名校,想要顺利毕业的难度好像有些大。不知道冲矢先生的课题和论文准备的如何了?”
“谢谢关心。”赤井秀一脸上微笑的神情不变,“我刚刚才去东都大学开了组会,一切进展都很顺利。”
榎本梓的女性直觉在一起起到了作用——冲矢先生也格外关注鹿见春名。
原来这不是三角恋,她在心里默默地进行纠正,是爱恨纠葛的四角恋。
“要喝点咖啡吗?可以稍微打起一点精神来。”诸伏景光示意。
降谷零微笑:“对面就是波洛咖啡厅。”
他在咖啡厅几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赤井秀一很不赞同:“比起手磨咖啡,我更喜欢罐装的呢,不如我下次给鹿见君带一罐?有个品牌的罐装咖啡很不错。”
“这里要比波洛近一些,”诸伏景光温和地回答,“特地跑回波洛也太麻烦了。”
他察觉到了幼驯染的敌意。亲眼目睹他死去的降谷零当然会对疑似“诸伏景光”的人情绪复杂,但正因如此,这种敌意才在让他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点难过。
诸伏景光转身走到收银台后,收银台的一边放了一个咖啡机,咖啡豆是刚刚已经磨好的。
鹿见春名跟着诸伏景光走到收银台后,结果他递过来的咖啡,顺手往里面加了两袋砂糖和两盒奶精。
诸伏景光压低了声音:“你是去那边了吗?”
“嗯。”鹿见春名低声回答。
他其实并不知道诸伏景光说的“那边”是指“哪边”,反正诸伏景光都一副已经有答案的表情了,那他就胡乱答应了一下。
诸伏景光的目光在鹿见春名裸露出来的肌肤上扫过。他没发现任何伤痕,但可想而知,被黑色西装覆盖之下的身体曾经遭受过怎样非人的对待。
“那种事情让你很痛苦吧。”诸伏景光轻轻叹了口气,“……抱歉。”
……抱歉什么?为什么要道歉?鹿见春名愣了一下。
他迟疑着回答:“呃……嗯。”
这种情况,他是不是该顺势点头附和一下?
鹿见春名有些拿不准。
这个很痛苦,指的该不会是人体实验吧?嗯……其实他觉得不太痛,除了研究员有些变态之外福利很不错,这是可以说的吗?
*
毛利兰打开信箱,拿出一叠信件之后走上了二楼的毛利侦探事务所。
毛利小五郎刚喝了点酒,有些醉醺醺地靠坐在椅背上瞌睡,鼾声响彻整个室内。
“爸爸真是的,大白天还喝的这么醉醺醺……”毛利兰抱怨了一句,拿着信件去推了推喝醉的毛利小五郎。
“——爸爸!”她加重了语气。
毛利小五郎完全没有反应,从喉咙深处溢出几声呼噜。
毛利兰叹了口气,无奈地捂住了额头:“真是够了……”
二楼的窗户是开着的,不知道哪来的风灌了进来,将深蓝色百褶裙的裙摆和她长长的黑发一起卷了起来。
黑色的发丝遮挡住了她的视线,毛利兰下意识松了松手指,一张写了文字的明信片被风裹挟着卷了出去。
她立刻伸出手去追,指尖却在只差毫厘的位置与明信片擦肩而过。
毛利兰扶着窗沿,从窗户中探出小半个身体,眼睁睁看着那张贺卡翩飞着落下。
“鹿见君——”看见熟悉的银白色长发,毛利兰连忙出声。
鹿见春名抬起头,白色的纸片在他面前旋转着落下,他下意识地抬起手,将那张卡片接了下来。
他刚从森川乐器行出来,没走出两步路就听到了毛利兰的声音。
卡片没有用什么其他的包装纸进行包装,鹿见春名接到后便下意识扫了一眼。
明信片十分简洁,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花纹,像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白色硬卡纸裁下来的一部分。上面也不是手写的文字,看起来是用报纸上剪切下来的文字拼贴的。
“毛利警官,多年不见……”鹿见春名一字一句地慢慢念出上面的文字,“来比赛吧……”
听到“毛利警官”这几个字,江户川柯南顿时抬起头来。
他刚下楼打算去阿笠博士家,看到一照面走过来的鹿见春名时脚步一转就想回去,但格外好的耳力让他准确捕捉到了关键词——然后自己主动凑了上去。
他伸手扯了扯鹿见春名的衣摆,用力地跳起来。
“鹿见哥哥,让我看看!”他习惯性用上了卖萌的小孩子语气。
鹿见春名垂眸,和江户川柯南的视线对上。
几秒之后,他将手里的明信片递给了他:“喏,给你,反正是寄给毛利侦探事务所的。”
「毛利警官,多年不见,来比赛吧。
向左转,三个1的倒数后,将在沉默中迎来终结。
怪人敬上。」
“这是恶作剧吗?”鹿见春名读完了明信片上剪贴出来的文字。
江户川柯南缓缓摇了摇头,“不,应该不是恶作剧……这是犯人的挑战书。”
“如果是恶作剧,或者别的什么,对毛利叔叔的称呼应该是‘毛利侦探’,而不是毛利警官。毛利叔叔十年前是搜查一课的警官,之后因为某些原因辞职了,这才开了家侦探事务所。能称呼毛利叔叔为‘毛利警官’的,大概……是他十年前逮捕的犯人吧。”
“十年前逮捕、最近才出狱的犯人,用这些条件让警察系统进行检索的话,应该很快就能确定犯人是谁了吧?”
“找出犯人不是问题,问题是时间……”江户川柯南的目光凝视在谜题的“三个1”上。
“时间,三个1,11点1分吗?还是1点11分?”鹿见春名看了眼手腕上戴着的手表,电子屏幕上显示着上午十点。
十点,游戏活动结束的时间——都怪三津优二,耽误他打游戏冲排名。
“如果是11点1分的话,就只剩一个小时的时间了。”
江户川柯南一边思考一边回答,“如果指的是时间,那么三个1的意思应该是上午的11点1分,如果是下午一点,应该是24小时制的数字13,晚上11点则应该是23,跟三个1对不上。”
“还有一个小时,来得及吗?”鹿见春名看着手表的电子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突然出声:“3个1,指的也是炸弹吧?只有炸弹会进行数数这种行为吧?”
他手上戴的当然不是正经电子表,是电子手表(炸弹版)。
因为本身就是个爆炸物制作者,所以在看到这封类似于挑战信一样的东西时,鹿见春名的第一反应就是炸弹。
江户川柯南表示了认同:“我也觉得是炸弹。”
他抬起头,看向刚从楼梯上走出来的毛利兰:“兰姐姐——麻烦你报警!”
“诶、诶?”毛利兰惊讶地拔高了音调,握着手机显得有些不安,“报警?!那张明信片有什么问题吗?”
“是犯人寄给毛利先生的犯罪预告。”鹿见春名将明信片递给了毛利兰。
江户川柯南点点头:“如果没搞错的话,犯人一定是在哪个地方安装了炸弹,兰姐姐,尽快把这件事告诉警方吧。对了,毛利叔叔呢?既然是叔叔逮捕的犯人,那么他多少应该有一些印象……”
毛利兰还没弄明白事情为什么就拐到她父亲曾经逮捕的犯人身上了,只好先无奈地回答:“爸爸他……喝了酒睡着了,现在大概清醒不了。总之,我现在先打电话报警好了。”
江户川柯南叹了口气。
算了,掉链子什么的,他早就习惯了,就知道没办法在关键时刻指望毛利叔叔。
毛利兰拿出手机,熟练地按下设置了报警号码的快捷键,“嗯,对,目暮警部,是这样的……”
江户川柯南说:“现在的问题是地点……不知道犯人到底在哪里安装了炸弹。”
“在沉默中迎来终结……既然特地用了沉默这个词,那应该是什么很安静的地方?”鹿见春名想了想,“不过,如果是安静的话,应该直接用安静这个词吧,沉默只能让人联想到默哀之类的……”
“默哀?”江户川柯南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他怔了一下,感觉脑海里有什么突然一闪而逝,但速度太快,他没能来得及抓住那缕一闪而逝的灵光。
“可恶,刚刚明明想到了的,到底是什么?快想起来……”江户川柯南苦恼地捂住了额角。
毛利兰打完了报警电话,“对了,目暮警官刚刚跟我说,爸爸他几年前逮捕的一个抢劫杀人犯好像出狱了……据说这个犯人当时是因为赌博欠了很大一笔钱,所以才去抢劫杀人,在逃逸的过程中被爸爸逮捕了。”
毛利兰回忆了一下,“目暮警官说,那个犯人叫……上崎政彦,是十年前的7月12日被爸爸逮捕的。”
“十年前,7月12日……赌博……”江户川柯南沉思。
鹿见春名对这种侦探的解谜活动没什么兴趣,跟着推测了两句就完全转移了注意力。
他掏出手机打开游戏,果不其然地看到了“活动结束”的字样。
“唉……”鹿见春名了无生趣,“真是烦人,今天明明是周日,休息日,组织还大半夜喊我干活,可见哪怕是犯罪组织也都是黑心资本家!”
江户川柯南很想吐槽两句,他心说喂喂你这家伙是彻底不装了吗?当着我的面直接就一口一个组织的,完全不掩饰你对组织的不忠……
等等。
他顿住了。
周日、十年前、7月12日、赌博、三个1、沉默以及终结……
“我明白了。”
他低声说。
“你明白什么了?”鹿见春名一愣。
“我知道谜底了,我知道犯人将炸弹安装在哪里了!”江户川柯南手握成拳,在掌心重重锤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鹿见春名,“鹿见哥哥,你带钱了吗?”
“带了,怎么了?”
鹿见春名的钱包里塞着十张万元大钞,刷的卡是研究所实验经费的副卡,余额的零多到他懒得数。
江户川柯南点点头,二话不说就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黄蓝相间的出租车在他面前缓缓停下,江户川柯南打开车门,就拉着鹿见春名坐了上去。
“因为我没带钱,所以就麻烦你帮我付钱了鹿见哥哥,下次一定会还给你的!”
“?”你把我当钱包?
鹿见春名满头问号。
他很想请问这位侦探,是否还记得他是邪恶的犯罪组织的成员,就不怕他反手就是背刺一枪吗?背刺这事他别提多熟练了。
毛利兰愣住了:“等等,你们要去哪?!”
江户川柯南系好安全带,摇下车窗。
他对毛利兰说:“东京竞马场!那里就是犯人安装炸弹的地方!”
从森川乐器行里走出来的威士忌三人组面面相觑。
“什么炸弹?”降谷零疑惑,“东京竞马场出什么事了?”
“这……”毛利兰茫然,“我也不知道,看完这张寄到事务所来的明信片之后,柯南突然就拉着鹿见君走了……”
“那张明信片,可以给我看看吗?”赤井秀一出声。
毛利兰点了点头,将明信片递给他。
三瓶一滴酒都没装的威士忌挤在一起,一字一句地阅读明信片上的文字。
降谷零抬起头问:“兰小姐,你报警了吗?”
“报过了。”毛利兰点点头,“目暮警部说他知道了,马上会和伊达警官一起过来,爆炸物处理班也通知过了,随时可以出动。”
第40章
“你怎么知道是东京竞马场?”
坐在驾驶中的出租车上, 鹿见春名问。
“我只是大概确定,具体的……”江户川柯南顿了顿,“得等我下车向目暮警部确认一下才行。”
他转头,看着明净的车窗玻璃中透出来的隐隐约约的倒影, 街边的景色飞速向后退去。
从米花町的侦探事务所到东京竞马场很远, 光打车都打了鹿见春名两张万元大钞。
刚一下车, 江户川柯南就摘下了他的蝴蝶结变声器, 转动蝴蝶结变声器后的齿轮转动了两下, 将声音调试好后,他拿出备用手机,拨通了目暮警部的号码。
“工藤老弟?”通话中传来了目暮警部的声音。
“是我, 目暮警部。”蝴蝶结变声器中发出了少年略微低沉的嗓音,“犯罪挑战书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关于犯人,我有些想问的事情。”
“你问吧,工藤老弟。”目暮警部说, “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那个犯人, 上崎政彦, 他是因为赌博欠债、抢劫杀人才被毛利叔叔逮捕的,目暮警部, 你当年和毛利叔叔是同事, 应该还记得这个犯人吧?”江户川柯南问,“上崎政彦赌博的原因是什么?是——赌马?”
目暮警部愣了一下:“对,没错,就是赌马。他赌上了一切的那次赛马比赛中, 押注的那匹马输了,所以上崎政彦血本无归, 欠了一大笔钱……”
“我明白了。”江户川柯南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显示的时间,“目暮警部,现在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东京竞马场被安装了炸弹,并且,犯人上崎政彦一定就在现场,请你们赶快派人来,别让犯人跑掉了。”
他说完这些话,顿了顿,又加上了一句:“……还有,目暮警部,麻烦你……”
“我明白,不要对外说是你破了案子,对吧?”目暮警部立刻接上了话,“放心吧工藤老弟!”
和目暮警部的通话被挂断了。
江户川柯南放下蝴蝶结变声器,一转头面对的就是鹿见春名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
“工藤君,你现在连装都不在我面前装一下了吗?”鹿见春名神情复杂,“你是不是忘了我是那个害你变成这样的组织的人了?”
“记得清清楚楚呢。”江户川柯南诚恳地回答,“但是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我也拿你没办法,既不可能杀你,也没办法报警抓你,那就坦率一点好了。”
虽说江户川柯南原本是很忐忑不安的,就连睡觉都会因为做噩梦而被惊醒几回。但隔天了也没出事——鹿见春名知道这件事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如果是打算清除掉他,不说之前,就按照琴酒的行动速度,当晚就该来杀他了。
既然没有动静,那大概真的就像灰原哀说的那样了。
鹿见春名点评:“你坦率过头了。所以到底为什么是东京竞马场?现在离11点1分只剩十五分钟了。”
鹿见春名带着江户川柯南买了票,走进东京竞马场。
这个周日同时举行的是G1赛事的日本德比和G2赛事的目黑纪念,来到东京竞马场的观众很多,放眼看过去全是黑压压挤在一起涌动的人头。
鹿见春名和江户川柯南走到草场的栏杆边,因为人太多,为了防止小学生身体的侦探遭遇踩踏事故,他顺手把江户川柯南捞了起来,抱在臂弯之间。
江户川柯南在被鹿见春名抱起来的那一瞬间,身体僵硬了一下,短暂几秒之后他才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试探性地将一只胳膊搭在鹿见春名的肩上。
“上崎政彦是赌马惯犯,十年前的7月12日,举办的是一场G2级别的赛马比赛。那场比赛里最有希望夺冠的是神鹰、草上飞以及无声铃鹿这三匹马,而神鹰在这场比赛之前的战绩是全胜。”
“上崎政彦寄给毛利叔叔的犯罪挑战书的落款是怪人,神鹰又有一个别称叫做怪鸟,怪人和怪鸟,他当年赌马时一定是买了神鹰会赢。”
鹿见春名明悟了:“毕竟那个时候,神鹰的战绩是全胜。但那场比赛神鹰输了,赢家是无声铃鹿。”
虽然他不关心赛马,但在赛马范围异常浓厚的日本,多多少少也稍微了解一点名马的战绩。
十年前,备受关注的赛马神鹰和草上飞都是毫无败绩的连胜赛马,而在7月12日的那场每日王冠赛中,神鹰和草上飞的连胜记录都被无声铃鹿终结了。
“那对于这场神鹰输掉的比赛,上崎政彦应该是很痛恨的吧?连带着估计连赢了神鹰的无声铃鹿也恨上了。”鹿见春名想了想,“从这个方向去想的话,三个1就能解释了。”
“没错。”江户川柯南点头,“上崎政彦喜欢的赛马神鹰,除了出道战之外,出名的那场首胜就是1月11日的500万以下条件赛;而无声铃鹿……无声铃鹿的最后一场比赛就是11月1日的秋季天皇赏,它在那场比赛之中骨折,不久之后就安乐死了。”
“无声铃鹿骨折的那场11月1日的比赛,也被称之为‘沉默的星期日’,和‘在沉默之中迎来终结’对应。”
鹿见春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1月11日和11月1日都是三个1,但不同的是,一个是神鹰的新生,一个是无声铃鹿的结束……既然和赛马有关,那么东京都内,就只有这个东京竞马场了。”
“第一句的‘向左转’,指的也是无声铃鹿。”江户川柯南补充,“无声铃鹿有在马厩中向左转圈的习惯。”
“我懂了,虽然看不太出来上崎政彦对神鹰的爱,但是看出来他对无声铃鹿的恨了。”鹿见春名总结,“恨果然比爱长久。”
江户川柯南嘴角抽了抽:“确实可以这么说……”
他坐在鹿见春名的臂弯里,抬手按在眼镜的一侧,打开眼镜的放大功能,寻找着东京竞马场有可能被安装炸弹的地方。
在这个并不沉默的周日,东京竞马场汇聚了将近十万人。如果炸弹真的在这里引爆,将会是十万人级别的灾难。
*
目暮警部挂了电话,看向坐在他旁边的伊达航。
“要现在出动吗?”伊达航咬着牙签问,“在哪?”
他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抓起来,放下挽至小臂处的衬衫袖口。
“高木和佐藤呢?”目暮警部不答反问,“你最近不是在准备结婚的事情吗?”
“那个不影响,离我和娜塔莉结婚还有好几个月呢。高木和佐藤去处理一起入室盗窃案了,好像是之前东都大学的受害人黑原胜则的公寓被小偷光顾了。”伊达航一个一个地回答,他的神情有点疑惑,“所以是出什么事了?”
目暮警部叹了口气:“是毛利老弟……”
“毛利侦探又遇到什么杀人案了吗?”伊达航满脸写着“我就知道”。
自从伊达航升职被调到搜查一课之后,最近半年以来,基本上每天都能遇到一起毛利一家在现场的杀人案。
一般来说,警视厅是不喜欢辖区内发生杀人案的——通常他们更希望死者是“突发心脏疾病猝死”,而不是“被杀”,那意味着辖区内的犯罪率上升,也代表着治安出现了问题。
伊达航敢说,东京这飙升的犯罪率里,至少有一半都是毛利侦探贡献出来的。
“倒不是杀人案,毛利老弟十年前逮捕的犯人最近出狱了,为了报复他,好像给他寄了犯罪挑战书。”目暮警部显然觉得有些头痛,“那个犯人好像在东京竞马场安装了炸弹……总之,伊达君,你还是赶快通知警备部的爆炸物处理班吧。”
伊达航愣了一下,神情很快变得严肃起来:“我明白了。”
……
“爆炸物?”萩原研二接起电话,“是我明白了,东京竞马场?好的,爆处组马上就位。”
萩原研二挂断了通话。
在听到萩原研二接起电话的时候,原本趴在办公桌上休息的松田阵平马上就站了起来,拎起外套就打算往外走。
“——你跑的也太快了吧?”萩原研二叫住了他。
“东京竞马场,对吧?”松田阵平拿出手机,手指快速滑动之后,将一则新闻页面展示给萩原研二,“不快点赶到那里的话,会出大问题吧?”
手机屏幕被怼到萩原研二跟前,他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然后才仔细去看屏幕上的内容。
【热情似火的周日!万众瞩目的日本德比和目黑纪念即将开场,东京竞马场的观众预计将突破十万人次!】
“十万人……”萩原研二的目光凝聚在标题上的寥寥数语上,“搞不好真的会出大问题啊。”
他脸上浮现出苦笑。
松田阵平勾着萩原研二的脖子,带着他往门外走:“既然知道就别发愣了,走了走了,去把那个该死的炸弹拆掉,拯救一下东京竞马场十万观众的生命吧。”
——他并不知道,已经有两个各种意义上都不怕死的人已经抢了他们爆处组的工作。
坐进警备部的警车,松田阵平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揪着警员给萩原研二穿重达四十斤的防护服。
萩原研二很抗拒:“现在就穿吗?这个天气穿这么厚的防爆服也太热了,绝对会中暑的!”
“不行,现在就穿,否则你到了现场,你又要用‘来不及’这种借口不穿了。”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拒绝了他,“上次如果不是鹿见恰好拉住了你,现在我就该去你墓碑面前送一束白菊了。”
萩原研二显然知道七年前的事把幼驯染吓得够呛,心虚地被镇压了,任由几个警员帮他一起穿上沉重的防爆服。
即使有警灯鸣笛开道,从警备部开车去东京竞马场也需要一点时间。
萩原研二看了一眼车载显示屏上的数字,“现在是十点半,等我们到达的时候,离11点1分大概差不了多久了……时间很紧啊。”
松田阵平却没有回答。
“……喂,小阵平?”萩原研二加重了语气,“你在走什么神?”
“萩,你来看看这个。”松田阵平脸上的神色相当微妙。
萩原研二凑了过去。
松田阵平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是东京赛马场中比赛的现场直播,最受期待的G1比赛日本德比还没有开始,但从屏幕中就能看出数量极多的观众了。
导播的镜头在观众席上扫过,大概是因为喜欢美人是人之常情,镜头数次扫过站在栏杆边的鹿见春名,每次都还停留了几秒钟,特地给了个高清的脸部特写。
鹿见春名的银发十分有标志性,金瞳几乎和日光融成同一个颜色。那张好看的脸即使在畸变的镜头下也十分能打,低垂下去的睫羽无端透出忧郁的氛围。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深蓝色西服的男孩被他抱在臂弯之间,两个人说话和互动的神情显然十分熟稔。
“……这是小诗和柯南?”萩原研二呆滞,“他们怎么也在?”
没错,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是认识江户川柯南的——倒不如说不认识才比较奇怪。过去的半年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全世界的爆炸犯都聚集在了东京,爆炸案件高发,导致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三班倒地加班,现场还八成有江户川柯南这个小学生在场。
印象非常深刻。
电光石火之间,萩原研二猛然想了起来:“搜查一课的目暮警部刚刚在电话里提了一嘴,说是毛利侦探家的柯南和一个少年已经先跑去东京竞马场了,难道说那个少年就是小诗?”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100%是他。”
“他们怎么走了?”萩原研二的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我猜,”松田阵平镇定地给出猜测,“他们是想去拆弹?”
很合理的猜测,这种事情过去也发生过无数次——他们爆处组在抵达现场时,炸弹基本都用不着他们拆了,在夏威夷进修过的江户川柯南直接抢了他们的工作,贴心地替他们解决了炸弹。
所以这个时候,江户川柯南想去拆弹……也不是什么很难猜的事情。
*
追踪眼镜将整个竞马场的细节放大,江户川柯南抬起头看了一圈,视线扫过竞马场上方高悬的巨大显示屏时,余光里有红色的微光一闪而逝。
他倒回来,对着红光闪烁的地方放大了眼镜的倍率,红光一闪一闪的炸弹被绑在显示屏上方的一根梁柱上。
鹿见春名十分震撼:“……我比较好奇犯人是怎么做到把炸弹安在那种地方的。”
炸弹放置的地方只有几根梁柱,原型的柱子并不平稳,稍微一滑就会从百米高空落下去摔个稀巴烂。
既然是竞马场,那么可想而知是露天的场地。与普通的体育馆不同,竞马场的观众席并不是环形的一圈,而只单独设立在了一侧,观众和解说员的上方就是悬挂着的巨大显示屏。
江户川柯南神情凝重:“东京竞马场的电子屏幕是世界上最大的,光电子屏幕的面积就有667.09平方米,如果掉下来,后果不可设想。”
鹿见春名:“我真的很想吐槽一下为什么你连小数点都记得这么清楚……”
显示屏与延伸出来的棚顶连接在一起,假设炸弹在这里被引爆,那块巨大的电子显示屏大概会直接从高空坠落、砸到汇集了十万人的观众席上,与显示屏连接在一起的棚顶也必然会塌陷。
一旦爆炸,这将是数以万计的伤亡。
“我们得把炸弹拆掉,否则炸弹一旦爆炸,一定会造成很多人死亡。”江户川柯南的语气十分沉重。
“……你不要擅自说‘我们’啊,搞得我一个犯罪团伙的成员像是和你一伙的一样。”鹿见春名叹了口气,“现在的问题是怎么上去吧?就算想要拆弹,首先也得接近炸弹才行。”
炸弹和他们的直线距离足有一百多米,光支撑起棚顶的立柱就有十米高,没有任何工具帮助的情况下,想要通过光滑的立柱爬上去属实不太可能。
鹿见春名的道德感委实没有那么高,只是没办法真的放任江户川柯南用着七岁小孩的身体去独自冒险而已。
观众席最顶上一层距离棚顶也还有些距离,江户川柯南抬头,凝视了一会支撑起棚顶的横柱。
他想了想,解开了勾在腰带上的背带。
“这个,阿笠博士做的伸缩背带,拉长的话足够勾上去了。”江户川柯南说,“只要能绑上去,然后再按这个按钮,伸缩背带就能把我们送上去。”
“……你究竟还有些什么黑科技?”
江户川柯南瞄了一眼,掏出一块石头来——“你上哪掏的石头?”鹿见春名震惊。
“刚刚随手捡的。”他一边回答,一边将石头绑在伸缩腰带上,向上方的横梁掷过去——没勾住。
“我来吧,你这小学生的身体不太行。”
鹿见春名接过江户川柯南手中的伸缩背带,瞄准横梁之后用力一掷——背带与横梁擦肩而过,在即将落下来时却又诡异地、反牛顿反重力地往上窜了一截,准确无误地搭在了横梁上。
“我眼花了?”江户川柯南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刚刚背带是不是突然往上飘了?”
“是风吹的吧,不然就是你看错了。”鹿见春名淡定地回答,将落下来的背带重新卡在江户川柯南的腰带上。
——当然不是风吹的。
一言蔽之,鹿见春名作弊了。在背带快要落下的那一秒,藏太张开翅膀飞了上去,将腰带放在了横梁上。
如果有必要他身上可以让藏太带着他飞上去,但毕竟大白天的,鹿见春名也不想被人拍下来成为都市传说,还是低调一点为好。
虽说竞马场内人数众多,但日本德比已经开场比赛,观众们全涌到了前方的最佳观景台,只为了亲眼目睹赛马冲线的那一刻,压根没人注意到站在最顶层观众席、还翻到栏杆外被挡住的鹿见春名和江户川柯南。
鹿见春名按下江户川柯南伸缩背带的开关,被放到了极限的背带立刻开始回缩,吊着两个人来到了横梁上。
“嘶——这么看果然还是有点高。”鹿见春名瞅了一眼下方黑压压的人头。
为了支撑起巨大的电子荧幕,横梁被做的很宽,小心一点是可以在上面行走的。鹿见春名小心地和江户川柯南走到横梁的最前方,闪烁着红光的炸弹就被粘在那里。
炸弹的电子显示屏上显示的倒数还有五分钟。
江户川柯南已经打开了表壳,露出了炸弹内部错综复杂的线。
“还有五分钟,你ok吗?”鹿见春名注视着已经上手的江户川柯南,“但是你居然还会拆弹……到底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如果是灰原哀在这里,大概会告诉鹿见春名,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平成的福尔摩斯”掌握不了的技能的——比如唱歌。
“在夏威夷跟爸爸学的。”江户川柯南一边看一边回答,“可以把你头发上的发卡借我吗?”
“你使唤起我来真的很得心应手。”虽然嘴上这么说,鹿见春名还是取下了他的发卡递给了他。
毫无疑问,这枚X形状的发卡也是小型凶器。看起来这玩意只是个发卡,其实取掉卡扣之后,这完全就是由两枚细长的刀片组成的危险物品,还能剪刀用,划开敌人的脖子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本来鹿见春名是想,如果江户川柯南搞不定,他可以拆一下弹的——会做炸弹的人怎么可能不会拆弹?
但既然江户川柯南自己就能解决,他当然很乐意当个气氛组,在精神上为名侦探予以支持。
不得不说,横梁上的视野格外好,比如现在,鹿见春名坐在横梁上就能看见竞马场外停下来的警车。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穿着防爆服从车里下来,低声和身边的警员说了几句话,警员便立刻去往竞马场的总控室,商量让观众避难的事情。
爆处组和搜查一课的警车到了不久之后,载着三瓶蒸馏水威士忌的马自达也到了——降谷零是捏着鼻子让赤井秀一上了他的车的。
“zer……呃,安室君,你们也来了。”松田阵平将原本脱口而出的称呼咽了回去。
“对,你们看到柯南和鹿见君了吗?”降谷零皱眉,“他们之前已经来了,这个时间离炸弹爆只剩下五分钟,他们很可能已经找到炸弹了,如果不赶快找到他们的话……”
“那个,目暮警部,伊达警官,电子屏幕上好像有人啊?”一旁握着望远镜的警员惊疑不定地开口。
萩原研二面色一变,劈手夺过望远镜,看向悬挂着的电子屏幕。
通过望远镜放大的视野,他清晰地看见了距离地面百米高的横梁上,坐着江户川柯南和鹿见春名。
萩原研二想吸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