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极寒
“极寒第120天,玩家存活47268人。”
“极寒第150天,玩家存活39779人。”
“极寒第180天,玩家存活31798人。”
“极寒第210天,玩家存活25732人。”
“极寒第240天,玩家存活20231人。”
第八个月结束,进入游戏的十万名玩家还活着的只剩五分之一,相比于新手场全球大停电,死亡率骤然拔高。
外面的温度依旧保持在零下80℃,极端的严寒之下,人活着变成了一件无比艰难的事情。
陈夏数着日子,到240天时,她给自己做了个小蛋糕庆祝。
上个月,她终于钻研出了取暖炉做面包的诀窍,除了醒发的不太好,不如面包店的面包蓬松柔软,别的都没什么大问题。
蛋糕做了两层,用一个长方形的冰淇淋盒做模具,一层蛋糕胚打底,抹一层冰淇淋,放上自己种的小番茄,再盖一层蛋糕胚,抹一层冰淇淋,放上切碎的猕猴桃丁。
陈夏用勺子挖了一口尝尝,面包的香甜、冰淇淋的奶香、猕猴桃和小番茄的酸甜都揉在一起了,好吃。
“极寒第270天,玩家存活15689人。”
“极寒第300天,玩家存活9868人。”
陈夏揉揉眼睛从床上起来,照例去看外面挂着的温度计的温度。
这已经是她换的第四个温度计了,温度计挂在外面,冷风吹着,容易和窗户磕在一起,从而破碎。
按常理温度计不会这么容易碎,只是它被放在外面,经受极端的严寒,外面的材质变得脆弱了许多,所以和玻璃一碰就容易出裂纹。
现在外面挂的温度计是她昨天刚换的,用胶带牢牢固定住,粘在玻璃上,只有显示温度的那一段露在外面。
陈夏打开阳台上的玻璃门,只露出一个头往外看:零下75℃。
升温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推开门直接走出去,半蹲下来靠近了重新看,数字依旧不变。
真的升温了?还是温度计出问题了?
手里还剩下最后一支温度计,陈夏不敢浪费,决定等明天起床后再看看温度计的温度。
她心神不宁,如果温度计没坏,真的升温了,是不是意味着极寒天气要结束了?游戏还剩下两个月的时间,确实该结束了。
心里惦记着事,第二天陈夏早早就醒了。
她穿好衣服,推开房门走出去,蹲下来仔细看温度计的温度:零下73℃。比昨天高了两度,温度真的在不断上升。
确定温度在上升后,陈夏反倒有些不安,温度升高意味着会有许多变故发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接下来的时间,温度匀速上升,不过十来天的时间,就从零下80℃升到了零下50℃。而这还不是结束,一个月后,温度升到了零下30℃。
这几日,陈夏睡得很不安稳,半梦半醒间,总是能听到楼下寒风猛烈吹动窗户的声音。
为一探究竟,她夜间关了灯,悄悄躲在窗户后面,观察楼下到底在搞什么。
深夜十二点多,三个蛇一样灵活的身影沿着小区外墙往上爬,悄无声息进了她楼下的房子,楼下传来劈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细听,还有人的惨叫声,直到天亮,那三个身影都没有再出来。
隔了一天,又有两个人影深夜进了楼道,半个小时后,一瘸一拐,踉踉跄跄地逃了出来,天亮后,陈夏看到了一串血迹。
而白天,附近一直有人监控这栋楼。
陈夏猜测,楼下住的人肯定是个违规者,而且除掉他得到的积分一定很丰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位置没有被公开。
明白自己和危险仅一墙之隔后,陈夏坐立难安。
她在脑海中呼唤系统:“系统,你在吗?违规者位置不公开是不是违反规定了?”
熟悉的播音腔响起:“经查询,并未违规。”
并未违规,陈夏嚼着这几个字,那就是这人有什么特殊又合法的手段了,难道是在系统商店里买了什么东西?
冷静,一定要冷静,这么长时间,她和楼下的违规者一直相安无事,说明他暂时没有杀自己的打算。
真是感天动地的邻里情,陈夏热泪盈眶,恨不得给楼下的大兄弟磕一个。
但是温度越高,冒险来刺杀违规者的玩家越多,自己的处境会更加危险,保命为上,陈夏决定立刻收拾东西离开。
现在温度已经升到了零下二十度,渡过漫长严寒活下来的人蠢蠢欲动,小区里已经有居民外出活动了,此时她离开不会过于引人瞩目。
陈夏决定轻装出行,空间能装的就装进去,装不了的就留下来。好在外面温度在持续上升,距离游戏结束仅剩三十天,很多东西都用不上了。
她往空间放了一个睡袋,两张被子,两套衣服,两个防风打火机,两个手电筒,一小包常用药,三十斤木炭,一套洗漱用品,四提纸,三箱矿泉水,两大包巧克力,
又蒸了两大锅米饭,摘掉长出来的青菜,用剩下的肉做了足有二十人份的青菜炒肉,还把剩下的十来个鸡蛋、三个猪蹄、十个鸡爪子给卤了,最后做了二十来个面包,统统装进了空间里面。
剩下的食物吃不完拿不走,只能留下来了。
她没有防弹衣,只能多穿几件衣服,减轻子弹的冲击,匕首被贴身放置,枪放在空间里。
收拾好一切,陈夏最后看了一眼房子,默默说了声再见,轻轻打开门,像往常一样出了门。
经过五楼时,陈夏如芒在背,头皮发麻,克制住飞快逃离的冲动,依旧按照平时的速度下楼。
下到一楼,出了楼道门,她如平常一样揣着兜,沿着雪道往外走。
感谢那些冒险来刺杀的人,在他们的努力之下,小区被踩出了一条有痕迹的雪路。
对面一栋楼上,邹辰拿着望远镜以一个十分不雅观的姿势观察着对面。
“好像有人出来了。”
“什么?”
张鑫还没来得及紧张,他又笑嘻嘻道:“不过不是那个违规者,我看着有点像小余妹妹。”
张鑫说:“余秋晚?她确实住在这个小区,还住在违规者的楼上。”
张鑫想起前段时间调查过的内容,自然知道余秋晚住在违规者的楼上,当时他曾怀疑过一切都太过巧合,后来仔细调查过后,发现余秋晚并无可疑之处,只是个碰巧掺合其中的路人甲。
至于她撒的一些谎,也不过是取巧的自保手段。
想想也是,如果她和违规者有掺合,别的玩家早组队把她撕成碎片了。
“那可真是倒霉哦。”邹辰一点都不惋惜地说道。
“既然早已查明她没有问题,就别管她了。别因小失大,把眼前的大鱼放跑了。”
邹辰也想到了几个月前的那一次失误,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严肃,被人愚弄,耍在手心里团团转,对他和张鑫来说还是第一次。
眼前这个被人当猪喂的违规者,他们势在必得。
外面大雪覆盖,雪没有压严实的地方容易踩空,有了这些人踩出来的痕迹,就不怕踩空受伤了。
陈夏走在雪路上,脚下的冻雪发出细碎的破裂声,她不去观察周围监视的人,就像是个一无所知的普通人,顺顺利利走出了小出了小区,外面依旧是白茫茫一片。
陈夏跟着收尸队清理尸体时,知道有一些房子是没人住的,她去过隔壁五百米远的一个小区,知道那里的房子就有不少是空的。
隔壁的小区是新建的,住户很少,陈夏选了六楼的一个房子,撬开门住了进去。
这是个新房,极寒天气降临之前刚刚开始装修,材料堆了一地,玻璃窗和大门是统一配置,其余的门都还没装。
陈夏选了最小的一个房间,房间小容易保暖,然后搬了个大木板子竖在房间里面做门,又捡了砖头和木板,搭了一个简易的床。
床搭好后,她又用砖头垒了个灶,点燃木炭生火取暖。
条件很简陋,不过凑合着也能活。
临睡前,陈夏熄灭木炭,给窗户留了一条缝。
“极寒第337天,玩家存活6759人。”
还剩下28天游戏就结束了,进入游戏的十万名玩家到现在活着的才六千多人。
温度继续上升,距离游戏结束还剩下5天的时候,终于升到了0℃。
“极寒第365天,玩家存活6678人。”
“本场游戏已经结束,玩家将于三十秒后脱离游戏,请做好准备。”
陈夏默数三十秒,熟悉的白光将她吞没。
“叮咚!恭喜玩家‘想吃橙子’成功通关‘极寒’。”
“本场游戏载入玩家十万人,成功存活6678人,奖励基础积分两百。”
一行黑字消失,接着又是一行行黑字:
“玩家‘来啊有本事砍死爹’以优异的表现荣登榜首,奖励积分三百,让我们向他表示热烈的祝贺!”
“玩家‘超能陆战队’以优异的表现荣获第二,奖励积分两百,让我们向他表示热烈的祝贺!”
“玩家‘想吃橙子’以优异的表现荣获第三,奖励积分一百,让我们向他表示热烈的祝贺!”
“玩家‘三金成鑫’、‘种太阳’、‘运气来了挡不住’、‘芋泥巴斯克’、‘流心奶酪塔’、‘啊呜一大口’、‘咚咚锵’以优异的表现荣获第四到十名,奖励积分五十,让我们向他们表示热烈的祝贺!”
片刻后,黑字全部消失,陈夏很惊讶,没想到这场她居然能排进第三,看来,苟才是游戏的王道啊。
“因您在本场表现出色,附加奖励三次抽奖机会。”
紧接着,绿色屏幕上出现一个色彩斑斓的大转盘,上面用颜色区分出不同的奖品。
陈夏再次祈祷:空间,空间,一定要是空间。
指针飞快转动,转过一圈又一圈,最后稳稳停在了紫色色块。
“恭喜您获得‘三立方米’永久空间。”
耶!加上上次抽奖的五立方米空间,她一共有了八立方米永久空间,必备的物资都能装下了。
第二次抽奖,指针停在了绿色色块。
“恭喜您获得‘身体修复液’两瓶。”
陈夏点击转盘,进行最后一次抽奖。
指针不停地转动,划过蓝色色块和绿色色块,慢慢划向紫色色块,但最终还是停在了蓝色色块上。
“恭喜您获得‘三十积分’。”
“本次抽奖已经结束,三十秒后空间关闭,即将进入中转空间,请玩家做好准备。”
播音腔话落,绿框屏幕随之消失不见,纯白空间迅速瓦解。
陈夏眨眨眼,发现自己出现在大厅里。
第32章 围城之下
大厅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玩家络绎不绝,有正准备进入游戏的,也有刚刚从游戏中出来的,有熟悉游戏规则的老玩家,更少不了迷茫的新玩家。
陈夏转身进了隔壁的便利店,点开手环,查看这两次游戏的收获。
积分:618
空间:8立方米永久空间(价值400积分)。
体力增强剂4瓶(价值200积分),治疗药剂1瓶(价值100积分),身体修复液两瓶(价值100积分)。
这样算下来,她也是小有身家的人了,只不过大部分都是固定资产。
陈夏把头发散下来,从便利店买了个三积分的塑料眼镜,打扮好后,离开了大厅。
身后一群人正围着显示屏议论纷纷:
“这个‘想吃橙子’是谁?太厉害了,才经历两个世界就杀进了前三。”
“死了这么多人,游戏基础奖励积分都翻倍了,这一场‘极寒世界’肯定不好过,这样还能进前三,绝对是个大佬。”
“羡慕啊,不知道多少组织想联系他。”
“加入组织又不是一件好事,我要是他,绝对藏的好好的,自己一个人赚积分不香吗?”
中转空间的世界一如既往,潮湿的空气,灰蒙蒙的雾气,低头沉默走路的人。
陈夏找到上次住的酒店,又订了一间房,这次的房间在八楼,807。
灾难世界过了一年,中转空间的时间才过去三天。
江枫犹豫了一天,陈夏进入游戏后的第二天他才进入灾难世界,现在还陷在游戏中没有出来。
陈夏简单给他发了条信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回来了。
周文也给陈夏发信息了,询问她有没有回来,感觉怎么样?
陈夏心情有点复杂,她对周文的感官本来还可以,后来明白他有意无意引导自己进火坑后,瞬间对此人产生了强烈的厌恶之情。没想到周文居然还若无其事给她发信息,是觉得自己像个傻白甜吗?
关闭手环,嗅着被子上淡淡的霉味,陈夏一觉睡到了晚上。
她伸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懒懒地从床上坐起来,叫了份最便宜的8积分饭,尝了几口,米饭夹生,素菜炒老了,荤菜没有肉,远不如她在灾难世界的伙食。
陈夏心疼积分,坐在窗边,一口一口慢慢吃完了。然后翻开新手指南,找到关于游戏中积分解释的那一项。
书上写的很简略,扮演度占积分的百分之十,其余按照游戏中的表现给分。
陈夏琢磨不透,按理说她在游戏中也没做什么,按部就班地逃生,按部就班地储存物资,要说特别之处,可能就是有自知之明,如果换个新人,可能就被周文若有似无暗示的话诱惑了,一头栽进了坑里面。
如此寻常,为什么排名会这么高呢?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规律?
思索间,陈夏的目光再次落在“表现”二字上,完美融入灾难世界算不算是表现好?
上上次“全球大停电”,张秋秋没有被人怀疑过身份,这次“极寒”,她也没被人怀疑过。
陈夏隐约觉得自己悟出了游戏中的生存之道。
白天睡了一天,陈夏晚上精神抖擞,她打算从头再看一遍《新手指南》,争取早一天把里面的内容背熟。
笨鸟先飞,陈夏相信,只要她够努力,一定能够卷死同场游戏的其他玩家。
要是有纸笔就好了,可以在书上做笔记,前两场游戏写的两大本心得经验也带不到中转空间,更带不到下一个世界,以防忘记,陈夏只能尽可能把重要的内容记下来。
陈夏在脑海中问:“系统,有没有办法把游戏世界中的物品带出来?”
这次不再是播音腔回答,换了个机械声:“嘟——嘟——非工作时间,系统休眠中,如有问题请在手环上留言。”
……
鬼知道为什么系统会有休眠时间。陈夏不由得为自己流下了两滴伤心泪,系统都有正常的上下班时间,她提心吊胆在游戏中过了一年,好不容易活着出来了,居然还想着加班加点提升自己的技能,心酸死算了。
不过卷王就要有迎难而上的自觉,吃的卷中卷,方为人上人,幻想着重生的场景,陈夏给自己打气,重新投入看书的大业中去。
第二天早上九点半,陈夏睁开了惺忪的眼,看了下手环上的时间,还好,还不到十点,还没到退房的时间。
昨天她看书看的越来越精神,一直到凌晨三点才上床睡觉,一觉就睡到了现在。
陈夏简单洗漱了一下,吃了个五积分的饭团子,随后下楼去退房。
退完房后,陈夏出了宾馆,沿着大路往东走。
这时,手环亮了一下。
江枫:我从游戏中出来了,你怎么样了?
陈夏回道:我昨天出来的,现在在外面溜达。
江枫:我去找你,你在哪?
陈夏抬头看了眼周围,回道:上次咱们住的宾馆出了门往东走,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我在花坛旁边坐着。
江枫:ok,我马上过去。
陈夏坐在花坛边,花坛里开着紫色的花,湿润的雾气沾在花瓣上,显得花朵神采奕奕,是中转空间难得一见的生机勃勃。
三十分钟后,江枫气喘吁吁跑过来。
他笑得很灿烂,冲过来给了陈夏一个大大的拥抱,“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陈夏僵了一下,又放松下来,轻声笑道:“我们都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江枫松开陈夏,感慨道:“我们边走边说,你不知道我这次在灾难世界过的有多艰难。”
“我看到你发的消息,犹豫了一天还是不敢进游戏,这样手里的积分又花掉了三十多,剩下的积分不够再生活一天,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进入灾难世界。我的运气比较好,进入的是个核辐射的世界,扮演的身份难度是B,要求生存时间为一年,这一年里,我都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没有阳光,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去世,到最后,我感觉我都快被逼疯了。”
回忆起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感,江枫仍如坠深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宁愿吃虫尸都不愿意进入游戏世界了,你不知道,我在地底下吃了整整一年的虫子,一整年!”
江枫咂了下嘴,好像还能品出蚯蚓、蜈蚣、蝎子的味道,他扭头看向陈夏,细密的雾水沾在陈夏浓密翘起的睫毛上,衬得她的双眸格外明亮。
江枫不自在地把脸转回去,问道:“你呢?你去了哪个灾难世界?”
陈夏清脆沉静的声音娓娓道来:“我去的灾难世界是‘极寒’,在那个世界温度一直下降,下降到零下80℃,灾难开始前我囤了不少物资,算是勉强活到了最后。”
顿了一下,她又道:“对了,你遇到了‘违规者’吗?”
江枫想了想:“系统给我展示了‘违规者’的位置地图,我离得太远了懒得过去。你和‘违规者’打交道了?”
陈夏摇摇头,“碰巧遇到了,我比较怂,没敢暴露身份,而且——”
犹豫了一下,陈夏决定实话实说:“我觉得好像有人在有意引导新人去‘违规者’那里送死,或者说,用新人的命,来增加‘违规者’悬赏的积分,最后他们好摘桃子。”
江枫想了想,“我在游戏中也遇到了几个新玩家,他们被积分诱惑,组队去猎杀‘违规者’,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陈夏古怪地看了一眼江枫:“你在游戏中暴露身份了?”
江枫大大咧咧道:“是啊,都是玩家,讲明身份更好合作。”
陈夏又问:“那你最后的积分是多少?”
江枫说:“不都是基础积分吗?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陈夏深吸了口气,用关爱傻儿子的慈爱目光看着他:“答应我,下次,下次别再和其他人说了。”
世上怎会有情商如此低的大傻子,真是白瞎了老天爷赐的高智商,这一刻,陈夏宛如吃了十斤的柠檬。
街边一家装修好的心理门诊,邹辰端着一杯咖啡,慢悠悠地喝着,目光透过透明的玻璃窗,落在一对正在走路的年轻男女身上。
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装模作样感叹一句:“青春啊,真是让人羡慕。”
又转头看向穿着白大褂看杂志的张鑫:“我敢打赌这俩绝对是新人,像我们这种老油条,哪有闲工夫谈情说爱。”
张鑫把杂志放下,也往窗外看,女孩身材高挑,肤色白皙,五官精致,浓密的秀发编成辫子垂在脑后一晃一晃的,而男孩个子挺高的,长得马马虎虎还算凑合,两人说说笑笑,周身洋溢着青春的美好。
不知想到什么,张鑫笑了笑,“要不要把他们叫进来喝杯咖啡?照系统的尿性,一杯咖啡怎么着也要五积分吧?这样算还是她们赚了。”
“行啊,你去磨豆子。”邹辰无所谓道,上个世界他和张鑫合作杀死了一个被人有组织喂养的违规者,赚了一笔不菲的积分。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老老实实玩游戏已经没什么挑战性了,游戏马马虎虎过得去就行,猎杀违规者才是他们赚积分的主要方式。虽然最后游戏排名不高,但是他们赚的积分是前几名的数倍。
很多玩家只盯着游戏的排名看,以为前几名的都是大佬,殊不知,真正的大佬,根本不会让他们看到。
陈夏和江枫正走着,听到路对面心理诊所有人在叫他们,两人对视一眼:
“去吗?”
“去,看看什么情况。”
陈夏对所谓的心理诊所好奇很久了,终于有机会一窥真容了。
清苦的咖啡香气袅袅上升,陈夏和江枫并排而坐,一人面前有一杯现磨的咖啡,而他们对面,是两个医生打扮的人,一人沉稳,看着老实可靠,一人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只是这笑总让人觉得有些不怀好意,怀疑他憋着一肚子坏水。
江枫被他们看的浑身不自在,自觉身为一个男人,有义务保护身边的陈夏。
他生硬问道:“你们叫我们进来想干什么?”
被江枫怀疑憋了一肚子坏水的邹辰笑眯眯道:“没别的,就是想请你们喝杯咖啡。”
江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嗯,还是笑得不怀好意,于是他拒绝道:“不必了,我们目前不渴。”
张鑫不动声色换了个姿势,“咖啡是好的,你们是情侣吧?我们只是觉得中转空间很少见到情侣,所以想请你们进来坐坐,没什么恶意。”
“谢谢你们的好意。”陈夏微微颔首,礼貌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词汇相当匮乏面露真诚然而心里不带一丝真诚地称赞道:“很香好喝。”
《新手指南》上明确写了,中转空间禁止玩家之间发生任何形式的伤害,这是她进入这间心理诊所的底气,也是喝这杯咖啡的底气。
放下咖啡,她看了下四周的装饰,好奇问道:“方便带我们参观一下吗?”
“当然。”张鑫站起来做了个请的姿势,“这边是会客室,客人来了可以休息一下,里面的小零食都可以免费吃。”
恋恋不舍看了一眼免费吃的小零食,江枫跟上张鑫,继续参观。
“这里是诊疗室,房间是隔音的……”
介绍结束后,张鑫说:“我生前是个心理医生,进入游戏后,攒够积分就开了这间心理诊所,也算是多一个赚积分的门路。如果你们以后有这方面的需要,欢迎随时来找我。”
陈夏问:“诊费贵吗?贵的话我们可出不起。”
张鑫微微笑道:“每次一百积分。”
江枫咂舌:“一百积分?!这也太贵了。”
张鑫也不生气,慢条斯理道:“等你们到了那个层次,自然就知道这个价钱不算贵了。不过我们开这个店也没打算赚积分,算下来还是亏损居多,只是我们俩享受惯了,受不了宾馆的环境。”
顿了一下,他又说:“咖啡还是趁热才好喝。”
他重新坐到沙发上,陈夏和江枫也坐下了,本着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态,将杯子里的咖啡喝的干干净净。
喝完后,陈夏和江枫就告辞了。
刚一出门,江枫就忍不住说:“100积分,我过一场游戏也才这么多分。”
陈夏安慰他:“往好处想,至少我们现在不用花这个积分,说明我们省了不少积分。”
只是她远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冷静,那可是100积分,她什么时候能这么富有啊?
“我打算晚上进入游戏。这样今天晚上的饭钱就省了,住宿的钱也省了,而且从游戏中出来正好是晚上,可以在大厅过夜,这样只需缴纳10积分,又省了10积分。”
开源节流,很多人认为开源比节流更重要,但是以陈夏多年攒钱的经验来看,想做到开源可不容易,很多时候喊着开源的人不过是给花钱找个借口,还是节流更实际一点。
江枫哀嚎一声,“你也太拼了,我不行,我要休息一晚上放松放松神经。”
“好,那你赶紧找个宾馆休息,我再继续逛一会儿。”
出游戏后,身体的状态会恢复到最佳状态,但人的精神状态一时是无法转变的,所以很多人会在中转空间休息一夜,养精蓄锐后再进入游戏。
中午,陈夏在街边的便利店买了一个五积分的饭团,小憩片刻后,继续沿着路往东走,她想看看中转世界到底有多大。
又走了两个小时,一幢洁白、庄严的建筑出现在眼前,又是一个游戏大厅,编号097。
陈夏进去看了看,什么都一样,她不想再走了。
在097号游戏大厅里,她找到了一家书店,书店是会员制,缴纳积分才可以进去阅读,书架上的书各种类型的都有,最重要的是,会员可以借书,而且借的书能带进游戏。
陈夏很心动,缴纳三十积分,选了一本《末日生存指南》看了起来,等到晚上八点,她又从书架上选了四本书,分别是《急救常识》、《野外生存指南》、《如何搭建你的避难所》、《一百个野外求生小技巧》。
选好书以后,陈夏把书放进空间,来到显示屏前,深吸口气,点了一下屏幕。
“游戏即将开始,是否开始游戏。”
“是。”
白色的光从四面八方涌现,很快将她吞没。
“你好玩家,欢迎回到灾难求生游戏。系统商店即将开启,请选择需要购买的物品。”
琳琅满目的商品出现在面前,陈夏按照上次的经验,选了匕首和枪,买了二十发子弹。
想了想,她又买了五瓶水和十包压缩饼干,万一下个世界比较倒霉,没有足够的时间找物资,这些食物可以帮她挺过最艰难的三天。
片刻后,商品消失,耀眼的白光袭来,陈夏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灾难世界:围城之下。
身份难度:A
成功载入玩家三千名。
恭喜您进入特殊灾难世界,请玩家做好准备,扮演好角色,成功存活一年即可通关。”
陈夏刚进入灾难世界,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尚未苏醒,就感到地面猛烈地震动起来,头顶的砖石大块大块砸在地上。
“炸弹来了!大家快跑!”
“啊————”
“薇薇!”
“不要再挤了!电梯坐不下了!”
尖叫声此起彼伏,周围的人拼了命逃命,陈夏飞快看了一下四周的情况,从座位上抓起书包就往楼梯的方向冲,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三楼阅览室,离左边的楼梯不过几步之遥。
现在是周六晚上七点,图书馆坐满了自习的学生,炸弹来袭,所有的学生都在拼命往外跑,楼梯里都是惊恐的学生,如果稍不留心被挤倒,只怕不被踩死也要受重伤。
陈夏把包背在胸前,肾上腺素飙升,一步下两个台阶,拼了命地往下跑。哪怕记忆已经全部苏醒,她也无暇顾及,这个时候,逃命才是王道。
四周的建筑物在震动,墙上的沙石被震下来,砸在躲闪不及的学生身上,顿时传来一声惨叫。
又一面墙“轰隆”一声倒塌,砸中了几名逃命的学生,陈夏已经跑到了一楼,眼见出口就在眼前,头顶的天花板剧烈晃荡,垂直往地面砸去。
陈夏不知道被谁拌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好巧不巧正倒在掉落的天花板下面。
她把书包护住头部,拼尽全身力气往旁边一滚。厚重的天花板砸在她的腿上,头部也隔着书包重重撞在了墙壁上。
浓烈的眩晕感袭来,陈夏晕了过去。
第33章 围城之下
细密的雨丝线般飘在空中,打湿了钢筋水泥铸就的断壁残垣,汇成一滴浑浊的泥水,顺着墙壁断面滑落,最后砸在了陈夏紧闭的左眼上。
昏迷中,她感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凉意,浑身一抖,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片黑暗,血腥味夹杂着水泥的气息萦绕在鼻尖,陈夏眨眨眼睛,似乎有凉凉的液体顺着侧脸流下。
她现在侧着身体蜷缩在一块大石板下面,右脸贴着冰凉的瓷砖,右腿被石板压着已经没有了知觉,书包在猛烈的碰撞下移位,梗在她的脖子和后脑勺之间,整个人被困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动弹不得。
经历过两个世界,并且排名不低,陈夏自诩有一定的通关经验,虽然她表面波澜不惊,一直隐藏身份,但要说内心不得意那是不可能的,甚至觉得自己好像体会到了学神当年的春风得意,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高处不胜寒”啊。
得意之时最容易掉进坑里面,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她一直在做心理建设,努力把心态恢复如常,一切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万万没想到,系统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把她丢进了特殊灾难世界。
在中转空间时,她听别的玩家提过特殊灾难世界,所谓特殊灾难世界,其实说白了就是系统为那些表现出色的玩家特设的一个世界,但是特殊灾难世界开启的概率极低,人数也很少,所以绝大多数玩家都是只闻其名,并未身临其境体会过。
陈夏向来很有自知之明,她不过是个普通人,运气也一般,走路不会被车撞,但是买彩票也不会中奖,通关两个世界取得好名次已经是撞大运了,进入特殊灾难世界的概率不比中彩票的概率高,她并不认为自己会像小说主角一样撞大运。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得不承认,自从进入绑定了游戏系统后,她的运气开始失衡了,朝着未知的方向一路狂奔。
或者说,死后还能进入灾难世界,本身就是运气极端逆转的结果。
困在狭小的空间内,陈夏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绝望,她开始向未知的存在祈祷,祈祷她能顺利活下去,她还想见父母最后一面,还有那么多的心愿没有完成。
令人绝望的静谧之下,陈夏开始翻看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
这次的灾难名称为“围城之下”,根据角色的记忆,陈夏判断,灾难世界应该为战争。
本来属于同一个国家的人因为风俗文化的差异慢慢开始有了分歧,渐渐分成了两个阵营,后来又因为利益分配不均,双方的摩擦进一步加大,小打小闹逐渐变成了血海深仇。
势力大的一方,想要建立一个统一的国家,势力弱的一方,想要独立出去,为了各自的理想,双方爆发过上千次冲突,死伤无数。
而她这次扮演的角色叫秦月,目前是这座城市一所理工大学的大一新生,秦月的父母来自对立的阵营,他们因为爱情义无反顾走到了一起,然而却没能扛过现实的压力,最终选择了分道扬镳。
他们分开时,秦月才五岁,她的父亲在一个黄昏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只留给她一个逐渐远去的模糊背影。
而秦月的母亲是一个倔强的人,她第一时间给秦月改了名,搬了家,换了学校,和过去的一切做分割,努力抚养秦月长大,把她培养成一个健康开朗的女孩。
秦月的母亲离婚后在一家报社做记者,专门为本阵营的人发声,去年,她去报道一场冲突,因为离得太近,腿被打伤,卧床修养了很长时间,为了照顾母亲,秦月最终没有选择离开这个处于动乱的国家,就近入读了本地的理工大学。
这座城市一开始只有一所理工大学,是统一者的大本营,后来独立者阵营为了培养己方人才,也建立了一所理工大学,从教授到学生,统统都是独立阵营的铁杆份子。
秦月的母亲是独立阵营的宣传骨干,受到她的影响,秦月自然也是独立阵营的狂热信众,哪怕学校早已被统一者列入重点打击对象,她也义无反顾,没有一丝退缩,每天风雨无阻去上课。
秦月的立场人尽皆知,她和母亲的关系也十分紧密,甚至可以用共生来形容。
如果能在废墟种活下去,她可以借此来掩饰秦月性格的改变,但是她却没有把握骗过秦月的母亲。
难怪这次的扮演的难度是“A”级,比起“B”级,困难程度何止是成倍增长。
不过现在想这些为时尚早,她要先活下去,才有烦恼的资格。
学校的图书馆有四层楼,她刚刚跑到一楼,这栋楼就塌了,也就是说,她目前被埋在一楼,正好是废墟的最下面。
陈夏好不容易燃起的信心又被戳破了,埋得这么深,就算她的食物足够她活过三天,可是三天内,会有救援人员把她救出去吗?
独立阵营位于城东,本来占据城市的半壁江山,可是在一次又一次冲突中,地盘被蚕食了大半,被对方围着打,平时已经自顾不暇,哪还有能力来救援被困的学生。
“咳咳”,陈夏吐出一口带血的沫,胸腔好像被撕裂了,呼吸间都能闻到血腥味,除了被石板压着的腿,她的内脏应该也受了伤。
她有两瓶修复药剂和一瓶价值一百积分的治疗药剂,但是陈夏不打算现在用,她的腿还被压着,喝了药不把石板挪开,还要承受第二次伤害。
必须要尽快出去。
“咚咚咚”
左上方传来敲击的声音。
陈夏精神一震,食指弯曲,敲地面以作回应。
很快,有人说话了。
“有人活着吗?”
声音沙哑,好像是个女孩。
“我在你的下面,你还好吗?”
“我还活着,昨天还有同学回应我,今天我再敲,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以为,以为你们都死了。”
左上方传来痛哭的声音。
陈夏则心中一沉,一天没有人救援,她设想的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第34章 围城之下
没有人来救援,难道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了吗?
一时间,陈夏感觉自己走进了死胡同,无论往哪走都是死路一条。
她还有四瓶体力增强剂,一瓶体力增强剂能增加五倍的体力,可是在成吨重的废墟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思来想去,唯一能脱困的方法只能是依靠外面的人来救援。
她继续屈指敲击墙壁,好让声音传给另一个被困的女生。
“我昏迷刚醒,你知道我们被困多久了吗?中间有没有人来救援?”
另一个女生的声音嘶哑,带着些哭腔说话语无伦次:“一整天了,现在外面天都黑了,白天外面有人喊话,可是砖墙太重了,他们没有工具搬不动,我的同学都死了,他们都还能说话,然后就死了呜呜呜呜呜……”
陈夏安抚她:“你别哭了,省着点力气,救援人员肯定不会放弃我们的,你想想,我们是为了反抗统一者才来图书馆的,这栋大楼闪耀着我们不屈的灵魂,凝聚着我们誓死抵抗的坚强意志,是我们永远不会向统一者低头的象征,如果救援人员放弃了我们,他们怎么向大家交代?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有学生像我们一样冲在最前线了。”
女生抽泣了一声,迟疑着问:“真的吗?”
“真的!”陈夏十分肯定地说,“你一定要相信我们的伙伴,只要我们团结起来,一定可以打败统一者。”
话虽如此,陈夏心里却比谁都没底。
“说的真好。”
右侧传来一道虚弱的男声。
“还有人?我刚才敲击都没人回话。”女生诧异道。
“没力气了,再说就等不到救援人员来了。”
顿了一下,男生又说:“你们放心,我们肯定会等到救援人员来的。”
女生又哽咽一声:“可是我现在浑身都疼,我感觉我马上就要死了。”
男生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开口别扭道:“我爸是独立军司令,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肯定会派人来救援的。”
原来是个官二代,听到男生的话,陈夏好似吃了个定心丸,她方才说的话太虚了,道德绑架对那些有良知和底线的人有用,假如救援人员不吃这套,那她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独立军司令官的儿子这么一个超级官二代也一起被困住了,没道理救援人员不救人。
陈夏从空间里拿出来一瓶水,把瓶子卡在身体和墙壁之间,单手费力拧开,喝了一小口水润润干裂的嘴唇。
润完嘴唇,她又慢慢喝了几口水,缓解身体的渴意。
喝完水肚子又饿了,她把瓶盖拧好放回空间,拿出压缩饼干用牙齿费劲地撕开,用唾液一点点濡湿,嚼了嚼,慢慢咽下去。
艰难地喝了半瓶水,吃了一块压缩饼干,身体才不那么难受。
女生还在不停地敲击,仿佛这样做会给她无尽的安全感,男生不再说话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静谧的黑暗中,陈夏在心中默数数字,计算着时间,“1、2、3……”
数到10723,外面有人在大声喊:“里面还有人活着吗?”
“有!我们这有三个人!”
女生兴奋地喊回去,“喂!你们俩还活着吗?有人来救我们了!”
“还活着,不过再等等可能就要完蛋了。”男生的声音更加虚弱了。
陈夏说:“我也还活着,你离外面最近,麻烦告诉外面的救援人员我们俩的位置。”
外面嘈杂的说话声伴随着机器的轰鸣穿过废墟的缝隙传进来,上面的沙石不断掉落。
有个女人在外面凄厉地哭喊,陈夏觉得有些耳熟,想了片刻,才认出是秦月的妈妈。
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最外面的女生被救了出去,废墟被挖出来一个大洞,外面的声音听的更清楚了。
“我女儿还在里面,你们别走!你们要把我女儿就出来!”
“你别扯,我们没说不救,现在我们要把这个小姑娘送到安全的地方。”
“炮弹马上要来了,我求求你们了!我给你们跪下了!求求你们把我女儿就出来!”
“我说了你别拽,我们忙着呢。”
“我都听见了,司令的儿子在里面,你们救了他就不打算救后面的人了。我求求你们了,我女儿最乖了,她是学校青年独立军的骨干,你们把她救出去,她以后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陈夏听的心酸,忍不住开口喊道:“妈,我没事,你要相信我们的伙伴,他们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伴的。”
嘶哑的声音透过废墟传到救援人员和秦月妈妈耳旁,秦月妈妈顿时热泪盈眶,看向救援人员欣喜若狂:“我女儿还活着!你们听到了吗?我女儿还活着!”
“月月!月月你听见妈妈的话了吗?你别害怕,妈妈一定把你救出去!”
两个救援人员对视一眼,一人问:“救吗?”
独立军司令的孩子快被救出来了,这个小姑娘还在他的下面,他们收到情报,下一波炸弹袭击马上到来,如果把她救出来,要废不少功夫。
他们不过是两个无名小卒,没有做英雄的资格。
另一人看了眼废墟里被挖出来的洞,手电筒照射下,隐约可见一个纤细的身影被埋在厚重的石板下面,再看看悲痛欲绝的母亲,可悲又可怜。
然而他们已经很幸运了,更多的学生永远沉睡于此,他们的亲人肝肠欲断,像个影子游荡在废墟之上,期盼着能看到自己永远离去的挚爱。
战争爆发后,他已经目睹过太多的悲剧了。
“救吧,这个学生埋得位置好,我们稍微加把劲,还是有很大可能赶在炸弹之前完成的。”
上面的砖石被挪走了许多,压在腿上的砖石轻了许多,陈夏喝了一瓶体力增强剂,尝试着把腿从是石板下挪出来。
一瓶不够,她又喝了一瓶,十倍力气增幅,憋着一口气,终于把受伤的右腿从石板底下拽出来了。
被压了一天多的时间,受伤的腿早已毫无知觉,如果让医生治疗,必须要截肢才行。
陈夏赶紧往嘴里灌了一瓶价值100积分的治疗药剂,重伤的身体瞬间恢复如初,她用力一掰,把横梗在头顶的钢筋掰弯,露出个狭小的出口。
陈夏曲着手臂,艰难地往外爬。
手臂和沙石摩擦在一起,皮开肉绽,擦出来一大片伤口,看起来格外恐怖。
刚钻出来小半个身体,陈夏一抬头,就和救援人员碰上了。
救援人员震惊不已,不过震惊过后,还是赶紧帮助陈夏脱困。
陈夏踉跄着爬出了废墟,还没产生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感,就被一个瘦小的身影扑了上来。
秦月妈妈把陈夏上下摸了一边,焦急问道:“月月,你怎么样了?快让妈妈看看你怎么样了?你什么怎么都是血?哪里受伤了?”
“妈——”
刚喊出这个字,汹涌的泪水失控落下,陈夏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妈在这呢。咱们快走,炸弹快来了。”
秦月妈妈像护着小鸡崽一样,努力把陈夏护在她的身边,用瘦小的身影为自己的女儿撑起一片天空。
可是她不知道,她的女儿早已不是她的女儿了。
秦怡今年43岁,21岁那年,她遇到了此生挚爱,义无反顾选择了私奔,但是这场爱情留给了她一身伤痕,击碎了她骄傲的自尊。
不过没关系,她有了自己的女儿,又可以像个无畏的战士一样去战斗了。
秦怡护住怀中的女儿,自豪地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第35章 围城之下
喝了治疗药剂后,陈夏身上所有受伤的地方很快痊愈,但是在爬出废墟的时候,皮肤和沙石接触,擦破了一大片,看着很恐怖。
脱困后,因为害怕炸弹再次轰炸,陈夏和秦怡不敢在废墟逗留片刻,就近躲进了学校的防空洞。
学校防空洞是按照最高标准建造的,是有钢铁气密门的三防工程,即使是核弹来了也可以抵御。
昨夜炸弹来袭之后,没有离校的师生大多都躲进了学校防空洞,到了白天,离家近的师生借助各种交通工具离开了,只剩下一小部分人还留在里面。
偌大的防空洞里,零零散散的学生席地而坐,有的孤身一人,有的三两成群坐在一起聊天。
防空洞左边放着十来张床,上面躺的都是昨夜被炸弹袭击的伤员,床位不足,有的伤员直接打地铺睡在地上。
照顾他们的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和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带来的药被锁在一个小柜子里面,护士每次拿完药,都要把柜子锁好。
秦怡扶着陈夏走到护士身边,“护士,我女儿受了伤,你能不能给她包扎一下?”
秦怡把陈夏的胳膊抬起来给护士看,护士正熟练地拧开安瓿瓶,用针管吸出里面的液体,她抬头看了一眼陈夏的伤口:“不严重,擦点碘伏就好了。”
秦怡说:“要不要缝合一下?女孩子胳膊上留个大疤多难看。”
护士忙的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头也不抬,语气生硬道:“我们没这条件,要是想缝合你就等着吧,等天亮了自己去医院。”
秦怡被噎了一下,明显生气了,陈夏赶紧缓和气氛:“妈,我这都是皮外伤,不碍事的。”
她亲密地晃着秦怡的胳膊撒娇:“我想休息,我不想缝针,缝针太疼了。”
秦怡心疼又无奈,只能生气道:“就你最娇气,女孩子留下疤多难看,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陈夏乖乖听训,心底却松了口气,自从腿受伤失去工作后,秦怡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这样的局势下,实在没必要因为一点小事和护士吵起来。
胳膊上留疤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如何活下来。
拿到碘伏后,秦怡小心翼翼帮陈夏清理伤口,擦一下吹一口气,抬头看一眼陈夏的神情:“疼不疼?”
“不疼,妈,我一点都不疼。”
秦怡听后,抬头看了一眼陈夏,又很快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
擦好药后,秦怡把碘伏还给护士,靠墙坐下,“先睡吧,明天我们再回家。”
陈夏靠在秦怡的肩膀上昏昏欲睡,眼皮子直打颤,马上要见周公时,听见秦怡轻轻叹了一声,
她以为秦怡要说话,然而,秦怡只是给她披了件外套,什么都没说。
现在是夏季,夜间气温有二十七℃,不盖被子也不冷,陈夏坐着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后脖子生硬,一动就疼。
她一醒,秦怡也醒了,两人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拍拍屁股站起来就能走。
学校离秦月的家六公里,步行需要一个半小时,为了节省时间,秦怡是骑自行车来的学校,回去也是骑自行车回去。
陈夏喝了两瓶体力增强剂,力气是正常人的十倍,不过秦月的力气只是普通人的水平,她不敢在秦月最亲近的人面前表现出异常,只能假装虚弱,坐在了后座上,由秦怡骑着车子带她。
连续两夜的狂轰滥炸,学校、工厂、医院这些重点区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有的甚至已经被夷为平地,变成了一片废墟。
路上遇到的人各个神色愁苦,在废墟前哭天喊地,徘徊不愿离开。
医院的一栋大楼塌了,被救出来的病人麻木地、呆呆地坐着,地上随意放着十来具尸体,连遮身的白布都没有,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暴露在外面。
走到一半,秦怡力气用完了,陈夏自高奋勇要骑车子带她,担心她的伤口崩开,秦怡拒绝了,于是两人推着车子又走了一段路。
两人的家是自建的二层小楼,秦怡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房子外面用的红砖,门外种了两棵蔷薇花,春天时,粉色的蔷薇盛开,铺成一面巨大的花墙,引来路人的啧啧称赞,成为了一处城市景点。
但是现在墙面光秃秃的,哪里还有蔷薇的影子。
见陈夏盯着空地看,秦怡解释道:“我把蔷薇铲了,太引人瞩目了。”
陈夏说:“妈,等我们胜利了,我给你种一院子的蔷薇。”
秦怡沉默片刻,笑了笑,“我相信我的女儿是最棒的。”
推着自行车进屋,陈夏把门锁上。
“妈,我们要不要多囤点东西?”
昨夜的炸弹是战争开始的号角,超市、便利店、商场挤满了抢购物资的人。
冲突频繁爆发,大家对战争的到来或多或少都有心理准备,平时也会备一些食物和水,只是等到战争真正到来时,再多的准备都无法缓解内心的恐慌。
这场战争没有一年时间是不会结束的,到后面物资只会越来越匮乏,最好的办法是逃离这座被战火包围的城市,如果逃不掉,物资就一定要准备充足。
秦怡是个坚定的独立者,认为独立阵营的人一定会取得最终的胜利,这也意味着她对战争的预估过于乐观,物资准备的并不充足。
果然,秦怡慈爱道:“我们家的米面粮油都存了很多,足够咱们俩生活一个月了,不需要再买这么多东西了。妈妈还给你买了一柜子的零食,想吃你就去拿。”
“妈,外面的局势这么不明朗,我们必须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好了!”秦怡厉声打断了陈夏,扶着额头痛苦道:“我累了,月月,你难道也对我们的同胞失去了信心吗?”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觉得外面的情况不对,妈,我们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地对抗敌人啊。”
“月月。”秦怡一双美目直直看向陈夏。
陈夏和她对视时,忍不住感慨,美人迟暮,可是迟暮的美人依旧美的惊人,难怪当初能俘获敌对势力青年的芳心。
秦怡说:“你以前很听妈妈的话的,现在变得这么伶牙俐齿,是不是在学校里听信了风言风语,觉得我们要失败了?”
秦怡怀疑的目光落在陈夏身上,冷冷的,不带有丝毫感情,有一瞬间,陈夏觉得她好像已经看透了自己。
可下一秒,秦怡脸上又挂上了笑容,慈蔼道:“月月,你要对我们的军队有信心,妈妈知道你是昨天被困的太久,心里生了怨气,妈妈不怪你,你上床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顿了一下,她又道:“你知道卧室在哪吧?二楼东边,妈妈刚换的你最喜欢的公主床单。”
“妈,我说了我不喜欢公主床单,我都成年了,太幼稚了,让同学知道该取笑我了。”
陈夏不自觉撅起了嘴,这是秦月抱怨时常做的动作。
秦怡歉意道:“你看我,我又忘记了,妈现在就给你换了。”
“算了,还是我自己换吧,我又不是没长手。”
陈夏转身,“噔噔噔”跑上了楼,跑进秦月的卧室,反手把门关上,又上好锁,看着眼前的公主床单出神。
她现在百分之一百肯定,秦怡绝对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不过现在应该还在犹豫中,不确信自己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儿。
刚穿来两天,就被戳穿了身份,陈夏不禁有些头疼,为了自救,她已经损失了一瓶治疗药剂和两瓶体力增强剂,加起来就是两百积分,如果扮演再不成功,恐怕游戏结束真的只能拿基础积分了。
这场游戏,她亏大了。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多准备物资,逃离城市需要清楚统一者的布置,目前对她来说太困难了。
而且根据这场灾难的名字判断,很可能根本不允许玩家逃出城市。
根据秦月的记忆,附近有一家大型超市,还有一家社区医院,陈夏打算先去超市看看,尽可能多备些水和食物。
药品也很重要,她还剩下两瓶身体修复液,但是总不能受伤一次就喝一瓶。
确定好接下来的行动后,陈夏上床睡了半小时,养足精神。
睡醒后,她换了身运动服,穿上一双轻便的运动鞋,扎了个马尾辫,背了个运动包下了楼。
秦怡做好了饭,见陈夏这身打扮,问道:“月月,你穿这身要出去吗?”
“嗯嗯。”陈夏像秦月一样充满活力地说:“我还是青年独立军的一员,既然还活着就要为我们的独立奋斗!今晚青年独立军有个早约定好的集会,我想去参加。”
秦怡看着她神情恍惚,片刻后,她说:“我做好了饭,你要不要吃点再去?”
陈夏从桌子上拿了一块米糕和一个鸡蛋,“这些就够了,妈,我走了,晚上你不用等我回来了。”
秦怡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拿起一块米糕慢慢咀嚼。
不一样,装的再像也不一样,怎么会有母亲不认识自己的孩子呢?
第36章 围城之下
陈夏出了家门,直奔超市去。
超市里已经人满为患,维护秩序的保安拿个大喇叭喊:“别挤了!里面的东西都卖光了!”
然而疯狂的居民们不为所动,一定要挤进去,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们不愿放弃这一点希望。
此情此景,就算挤进去,也买不了什么东西,陈夏骑上自行车转身去别的地方。
超市是这副景象,位置醒目的便利店也是如此,陈夏东拐西绕,最后在一个平时就冷清的大街上,发现了一家开门的超市。
她把车子停在门口,还没进门,老板就喊:“不卖了不卖了,我这马上关门,你去别的地方买吧。”
陈夏就说:“我出三倍的价钱,老板,我买的东西很少,不会耽误你关店的。”
三倍的价钱打动了老板,他说:“快点,我马上就关店了。”
陈夏冲进去,直奔食品区,拿了两袋五连包的方便面,一盒三十枚的纯黑巧克力,一袋子火腿肠,她还想再拿些别的,老板在后面喊:“可以了可以了,你别再拿了。”
陈夏不好意思笑了笑,转身去了零食区,拿了一大袋子最便宜的糖果,顺手又拿了一袋子绿豆糕。
最后,顶着老板仿佛吃人的目光,她又搬了一箱子500ml的矿泉水。
算账时,老板说:“早知道就不让你进来了,一下子拿这么多东西,我要亏大了。”
陈夏笑笑没有说话。
一点点东西,花了她好几百元,出了超市,陈夏推着自行车走到隐蔽的角落,把所有的物资都收进了空间里面。
接着,她又如法炮制,跑了好几个地方,又买到了两箱水,三把1kg的挂面,五个即将过期的肉松面包,十枚生鸡蛋,一袋子中老年奶粉。
直到附近逛遍了,再搜集物资只能去更危险的地方了。
社区医院开着门,但是药品不往外卖,还有两个持枪的人在外把手。
摩擦升级以后,药店的药就被独立军统一调走了,只剩下一个空壳子。现在市面上一点药都找不到。
陈夏又去了五金店,想买些趁手的工具,自己动手把家里面加固一下,但是她发现五金店也关门了。
四处搜集不到物资,陈夏只能选择回家。
回到家时,秦怡正在洗衣服,不大的院子里晾满了崭新的床单。
陈夏好奇:“妈,这些床单不是新的吗?”
秦怡说:“你不是不喜欢公主的床单吗,我就把新床单洗洗给你换上。”
顿了顿,她又说:“还有衣服,我也把新的找出来了,都是你没以前没穿过的,旧的我都收起来了。”
陈夏不是迟钝的人,瞬间想到了秦怡为什么这样做,她不想占据秦月的身体,可是没有办法,只希望自己走了之后,秦月能顺利回来。
她把绿豆糕放在餐桌上,没有说话上了楼。
秦怡晾好衣物出来,发现了桌子上的绿豆糕,眼泪顿时夺眶而出——秦月知道她喜欢吃绿豆糕,每次回家都会给她带一盒。
“滴——滴——滴——”
刺耳的空袭警报声响起,陈夏从床上惊醒,新床单上有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她睡得并不安稳。
陈夏利落地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就见秦怡也穿好了衣服。
两人对视一眼,陈夏沉默了,如果她没被发现身份,她可以继续顶着秦月的身份,和秦怡扮演一对亲密地母女,而被发现后,“妈”这个字堵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喊不出来。
陈夏说:“这里不安全,我们必须找个地方藏起来。”
白天闲逛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里距离医院很近,附近一公里还有一家工厂,离重点区域这么近,很容易成为被轰炸的目标。
秦怡说:“没事,跟我来。”
秦怡下了楼,来到了杂物间,把杂物间的一个破沙发搬开,地面上露出了一扇门。
秦怡用钥匙打开门,打开手电筒,对陈夏说:“下面是我买房子时建的地下室,应该可以躲一躲空袭。”
陈夏点点头,跟在秦怡的后面下了地下室。
先是窄窄的陡峭的楼梯,下了十几阶楼梯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房间里摆放了一张双层床,另一面墙摆了一个架子,架子上有许多塑料收纳盒,陈夏看到了花花绿绿的小玩具,还有可爱的娃娃,都是秦月小时候的玩具。
陈夏一时愣住了,心里酸酸的,堵得难受。
秦怡看了她一眼,说:“今晚我们就先睡在这,我睡下面,你睡上面。”说完,她把床单抖了抖,和衣躺了上去。
陈夏也爬到了床上,枕着枕头躺下来了。
刚躺下,秦怡关掉了手电筒,狭小的空间内顿时漆黑一片,一点点光线都没有了。
寂静的暗室中,两道呼吸悠远绵长,陈夏翻了个身,闭上眼,屏蔽心里的杂念,告诉自己,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夜,“轰隆隆”的炮声没有停过,到了下半夜,一个炸弹落在了附近,巨大的爆炸冲击了秦月的家,整栋房子都在颤动。
地下室也没有幸免遇难,双层床颤了又颤,陈夏被晃醒了,她没有动,地下室已经是能找到的最安全的地方了,外面只会更危险。
等到震动过去后,陈夏继续闭上眼睡觉。
秦怡和她都默契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这件事情上,两人倒是很像一对真正的母女。
早上,陈夏被悉悉簌簌的声音叫醒,下铺,秦怡开了手电筒,正在起床梳头发。
秦怡说:“我去外面看看什么情况,你先在地下室里待着。”
陈夏说:“我陪你一起去。”
她三两下下了床,找到鞋子穿上。
秦怡没有说什么,事实上,自从昨天陈夏从外面回来后,她一直很沉默,既没有歇斯底里地质问陈夏是个什么妖怪,也没有暗中计划谋杀。
她看陈夏就像看一团空气,置之不理。
两人一前一后爬到上面,推开旧沙发钻出地下室。
昨夜有一个炸弹落在附近,房子的结构被震动了,客厅里的吊灯歪歪扭扭,装饰的风景画掉在地上,玻璃罩摔成了碎片。
院子西南角的围墙塌了一个角,砸坏了下面的凤仙花,外面的人很方便就能看到里面的一切。
他们家还算好,隔壁那家正好被炸弹砸中,整个房子都塌了,一家五口都被埋在里面,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跑了出来。
“昨夜,敌对势力对我方普通居民进行无差别大规模空袭,房屋倒塌无数,上万人流离失所,行为极度恶劣,令人发指,对此,独立军呼吁同胞们团结起来,为了家园不被破坏,为了亲人的平安,让我们拿起手中的武器,勇敢地战斗!”
广播声连续播放了半个时辰,后来又换了一段话接着播报,是呼吁青年男子踊跃参军的。
第37章 围城之下
接下来几日,不区分民用军用范围,统一军持续进行大规模轰炸,整个独立军的势力范围都沦为了战场。
战争进行到这一步,统一军的诉求已经不再是获胜那么简单了,独立军早已被打的溃不成军,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苦苦支撑,如果只是为了获胜,统一军早就可以打扫战争,接管城市了。
而现在,他们的打击对象不仅仅是军队,连普通的平民百姓都不曾放过。
他们的最终目标,与其说是赢得一场战争,更像是进行一场种族灭绝的大屠杀。
躲在地下室里面,陈夏侥幸逃过了第一轮大规模的轰炸。
这些天,她与秦怡井水不犯河水,两人维持着表面的和睦,但是中间深深的隔阂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消融的。
被困于方寸之地,陈夏一直在思考到底如何自救。
统一军把他们困在城市里,就是不打算给他们留任何活路,外面的救援物资很可能根本运不进来。
局势越是动乱,越容易滋生腐败,就算救援物资侥幸运进来了,能不能发到平民手中还是一回事。
而法律,在和平时期才有效力。
到时候物资不够,会发生什么样的惨剧,历史已经上演过许多次了。
而且这次灾难世界,根本没留给她准备物资的时间,她手中的物资,勉勉强强够活一个月,就算加上秦怡储备的物资,也只够再多活一个月。
而游戏给的时间范围是一整年,也就是说,剩下十个月,她都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为今之计,要么走一步看一步,要么想办法突围,逃离这座被困起来的城市。
“围城第七天,玩家存活2987人”
大约因为进入游戏的玩家经验都很丰富,所以游戏虽然进行了第七天,死亡人数依旧很低。
这一天,也是统一军持续夜间轰炸的第七天。
陈夏接到青年独立军的通知,让她上午八点去一个街角咖啡店参加集会,具体的会议内容没有通知。
陈夏思虑再三,决定去看一看,看看独立军接下来有什么动作,或许能借此偷偷突破统一军的包围。
一直躲在地下室终究不是个办法,有物资储备她还能继续躲下去,可是现在吃的不足以维持生活,再继续躲下去就是等死。
陈夏把匕首绑在腿上,枪别在腰间,戴上棒球帽,外面穿上运动服,换好牛皮鞋子。
秦怡正在外面收拾院子里砸落的砖石,见陈夏的打扮,问道:“你要出门?”
陈夏点点头,“青年独立军有集会,我想去看看。”
秦怡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向陈夏,有悲伤,有不解,还有一丝冷漠,她的嘴张了张,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只深深看了一眼陈夏,说了一句:“注意安全,天黑前回来。”
陈夏说:“我会的。”
陈夏身前身后背了两个背包当做防弹衣,骑上自行车出了家门。
目前,统一军的轰炸暂时集中在夜间,白天还算安全,大约是摸清了这个规律,陈夏原以为大街上空无一人,没想到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
经历连续一周的轰炸,还活着的平民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愁苦之色,他们在倒塌的废墟上四处搜寻,希望能挖出自己的亲人,或者希望能找到一些能够让他们活下去的物资。
自行车颠簸地绕过路上散落的石块,一路磕磕绊绊。
附近最大的超市原本有三层楼,现在已经被炸成了平地,前几日的热闹好像是水中月镜中花,如过眼云烟一般。
因为靠近工厂,南边的房子倒塌十分严重,往北边走,只有居民区,相比之下,房屋的情况要好很多,甚至有一些店铺还在开门。
“偶遇”咖啡店开在街角,拥有这条街光线最好的两间店面,平日里面总是坐满了衣着考究的客人。
打扮精致的客人端着一杯现磨的咖啡,浅浅酌上一口,消磨着时光,而浓郁的咖啡香随着玻璃门的开合飘到了外面,路过之人总是忍不住吸上一大口。
现在,这家咖啡店的外玻璃碎了一大块,左边的整个店面都塌了,再也不复往日的光鲜亮丽。
虽然咖啡店倒塌了大半,但是店主依旧在坚持营业,陈夏推着自行车站在外面,透过裂成蜘蛛网的玻璃窗,看到青年独立军的人已经坐满了两张桌子。
她把车子锁在咖啡店外的半截石柱上,推开摇摇欲坠的门进去。
“秦月,这里。”
一个扎着马尾辫,高鼻梁,戴着厚重眼镜的女孩对秦月招手。
陈夏认出了这是秦月的大学舍友谢梦瑶,她也是青年独立军的骨干。
谢梦瑶旁边有一个空位置,是专门给秦月留的。
陈夏坐下后,没过多久,又进来两个人,接着会议正式开始。
青年独立军的首席叫谢凯,他是个高个子、瘦削、头发凌乱,声音沙哑,像是受了很多伤。
他说:“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都是冒着生命危险过来的,我长话短说,我希望大家能尽一切力量抵抗统一军入侵,保护我们的家园。”
陈夏和谢梦瑶对视一眼,大家都清楚现在的局势如何,连正规的独立军都没有办法抵抗对方,他们这种杂牌学生军又怎么可能做的到。
谢凯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手握成拳挡在嘴边猛烈咳嗽了几声,摇头苦笑道:“我知道对大家来说这很困难,我也不强求大家,如果决定放弃,想要退出青年独立军,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谢凯静静看着两桌青年独立军的骨干,一个男生站了起来,他低头有些羞愧:“我家里就我一个孩子,我不能让我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
谢凯点点头,平静道:“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有了男生打头阵,又陆续站起来四个学生,谢凯一一目送他们离开。
这样,原本二十名青年独立军的骨干,只剩下十五个人了。
每个骨干都负责三十名青年独立军的管理,走了五个人,多出的150人必须要分配给其他人管理了。
所有人都走后,谢凯对咖啡店的店主点点头,店主放下手中的活,走到门口挂了个打烊的牌子,把卷帘门拉下来。
早在空袭之前,独立军的控制范围内就已经断水断电了,卷帘门拉下来,咖啡店内漆黑一片。
谢凯点了两只朱红的蜡烛,烛火摇曳,照亮了每个人紧绷的脸。
他先给在场的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说:“我知道大家都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来到这里的,谢谢大家,谢谢你们还能为我们的独立事业出一份力。”
陈夏冷眼旁观,这场战争开始的莫名其妙,一个国家内的人,血缘一脉相承,不过是因为居住的地方不同,慢慢形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酿就了这场以无数人生命为代价的战争,没有人是最后的获胜者。
如果要是在她生活的时代,光是省份就好几十,隔着一条河说的方言都不一样,大家不还是好好生活在一个国家吗。
虽然接受了秦月的记忆,但陈夏还是无法感同身受,她只觉得荒谬。
谢凯接着说:“前线战况激烈,很多战士受了重伤,需要物资药品,但是城中主要的交通干线都已经被敌人破坏掉了,所以我们青年独立军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想办法把物资运到前线,送到那些浴血奋战的战士手中。”
前线,也就是直面统一军的包围的第一线,如果能想办法穿越封锁线,就能逃离被围困的境地。
谢凯说:“我需要大家去联络你们管理的人,联络到人后,我会给你们详细的路线图,然后你们要把物资运送到前线。”
谢梦瑶说:“通讯都中断了,很多同学家里没有电台或收音机,根本联系不上。”
谢凯看了她一眼,“所以这就是这次任务的困难所在,我需要你们想尽一切办法解决问题。”
众人沉默,无疑,这是摆在眼前的一个巨大难题,而且,联系到人以后呢?别说普通学生,独立军的骨干就退了四分之一,就算联系到人,愿意加入进去的人又有多少,这可是要命的事。
一时间没人吭声,谢梦瑶和谢凯有亲戚,她敢开口问,别的学生却没人敢说什么。
一个长发披肩,画着淡淡妆容的漂亮女孩问:“如果我们出了事,会有独立军来救我们吗?”
她看向陈夏,“我听说,当初图书馆被炸弹炸毁,很多人埋在废墟下面,根本没有人去救援。”
陈夏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小口,这个时候,保持沉默就对了。
谢凯解释道:“当时是我们的人手不足,并不是没有去救援,不信你们可以问秦月,秦月不就是被他们救出来的吗?”
众人询问的目光聚到陈夏身上,陈夏又喝了一口咖啡,垂下眸子道:“我确实是被独立军救出来的。”
顿了一下,她又说:“不过,救援人手确实不足,我被埋了一天才见到救援人员。”
谢凯尚未来得及松口气,又被架在火上烤。
漂亮女孩“哼”了一声,抱起肩,“我们既然留到现在,就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是想要为我们的独立做贡献的,但是没有人是平白长大的,我们也有骨亲,如果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死了,谁来替我们报仇?”
谢凯带着怒气问:“你是想退出?”
女孩毫不客气怼回去:“是又怎样?”
“啪嚓”,清脆的声音在咖啡店回响,尚且带着余温的咖啡液顺着桌面往下流,滴到光滑的地面上。
谢凯压抑着怒火:“好!现在就滚!还有谁要走的一起走!”
女孩站起来,拎起身边的手提包,把头发一甩,踩着地板“当当当”昂首挺胸走了。
她走到卷帘门前,对店主不客气道:“让开!把门打开!”
谢凯吼道:“把门拉上去,让她走!”
女孩走了,又有七个人站了起来,“谢凯,我们愿意为了独立贡献自己的一份力,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愿意白白送死,对不起,我们没有你那么伟大。”
如此一来,算上谢凯,只剩下七个人了。
在秦月的记忆中,谢凯并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他做事细心,待人真诚,是个很有魅力的人,所以青年独立军的每个人都很信服他,秦月也是,一直视谢凯为偶像,行为举止事事都在模仿他,甚至于,在暗恋他。在秦月眼中,谢凯就是完美的化身。
但是不知为何,今天的他一反常态,显得格外暴躁。
谢凯颓然地靠着椅背,一只手扶着额头,他闭上眼,没有看其他人,哑声说:“你们也都走吧,剩下的事我自己办。”
“哥……”
谢梦瑶蹲在谢凯身边,“我不走,我陪着你,还有月月,月月也不打算走。”
她冲陈夏使眼色,陈夏心累,谢梦瑶知道秦月暗恋谢凯,但是她不是秦月啊。
谢凯抬眼看陈夏,“秦月你也走吧,我今天有些鲁莽了,抱歉。”
咖啡店店主又新磨了三杯咖啡端过来,他是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头发梳得整齐,戴了金丝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
他拍拍谢凯的肩膀,柔声道:“事情是急不来的,先喝杯咖啡提提神吧。”
谢凯颓然道:“爸,我是不是很失败,想做的事总是没能力去做。”
陈夏这才知道,原来咖啡店的店主是谢凯的爸爸,难怪他刚刚这么配合谢凯。
谢凯爸爸又拍了拍谢凯的肩膀,“当你认识到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办得到的,你就长大了。现实世界总有那么多的无奈,比如我想把咖啡店开成百年老店,但是谁能想到它会毁于炮火呢?”
谢梦瑶把陈夏拉到一边,小声道:“前天我堂哥的家被炸了,我伯母和我堂妹被埋在废墟底下没救出来,我堂哥心里难受,憋着一股火,想为她们报仇,所以今天才会这么急躁。”
陈夏说:“嗯,我知道了。”
喜欢谢凯的是秦月而不是她,会心疼谢凯的人也不是她,她还留在这里,不过是对谢凯手中的路线图感兴趣,所以谢梦瑶这番话算是对牛弹琴了。
谢凯平复好心绪,很感动秦月还留在这里,他甚至想,要不要接受秦月对自己的爱意,但是在这炮火纷飞的时候谈恋爱,总感觉不负责任,等以后,等以后胜利了,他再表白。
他深吸了一口气,坚定道:“我决定了,即便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不能退缩,我一定要为前线的战士们做些什么。”
他从兜里面掏出一张纸,然后把纸平铺在桌面上,白色的纸张上画着密密麻麻的路线,路线上标注了前线的重点军事工程。
这就是陈夏想要的地图。
第38章 围城之下
陈夏贴身藏好路线图,骑着自行车回家。
在咖啡店,谢凯、谢梦瑶和她,三人商量了该如何把物资运到前线,商量的结果很让人沮丧,现在学校青年独立军的骨干只剩下他们三个,能够动用的力量极为有限,想要把成吨的物资运到前线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一件事。
谢凯也清醒了,明白过来自己刚才的举动到底有多么鲁莽,他抹了把脸,说:“我和独立军的人再联络一下,明天给你们答复,你们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在陈夏看来,今天整件事情都透露着一股子滑稽,不过对她来说,最重要的物品已经到手了,滑稽不滑稽已经无所谓了。
回去的路上,陈夏经过市立儿童医院,在连续不断的轰炸中,医院早已变成了一片废墟,昔日十几层高的住院部被十几枚炮弹击中,里面的人根本没机会逃命,就被埋在了下面。
独立军的人也组织过救援,但是整栋建筑倒塌的过于彻底,埋得浅些的人还能挖出来,埋得深的,就算还有一口气,也只能眼睁睁送死。
想起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经历,陈夏仍是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被埋在重重废墟之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而现在埋在这栋楼下面的,都是来看病的孩子和他们的家长,孩子是一个家庭的希望,一条条幼小生命逝去,一个个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怎能不让人唏嘘。
一个男人胡子拉碴坐在废墟旁,他低着头,紧紧抱着一个黑色的包裹,包裹外,一只泛着青色布满伤痕的小脚丫露在外面。
作为一个局外人,陈夏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要投入太多的感情,可这个时候,她心底还是难以抑制对统一军产生了憎恨。
“你要去哪?楠楠已经走了,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哭喊着死死拽住一个男人的衣服,男人还很年轻,看上去才二三十岁,可他的背微微佝偻,苦难压垮了他的一切。
他把女人从废墟里拉起来,“我要给囡囡报仇,我要上前线,楠楠在天上看着,我不能让她觉得我是个懦夫。你好好过,就当我已经死了,再找个人嫁了吧。”
他用力扒开女人的手,头也不回离开了变成废墟的医院,女人捂着脸,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这声音直破云霄,像一把剑直直刺到陈夏的心里面。
她想,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独立军在如此被动的地步下还能坚持一年之久了,不是领导独立军的人有多英明神武,而是饱受苦难的普通百姓自发的复仇。
这仇恨是长夜不灭的灯,是深渊里向上攀爬的梯,是生的指路灯,是死的护身符,生生不息,直到最后一个人流尽了身上的血才会终结。
第39章 围城之下
“围城之下第十天,玩家存货2982人。”
青年独立军第二次集会如约在“偶遇”咖啡店召开。
和上次相比,不过短短三天,咖啡店受损更严重了,原本就消瘦的谢凯变得更瘦了,瘦的让人胆战心惊,好像一阵风都能吹跑。
谢梦瑶被他吓了一大跳,“哥,你这是怎么了?”
谢凯虽然很消瘦,但是精神气却很足,眼睛里冒着亮光,他说:“我没事,不用担心,快进去,这次我把独立军的人请来了。”
他把谢梦瑶推进去,对跟在后面的陈夏笑笑,笑容中带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陈夏没有来一阵毛骨悚然,有些人在受到重大打击后会性情大变,难道谢凯也是这样。
咖啡店,谢凯的爸爸,咖啡店老板,正在吧台后面做手磨咖啡,往里走,一个圆桌旁,坐了两个中年男子,两人穿着普普通通的夹克,一人手中夹着一根烟吞云吐雾,烟味完全掩盖了咖啡的香气,还未走近,陈夏就闻到了刺鼻的烟味。
走近了,陈夏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两人,只见一人左眉眉尾有道拇指宽的疤痕,扑面而来一股子悍匪气,而另一人面容普普通通,但是怀里右裤兜里鼓鼓囊囊的,从形状看很像是枪,看起来俩人都不是好惹的。
陈夏眼观鼻鼻观心,想必这俩人就是谢凯请来的独立军了。
等到她和谢梦瑶选了个离得远的位置坐下后,外面又进来三个青年独立军的骨干,陈夏有些惊讶,没想到上次不欢而散后,谢凯还能把他们请回来。
最后到的三名青年独立军的骨干陈夏都认识,这三人是学校独立阵营狂热分子,比秦月还要疯狂。
三人坐下后,没等谢凯开口,其中一人便说:“谢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你也知道,你最好是真的有行动方案,而不是说那些没头没脑无意义的屁话。”
谢凯似乎胸有成竹,如果忽略他那副消瘦的样子,他好似又变成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独立军主席。
他说:“上次的事是我没有计划好,我向大家道歉,这次我已经把独立军的两位队长请来了,两位队长都是在前线浴血奋战过的,作战经验丰富,请大家听一听他们的计划。”
一眉毛有疤痕的那个人弹掉烟灰,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笑了笑,“孩子们都别紧张,我和你们都是同一阵营的同胞,很感激大家能够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一起为我们未完成的事业奋斗。”
顿了顿,他又说:“我长话短说,大家知道,自从敌人对我们进行连续轰炸之后,我们的同胞伤亡惨重,身体和心理都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唉——”
他长叹一口气,“不瞒你们说,有很多人选择背叛我们的事业,以此向敌人递投名状,大家都是学校里的佼佼者,接受了最先进的思想理念,拥有不屈的意志,所以我恳求大家,想办法在思想上对我们的同胞进行安抚,做好宣传,让我们的同胞们不要过于恐慌。”
谢梦瑶坐不住了,她在学校里一向是个激进分子,听说不让去前线就有些不满,当下忍不住说道:“不是说让我们去前线吗?待在后面畏畏缩缩的有什么意思?”
独立军的人弹掉烟灰,像是在看小孩子玩闹一般看着众人:“前线,那可是拼命的地方,可不是你们在学校里玩的过家家。”
陈夏跟上:“我们哪次过来不是拼命?难道独立军的人都觉得我们冒着枪林弹雨来这里是在玩小孩子的游戏?更何况我的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死过一回还有什么可怕的。如果你们没有诚意,只会糊弄,那我想我也没必要加入你们,我和梦瑶大可以自己去前线参军,就算不能亲自杀敌,也能在后方给战士们做好保障。”
陈夏清楚地知道,如果一直留在后方,无法接近前方封锁线,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别的不说,只物资不够就能困死人。
这场游戏开始就是死局,进展到现在,她都没有看见生的希望,反正怎么样都是死,还不如拼一把,说不定就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眉上有疤的独立军深深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烟雾,他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的那个带枪的独立军,笑道:“小姑娘嘴皮子倒是挺利索的,这样的人才,不留下来做宣传真是可惜了。”
带枪的独立军也笑了笑:“既然人家有不怕死的决心,我们又何必做这个坏人,本该被保护的同胞不畏艰险申请上前线,对我们的战士来说也是一种鼓舞。”
他在木制桌面上摁灭香烟,“好,我答应你们,谢凯,明天你带她们两个一起去我们约定好的地方。”
他的目光又扫过另外三人,“你们三个,是愿意留在后方做宣传还是想上前线?”
三人的拳头握了又松开,终于,有一人咬牙道:“留在后面有什么意思,我也要上前线。”
“我们也去!”
于是,参加今天集会的几个人全部都选择去前线。
在独立军的人走后,谢凯叫住陈夏和谢梦瑶,看着她们坚定的模样,亢奋的神情第一次冷静了下来,他说:“留在后面还有一线生机,你们现在去前线就是在送死。”
他深吸一口气,“你们不知道前线是什么情况,我去过,那里就是地狱,人一茬接一茬的死,你们去就是在送命!”
谢梦瑶看着他:“那你凭什么去?你不知道叔叔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吗?你去不是送死吗?我一家人全都死绝了,我就算死了也没人惦记我,反正在哪都是死,在前线死了还有人收尸,算下来我还赚了呢。”
谢凯见说不动谢梦瑶,又看向陈夏,“秦月,你还有亲人,你要为你妈妈考虑考虑,你死了她该多绝望。”
陈夏心想,以秦怡的性子,她要是知道自己要去前线,不知道该有多欢喜,占了秦月身体的妖怪死了,说不定秦月就能复活了。
陈夏也不解释,她看着谢凯的眼睛,“我有必须要去的理由,如果非要说,你就认为我对统一军恨之入骨吧。”
谢凯怔在原地,嘴唇开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谢梦瑶泪眼汪汪,“月月,都怪我,要是我没把你介绍给我哥就好了,我哥不值得你为他送命。”
她推开谢凯,“你滚开!都怪你非要上前线,你要不去月月就不会去了!”
谢凯被一屁股推到在地上,还愣愣地看着陈夏。
陈夏尴尬地发现,这俩人好像都误会她了,她可不是因为谢凯才去的,她去是想要活命啊!
第40章 围城之下
和独立军的人约好一天后去指定的地点集合后,陈夏先要回家收拾行李。
她的行李并没有多少,来到这个世界后,没有时间储备物资,穿的用的都还是秦月的,但是自从秦怡发现身份后,秦怡把秦月的旧物品都收起来了,所以现在她穿的都是新衣服。
陈夏不由得想,不知道秦怡知道她要上前线了会怎么想,是高兴她这个占据女儿身体的魔鬼终于离开了,还是说会选择把她囚禁在身边,等待秦月回来的那一天。
回到家中,秦怡不在,不知道做什么去了,陈夏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物,在接连不断的轰炸中,二楼已经全部塌陷,一楼也损失惨重,曾经温馨的小院早已面目全非,这段时间,她和秦怡一直住在狭窄不见光的地下室里面。
还没收拾好东西,秦怡就回来了,她冷眼旁观陈夏的一举一动,等到陈夏收拾好一切后,才开口问她:“你要出去?不回来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三天来秦怡第一次开口和她说话,陈夏心情复杂,她点点头,“对,我加入了独立军,马上要上前线了。”
然后陈夏便看着秦怡的脸,猜她会如何做。
秦怡紧紧盯着陈夏的脸,曾经温柔似水的眸子像是锐利的刀子,把陈夏里里外外都剖了个遍。
沉默中,她微微侧过头,不再去看陈夏,说:“别去了,前线太危险了。”
这句话秦怡说的很平静,却仿佛在陈夏心中扔下一颗地雷。
她不知秦怡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些话的,毕竟如今在她面前站着的可不是秦月,而是占据秦月身体的恶魔。
秦怡又说:“如果你非要去,争取去第六军,那里的后勤部长是我的老朋友,他会对你关照一二的。”
说完这些,秦怡把她带回来的东西吃力地拎到地下室,原来是一袋面粉。
她向来梳得干净整齐的头发乱了,脸上蹭上了灰土,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
陈夏想,原来变得不止一个人,她们都变了。
午后,陈夏和秦怡在地下室睡觉。
秦怡起床上厕所,铁架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响声。
陈夏也醒了,她翻个身重新闭上眼。
“啊———你们放开我!”
突然,秦怡凄厉的哭喊声从外面传到地下室里,陈夏顿时睡意全无,翻个身立刻下了床,抹黑穿上了鞋子,摸索着找到梯子,爬到了地下室门口。
秦怡走时,地下室外的门没有完全关上,所以外面的声音很轻易就传到了陈夏耳边。
随着战争的进行,大家的生活越来越困难,必然会有人选择铤而走险。
几日前,附近的邻居家就已经被光顾过一遍了,这几天,她们家的院子也倒塌了,大门敞开,自然拦不住有心之人。
“找到东西没有?”
“德叔,就一袋子面粉和几瓶水,油盐米菜都没有,这家怎么这么穷?”
“东西是少了点,不过这女的长得不错,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啊,前几天那个娘们宁死不屈,jian尸忒没意思,小海,这个你上不上?不上叔可就上了。”
陈夏听到秦怡喊:“你们敢动我试试!我可认识独立军的人!”
“嘿嘿,独立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又不是没玩过独立军的人。”
听到这话,陈夏心里一沉,看来这两人不单是盗窃,还会杀人,她们遇到亡命之徒了。
只是瞬间,陈夏便做出了决定。
她看向头顶的木板,重重往下一拉,木板和水泥地面磕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这声音不算特别大,但足以让外面的两个人听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只要吸引来一个人,
一切就好办了。
果不其然,两个盗贼听到了声音,德叔虽然做了不少恶事,但却是个谨慎的,他说:“小海,你去里面看看,看看里面有什么?”
陈夏有些失望,小海没有德叔心狠手辣,也没有德叔经验丰富,如果能趁其不备把德叔杀了就好了。
她悄悄把枪举起来,枪自动瞄准,紧紧盯住那个刚刚进来人,等到瞄准小海的心脏,陈夏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
子弹“嗖”一声飞出去,正中小海的胸腔,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倒向门框上,然后瘫倒在地上。
陈夏地下室爬出来,又对准小海的眉心补了一枪。
枪是自动消音的,小海倒下的声音也不大,但是坏就坏在他倒下的地方正对着门口,陈夏不确定德叔有没有看到。
她不敢出头,这本就是间储物室,放的有各种杂物,陈夏把小海的尸体拉到储物室里面,自己则躲到了一个破旧的大木柜后面。
“小海?里面有什么?你小子别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想独吞吧?”
德叔在外面问,陈夏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和德叔大大咧咧的话不一样,他的脚步放的很轻很轻。如果不是陈夏的五感在体力增强剂的作用下得到了加强,只怕也听不到。
枪一直瞄准门口,时刻等待着德叔出现。
但是等了几分钟,德叔也没有出现,陈夏的心沉到了谷底,德叔肯定是已经发现了,刚才大大咧咧的话不过是在迷惑她。
陈夏继续等待,这个时候比的就是耐心,看谁先忍不住先动。
德叔的脚步声又响起,不过没有靠近,而是在渐渐离去,瞬间,陈夏想到了还留在外面的秦怡,他要拿秦怡当人质!
陈夏忍不住冒出了头,一个枪子贴着她的头皮飞了过去。
德叔竟然没有走,而是待在门外守株待兔!这个敌人比自己想的还要狡猾。
陈夏不敢再大意,借助柜子的遮掩,移动到门后面,这时,“啪啪啪”几声,柜子上多出了几个洞口。如果她没有转移,想必现在已经中枪了。
根据柜子上的枪口,陈夏判断德叔必然是站在门□□击的,门口正对着通往二楼的楼梯,二楼塌了,但是楼梯没有全塌,所以德叔应该是站在楼梯上的,但是因为有柜子的阻碍,他不能将屋内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劣势。
陈夏回头找可以用来吸引德叔注意力的东西,一回头就和小海睁大涣散的眼睛对上了,他的神情惊讶,好像到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中枪。
陈夏忍着胃里面的不适,尽可能不去看他的脸,从他身上搜出来一把枪,枪上有很多刮痕,把手上还沾了血迹,很显然是通过某种不法的手段得到的。
她又从小海身上搜出来一个酒瓶,这是当地最贵的一种烈酒,一瓶能抵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很显然不是小海能买得起的。
掂了掂酒瓶,里面还有大半瓶酒,陈夏拧开瓶盖,浓郁的酒精味扑鼻,她看不到德叔的脸,却能隐约看到德叔的鞋子。
陈夏暂且拧好瓶盖,用打火机点燃一根木棍,待到火焰熊熊燃烧,重新打开酒瓶,对准德叔所在的位置用力一扔,酒瓶正中德叔的鞋子,里面的液体撒了一地。
德叔下意识低头看,燃烧的木棍扑面而来,一下子落在他的衣服上,衣服瞬间着起了火。
趁德叔慌乱的时候,陈夏一下子窜到门口,不管瞄没瞄准,扣下扳机打了四五枪,而后又闪回门后面。
整个过程不过三秒,德叔痛苦的咒骂声响起,没过几秒,又重新归于沉寂。
确定门外彻底没了动静,陈夏才从门后面出来,台阶上火焰熊熊燃烧,膘肥体壮的德叔倒在烈火之中,一动不动。
陈夏平复心绪,铲了一桶房屋倒塌掉下的沙土,盖在火焰上面,直到火焰彻底熄灭。
然后她走到客厅,秦怡被绑在椅子上,最里面被塞了一大块破布,她震惊地看着陈夏,直到陈夏给她解掉身上的绳子。
她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往里面跑,当看到两具尸体后,秦怡不可置信地捂住胸口,“他们都是你杀的?”
陈夏又猝不及防和小海涣散地眼神对视了,她再也忍不住,转过身跑到院子里,对着废墟吐了起来。
虽然上个世界已经和尸体打过交道了,但是对于陈夏来说,在心理上,杀人,依旧是一道难以跨过的坎。当危机过去后,恐惧渐渐回笼,她才意识到她真的杀了人,不是杀了鸡鸭,而是真的杀了人,两个活生生的罪大恶极的人。
陈夏再次呕吐了起来,仿佛要把胃里面的胆汁都吐出来了。
游戏的恶意和残酷毫不遮掩,这是一个求生游戏,能活下来的没有一个善茬,如果不能接受,
被淘汰的只会是她。这一次只是开始,就像杀猪一样,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不会怕了。
陈夏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努力麻木着神经。
秦怡给她端过来一碗水,“先喝点水漱漱口。”
陈夏吐得昏天黑地,眼角憋出了泪花,看着端过来的水,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亲妈身边,每次她生病了,妈妈都会这样温柔地安慰她。
巨大的委屈淹没了陈夏,她脑子一抽,自然而然地喊了一声“妈。”
秦怡却愣住了,而后,上前紧紧搂住了陈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