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七十一
因为有银蟒在, 云深在秘境里一直没碰到其他修士,都是离得远远的时候银蟒就会给他发出预警让他躲起来。
云深昼伏夜出,晚上才会把小金乌和鸡崽放出来放风, 炎阳之心则充当着照明的光源随行在侧。
穿过平原之后就是那片沙漠戈壁, 炎阳之心一见回了自己老家,说什么也要拽着云深往地底去。
“地心里有什么吗?”
云深不明就里的问着炎阳之心, 对方不会说话, 只是一个劲的推搡着他往之前隋简弄出来的裂缝去。
很显然自己要是不走一趟炎阳之心是不会罢休了, 云深只好再次变回本体,让小金乌抓着他往下飞。
裂缝又深又黑, 小金乌只能将收起的金光外放出来,连同炎阳之心的火光将四周都照亮。
落到地底时, 力竭的小金乌立马倒在云深的怀中, 连动一下翎羽的力气都没了。
云深心疼的摸了摸它后背的羽毛,拿出一小瓶日精让它喝了下去,日精被快速转化为灵力,前一秒还累瘫的小金乌又精神奕奕的活了过来。
它神气的站在云深肩膀上, 周身的金光为他照亮前路, 想表现却被抢了机会的炎阳之心怨念的绕着云深转了几圈,最后只能气呼呼的飘到跟前去带路。
地下通道狭窄,旧地重游的云深有片刻的恍惚,不免想起上次来时的凶险。
隋简为了保护他可是摔断了好几根肋骨, 差点就寄了。
想到这云深又想起了之前跟隋简相处的点点滴滴。一直以来隋简对他都是极好的,就是有时候嘴巴不饶人,
他除了本体有用以外那是一点攻击力都没有, 隋简囚禁着他每天拔他参须也是一样的效果。以隋简的性格,真要利用自己其实根本就没必要演戏。
隋简向来不在意身外之物, 况且以他的能力和身份要什么没有,区区一方小世界,真值得他将自己送出去吗?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呢?
云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开始后悔自己当时头脑发热跑得太干脆。
所以……果然还是得回去找隋简问清楚才行,不然以后终其一生自己都要被这个问题困扰。
云深想得出神之际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地心深处,岩浆池的岩浆静静流动着,赤焰莲依旧活力十足的挺立绽放,无风自摇曳。
炎阳之心抵着他后腰,推搡着他往前走,眼看着离岩浆池只有一步之遥时,炎阳之心突然一个猛顶将他顶.入了池中。
“唉!等等!”
云深甚至只来得及开口却没来得及阻止,小金乌也被惊吓的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意识到云深落下岩浆池后又立马着急的飞回去,三只爪子都用上了吃奶的劲去拽云深的衣领,但奈何力气不够托起人形的云深,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深被岩浆淹没,整只乌如同石化了一般在池面上下意识的扇翅膀。
而落入岩浆里的云深原以为自己要被烫成灰,却不曾想这岩浆看着温度高,实际上却是令人舒适的温热。
他从岩浆池中浮起,第一眼就看到被吓得呆若木鸡的小金乌,顺手将它捞回怀里安抚。
小金乌趴在他怀里嘎嘎嘎的放声大哭,云深哄了好一会儿才哄好。
这时炎阳之心从他臂弯间钻了出来,云深抬手就是一巴掌将它拍到了石壁上,语气愠怒的训斥道:“你怎么能不提前打招呼就把我推下来?可把我跟小金乌都吓坏了。以后要是还有这种事,你就别想再跟着我了。”
云深这话对炎阳之心杀伤力极大,它身上的火焰萎靡不振的闪烁,想黏着云深卖乖认错都又怕让他更生气,只能委屈巴巴的缩在角落里不敢吭声。
云深看它这样也心软,索性也没多生气,吊着炎阳之心半晌开口道:“好了好了,下不为例。”
炎阳之心瞬间活了过来,朝他高窜了好几下火苗,一上一下的在岩浆池中上下沉浮。
“你意思是让我跟着你沉到底下去吗?”
云深福至心灵,炎阳之心欣喜的晃了晃,然后一马当先直接扎进岩浆池池底。
云深不知道它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在犹豫了片刻后,决定还是看看它这般着急,到底是要让他去看什么。
岩浆池的底下还是那片无边无际空茫茫的世界,但不同的却是在空茫之中,无数金红色的丝线从脚下向上倒流,看起来和帝流浆有些相似,但却明显不是同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
云深有些好奇的伸手去触碰丝线,那些丝线便像是泡沫一样啪一声碎成了无数段,然后彻底迸散融入空气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指尖上仿佛被火烧灼烤过的触觉。
他连着试了几条丝线都是如此,倒是小金乌好似异常的受丝线的喜爱,竟自发的聚集到它身旁,渐渐凝聚成了一小团。
炎阳之心身上的火焰突然窜高,火焰拉得细长,渐渐显现出字样来。
云深仔细的辨认了一下,勉强认全了那几个字。
“炎……阳……精?”
他觉得这几个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他回忆了一下,猛的想起了涅槃丹的丹方,其中一味主药正是炎阳精。
此前还苦恼着炎阳精一点线索都没有,没想到竟然直接出现在了他面前。这可不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吗?
云深高兴得眯起了双眼,这么一来涅槃丹可就只剩凤凰骨没找到了。他若是带着炎阳精回去,隋简会不会看在炎阳精的份上不把他换出去了?
云深再看这些金红色丝线时眼神都不一样了,像是一只只等着他抓的金蟾,恨不得将它们一口气全打包了带走。
炎阳精乃至阳之物,通常它存在的地方之后必然会生出新的火元素之心,然后会成为火元素之心成长的养料。
云深和隋简遇到炎阳之心时它已经成形了很多年,与它伴生的炎阳精早就被它吸收完了,如今又有新的炎阳精生成,它第一时间就想将好东西送给云深。
“你可帮了大忙了,谢谢你。”
云深毫不吝啬的夸奖着炎阳之心,把它哄得晕乎乎的,开心得直转圈圈。
云深属木,火克木,他不能直接接触炎阳精,收集的工作理所当然就落到了炎阳之心和小金乌头上,他则坐在小马扎上为它们大气加油。
为了得到人参精夸奖的一心一乌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谁都不愿比对方收集得少落了下乘,于是整个空间内的炎阳精不到三日就被它们收集一空。
炎阳精看似很多,但真收集起来却只堪堪装满了一个巴掌大的瓷瓶,多的就再也没有了。
他小心谨慎的将炎阳精收进空间戒指里,然后挨个夸夸了小金乌和炎阳之心,直把它们夸得翘起了尾巴。
从地心回到沙漠又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距离秘境出口开启只剩三天时间,云深跟着银蟒回到了木屋住了下来,再次离开时,他又问了一遍银蟒要不要跟自己离开秘境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理所当然的银蟒还是摇头拒绝了。
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这个秘境是它的主人的埋骨之地,即使主人已经神魂俱灭,但它作为守墓人是永远都不会离开它的主人的。
云深心中感慨万千,终究没有再强求,与银蟒告了别后便离开了木屋。
他并没有马上出秘境,而是在出口处踌躇不前了许久,主要是怕那个假隋简还没走,自己就这么贸贸然出去只怕会自投罗网。
他看了眼落在他肩膀上炎阳之心,金色的眼眸滴溜溜转了两圈,然后一个馊主意在脑海之中浮现。
“对不住了!”
他伸手捏着炎阳之心,在对方茫然的情绪波动之中,扬手将它丢出了秘境出口。
炎阳之心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落到山峰顶上的沙石地上咕噜咕噜转了几圈。它茫然的看了看呆愣了许久,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当成了探路石来使了。
它是有些生气的,可将他丢出来的是人参精,那股火气就瞬间熄灭了,是无论如何都生不起云深的气来。
云深探头探脑的观察了好久,见无事发生,这才猫着腰鬼鬼祟祟的钻了出去。
周围一切景色都很平静,但吹拂过来的风却裹挟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起码是要达到血流成河的地步才会有如此浓重的血腥味,但周围一草一木都十分的干净,好似那股血腥味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越是平常就越是诡异,云深寒毛倒竖,天生的警觉在此时疯狂拉响警报。他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把炎阳之心捞起塞进空间戒指里,正要遁逃入土中时,一只冰凉的大手一把掐住了他后颈迫使他不得不后仰着脑袋。
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冷香破开血腥味的侵袭钻入鼻腔,云深本能的生不起一点反抗之意,四肢也软绵绵的卸了力倒入了身后之人的怀中。
“你可让我好找啊。”
“还想跑哪儿去?嗯?”
隋简顺势箍紧了云深的腰身,目光凶狠的盯着他的脸,像是要将他嚼碎了融入骨血之中一般,叫人不寒而栗。
“等……”
云深总有种下一秒就会被他抽筋剥皮嚼了的错觉,又惊又俱的张了张嘴企图垂死挣扎为自己辩解一番,但隋简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低头堵着他唇舌就是一顿凶狠的撕咬啃吮,疼得他眼泪都不受控制的滑出了眼眶。
直到将胆敢擅自逃跑的人参精的嘴唇咬肿出血后,隋简心底的不安和后怕才被稍稍安抚了些许。
为防人参精还有逃跑的可能性,他直接封了云深的灵力,而后将人打横抱起,用一种晦涩难懂的眼神看着怀中的人道:“关于你擅自逃跑的事情我很生气,但主要的过错在我,等回去以后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本来惶惶不安的云深闻言愣了许久,一时没能消化他话中的意思,只是不等他开口追问,隋简又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不过在那之前,你得为自己逃跑的行为付出代价。”
云深浑身一颤,突然深刻的意识到大反派是真的气狠了。
他心底生起一股悔恨之意,就不该跑的,也不知这回大反派要如何借机磋磨他。
第72章 七十二
云深抓破了脑袋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捆妖索会用到自己身上来, 不单单是捆妖索,连带的许多叫都叫不出名字,但一看就十足羞耻的东西也全使了个遍。
整整三天, 被关在地窖里的人参精的眼泪就没停过, 差点就哭脱水了。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隋简正慢条斯理的为他一件一件的穿着衣服,期间也没有将绑着他手腕和脚腕的捆妖索解开。
里衣的布料柔软, 系上衣带的时候不慎勾到了什么尖锐的物件, 依稀能看出是莲花状的轮廓。
云深难以自抑的浑身震颤, 崩溃的哭喊:“取……取出来……”
隋简不为所动,兀自为他穿戴整齐。
云深只能咬牙忍耐, 明明只是再正常不过的穿衣服,却像是经历了一场酷刑。
他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额头的细汗打湿了鬓发, 浅金色的眼眸湿漉漉的盈满了雾气,瞧着可怜得要命。
隋简早就气消了,只是不给胆大包天的人参精一个狠狠的教训,只怕以后还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捏着手绢仔仔细细的为云深擦汗, 漫不经心的问道:“知道错了吗?以后还敢跑吗?”
云深浑身无力的倒在隋简怀中, 无意识的破碎低语:“错了,真错了,我以后都不敢跑了。”
是真不敢了,这样的事情一次就能让云深记忆深刻。
隋简这才心满意足的为他解开身上的捆妖索, 只是偏偏故意漏了某个物件没拿,人参精自己受不了动手去拿却让他握住了手腕, 似笑非笑的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敢自作主张拿出来, 之后就别想再出来了。”
人参精浑身一僵,瑟瑟缩缩的抽回手, 委屈的抿紧了唇,敢怒不敢言。
隋简抱着他离开了地窖,许久没见过阳光的云深下意识的抬手挡在眼前,等他好不容易适应了强光,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隋简带着上了飞舟。
被抱进船舱时,在甲板上掌控着飞舟前进方向的左奇眼观鼻鼻观心,偷偷对人参精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
把人折腾成这样,主上可真是……禽兽啊。
当然,这些想法他是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的,只能在心里偷偷摸摸的腹诽。
船舱内,云深被放到了软榻上。
隋简指尖捏着一根两指长尖尖细细但末端圆润,顶部是朵绽放的莲花的金簪。
金簪也不知用来做了什么,黏答答湿乎乎的。
他举着金簪仔细端详,忽而轻笑着呢喃了一声:“可真贪吃。”
云深耳垂和脸颊烧得通红,完全不敢直视那支金簪,脑子乱得好似下一秒就要宕机过去一般。
呜呜呜……太欺负参了!
云深越想越委屈,鼻尖一酸,没忍住崩溃大哭。
“你变态!”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以前的隋简对他有多温柔。
所以现在这个变态才是大反派的真面目对吧?
“既然知道我是变态,以后就别想离开我,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有多疯。”
隋简微凉的手掌贴着他后颈的软肉轻轻摩挲,透着几分霸道又不容置疑的掌控欲。
云深害怕得抖了抖,撇过脑袋垂眸不愿看隋简,也不愿面对现实。
隋简没再继续吓唬他,信守承诺的给他解释了那支被送出去的人参精的事情。
云深听完后才知道自己真闹了个大乌龙。
想想这些时日自己的担惊受怕,还连累隋简大张旗鼓的到处找他,大反派气成这样好像也是应当的。
云深越想越心虚理亏,于是便也不敢再跟隋简置气。
只是想到那支替他受了罪的人参精,云深忍不住问了一句:“那……那支人参精如何了?”
隋简没说话,但云深已经得到答案了。他心里有些难受,可在这个世界待久了他早就知道这里的规则有多残酷。
云深不是圣母,他也没资格指责隋简这种行为不妥,毕竟这是眼前最稳妥也是最省事的方式。
修仙界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弱小就是原罪,如果没有隋简护着,他的下场也不会比那支人参精好到哪里去。
隋简将人参精的纠结和难受都看在了眼里,对此他并未发表任何看法,只是无声的安抚着.
飞舟全速赶回沧骥,期间自然又遇到了好几波拦截的宗门修士,隋简无心跟他们缠斗,通通手起刀落的宰了。
而被关在船舱不允许出门的人参精一无所知。
回到沧骥城后,云深被关进进了主殿,不仅不能离开,明里暗里全是隋简派来监视着他的人。
至于帮助云深逃跑的小金乌,连同鸡崽和炎阳之心都被隋简带走关了禁闭。
自打回了宫城后隋简就非常的忙,连着几天都没有出现,说好的自己想要问什么他都解释的事情也没了着落。
云深试图出主殿去找他,只是人刚靠近宫门暗处就闪出两个黑影。
黑影挡在宫门前,语气冷淡的说:“主上吩咐过不能让您离开主殿半步,还请夫人回去,莫让我们为难。”
云深气鼓鼓的竖了眉,但还是好声好气的说了软话:“我要去找隋简,你们放我出去,我保证不让他找你们麻烦。”
黑影不为所动,只是依旧身姿挺拔的挡在门口。云深没了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道:“那你们去给他传话,就说我要见他,要是他不来,那以后就都别来了!”
云深是又生气又委屈,凭什么这样软禁他呀?像当时那种情况下他怕死跑路才是正常反应,不跑才是真傻子呢。再说了,这还不是怪隋简自己不跟他说明白才闹了这么一出乌龙,他都还没跟隋简算账呢。
他越想越气,扭头就要把门锁上,心想着什么时候隋简把他哄高兴了什么时候才给开门,但人参精显然忘了这是修仙界,区区一个门栓对隋简来说形同虚设。
隋简终于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将手下一一安排部署完毕,这才抽出身来找云深。
他发现自己吃了闭门羹,招来暗处的侍卫一问才知今日人参精发了一通火,他苦恼的叹了口气,身体化作黑雾潜入了殿内。
人参精出不去又没事做,心头憋着气也静不下心来炼丹,干脆站在窗边双手托腮,手肘抵在窗棂上看着外面的天空发呆。
当听到身后传来响动时,云深头也没回好似不在意来的人是谁,但隋简分明看见他气鼓鼓的抿着唇,分明就是憋着气呢。
“关着你你生气了?”
他径直走上前去,顺手就将气成河豚的人参精抱离了窗边,一步步往内室走去。
他一问起来云深就更气了,挣扎了好几下都没能从他怀中挣脱开来,干脆一起之下变回人参精本体,呲溜一下从他臂弯里滑了下去,然后迈着参须哒哒哒的跑到厅堂的另一边,离他离得远远的。
隋简想要靠近他还不让。
“你就站那儿跟我说话,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隋简拿闹脾气的人参精没办法,只能无奈妥协。
他好气又好笑的问:“不想知道我的秘密了?”
人参精自然是想的,他忙不迭的点头,但在隋简再次想靠近时喊了停:“你就站在那里说一样的,我听得到。”
“可是离得远了我便不想说了。”
“你若是当真想知道就自己过来,我保证不会对你做什么。”
隋简就像那蛊惑人心的妖精,一步步的诱惑着不谙世事的人参精自己落入罗网。
云深纠结得拧巴着头上的枝叶,最终还是被好奇心驱使着慢慢挪到了大反派脚下,而后便被守株待兔的大反派抓了个正着。
隋简答应了不对他做什么就当真没乱来,只是让他变回人形领着他回了房,布下个隔绝神识和声音的阵法后,才将自己的秘密娓娓道来。
云深全程呆若木鸡,感觉大反派说的每一句分开自己都能听得懂,可组合在一起却让他的大脑烧了CPU。
“你是说,你死而复生了十二次?”
那岂不是说明隋简已经重生了十二次?
这么一对比,自己这个穿越后又疑似重生的外来人士真的弱爆了呢。
那大反派知不知道自己其实是书中的人物啊?
云深忽然福至心灵,但他没敢问,怕自己也暴露了。
大反派重生了十二次,次次都是身死道消的下场,若是换作是自己,怕是也得发疯变态。
云深突然就理解了隋简有些时候为什么疯得可怕了,他心疼的摸着隋简的心口问:“疼吗?”
被捅了十一二次呢,肯定很疼。
将自己最大的秘密说出来,隋简承认他有在赌的成分,只是没想到云深的关注点居然是自己疼不疼。
隋简握紧了云深的手,内心一片火热。他说:“早就不疼了。”
真是……傻得可爱。这么傻的人参精被他抓住了,可就不会放手了。
云深可不知道隋简内心阴暗的想法,他庆幸道:“幸好这一世你熬过来了,不然平白又要从头来过。”
运气好是从头再来,运气不好可能就真玩完了,毕竟重生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万一有了这次没下次怎么办?
隋简忍俊不禁道:“嗯,全靠你才熬过来了。”
云深愣了一下,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不等他问为什么,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开灵智准备发芽的时候却被什么东西压着了导致他发芽失败,后来废了好大的劲儿才破了土。
云深眯起双眼,语气危险:“你别告诉我当初压我头上的东西就是你!”
隋简但笑不语,这便是默认了。
人参精瞪圆了双眼,不可思议的说:“你明知道我是你救命恩参,一开始居然对我态度这么恶劣!过分了!”
云深说着就开始罗列他条条罪状,包括他是如何奴役自己的,字字泣血,好似隋简犯了滔天罪行。
隋简耐心的听着,不时插嘴道歉,态度很是诚恳,人参精被哄得心花怒放。
数完了罪状以后,人参精骄矜的扬起下颌哼了哼:“以后对我要好点,我可是你的救命恩参呢!”
那嘚瑟小模样,别提多得意。
隋简没忍住掐了掐他脸颊的软肉,被人参精不耐烦的拍开。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云深想起之前在秘境入口堵着自己的那个假隋简,他直接就问了隋简:“那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怎么回事啊?”
难不成还是双胞胎?可原文里也没写过隋简有兄弟啊。
一谈起那人,隋简脸上的笑容都淡了几分,云深心里一个咯噔,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能问吗?”
隋简道:“倒也不是,只是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既然不是不能提那云深就放心了,他乖巧的双手交握着端坐好,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态。
隋简瞧着好气又好笑,他无奈摇了摇头,而后才说:“他是剑宗的上一任宗主,也就是我曾经的师尊。之所以会与我样貌一模一样,那是因为他现在用的那个身体原本是我的。”
“呃……啊?!”
短短两句话,人参精的脑子这回真宕机了。
隋简的师尊,用着他的身体?难道是所谓的夺舍?
“你猜得没错,确实是夺舍。”
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隋简嗤笑一声,嘲讽意味十足。
云深原以为师尊夺舍弟子已经够炸裂了,没曾想更炸裂的还在后头。
只听隋简语气淡淡的继续道:“说来可笑,我只是他收来夺舍的容器之一。不仅仅是我,浮光与赵随云也是。”
云深眨巴着眼睛,一时也没消化过来,他动了动嘴唇,心里想的却是既然那么多个夺舍容器,为什么最后选中了隋简呢?
云深没明着问,但他一向藏不住心事。隋简一眼就看穿了,他解释道:“浮光是丹修,并不符合他的预期,至于赵随云则是因为他本是单天火灵根,后来变异为雷火灵根,与他的功法相冲。”
“而我天赋与修为都是最高的,又是纯阳之体,所以他选中我也是理所当然。”
隋简是被多番计较之后,选中的幸运儿。
而浮光与赵随云不愧为主角攻受,竟无意的避开了被夺舍的劫难,而没有主角光环的大反派可不就得遭殃了吗?
云深都快心疼死了,他问隋简:“那你现在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有影响啊?”
是不是因为没了原本的身体,加上主角攻那致命的一剑才会身体这般虚弱?
隋简道:“这身体是我以元婴之躯重新修炼而成,不会有任何影响。”
云深越听越难过,心想大反派怎么这么惨啊,净遇到这些糟心事儿。
他一把扑到隋简的怀里搂着他腰,轻生安慰道:“没事的,都过去了,那些坏人做了坏事肯定都会付出代价的!”
隋简眸色渐深:“会的。”
他向来睚眦必报,欠了他的他会亲自一一讨回来,不过在那之前他要先弄清楚一件事。
他抬手一把掐住人参精因为情绪过激而自主冒了出来的小红花,似笑非笑的问:“所以能解释一下,这红花和种子是怎么回事吗?”
前几天隋简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
云深浑身一僵,脑子里全是完蛋了三个大字。
他居然把最重要的种子忘了!
第73章 七十三
怎么办?怎么办!
人参精紧张得灵魂出窍, 恨不得地面上能突然出现一条地缝让他直接钻进去。
“想好怎么编了吗?”
隋简好整以暇的揪了揪小红花,稀松平常的语气好像只是在跟云深讨论一个很普通的话题。
云深后背一阵阵发凉,头皮发麻, 顾左右而言他。
“就……就很正常的开花啊, 人参嘛,开花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试图蒙混过关, 隋简却步步紧逼:“那种子呢?”
云深心虚的绞着手指, 卡壳了半天才憋出一个蹩脚的理由来。
他斩钉截铁:“我放进去……装饰用的。”
就是这样的, 人参精自欺欺人,企图骗过大反派也骗过自己。
“哦?是吗?”
隋简当然不信, 这回他可没放过撒谎的人参精,倾身在人参精耳边低声呢喃了一句什么, 人参精就吓得脸色惨白, 什么都招了。
“我真的不知道它怎么回事,我发现它的时候,它都长出来了。”
云深委屈得想哭,这又不是他想结种子的, 他也是受害者啊!
“你也不知道?”
隋简沉吟半晌, 灵植想要结果都是需要进行授粉的,以授粉类比人类的行为就相当于双修……
隋简捏着小红花花瓣的手突然僵硬了片刻,眼神复杂的垂眸看向还毫无所觉的人参精。
他问云深:“你第一次发现开花是什么时候?”
云深回忆了一下:“好想是在丹师大会决赛前发现的。”
决赛之前,他们恰好双修过。隋简攥紧了拳头, 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和晦暗。
说起这事云深就犯迷糊,他并未注意到隋简的异样, 兀自嘀咕道:“怎么会突然就开花呢?而且都没授过粉就结种子了, 难道人参这种植物还是自我繁殖的不成?”
人参精抓破脑袋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一度怀疑自己以前的生物学没好好学, 把植物开花结果的过程记错了。
压根就没往种子可能是他和隋简的崽那个方向想。
隋简难得露出心虚的神色,他抬手虚握成拳抵着嘴唇轻咳一声,缓缓道:“有没有可能,这颗种子……”
他欲言又止,云深歪着脑袋疑惑的问:“可能什么?”
隋简思索片刻,缓缓摇了头:“没什么,既然都长出来了就好好养着吧。”
云深见他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把种子的事放了过去,忙不迭的点头之余心里还有点小庆幸。
不会借机为难他的大反派真是太好了!
云深对隋简的滤镜又加了好几米,甚至连之前被关地窖里折腾的事情都选择了原谅。
大反派只是气过头一时失了理智,又不是故意的,有什么不能原谅呢?
人参精甚至为隋简那恶劣的行径找好了推托之词,自己把自己哄了过去。
隋简觉得他们现在还孩子都有了,有些事必须尽快坦白,然后……
隋简终于放开被他揉捏了许久的小红花,神色莫名的对云深道:“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
“什么?”云深眨巴眨巴眼睛,心想隋简不愧是大反派,秘密就是多。
他满眼期待,洗耳恭听。
隋简轻声道:“是我让方陵告诉你双修之法可缓解我身上的病症。”
“哈?”
人参精掐了掐大腿,以为自己幻听,隋简似乎觉得给他的震撼还不够,未了特意强调了一句:“我不会和不喜欢的人双修。”
“你……我……”
云深身体后仰深呼吸,一时找不到用什么言语来表达自己的震惊。
大反派说不会和不喜欢的人双修,又说他故意让方陵跟自己说双修可以治他的病,那岂不是说隋简其实一直都喜欢着他?
云深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莫名的窃喜。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但就是忍不住眉眼飞扬嘴角压抑不住的往上勾。
只是这种欣喜来的快去得也快,人参精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关注点错了。
当时的自己压根就不知道双修是什么,还以为只是正常的两人同时修炼互帮互助,现在回想起来,大反派一直都在装病弱装可怜,还故意误导自己,以至于后来局面失了控,为此他还愧疚难受了好久。
没想到啊,大反派居然那么早就在套路他了!
“那你也不能用欺骗来套路我呀!”
人参精出离愤怒了,他伸着手指气鼓鼓的戳隋简的胸口,但由于胸肌太硬,隋简还没怎么样呢他倒是手指都戳红戳疼了。
云深讪讪的收回手,竖着眉哼了哼,扭头转身留给隋简一个拒绝沟通的背影,阴阳怪气的说:“哦!你现在才告诉我做什么?反正我那么笨肯定自己发现不了,完全可以瞒着我一辈子的嘛。”
人参精是越说越气恼,到了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后牙槽蹦出来的。
隋简自然能瞒他一辈子,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与其等云深哪天反应过来被伤透了心对他失望,还不如他自己亲自戳破,而且他还有私心。
他倾身伸手环住人参精的腰身,长臂一捞就将欲要挣扎逃离的云深按进了怀中。
他盘膝而坐,让云深坐到自己大腿间,下巴搁在云深的肩窝里,沉声轻笑:“说了要告诉你我所有的秘密,那自然是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告与你知。”
他这话可一点都不作假,连重生轮回了十几世的老底都给云深交代了,可见诚意十足。
说实话,云深还真有些被哄住了,但他矜持的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隋简了解他,知道他已经开始消气了,于是乘胜追击道:“挑个黄道吉日,我们把道侣大典办了吧。”
云深头顶的叶片瞬间竖直,怎么也没想明白前一秒还在跟自己坦白过错的大反派怎么有脸下一秒就逼婚!
他想也没想就一口拒绝:“我不!”
“为什么?我们双修那么久,合该有个名正言顺的名分才是。”
隋简面色不虞,都不等云深开口,他又自顾自的说:“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满意了?还是说,你讨厌我?”
隋简步步紧逼,大有云深不解释出个所以然来,他就直接压着人把道侣大典办了的意味。
云深气急,羞窘的抬脚踢踩了他小腿一脚:“哪有人恋爱都没谈就直接结婚的嘛?”
这话脱口而出后不单单是隋简愣住了,云深自己也很是惊讶。
原来他不是气大反派逼婚的行为,而是介意他没跟自己谈恋爱就想直接结婚。
完了完了,他想的居然是要先跟大反派谈恋爱,那岂不是说明自己其实也喜欢大反派吗?
难怪刚刚得知隋简为了把他哄骗到手算计他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在那傻乐,原来他早就不知不觉的也陷进去了!
云深捂着通红的脸,不愿面对事实。
隋简楞过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一下又一下的亲着人参精的手背,心中的喜悦溢满。他问云深:“你也喜欢我的对吗?”
云深没吭声,装聋作哑,隋简顾及他最后那点稀薄的脸面,没继续追问下去转而道:“现在我们算不算开始谈恋爱了?”
云深还是不吭声,他便自顾自的接着说:“正好谈一年半载的恋爱,就能修成正果办道侣大典了。”
绕来绕去,还是逃不过要结为道侣这个结果。
这下云深可就不装死了,他猛得抬头,色厉内荏道:“你想得美!”
“鉴于你欺骗过我的行径过于恶劣,你在我这里信任度已经破产了,好感度清零!在我没原谅你之前别说结为道侣,连谈恋爱都没门!”
这回云深异常硬气,说到做到。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变回本体雄赳赳气昂昂的从隋简怀中溜出去,两根参须背在手后迈着参须直接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隋简无奈的笑着摇头,起身跟了上去,然后就被人参精回头凶了一顿。
人参精指指点点:“这两天我要好好静一静,要是你想好感度变成负数,你就继续跟着!”
隋简只能做了让步。
当然,他没跟着,却吩咐了侍卫在暗中跟着云深保护他。
云深光明正大的跨出了主殿的门槛,刚走过第一个转角就立马心惊胆战的拍了拍胸口。
他扒着墙角悄悄咪咪的伸出半个脑袋偷看,确认隋简真没跟上来以后才松了口气。
回想刚才对隋简堪称颐气指使的口气,人参觉得自己真的出息了。换做以前,就是再借他十对熊心豹子胆他不敢这么跟大反派说话,也就仗着知道了大反派喜欢他才敢了。
嘿嘿……大反派喜欢他耶。
云深捂着嘴偷笑,才笑了一下就突然做贼一样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发现自己犯傻以后才平复了下来,然后心情极好的往后山走。
云深说要冷静几天,其实只是想要晾着隋简,让他知道自己也不是那么好哄的,免得他以后又旧态复发欺骗自己。
必须得让大反派深刻的意识到自己不是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没把他哄高兴之前,别想自己搭理他!
人参精打定了主意,之后直接在后山上扎了根,隋简干脆让手下在山上建了个小木屋,只要有空闲时间就在后山陪他哄他开心。
这样被重视的感觉云深很是受用,如此这般被哄了大半个月,他已经有些意动了。
当隋简再次提出让他回主殿时,他犹豫再三,终于勉为其难的点了头答应了。
他傲娇的仰着下巴道:“先说好哦,我只是答应回主殿住可没原谅你,你别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隋简一边说着好,一边直接上手把人单手托抱而起转身就往山下走,只是刚下到半山腰便见墨鳞突然从道路旁的灌木之中钻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节被明显啃咬过的参须。
墨鳞自从上次任务失败之后就一直都很失落,也很少出现在隋简面前,乍然见到他,云深与隋简两人都有些诧异。
隋简撇了一眼那节极其眼熟,气息与云深一模一样的参须,眉心微蹙的问他:“发生了何事?”
墨鳞单膝跪下,将参须呈到隋简面前道:“东海的那只鲛人上门求救来了。”
云深闻言很是担心,他问墨鳞:“鲛人族怎么了?为何要求救?”
“鲛人一族的踪迹让太珩宗的宗主泰厄发现了,于一个月前集结了几个宗门的高手一同前往屠杀鲛人族。鲛人族不备被杀了大半,剩余的被逼入深海之中的禁地,暂时得以苟延残喘。”
墨鳞将从鲛人口中得到的情报说了出来,像鲛人族这种情况,如果没有强而有力的外力帮他们渡过困境,被困死只是是早晚的事。
那个当初帮过云深忙的鲛人绝望之际想起来云深说过遇到困难可以到沧骥找他,于是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不顾自己的安危离开了禁地,孤身前往沧骥。
很显然,他这一路过来恐怕也是九死一生,不然云深那节参须也不会被咬出那么多缺口来,分明就是身受重伤后咬来自救了。
隋简心中一沉,鲛人族被灭族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这辈子一直未曾听到风声,还以为鲛人族的命运也被改写了,如今看来还是天命不可违,只是推迟了罢了。
他问墨鳞:“那鲛人的诉求是什么?”
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隋简还是这么问了。
墨鳞道:“他希望主上能去东海救他的族人。”
“这些人怎么这么坏啊!这么漂亮的种族都下得了手,也不怕被天谴!”
云深听了鲛人的遭遇很是愤怒,他气呼呼的拍了拍隋简的肩膀,求情道:“鲛人们太可怜了,我们帮他们一把吧。”
隋简对他宠溺的笑了笑:“好,听你的。”
云深立马吧唧一口亲了他脸颊一下,高高兴兴的说:“你最好了!”
隋简摸了摸脸上的湿意,忍俊不禁道:“那这么好的我可以转正了吗?”
人参精立马抬头看天,假装听不见。
隋简咬咬牙,捏了捏他鼻尖道:“云深,我可以等你气消,等你原谅我,但你得给我一个时间限度,我耐心有限。”
他确实有些等不及了,即使知道云深也是喜欢他的,但无法彻底的拥有云深,这让他十分的焦虑不安。
他必须要确定自己跟云深的关系,最好是天地都认同的道侣。
云深垂着眼眸没说话,但十指却慌乱的绞着。隋简也没逼着他立马给出答案,只是说完了以后就带着他转道去了宫城前殿去见那个鲛人。
第74章 七十四
鲛人伤得很严重,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是溃烂的伤口,搁在浴桶外边的部分尾鳍都是呈撕裂的状态。
云深怀疑自己之前要是没给他那截参须,他可能都坚持不到沧骥就挂了。
两人一进来趴在浴桶里的鲛人明显很激动, 撑着浴桶边缘就要爬出来, 被墨鳞给一手压着肩膀按了回去。
“想好得快些就老老实实泡着。”
墨鳞眉心紧蹙,对他的行为十分不赞同。
鲛人属于深海物种, 海水能对他的伤势起到释缓修复的作用, 墨鳞也是在为他好。
鲛人看了看他又扭头看向云深和隋简, 最终老老实实待在了浴桶里。
云深是丹修,说不定能治好鲛人, 只是原本想要上前给他看一下伤,隋简却抬手捂着他眼睛将他拉到了身后不让他看。
“非礼勿视。”
鲛人光着上半身, 隋简当然不可能让人参精盯着看。他语气淡淡, 但云深却嗅到了浓郁的酸味。
“不看就不看嘛。”
云深嘴上嘀咕,心里却腹诽大反派醋劲儿真大。
虽然没有直接查看鲛人的伤势,但云深还是掏了不少治愈外伤的丹药给鲛人。
关于鲛人一族的处境在来的路上墨鳞已经转述得差不多了,加上跟鲛人语言不通, 商议好了出发日期后隋简让云深在门外等他, 云深虽然不知道他要跟鲛人单独说什么,但还是乖乖的站到了门外,甚至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隋简并未布下隔绝的阵法,而是直接了当的以神识传音对鲛人说:“几颗鲛人泪的人情不足以让我救你的族人, 我可以帮你,但事后我要进鲛人族的禁地。”
隋简可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 之所以会答应帮鲛人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他若是没记错, 获得涅槃丹丹方的秘境就在东海。
东海绝大部分海域他前几世就已经搜查过了,皆是一无所获, 如今他怀疑那处秘境极有可能在鲛人族的禁地之中,而之所以秘境神秘消失,估计是与守护禁地的鲛人族灭绝有关。
为了印证这个想法,隋简无论如何都要进一趟鲛人族的禁地看看。
鲛人听后面上露出犹豫挣扎的神色,但最终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隋简得到满意的答复后便转身离开了,顺手把门外眼巴巴好奇张望的人参精也一并领走。
回程的路上,隋简还是抱着云深走,路过的侍从和侍卫悄悄的瞧着两人偷笑,脸皮薄的人参精表示想自己走结果遭到了拒绝,郁闷不已的人参精为了转移注意力便问起了隋简到底跟鲛人说了什么。
隋简解释道:“不是多重要的事,只是跟他说解除了鲛人族的危机后,让我们进他们的禁地一趟。”
隋简也没隐瞒云深,他问起便老实交代了。
云深了然的点头:“那禁地里有你要找的东西吗?”
隋简摇头:“还不确定。”
所以才必须要进去一趟。云深满足了好奇心,转而想到那些要将鲛人族灭族的宗门,不由得愤愤不已的说:“明明以前人修和鲛人族都能共存自由交易,为什么现在就不能了呢?”
他不明白,人为什么可以为了一己私欲就去迫害另一个种族,甚至要置其灭族呢?
隋简笑了笑,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是吗?”
“修仙界弱肉强食,资源就那么多,能彻底除掉一个种族来分割资源,又能对其加以利用,何尝不是一举双雕的美事?”
这一笑,可谓是讽刺意味十足。
云深听着有些难受,梦里的自己又何曾不是和鲛人族一样的遭遇呢?
在绝大部分的人修的眼中,像他这种精怪也不过是可利用的资源罢了。
一句非我族类,就美化掩盖了无数的滔天罪行。
他无奈的轻叹一声,突然有些怀念上一个世界。虽然那个世界也没那么美好,但起码人与人之间还是能做到相对公平的,而修仙界那就是完全以实力和地位来说话。
弱小就是原罪,被更强者杀了那是技不如人,却不会有人批判杀人者的行为不对。
云深唉声叹气,隋简抬手摸了摸他脑袋,柔声轻哄:“好了,别为无关紧要的人费心,不值得。”
想得再多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云深这么一想觉得隋简说得对,慢慢就放宽了心。
经过两天的修养,又有云深的丹药不要钱一样投喂,鲛人的伤势恢复了七八成,鱼尾也有足够的灵力维持着人腿的状态,于是一行人便简装出发前往东海。
无心和左奇被留在了沧骥大本营,随行的只带了墨鳞一人,连刚赶回来想戴罪立功的红叶也没能如愿跟上。
小金乌和鸡崽死活要跟着,不给跟就哭得天崩地裂的,无奈之下云深只好求着隋简带上它两了。
出行的飞舟选了最小但速度最快的一款,日行万里的速度只用了三天就抵达了东海。
由于发现了鲛人族的踪迹,沿海城镇内明显能看到许多聚集于此宗门弟子,云深甚至眼尖的看到了衣袖上绣有剑宗宗徽图文的剑修。
云深倾身压低声线悄悄问隋简:“不是说只有以太珩宗和御灵宗为首的几个宗门吗?怎么剑宗也掺和进来了?”
不单单是剑宗掺和进来了,能叫得到上名号的宗门世家全来了。
这是都想分一杯羹的节奏吗?
云深惴惴不安,原本从几个宗门手中救鲛人就已经很难了,现如今这么多宗门世家纷纷下场,仅凭他们几人真的能成功吗?
对此隋简倒是很淡定,甚至心平气和的安抚云深说:“别急,等着看戏就是了。”
看戏?
人参精脑袋上全是问号,但隋简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而是领着他住进了客栈,此后两天带着他四处转悠,好像只是来这里游玩普通修士一样。
鲛人比云深还心急,明明都已经回到了东海,隋简却没有第一时间跟他去解救族人,反而带着云深四处玩乐不说,还不准他擅自行动。
他心中不满,但隋简已经是他唯一的希望了,只能将这种不满都压在心中,而监视着他一举一动的墨鳞自然将他的异样全看在了眼里,转头就报告给了隋简听。
云深跟隋简待着一起,自然也听了一耳朵,他问隋简:“你不跟他解释一下吗?”
其实他也很好奇,隋简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偏偏隋简嘴巴紧得跟蚌壳一样,任由他抓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关窍。
隋简依旧没有作出回忆,只是气定神闲的让墨鳞转述,若是鲛人没有耐心等着,大可再寻他人相助。
鲛人又能求谁呢?只能按捺着心中的焦急耐心等待。
当天晚上,客栈之中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们怎么也来了?”
饭后消食趴在木栏上往下张望的云深很是惊讶,客栈大堂里的两个人虽然穿着遮掩身份的黑色披风戴着兜帽,但那身形云深一眼就认出了是谁来。
他扯着了扯隋简的衣袖,小声嘀咕道:“鲛人族真的有这么吸引人吗?”
连主角攻受都来了,云深真觉得不至于。
隋简但笑不语,但却不由分说的领着他回了房。
云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原文里气运逆天的主角攻受要什么宝贝没有,鲛人族再怎么浑身是宝,也到不了需要已经半步飞升的两人亲自出手的程度,这其中必然有猫腻。
“快说!你到底在密谋什么呢!”
云深真的好奇死了,直接跳起扑到隋简身上,双手环着他脖颈,双腿夹着腰身,大有他再卖关子就不下来了的架势。
人参精语气凶巴巴的,但隋简只自觉得可爱,他抬手托着人参精的双腿免得他滑下去,宠溺的轻笑着道:“他俩是我叫来的,为的就是搅乱这潭水。”
隋简压根就没想过要正面跟太珩宗起冲突,他意在鲛人族的禁地,救人只是顺手的事。
他只需要搅浑这潭水,让越多人参与进来越好,让他们为了分割资源而明争暗斗,而浮光和赵随云则在明面上吸引所有注意力,顶着各方压力的泰厄便无暇顾及那么多,这样他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鲛人族禁地。
原来这些天的等待就是为了等主角攻受来吸引火力,云深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夸隋简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啊,果然还是你最坏了。”
不愧是大反派,花花肠子就是多。
“我最坏?”隋简面色不虞,捏着人参精的脸颊就是一顿揉搓,语气危险的说:“嗯?我哪儿坏了?”
人参精直觉不对,脑海里的警报雷达直响,他滴溜溜的转了转眼珠子,一把拍开隋简的手,装作困顿的模样揉了揉眼睛,飞快的说了一句:“哎呀呀,我困了,得睡觉了。”
然后扭头就往床榻跑,踢掉鞋靴脱掉外袍就滚了上去,然后扯过被褥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一套动作下来可谓是一气呵成。
隋简失笑摇头,念着明日要出海,放了他一马。
翌日黎明将晓之际,一叶孤舟摇摇晃晃的从石礁群后方驶向海中。
第75章 七十五
初阳从海平面上升起, 千缕万缕金光将黑暗刺破,海面波光粼粼金光闪烁。
前方不远处海平面上悬空漂浮着一艘气派豪华的宝船,依稀能看到有穿着太珩宗宗门服饰的弟子穿梭在亭台楼阁之间。
而宝船的下方, 层层叠叠的阵法华光闪烁, 也不知那阵法是用来做什么的,但肯定跟鲛人族脱不开干系。
“那是用来追踪鲛人族踪迹的阵法。”
鲛人族之所以会留在禁地之中不出去, 不是他们不想逃离, 而是一旦他们的气息离开禁地, 就会立马被这个追踪阵法捕捉到,然后被宗门弟子群起而攻之。
鲛人之所以能从东海逃到沧骥, 除了有云深的参须吊着命以外,他自己自身的实力也不浅, 这才得以逃脱追杀。
云深听了有些气愤, 他问隋简:“能直接把那个阵法破坏掉吗?”
隋简摇头:“那样只会打草惊蛇。”
云深一想也是,只能憋着气作罢,然后被隋简带入了海中。
他不像隋简那样只依靠吸纳海水之中的灵气就能维持身体机能而无需呼吸,也不像墨鳞和鲛人本身就是海妖, 刚入海没多久他就因为缺氧憋得脸通红, 最后是鲛人给了他一颗鲛珠,让他压在舌头下含着,这才能在水中呼吸自如。
鲛人族的禁地在深海的一处裂缝之中,裂缝延绵数千里, 底下幽黑深邃不知深浅,云深光看着都头皮发麻, 一度觉得自己可能会因此患上深海恐惧症。
往裂缝之中游去时, 他像八爪鱼一样死死的扒紧了隋简的手臂,双眼紧闭摆烂得十分安详。
隋简知道他害怕, 倒没因此取笑他,而是扣紧了他的手缓缓轻捏,无声的安抚他紧绷的情绪。
一行人游了大约半个时辰才落到了裂缝的最底部。
底部全是柔软的沙砾,因为没有光亮,底部的生物踪迹都没有多少,只偶尔会有一两条长得丑陋无比奇形怪状的大鱼游过,整个底部世界荒芜又空寂。
一簇灵火在海水之中燃起,勉强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鲛人带着云深几人穿梭在裂缝之中,最后在一处石壁洞口处停下,带着他们钻了进去。
洞口之外是没有尽头的黑暗,而之内却别有洞天。
一座类似于古希腊建筑的宫殿静静矗立在海水之中,最顶部的建筑上立着一根长而尖锐的鱼骨,将一颗巨大的散发着耀眼光亮的夜明珠顶在最高处。
洞穴内部的光亮便来源于夜明珠,而那根鱼骨,云深猜测应当是某种鲸类的脊骨制成的。
鲛人族仍旧是母系社会,雌性的鲛人地位更高,连族长都是个年迈的雌性。
对于云深几人的到来,他们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排斥和防备,直到那个带他们来的鲛人上前与她们交涉后,这种敌意才渐渐缓和。
云深原以为因为语言不通交流起来应该会很麻烦,他们都做好了让墨鳞代为转达的准备了,没曾想鲛人族长竟然会说人类的语言。
她一眼就看出在三人之中隋简才是那个掌控话语权的人,但她却只是多看了隋简一眼,转而满眼慈祥的看向好奇宝宝一样滴溜溜转着眼眸观望的云深说:“你们想进禁地我不会阻拦,但开启禁地的钥匙百年前就已经神秘失踪,如今便是我们鲛人族也进不去了,你们若是坚持恐怕会失望而归。”
云深一头雾水,想跟她说是隋简想进禁地,她应该跟隋简谈才对,只是还不待他开口,隋简已经先一步说道:“无妨,您只需带我们前去即可,能不能进去那是我们的事情。”
鲛人族族长闻言沉吟半晌,终究是点头说了个好,但她没有立刻带几人前去禁地,而是开口谈判道:“我这些孩子,你打算如何带走?”
隋简道:“我紫府空间之中有一汪海洋,可暂时供给他们躲避,待我离开禁地,自会将他们放出来,届时去往何处就全凭他们自己做主了。”
紫府空间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存在与修士眉心的命宫之中,修士陨落后,紫府空间会脱离主体形成一个新的秘境。
红叶原秘境就是由此而来。
所以他提出让鲛人族躲到他紫府空间里并非无的放矢。
虽然隋简的神魂受损,但长久与云深双修并非一无所获,神魂上的裂痕依旧存在,但勉强开启几次紫府空间不成问题。
鲛人族长很是犹豫:“我该如何取信与你?万一你也同外头那些人类修士一样是在哄骗我们呢?”
她不得不谨慎,事关鲛人族未来的命运,若是行差踏错一步,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万丈深渊。
隋简对天发誓道:“我以心魔起誓,绝不会违背对鲛人族的诺言,更不会伤害任何一个鲛人。如此,族长可满意?”
一旁的云深也搭腔道:“婆婆你放心,他不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您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帮你监督他,保证不让他乱来。”
人参精嘴巴甜,又长得乖巧讨喜,鲛人族长一看见他就忍不住满心欢喜,况且一个人是真君子还是假伪善,她老婆子活了那么多年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她被哄得高兴,笑眯眯的连连道好。
一旁的隋简颇为吃味,心道人参精万灵迷体质的吸引力越发深厚了,如今便是连活了千百上万年的鲛人族长都抵抗不住他的魅力,也不知算不算好事。
如今外头局势紧张,虽然引来了许多修士搅浑水,浮光与赵随云又拖住了泰厄,但未免夜长梦多,迁走鲛人族的事情只宜快不宜慢。
短短两个时辰,鲛人们便连宫殿带夜明珠全拆了下来,浩浩荡荡的迁进了隋简的紫府空间内。
鲛人族长要给他们带路去禁地,所以她并未进入紫府空间。
至于领他们来的那个鲛人临进去时还很舍不得,红着眼眶想伸手抱一抱云深,被隋简冷着脸一脚将他踢了进去,然后关闭了空间入口。
“咦,某些人又打翻醋坛子了呢。”
云深在一旁捏着鼻子抬手扇了扇,看着隋简的目光透着几分狡黠揶揄。
隋简好气又好笑,抬手就按着他脑袋上软软的发丝狠狠蹂躏。
鲛人族长看着他两打闹,眼底浮现一丝怀念,但这细微末节的情绪变化很快就被她藏了起来。
她对三人道:“跟我来吧。”
鲛人族真正的禁地在洞穴的最深处,在禁地入口的前方躺着一具巨大的鲸鱼骨架,骨架上少了一条最大的脊椎骨,但却被一根类似于水晶的柱体代替了。
云深想到了刚才看到的鲛人宫殿上矗立的那根骨刺,想来就是出自这条鲸鱼。
走在鲸鱼骨架下方时,鲛人族长突然停下脚步,她仰头看了一眼骨架,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湿润。
她虽然没有说话,但云深却感应到了她压抑到极致的悲伤。他没有因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揭露别人的伤心事,他想这头鲸鱼对于鲛人族长来说应当是个十分重要的人吧。
穿过鲸鱼骨架一行人便停到了一块巨大的石碑前,石碑刻画这许许多多看不懂的图文,有些类似于甲骨文,但却又不太一样。
隋简上前辨认了一番,面上多了一分喜色。他已经能肯定了,那个神秘的海底秘境确实就在鲛人族的禁地之中。
确定了确切的信息后,如何开启秘境就成了新的难题。
鲛人族长打不开禁地,他们若想进去便只能另寻他法。
隋简仔细回忆着那辈子关于秘境的信息,企图从中找到些许有用的线索。
云深对这个石碑很是感兴趣,绕着石碑转到了它的后方,然后便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图腾壁画。
云深觉得这些图腾很眼熟,不由得蹲下身去仔细观看,居然还真认了出来。壁画上三只形态各异的异兽各自占据一方,可不正好对应了洪荒故事之中的三大始祖神兽?
沿着石碑继续往上看,石碑因为年代太久远,图腾十分模糊难辨,但依稀能看出四大神兽似乎起了争端,最后的一副图腾是一只浴火振翅,头朝下坠落的鸟类图腾。
云深一下就联想到了祖龙祖凤始麒麟之争的故事。
难道鲛人族的禁地又跟洪荒有关联?那这个修仙世界的背景设定得还真挺乱的,咋啥都掺和这一点?
不过想想也不算奇怪,修仙文嘛,多多少少都会有洪荒神话体系的影子,有祖龙祖凤始麒麟也不算太稀奇。
他觉得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线索,一手蹭在石碑上探出脑袋就朝隋简招手道:“快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隋简闻言回过神来,一句话都没有多问便径直朝他走来,云深正要收回撑在石碑上的手,却突然感觉掌心被锋利的尖刃划破了皮肉,他吃痛的嘶了一声,抬手一看,掌心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而石碑上也无可避免的染上了他的血。
“怎么这么不小心?”
隋简一见他受了伤,当即什么也顾不得了,心疼的握着他手腕抬起,仔仔细细的为他处理伤口。
云深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受伤,此时他的心神都落在了刺痛的伤口上,并未发现沾了血的石碑好似活了过来,一点一点的吸食着残留的血液。
云深识海之中,一直安安静静的当装饰物的八卦鱼玉盘突然疯狂转动了起来。
阴阳双鱼二生四四生八,随着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与静止状态一般无二。
最后发现异样的还是鲛人族长,她瞳孔震颤的盯着石碑,不敢置信的惊呼:“禁地打开了!”
刚用灵力为云深治好伤口的隋简和云深同时看向石碑,果然见石碑在剧烈的抖动,而后缓缓下沉,直到消失在底下。
而石碑原本矗立的地方,一枚静止的八卦鱼玉盘悬浮其中。
第76章 七十六
阴阳鱼玉盘越来越大, 从一开始的瓷碟大小,飞速膨胀到直径一丈。
云深一眼就认出了它,歪着头疑惑的咦了一声:“这不是我师尊给我的玉如意吗?怎么跑出来了?”
还是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
难道他师尊还跟鲛人族有什么渊源不成?
云深无论如何想也没能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但那玉盘却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了鲛人族的禁地里。
与此同时, 满腹疑惑的还有隋简,他记得那个深海秘境的入口不长这样, 难道他猜测错误, 鲛人族禁地里另有秘境?
他沉吟半晌, 目光灼灼的看向开始缓慢旋转的阴阳鱼道:“无论如何,先进去一探究竟。”
云深也觉得他说得对, 点头附和着说了好。
一旁的鲛人族长慈祥的对他们笑了笑,转而缓缓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鲸鱼骨架, 眼含怀念之意, 低声叹息道:“你们进去吧,老身就不跟着去添麻烦,我自在此处与旧友叙旧说说话等你们回来。”
隋简本就没想让她跟着,鲛人族长自觉提了出来, 他自然便顺水推舟了。
云深瞧瞧她又瞧瞧那风化的白骨, 他不知道鲛人族长与那鲸鱼骨架的原主是什么关系,但一个垂垂老矣,一个斯人已逝,不免唏嘘。
他想鲛人族长应当也有许多话要与那鲸鱼诉说, 于是便也随了她意。
两人告别鲛人族长,并肩穿入那阴阳鱼玉盘。
云深眼前被茫茫白雾笼罩, 未知的前路让他心中隐隐不安, 他下意识伸手去抓身旁隋简的臂膀,却发现抓了个空。
“隋简?你在哪呢?”
他惊慌失措的转头, 身旁除了一片空茫以外,什么都没有。
而另一边的隋简与他的状况也极为相似,只是他身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郁黑暗之中。
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云深的气息消失了,神识铺展开去感应,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边际,更别说是云深的气息与身影了。
自从上次云深擅自逃跑他无法感应到云深的位置以后,隋简又在云深身体里留下了一缕神识。
通过那缕神识他惊奇的发现云深的位置其实与他是重叠在一起的,但此方空间却没有云深的气息。
他想,或许这和秘境是个重叠但却不相交的双层空间,他在这一边,而云深在另一边,所以才会位置相叠却不相见。
人参精胆小又娇气,突然发现自己不见了,恐怕会吓坏的。
站在原地坐以待毙并不是办法,隋简如今需要做的就是尽快摸清这两个空间的规则和规律,尽快回到云深的身边。
他盘膝坐下,闭目五心朝天,神识层层铺散开去,将空间之内的流动尽收脑海之中。而被他认为会被吓哭的云深一开始确实十分害怕,但短暂的慌乱过后他就镇定了下来。他不如隋简那样聪明能猜到他们已经身处两个不同的空间,心想着这里那么大那么光亮,隋简那么大一个人肯定很容易就能看到,他只需要快点找到他就好了。
于是做好了决定的人参精四处张望着往前走。
空间内没有边际也没有任何可以当做标志物辨认方向的存在,甚至没有没有时间流逝,云深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又走了多远,只知道走得双腿都发软了。
他拧着眉心弯下腰揉了揉酸痛的小腿,然后和一只巴掌的明黄色毛毛茸茸的鸡崽对上了眼。
鸡崽头上翘着呆毛,眨巴着红色的眼珠子和云深大眼瞪小眼。
云深愣了一下,猛得反应过来,指着鸡崽惊呼:“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眼前这只鸡崽正是死乞白赖黏着云深不肯走的那只,也不知它怎么从空间戒指里跑出来的,在云深惊呼完了以后,突然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前冲去。
“唉!别乱跑啊!”
怕鸡崽出现什么意外,云深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没曾想鸡崽小小一只,两只爪子却捣腾得飞快。
云深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两条腿都跑不过一只腿短的鸡崽。
他小腿本就走得酸痛,这一跟着跑更是累得气喘吁吁,眼看着要追上鸡崽了,结果鸡崽却一个滑铲漂移,闪身往左侧跑去。
云深气得跳脚,直嚷嚷着最好别让他逮到,不然非拔了鸡崽的屁股毛,让它当只秃屁股鸡不可!
鸡崽目的性明确的左闪右避埋头往前冲,云深就追在它屁股后面撵,也不知道追了多久,也许是鸡崽跑累了终于慢了下来,他逮着机会扑过去一把将鸡崽逮住,结果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踉跄着往前跑了几步,四周的景色也突然从一片白茫茫变成了青山绿水,脚下变成了花草繁茂的草坡,然后因为没站稳一骨碌滚了下去。
云深摔得头晕眼花,幸好这里草地茂盛还算柔软没摔出个好歹来。他扶着脑袋晕乎乎的坐起身,鸡崽像是做错了事一样,老老实实的蹲在了他腿边。
云深想到自己的遭遇就来气,咬牙切齿的揪着鸡崽头上的呆毛,色厉内荏的威胁道:“以后不准乱跑,再乱跑就把你的毛全拔了!”
鸡崽瑟瑟发抖,讨好的蹭着他手腕啾啾直叫。
云深哼了哼:“现在才想起来卖萌,晚了!”
他吓唬着鸡崽,但实际上去动作温柔的将鸡崽捞起来放到了肩膀上,然后才有空打量起四周的景色。
山谷之中不知名的紫色小花成片成片的盛开,远处是相连的形似葫芦的山脉。一阵狂风卷来紫色小花便随风摇晃翻起层层紫色的花浪,无数被卷起的花瓣蹁跹飞舞,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云深只觉得眼前的山谷十分熟悉,他仔细回忆了片刻,竟将此处与葫芦山那片山谷重合在了一起。
两个山谷几乎一模一样,这让他十分惊奇。
抬脚往山谷深处走去,他甚至看到了自己当初初次发芽生长的地方。
这分明就是葫芦山山谷,并非其他与之相似的地方。
难道他现在身处的是幻境之中?
葫芦山距离东海足有十万里之远,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那么只有可能就是他如今身处幻境。
云深对阵法幻境并没有任何研究,但他见过好几次隋简布阵,虽然看不懂,但隋简曾跟他说过,若是身处阵法之中,可寻找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那里或许就是阵眼的所在之处。
想到隋简的教诲,他闭上双眼用神识去感受空间内的灵气,结果却发现整个空间内其实是没有任何灵气的,甚至也没有任何生命本源的气息。
这可就让云深难办了,此处处处怪异,难道他要被困死在这里了吗?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绕着山谷搜寻了一圈,依旧没有任何收获,就在他垂头丧气之时,他突然感受到一道强横霸道充满压迫力的剑意,紧接着远处相连的葫芦山被削平了其中一侧的山头。
山头坠落飞沙走石,整个山谷都在轰隆隆的抖动,此时阴郁的天空也下起了丝丝缕缕的细雨,云深却喜不自胜的瞪圆了双眼。
这剑意,分明就是隋简的!
他顾不得越下越大的雨水,兴高采烈的往葫芦山方向冲去,只是还没见到隋简的身影呢,倒是看到了另外两个身影。
一黑一银白两道身影身上均挂了大大小小的伤,可不正是浮光与赵随云?
而他们对面与之对峙的,是满眼戻气,浑身浴血的隋简。
云深第一反应是大反派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然后才是怀疑主角攻受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一时也弄不清到底怎么回时,满脑子都是隋简受伤了,他要过去给隋简治疗包扎。
可是他再往前走了几米却发现前面居然出现了一道空气墙,无论他如何努力都穿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隋简以一敌二,由于伤势过重失血过多一步步落了下风,然后被赵随云寻到破绽一剑穿心。
剑锋穿透皮肉,猩红的鲜血如下雨一般迸溅洒落。
隋简一把握住剑身,掌心被割得鲜血淋漓,他嘲讽的勾唇轻笑,猛得一用力生生将剑拔了出来,而后如同陨落的流星般砸入山谷。
“隋简!不要!”
云深心急如焚,泪水糊了满脸,面前的空气墙却还阻挡着前路,使得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立刻赶到隋简的身边。
绵绵细雨变成了倾盆暴雨,天空中的乌云浓厚得几乎压下来,无数电光火舌在云间闪烁。
他浑身颤抖,沿着空气墙试图寻找到突破口,只是还不待他走多远,模糊的视线之中却突然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立于乌云之下。
他震惊得双眼微睁瞳孔轻颤。
那道身影,是他自己……
另一边,隋简的神识不停的监视着空间之中的一切变化,总于在耐心的等待了很久很久以后,终于让他捕捉到了细微末节的变化,他毫不犹豫的朝着那个突破点用上全力一击,黑暗的空间就像被打碎的镜面一般裂出无数道裂纹。从一开始的一小个角落迅速蔓延至整个空间,然后轰然倒塌碎裂。
他收回神识时,在睁眼却到了一处荒芜空寂,土地和天空被血液染成猩红色,毫无生气的荒漠。
第77章 七十七
这个空间太过荒芜孤寂, 除了他以外便再也察觉不到任何生命本源之力的存在。
隋简无心将心思放在探索空间上面,他感应到了自己留在云深身上的那缕神识就在这个空间里,但离他非常的遥远。
他寻着感应的方向飞速赶去。
空间的另一个尽头, 云深难以置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他再一次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被漫天的雷霆淹没, 最后连人身都无法维持,奄奄一息的倒在草地上。
在他倒下的不远处, 是气若柔丝躺在血泊直中的隋简。
无数被遗忘的记忆像幻灯片一样播放着, 他难受得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蹲了下来, 鸡崽绕着他担心得啾啾啾,扇着翅膀转圈圈却不知如何是好。
与此同时, 草木繁茂的山谷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天地只剩一片荒芜与血色。
过了很久很久, 云深整个人都汗湿了, 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有人站在他身前不远处,他警惕的后退了小半步,强忍着疼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免得气势上落了下成。
“何必紧张?吾又不会害你。”
来人不算陌生, 正是当初在传承秘境里神秘出现又消失的男人。
“是你?”
已经恢复记忆的云深认出了来人是谁, 他缓缓收起警惕,但依旧与对方保持着距离。
“你让我记起这一切,是又想来劝说我什么?”
云深觉得事已至此,似乎没有什么好挽回的了。
那人沉吟不语, 在云深即将失去耐心之前,缓缓开口道:“你并非是此间世界的人, 当初为何不愿走?”
云深被问得哑言, 他想说其实自己不是不愿走而是闹了个大乌龙,也不知道对方信不信。
其实他并没有重生过, 早在一千年前他就已经穿过来了。
他一开始从一株刚开灵智的小人参慢慢摸索着修炼到了元婴期,后来化形下山闯荡,遇到段凌飞以及被他背叛的事情是真的,被剜心炼蛊也是真的。
而他与隋简第一次相见,就是隋简被夺舍肉身逃跑后,段凌飞作为追击者不敌隋简神魂还被打碎了蛊盅,云深便是那时找到了机会得以脱身的。
后来没什么意识的隋简紧紧的缠着他一起逃离了魔州,那时的他们互不相识,后来各奔东西便再没了交集,隋简欠他的灵石他至今都没追回来,当初耿耿于怀了好多年呢。
而云深之所以被抹掉了记忆,算起来还是因为隋简。
谁家好人跟死敌打架偏偏地点选在了别人渡劫飞升的地方,难怪当初在梦里梦到自己被那么多雷劈,整整多了三个渡劫期的大能,劫雷直接翻了三倍。
本来妖修渡劫飞升就比人修艰难,再翻个几倍,可不就直接奔着极数九百九十九道劫雷去了吗?
还有没有天理了!
云深心里直犯嘀咕,也终于对自己万灵迷的体质有了答案。
他已经渡劫飞升了一次,只是以为自己渡劫失败,又恰好认出了奄奄一息与自己躺在一块的人正是当初欠他灵石不还的黑影,想着自己渡劫失败马上也要死了,就当死前积德再救隋简一命。
谁知道救完了,修为境界也跌得连炼气期都没了,安静等死的时候,引渡飞升的祥云瑞象才姗姗来迟。
直接飞升飞不了,只能重头再来,天道还怕他又煽动蝴蝶翅膀搞出更多的事,直接将他记忆给抹了。
最终的结果就是他记忆缺失,肉身成仙但修行全毁,需要从头修炼一遍,修为圆满后才能再次飞升上界。该渡的劫他全都渡完了,劫雷自然不会再劈他,只是该有的流程不能少。
而之所以受灵物喜爱,是因为他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仙,体内气息接近于天地本源,自然受欢迎。
天道说:“当时你就不该插手掺和此间的事情,隋简是应死之人,因为你,他两次都没死成,所有人既定的轨道也因此而全部被打乱修改。”
说到这个云深就心虚,只是局面都已经成了这样了,他还能怎么办?
他破罐子破摔摆烂道:“都已经这样了,那你还想怎么样?反正你现在要我做出什么对不起隋简的事情的话,那我可不干。”
天道欲言又止,他正想说什么,却突然侧目看向远处,身形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哎?怎么突然走了?
云深茫然的眨巴眼睛,还不待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不远处出现一个熟悉到刻入骨子里的身影。
“我在这儿!”
他欢天喜地的朝隋简招手,后者早就发现了他,没带任何犹豫就直奔他面前。
“可有受伤?”
隋简第一时间就是上下打量云深,见他除了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以外并无任何不妥,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我没事,好着呢。”
云深给隋简表示了自己没事,而后说起了自己进了秘境之后遇到的事情,包括鸡崽突然从空间戒指里跑出来四处乱窜,然后将他带到了这个空间。
他选择了隐瞒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以及见过天道的事情。
“这只鸡从空间戒指里出来了?”
隋简捏着鸡崽的翅膀根将它提了起来,鸡崽捣腾着两只爪子叽叽叫得凄惨。
正常来说,除了空间戒指认主的主人以外,被放置到戒指空间内的任何物品以及活物都是无法自主从里面出来的。
能突破空间戒指限制的鸡崽,显然并不如它外表那样的普通。
隋简打量着鸡崽,后者无辜的睁着豆豆眼,朝云深委屈的叫着,企图他将自己从大魔头手中解救出去,结果被它吓得够呛的云深也觉得该给它个教训,于是便自动忽略了它求助的眼神。
隋简自然没能从欺骗性极强的鸡崽身上看出异样来,而是沉吟半晌后,突然问了云深一句:“你方才说是它带着你穿过了两个空间的壁垒来到了这里的是吗?”
说到这个云深就来气,他气鼓鼓的道:“就是因为它乱跑,叫他回来还不干,抓又抓不住滑溜得很,刚穿到这个空间的时候我还为了抓他摔了一跤呢!”
未了,他说着气不过曲着手指轻轻敲了鸡崽脑门一记。
可得好好给鸡崽一个教训,为了追它云深差点没累撅过去,还摔疼了手脚和脑袋。
“摔哪了?”
隋简一听他摔跤,立马就将他抱起,准备检查他身上哪里有淤伤。
云深想到天道还不知道是不是躲在哪里偷看,于是脸一红伸手握住隋简的手腕道:“没、没摔到哪儿,我就夸张说法而已。”
隋简闻言不置可否,但却顺势抱着他没再将他放下来。
云深怕他等会儿又想起检查伤口的事,于是顾左右而言他的转移话题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也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怎么这么荒凉。”
隋简一路走来倒是见到了不少东西,他已经隐约有了些许猜测,只是还需证实。
他将鸡崽丢了下去,对云深道:“或许它会给我们找到答案。”
云深:“???”.
天地都被血色浸染的荒漠之中,一只明黄色的鸡崽一往无前的向一个既定的方向冲去,在它的身后,隋简抱着人参精,好像只是来游玩散步一般,闲庭信步神态自若。
“跟着它,真的会找到答案吗?”
他们已经在这空间里走了两三个时辰了,别说遇到一个活物,连地上的石块都保持着一米一样的形态。
云深实在是弄不懂隋简到底要做什么。
隋简闻言只是笑了笑,让他耐心的等待。
这一等就又过了一个时辰,鸡崽终于走到一处水池边停了下来。
隋简勾唇笑了笑:“到了。”
云深拍拍他肩膀让他将自己放下来,落地的下一秒就一溜烟跑到了水池边。
也是靠近了以后他才看清,原来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水池,而是一个盛满了滚烫岩浆的岩浆池。
这个岩浆池可不像炎阳之心之前的老巢那样无害,石块丢下去,还未沉没就已经化为了飞灰。
鸡崽看到石块被烧成灰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特别兴奋的蹦来跳起,红色的豆豆眼充满了跃跃欲试的野心。
云深警觉,一把抓住准备跳跃起飞的鸡崽的翅膀,狐疑的问:“你不会是想跳下去吧?”
这要是跳下去还得了?估计连鸡毛都留不下一根来。
他火速抓着想送死的鸡崽往后退,一旁的隋简却出言阻止道:“云深,让它去试。”
以为自己听错了的云深茫然的歪头:“你说什么?”
这不是让鸡崽去送死吗?
隋简又重复了一遍,云深略带谴责的看着他不说话,倒是鸡崽无比认同的狂点头。
隋简知道他是关心鸡崽的安危,便软着声音轻哄道:“相信我也相信它,它不会出事。”
“真的不会有事?”
可是那个岩浆池看起来就很恐怖,但鸡崽和隋简都坚持,云深犹豫了半晌,还是将鸡崽放了下来。
鸡崽一得了自由,生怕云深等会儿又反悔,迅速助跑两步然后一跃而起,像颗小炮弹一样咻一下砸入岩浆池。
岩浆池表层荡起一圈圈涟漪,然后噗的一声冒了一股青烟。
云深:“…………”
这青烟,他总觉得是被烧成了灰的鸡崽。
第78章 七十八
鸡崽这一消失就是许久, 云深都要肯定它已经被烧成灰的时候,一只绒毛烫得发卷的明黄色鸡崽拖着一根骨头,费力的爬了上岸。
鸡崽上岸第一件事就是叼着骨头往云深脚边推, 叽叽叽的叫得谄媚。
“这是什么?”
云深俯身将骨头捡起, 只有指节大小,呈通透的琉璃质的, 能感受带骨节内蕴含着庞大的火元素之力。
“叽叽叽!”
鸡崽张着嘴巴叽叽叽, 就差没直接说人话了, 最后还是隋简接过骨头仔细端详了许久,似乎印证了某种猜测, 语气缓慢而坚定的说:“如果我没猜错,这应当就是祖凤的遗骸。”
云深一头雾水:“祖凤的骸骨怎么会在海底鲛人族的禁地里?”
隋简却不认为这个诡异的空间秘境是鲛人族的禁地, 他说:“这里不是鲛人族的禁地, 应当是某处多重空间与此相连了。”
而他们从一开始进来的地方就是一个重叠相连却不相交的空间,类似于太极阴阳鱼。
隋简想到了那个阴阳鱼玉盘,或许他们此时正在那玉盘之内。
隋简对这个玉盘的来历很感兴趣,他问云深:“那阴阳鱼玉盘哪来的?”
云深愣了一下, 才想起自己似乎没有跟隋简说过玉如意自己变成了阴阳鱼玉盘的事情, 他简单明了的解释了一番,隋简闻言沉吟半晌,突然对云深那个便宜师尊的来历很感兴趣。
他倒是有心挖掘出什么来,但对方早已身死道消, 而云深虽传承了她的心法,但实际对这个师尊却没有任何了解, 甚至连名号都不曾知晓。
隋简从不会将精力放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他很快就把道姑放到了一边,使唤鸡崽道:“这岩浆池底下肯定不止这么一根骸骨, 你去将它们全捞出来。”
鸡崽有些不乐意,那骸骨对它可是大补之物,甚至能让它一举脱离漫长的千年幼崽期,它就怕到时候隋简全部打包带走,自己苦力也出了结果啥都捞不着,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它鸡胆包天的伸出爪子在地面上比划,企图和隋简谈条件,奈何隋简已经捏着它呆毛把它丢进了岩浆池里,反抗无效。
云深瞧着气愤得在浮在岩浆上叽叽叫的鸡崽,不由得代入了自己刚与隋简相识时的遭遇,顿时扭头用略带谴责的看向隋简道:“鸡崽那么小,对它好一点儿,它又像我当初那么大度不和你计较,可别把它给气坏了。”
隋简:“…………”
人参精现在不但十分恃宠而骄,还为了他的小宠物内涵自己了。
隋简好气又好笑的道:“好好好,我的错,都听你的。”
云深挑了挑眉,内心暗爽.
祖凤残骸不知到底有多少,鸡崽小小一只一次只能叼一小节实在是进度缓慢,来来回回了大半个时辰,也就捞上来了几节。
云深是万万不敢靠近那岩浆池半步的,隔得老远都有种那热浪已经将他本体的叶片给烫卷了的错觉。
最后是隋简试着操控一缕神识探入岩浆池内,发现岩浆对神识没有灼烧的效果,于是便最大限度的探出了几缕神识,让鸡崽在前头给他带路,神识确定了祖凤残骸的位置后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残骸拖出岩浆池。
如此这般努力了许久,云深脚边堆放了大大小小数十根晶莹剔透的骨头,一人一鸡总算收了手。
隋简挑出了最长最大的两根根肋骨,让云深将它妥善保管好,剩下的就给了鸡崽。
绕着骸骨堆跺脚转圈圈,估摸着挑那一节能拿到手的鸡崽以为自己幻听了,它十分诧异的叽了一大声,一双血色的豆豆眼瞪得溜圆,仿佛在问是不是真的。
隋简无所谓道:“都是你的了,别怀疑。”
鸡崽:“叽叽叽!”
它以为自己能分到可怜巴巴的两小节就不错了,没想到那个能把鸡吓死的人类居然大方的给了它一大半!
现实的鸡崽立马忘了之前自己有多排斥隋简但又不敢反抗的憋屈,谄媚的在隋简裤腿边想蹭蹭撒娇卖乖,却被隋简嫌弃的挪开了脚步扑了个空。
被嫌弃了它也不生气,上蹿下跳的绕着骸骨堆撒欢。
隋简垂眸盯着它若有所思,鸡崽还不知自己被算计上了,云深倒是发现了,但一看大反派那没带几分好意的眼神,顿时怕殃及池鱼,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头踢着脚边的石子。
过了半晌,隋简意味深长的问云深:“你看一下着凤凰骨你能不能炼化。”
炼化?
云深不明就里,但还是听话的捡起一节道:“我试一下吧。”
将腰间的九州鼎解了下来,拇指大小的小丹炉落地便膨胀成一人高。已经把九州鼎当成了家的炎阳之心趁机窜了出来,黏黏糊糊的贴着云深手背蹭蹭,然后被隋简一个不爽又冰冷的眼神给吓退了。
没了炎阳之心捣乱,云深惦着脚将一节祖凤骸骨放丹炉,然后像是淬炼灵植一般一点一点的将祖凤骸骨之内的混杂气息全部一一提出,而后便是炼化成橙红带点金的液体。
淬炼其实很简单,就是炼化这么一小节,云深体内庞大的灵力直接被抽干了一大半,正当他习惯性的喝一口月华恢复了灵力,准备继续炼制成药丸状时,隋简即使开口拦住了他:“不必炼制成丸,如此便已是最合适的状态。”
云深闹不懂他想做什么,既然隋简让他做那必然是有他的打算。
之后云深又接连炼化了四五节祖凤残骸,得出的骨髓液体恰好装满了一个拿来装丹药的瓷瓶。
云深将瓷瓶递给隋简,隋简转头就让鸡崽将它全喝了。
鸡崽受宠若惊,不敢置信还有这种好事!
它生怕隋简反悔一样,整只鸡扑腾着抢走了瓷瓶,然后抬爪踢开瓶塞,脖子一伸便整个脑袋都扎进了瓶口。
一刻钟后,鸡崽打了个冒火星子的嗝,走起路来喝醉了一样摇摇晃晃东倒西歪,云深光看着都有些担心。
他总觉得下一秒鸡崽就能醉晕过去。
果然,心里刚质疑完,东倒西歪的鸡崽突然两眼一闭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云深:“!!!!”
看他说啥来着,这不马上就实现了?
“等等!别碰它。”
云深弯腰想将鸡崽捞了起来,察觉它意图的隋简立马开口阻拦,只是为时已晚。云深是万万没想到鸡崽浑身烫得像想烙红的铁块一样,碰触到的手指瞬间被烫红发涨。
他触电一般收回手本能的吹气,眼眶泛红,疼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隋简没好气的握住他的手指,抽干了附近的水元素之力才凝聚出一块巴掌大的冰块,被他放在指尖降温。
直到云深觉得手指不疼了,冰块也化了以后,隋简才说了他一句:“莽莽撞撞的,如何可要长个记性,不要不清楚状况就随便乱摸东西。”
云深神情恹恹的点头:“知道了。”
这回他是真吃教训了,但也不能怪他莽撞,谁知道鸡崽的身体居然突然那么烫。
等等!他手都能烫红烫肿,那鸡崽不得被高温给烧死了?
云深低头一看,鸡崽果然已经不省人事,而且本来就被岩浆烫成了小羊毛卷的绒毛尖尖也有些焦黑。
“它不会真死了吧?”
云深有些难过,但有了刚才的教训他已经不敢去所以碰鸡崽了,而是扯着隋简衣袖说:“你快想办法救救它呀。”
鸡崽平日里多跟小金乌呆在一起,但云深好歹养了它那么久,要是突然死了,也会很伤心的。
隋简拍拍他手背安抚道:“不要急,它不会有事,说不定要不了多久还会给你一个惊喜。”
云深十分狐疑,但见隋简那淡定的模样刚要信他,却见隋简突然掐了个法诀,以灵力为鞭,将鸡崽卷在鞭子尖端末尾上,而后扬手一甩将鸡崽扔进了岩浆池内。
“你在干什么!”
人参精惊恐不已,隋简戏谑道:“你不是看到了吗?”
鸡崽直接沉进了岩浆池池底,这回连青烟都没冒一缕。
云深气鼓鼓的撇嘴,指着隋简横眉冷眼道:“杀鸡凶手!”
隋简被他气乐了,捏着他红扑扑的脸颊道:“你说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这么的笨,你就一点都没怀疑过那只鸡崽的品种吗?”
云深郁闷不已:“……不准说我笨!”
这么直接的人参攻击,好过分!.
云深猜测了好久才把鸡崽和传说中的凤凰一族联系在一起,他震惊不已,万万没想到真当成一只普通宠物养着的鸡崽来历居然这么厉害。
隋简说鸡崽喝了祖凤的骸骨骨髓,如果它能吸收掉骨髓之中蕴含的庞大力量,那么它极有可能会直接脱胎换骨一跃成为成年的凤或是凰,从此天高海阔任君游,反之则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云深看不到池底鸡崽的变化,隋简不能动用太多的神魂之力,于是两人便耐心的等了好几日,期间也曾离开这里摸索过离开这片空间的出口,只是最后无功而返。
这个空间也如同前面两个空间一样是相接但不相通,若想离开,就必须寻到合适的时机打破空间壁垒。
确认了只能这样出去以后,两人又回到了岩浆池,鸡崽还是没有进化完成,但却比之前巴掌大的体型长圆了两圈,表层的已经完全焦黑的绒毛开始脆化脱落,身上秃得东一撮西一块的,显得十分滑稽。
又过了十日,鸡崽身上的绒毛完全脱落完,未知的金红色能量光晕将它笼罩其中,体积从一开始的拳头大小渐渐拉扯伸展成一人高,像个巨型的蝉蛹一样立在池底,表层的岩浆池也随之沸腾。
这一个过程整整耗时一个月,隋简已经摸清了这个空间运转的规律,也找到了最为脆弱的突破点,只等着鸡崽破茧重生后便立马离开。
只是两人还没等到鸡崽破壳,倒是先遇到了状况之外的事情。
整个空间突然剧烈晃动,如即将山崩地裂一般,可这种异象仅仅只发生了几息时间又突然沉寂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突然向一边倾倒,差一点便是天地颠倒,幸而最后关头又恢复了过来。
云深不明就里:“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地震了?”
隋简抬头看向血红的天空,神情凝重。他并不认为只是简单的地裂,只怕是空间之外的阴阳鱼玉盘本体遭受到了猛烈的攻击。
外面的鲛人族禁地恐怕出事了。
第79章 七十九
玉盘空间之外只有一个鲛人族长, 她的族人都在隋简手中,除非她想鲛人族跟着一起覆灭,不然问题不会出在她身上。最有可能是浮光与赵随云没能拖住泰厄, 那些宗门世家已经进入了鲛人族禁地。
如此一来, 鲛人族长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一番权衡利弊的比较之后,隋简断言:“不能再等下去了, 得想办法把那只鸡弄醒。”
没了鲛人族长阻拦, 找不到鲛人族踪迹的宗门世家恐怕会将目标定在阴阳鱼玉盘上。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快离开这个空间。
云深朝岩浆池的方向看去, 苦恼的说:“这恐怕很难办。”
沉睡在岩浆池底的巨茧一点破开的迹象都没有,想要把里面的鸡崽弄醒谈何容易?强行打断鸡崽生长, 只怕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隋简沉吟半晌,冷静的观察了一下岩浆池的深度, 然后朝云深伸手道:“给我一截你的参须和所有日精。”
云深满头雾水, 隋简已经很久没有从他手里要这两样东西了,心中隐约觉得他可能要放大招,但还是乖乖的幻化出本体的参须,用灵力切割下一小截, 从空间戒指里弄出几瓷瓶日精的时候, 没忘了也拿出一瓶水将参须洗干净,最后一起递给他。
未了,云深忧心忡忡的问道:“你要这些它们是想做什么?你伤势可一直不曾好全,别乱来。”
隋简接过参须和日精, 闻言拍拍他脑袋上的软发,轻声安抚道:“别担心, 我自有分寸。”
云深总觉得他在忽悠自己, 但回想大反派从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于是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在隋简要求他后撤百里时,难得强硬的拒绝了。
“不行,我要留下来盯着你,省得你乱来。”
人参精义正言辞的说着,隋简有些头疼的解释道:“我怕等会儿伤到你。”
云深想了想,干脆变回本体,还特意将自己整个本体缩小成了巴掌长,吭叽吭叽的爬进隋简的衣襟里,然后两根根参须护着枝叶和头顶的小红花,又用几根参须牢牢攥紧衣襟的领口,得意洋洋的说:“这样不就好了?”
隋简垂眸看着怀里神气十足的人参精:“…………”
半晌,他无奈的捏了捏人参精的参须,失笑道:“如此也好,免得等会儿我又要去找你。”
人参精哼了哼:“给你省事了,快感谢我。”
隋简但笑不语,只是伸手将冒头的人参精按进了衣襟里。
原本平坦的前襟便鼓鼓囊囊的隆起一团,瞧着有几分滑稽,但隋简本人却毫无心理负担。
直接叫醒鸡崽显然可能性不大,隋简便干脆用了最简单快捷的方式。
他要把整个岩浆池挖出来移到紫府空间去。
如此直接的方式自然需要庞大的神魂之力和灵力,隋简神魂受损不能长时间使用神魂之力,这种时候就需要云深的参须和日精来快速的恢复。
他手中凝聚出一把灵剑,但在抬剑的一瞬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来,突然又舍弃了灵剑,转而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剑匣。
剑匣抖动嗡鸣,封条隐隐撕裂,内里的本命剑似乎已经迫不及待。
隋简盯着剑匣思虑再三,还是撕掉了封条。
一瞬间,破开封印的本命剑冲出剑匣,剑身嗡鸣着绕着隋简飞了几圈,最终以臣服的姿态立于隋简身侧。
隋简缓缓抬手,通体纯黑的本命剑便咻一下落到他手心之中。
隋简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握过这把被魔气侵蚀的本命剑了,自从身体被步纵夺舍彻底入魔后,本命剑也跟着堕了魔,自那以后他便将本命剑留在了剑冢,如今时隔多年再握着剑柄时只觉得有些陌生。
本命剑激动得剑身颤抖,锋利的剑刃上冒出丝丝缕缕的血色红光,已然进入了嗜血兴奋的状态。
隋简捏了捏剑柄,冷声警告:“老实点,不然别怪我把你继续封印回去。”
本命剑顿时安静如鸡,隋简还算满意的松了眉头。
要挖岩浆池其实也不难,当初没有本命剑在手隋简都能仅靠灵剑的剑意削平了葫芦山半座山头,如今虽实力被削弱,但本命剑在手也算一大加成。
隋简将参须压在舌尖下,手中长剑翻转剜了个剑花,抬手间,数道剑意以势如破竹之势劈向岩浆池的四边。
躲在衣襟里云深只感觉外头似乎顷刻间狂风大作,轰隆隆的巨响不绝于耳,像是有人在移山倒海一般。
也不知道隋简在外头到底干什么,云深能感受到他体内的灵力被迅速抽空,然后一瓶日精下去又迅速充盈。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深听到一声闷哼,隋简胸腔抽动,似乎没压抑着吐了一口血来,云深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只是刚有探头的趋势就被一只手掌拍了拍脑袋。
“别乱动,快好了。”
隋简的气息有些粗重,嗓音低沉嘶哑,隐约能嗅到丝丝缕缕的血腥味。显然,隋简身体状况并不如他表现出来那么轻松。
云深抿紧了唇,觉得自己可以为隋简做些什么,于是双眼一闭,催动体内的木灵之心吸纳着天地间的木系灵气渡到隋简体内,即便不能快速为他疗伤,但也能减轻负担。
短期内反复过度消耗灵力和神魂之力确实给身体照成了不小的损伤,其实没有云深的帮助隋简也能硬抗下来,但有了木灵之心,却是能让他轻松不少。
不过半个时辰,岩浆池从底部到就近的方圆五里地被隋简连根拔起,而后打开紫府空间,将其移到一处荒山区域放置下。
做完这一切后,隋简胸腔内的鲜血再次翻涌,但这次他强行忍住了,将压在舌根下的参须直接吞了下去,原本惨白铁青的脸色顿时好转红润,但过度消耗又突然受到参须强横药力冲击修复,身上每一处都在承受着刀割一般的疼痛。
人参精听到动静停了下来,试探性的探出脑袋时,见到的就是若无其事的隋简。
云深可不知道这是隋简为了不让他担心装的,他见隋简好好的缓缓松了口气却没看到对方藏在衣袖下无法自控的颤抖着的指尖。
云深看向已经被挖出岩浆池最后只剩一个巨坑的地面,不由得想起之前隋简击杀赤血沙虫时的画面,伸着参须拍拍隋简道:“得离这里远点,万一又坍塌了怎么办?”
隋简自然知道他联想到了什么,于是笑着道:“对我这么没信心?”
云深眯了眯眼不置可否,他可没忘了那次隋简和自己差点就摔死了,现在看到这些坑洞就心里有阴影。
隋简好笑的摇头。
两人谈笑间,隋简身体的巨疼已经平复了下来,云深想要变回人形但却被隋简阻止了。他说:“外面还不知是什么状况,你且待在这里,等出去了看看情况再说。”
云深是丹修,虽然修为已至化神期,但实际上还是没有多少攻击的手段,最多就只能做到遇到危险了自我保命和逃跑,若是外面当真全是宗门世家,对方人多势众,隋简未必能完全兼顾得上他。
云深想想也对,于是老老实实的窝了回去。
隋简早前就已经探好了空间壁垒的薄弱之处,从阴阳鱼玉盘之中脱离出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鲛人族禁地一片狼藉,鲸鱼骨架本就已经钙化腐朽,受战斗波及断了数十根肋骨,已然摇摇欲坠。
鲛人族长伤得不轻,银白的发丝凌乱的铺散,脸上和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鱼尾上鲜血淋漓,鳞片成片成片的断裂翻起。
她年纪大了,面对上百人的围攻早已是强弩之末,但她依旧坚定不移的守在缓慢转动的阴阳鱼玉盘前方。
泰厄也没想到这个老东西竟然能坚持这么久,他阴险的眯起双眼,咬牙警告道:“老太婆,你识趣的就立马让开,否则别怪我将你抽筋扒皮顿鱼汤喝!”
鲛人族长啐了一口血,嗤笑道:“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否则……”
她越是不肯退让,泰厄就越发肯定剩余的鲛人一定是躲进了她身后的秘境里。
“敬酒不吃吃罚酒。”
泰厄面色阴沉的上前一步,手中九节长鞭一甩,其余人便自觉往后退走。
泰厄也算得上是修仙界战力与修为排名前十的强者,鲛人族长手指不受控制的震颤,心中苦笑自己这回恐怕真要交代在这里。
她无惧生死,只是惋惜自己年迈衰老,没能多为秘境里的两个小家伙再多拖延一些时间。
就在战斗一触即发时,一柄燃烧着幽蓝火焰的长剑如流光般刺入泰厄前方,嗡鸣的剑意带着肃杀与警告。
泰厄脸色极差的回首,一眼便从自发退让的人群之中看到缓缓走来眉目含笑的浮光,而他身后,自然跟着面若冰霜如同没有感情的兵器的赵随云。
泰厄没想到这两个被他门下的几位长老缠住,居然还能这么快速的赶来。他面色不虞的质问两人:“二位这是何意?骤然袭击于我,是剑宗要与我太珩宗宣战吗?”
浮光一柄玉扇抵唇,笑意不达眼底的道:“别误会,不是剑宗与你太珩宗宣战,而是我们二人寻仇。”
他说着话时,身后的赵随云掏出几个绑得严严实实,滴答滴答落着血珠的黑袋子。
他冷着脸将袋子的绳索解开而后扔了出去,几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便咕噜咕噜的滚了出来。
有人认出那几颗头颅,均是泰厄门下的几位客卿长老。
“泰掌门派人暗杀我两,是何居心呐?”
泰厄被当众指控却面不红心不跳,他脑子转得极快,冷笑一声道:“你说我派人暗杀你们可有证据?依我看来分明就是你二人杀我门下长老,还转头含血喷人!”
“哦?是吗?”
浮光挑眉轻笑,手中玉扇一收,一枚魂珠被他捏在指间。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泰厄,缓缓道:“你猜,这魂珠里有什么?”
魂珠是修士死前,被用秘法强行抽取神魂和记忆凝聚而成,泰厄自然清楚那里面有什么。
他一时哑言,捏紧了手中的长鞭,极力为自己寻找开脱之词。
浮光没有咄咄逼人,而是气定神闲的看着他脸色几番变幻,而一旁看戏的其他宗门世家也嗅到了不对劲,哪能猜不出真相到底如何?
场面气氛一度陷入沉寂,就在这时,鲛人族长身后的阴阳鱼玉盘华光大盛,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如此好戏,怎么不等本座出来了再开场啊?”
一道身影缓缓自玉盘之中走出,待看清是谁时众人面色大变,除了浮光与赵随云纷纷后撤了几步。
“是你!”
泰厄心中骇然,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
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第80章 八十章
自隋简踏出玉盘空间出口后, 阴阳鱼玉盘便停止了转动,连带着像是耗尽了能量一般极速衰败,光芒瞬间黯淡, 然后像飞烟一般逸散消逝, 最后只剩一支半臂长质地粗糙纹理皲裂的玉如意。
隋简随手将其收回储物戒中,神情淡漠的扫视面前未成一圈的宗门世家弟子, 与浮光赵随云视线交汇时目光不曾停顿半分。
最后, 他将目光落到了一旁伤痕累累喘着粗气的鲛人族长。
而同样被落在外面的墨鳞不见踪影。
他眼底闪过一丝戻气, 怀中的人参精悄悄戳了戳他腰身引起他的注意,他不动声色的垂眸, 一个精致小巧只有拇指大小的瓷瓶被缓缓推了出来。
是看到不外面情况但闻到血腥味的人参精,他想让隋简把疗伤的丹药给鲛人族长。
隋简忍俊不禁, 认出了那瓷瓶里装的就是云深自己独创的伸腿瞪眼丸, 此时拿来给鲛人族长吃,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很想捏捏可爱懂事的人参精,但奈何现实不允许,于是取走瓷瓶后再看面前那些神色各异的人便更加不顺眼了。
“劳烦族长拖延这么久, 之后您就好好疗伤休息吧。”
隋简将瓷瓶丢给了她, 鲛人族长面色激动但又难掩担忧,她垂下眼眸,心中已经做好了若是等会儿情况不对,随时自爆鲛珠为隋简二人脱身创造机会的心理准备。
隋简与鲛人族长之间的互动明显就是旧识且交情不浅, 泰厄想着明明鲛人禁地被他的阵法时刻监视但鲛人一族还是不见了踪迹,这其中要是没有隋简的手笔他是不信的。
他直言道:“那些鲛人你藏哪儿去了?交出来, 饶你不死!”
隋简嗤笑一声:“大言不惭。”
泰厄放狠话时心中也明白自己不敌隋简, 虽然他们这边人多势众,但浮光与赵随云立场不明, 自己刚与他们结下了梁子,加之他们以前与隋简还是师兄弟关系,泰厄不仅不敢放心将自己后背交与他们,甚至还要提防他们会不会背后捅自己一刀。
他神色晦暗,藏于衣袖下的手悄悄捏碎了一枚玉简.
万里之外,沧骥城外。
步纵顶着隋简的壳子气定神闲的往城门口走去,最后自然是叫神魂认主的城门给送了闭门羹大礼包不说,还直接激活了护城大阵。
若非他反应迅速,恐怕已经被骤然出现的凌厉剑气刺穿了胸膛。
他倒也不恼,只是有些惋惜竟然没能骗过去。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隋简的阵法造诣,可与他那已至人剑合一的剑法不相上下。
他似笑非笑的眼中有着对隋简这个曾经的弟子的欣赏,更多的却是自满与傲气。
天纵横才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让他夺舍成功了?而自己终究是对他有着教养之恩的恩师,欺师灭祖可是要受天谴的。
他敛去眼中的狂傲,抬眸看向空无一人的城墙之上的瞭望塔。
他轻笑着道:“让你们的主人出来见他师尊,否则我踏平这沧骥。”
他知道瞭望塔后面有隋简的人,所以自顾自的说完了话便老神在在的等待着。
无心左奇与红叶三人躲在瞭望塔后面面相觑。三人互相为谁出面应付这个老东西推三阻四,最终红叶惜败,被毫无同伴之心的两人推了出去。
红叶其实挺怕这个表里不一杀人不眨眼,与她家主上有过之无不及的步纵的,但她气势上一点都没见怯,双手叉腰抬高下颚,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步纵说:“你来得不巧了,我家主上不在,前些时日云游修行去了,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成,至于去了哪里我们这下属下也不知道。你若是真要寻他,便自行寻找去吧。”
不在?
步纵敛去嘴角的笑容目光变得凶狠,但这种异样转瞬即逝,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很快就变了脸,最后只是无奈的轻叹了一声道:“如此看来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他没多说什么,当真转身离开了。
红叶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擦去额间虚汗长吁一口气,对着迎面走来的无心左奇二人嘀咕抱怨道:“次次都推我出去当炮灰,下次我可不依了,你们都不知道那老东西有多吓人。”
左奇扭头望天:“愿赌服输。”
无心稍微有点人情味,拍拍她肩膀宽慰了一句:“辛苦了。”
红叶这才没有发作。
这次勉强打发走了步纵,但他们几人都知道对方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就放弃,恐怖要不了多久研究出了护城大阵的破阵方法后,步纵和他那些手下必定会兵临城下。
“也不知那老东西到底看上了主上什么,明明身体已经夺舍成功了,偏偏还像疯狗一样死咬着不放。”
红叶犯了嘀咕,没忍住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无心闻言解释道:“光夺舍了躯壳是不够的,若是步纵想彻底掌控主上的身体并且融为一体,他还需要将主上的神魂也蚕食掉。”
只要隋简的元婴和神魂一日没被他蚕食炼化融为一体,步纵就一日不能高枕无忧。
神魂与肉身不相匹配,平日里修行有碍不说,渡劫时更是凶险万分,成功的几率要远远低于正常的修士,尤其是步纵这种以杀证道满身罪孽的人,更是天道所不能容。
是以即便过去多年,步纵仍不肯放过隋简。
无心忧心忡忡,主上离开已有月余,也不知那边情况如何,回来时会不会正面撞上守株待兔的步纵。
而被他担忧的隋简本人,此时却正看着一出好戏。
泰厄暗地里偷偷捏碎玉简的动作叫观察力细致入微的浮光看了个一清二楚。泰厄明显是在摇人,浮光想起此前隋简告诉他的事情,再结合那几个被抽取出来的客卿长老的记忆片段,他留了个心眼用忆影石将泰厄的小动作一一记录了下来。
想到那人很快就能赶来,自觉已经有了强力后盾的泰厄态度越发目中无人,他想要仗着人多势众在那人到来前逼迫隋简交出鲛人族然后私吞,可浮光和赵随云却不是吃素的。
他们二人拦在了泰厄面前,浮光笑意吟吟的说:“泰掌门还未给我们两一个解释呢,这么迫不及待的转移话题,莫不是心虚了?”
浮光明面上又将泰厄派人暗杀他们二人的事情扯了出来,但在场的人都是千年的狐狸精,哪能看不出两人有意无意的在偏帮隋简?只是浮光的手段实在高明,谁也没办法指摘他什么。
别人为自己讨回公道何错之有?只是因为气上了头,选的时机不太对罢了。
泰厄从前就觉得这对狗男男碍眼,此时三番两次被他们坏了好事,恨得后牙槽都要咬碎了。
他咬牙切齿偏还要装得无辜:“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并未派人暗杀二位,清者自清,至于二位信或不信我亦无法左右。”
“就算确有其事,那也是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大是大非面前你我同为仙道门派,应当先放下恩怨共同进退才是。”
“亦或是说剑宗二位长老三番两次的阻拦,其实是与那大魔头是一伙的!”
泰厄舌绽莲花,黑的都被他说成了白的,未了还要倒打一耙。
场面陷入沉寂,安静得针尖落地可闻。
作为被指摘怀疑的当事人,浮光依旧气定神闲,好似对面疯狂输出的人是一条只会乱咬的狗一般,不甚在意。
他还没开口说话呢,倒是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充满讽刺意味的喷笑,而后听到有人小声嘀咕:“好不要脸喔,敢做还不敢认,放下恩怨跟你共同进退?怕不是转头就插人心口几刀了呢。”
那人小心翼翼刻意压低了嗓音,普通凡人或许听不到,但耳聪目明的修士却听得一清二楚。
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探出脑袋看戏的人参精说完以后立马被隋简揪了揪叶片,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咻一下缩回衣襟里装死。
而在场所有人都抿紧了唇低头忍笑,浮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笑眯眯的符合道:“瞧啊,还是明事理的人多。”
“是谁在背后说话!给我站出来!”
泰厄脸色铁青,他没管浮光讽刺意味十足的哂笑,而是目光狠厉的寻找着胆敢公然与自己作对的人,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
不过是一条疯狗在无能狂吠,隋简看够了戏,此时只觉得索然无味。他目光瞥到在那群宗门世家弟子的后方,一条墨黑色的海蛇悄悄的从鲸鱼骨架后方探了出来,朝隋简疯狂的摇着尾巴尖。
隋简神色晦暗,他缓慢的闭眼又睁开,海蛇立马头也不回的溜走了。
隋简趁着众人不备,泰厄又被浮光与赵随云牵制,不动声色的闪身出现在打坐疗伤的鲛人族长的面前,忍着洁癖带来的不适一把抓住鲛人族长满是血污的肩膀,而后对众人勾唇轻笑道:“承蒙诸位往日的关照,特此为各位奉上了一份大礼,还请笑纳。”
话音还未落下,数百到剑影自他身后浮现,如暴雨践梨花般落下,反应不及的众人只来得及迅速撑起一个灵力防护罩自保。
离隋简最近的浮光二人是承受剑意攻势最多的,但有赵随云这个人形兵器在,仅凭他一人一剑就将射杀向他们的剑影尽数击溃了,浮光只需要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身后防止他人偷袭即可,从头到尾手都没有动过一下。
海水被这猛烈的力量冲击得卷起漩涡,等一切尘埃落定,除了残余的空间之力,哪里还有隋简和鲛人族长的身影?
“若不是你两从中作梗,今日又怎会让隋简和那些鲛人都跑了!”
到嘴的鸭子飞了,而且没能拖住隋简等那人到来,泰厄气得怒火中烧,他将矛头全指向了浮光二人。
其余一直观望的修士也纷纷口诛笔伐,指责二人没有大局观。
浮光却冷笑一声,将锅甩回泰厄头上道:“若是泰掌门没想过独吞鲛人派人暗杀我们二人,又怎么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
“强词夺理!”
泰厄既气愤又心虚,他心中一狠,修士为争夺资源身死道消在修仙界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里只有浮光二人是剑宗的,他带来的人无一不是与自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就算自己将浮光二人杀了,也没人敢透露出去是他做的,除非他们都想承受来自剑宗不死不休的追杀。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联合众人杀了浮光二人,再让那人将他们其他人全吸干修为和神魂便是了。
打定主意的泰厄杀意顿显,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煽动人心,却突然有人惊恐不已的指着禁地的暗处大喊:“蛇!好大的蛇!”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当看清那所谓的大蛇长着八颗脑袋后无一不是满脸惊惧,纷纷玩命的逃跑。
大蛇的八颗脑袋上眼睛没有任何感情只有贪婪和嗜血,它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蝼蚁,似乎在思考从哪里下口吃掉这些送上门的食物更好。
直到到这时他们才意识到隋简口中所谓的大礼是什么。
疯了!八岐大蛇都敢放出来,隋简果然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