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亲爹上门
因为走了一天的缘故, 孟醒时难得在零点之前就进入梦乡，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就自然醒了。
“偶尔早睡早起好像也还可以……”孟醒时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望着天花板漫无边际地想了一会, 慢腾腾地爬起床。
让他意外的是白石居然已经起床, 厨房里飘来一阵豆浆的甜香。
希望是甜的……孟醒时无声嘀咕了一句, 看向了沙发——沈钥蓝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呼呼大睡。
当初为了舒服, 孟醒时买沙发时特意买了个相当大的纵长沙发，对沈钥蓝的体型而言刚好是一张床。
孟醒时不自觉压低了点声音：“今天我送蓝蓝去上学。”
前几天都是白石或者秦馥出门的时候顺便送沈钥蓝去幼儿园。
白石端着热豆浆出来, 无声地点点头。
等白石的早餐做好，沈钥蓝也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迷迷糊糊地咕哝道：“我不要去幼儿园……”
“不行, 必须去。”孟醒时揉了揉他的脑袋，“快去洗脸。”
沈钥蓝瘪着脸去了洗手间。
孟醒时一回头，秦馥已经出现在餐桌旁边。
她虽然吃不了食物, 但可以吸食食物的气息，相当于享用。孟醒时好奇地尝过被秦馥吸食过气息的食物，发现失去了一切味道, 宛如嚼蜡。
不过白石不介意味道，会扫荡干净所有人吃剩的东西。
一家四口吃完早餐，孟醒时想起昨天晚上颜眠舟的提醒，问道：“你们有预言系的能力吗？”
三人同时摇头。
秦馥撇撇嘴：“爸爸好像基本不爱玩这种设定。”
“预言系能力写进文里要圆上、还得给读者意外感是有点麻烦的，所以我更倾向于让预言存在于背景而非某个角色的能力。”
沈钥蓝抱着水杯疑惑地问：“爸爸怎么突然问这个？”
孟醒时略微斟酌, 将颜眠舟的提醒说了出来。
秦馥诧异地抬起下巴：“爸爸有危险？这个洛宓是谁？危险来自哪？”
“‘渡千波’一本修仙小说的主角。”孟醒时简单介绍之后道, “我问过颜老师，他说洛宓只推演到了这个, 具体危险是什么不清楚。”
白石皱眉道：“严重吗？”
“按照颜老师的说法，只要做好准备就不严重。”孟醒时一开始确实吓了一跳, 但听完颜眠舟转述的洛宓解读就放松了不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要我们陪着爸爸啊？”沈钥蓝忽然眼神亮起，“那我在家陪着爸爸吧！”
孟醒时警觉地看了她一眼：“只有你不行。”
沈钥蓝如遭雷击：“为什么？！”
“你这么点的孩子能干什么？哦，还没跟你说，颜老师想让你帮江福适应一下现代社会的规则，所以打算让江福去应聘你们幼儿园的老师。”孟醒时郑重地道，“颜老师帮了我很多忙，所以我个人希望你能答应。”
沈钥蓝眉毛拧成了一团：“江福凶巴巴的……就不能是裴火吗？裴火多乖啊！”
秦馥嘲笑道：“是好骗吧？”
沈钥蓝严肃反驳：“是态度问题。江福也很好骗。”
不过考虑了一会，他还是答应下来——“总比对着一群加减乘除都算不清楚的小孩子强。”
“那接下来就是我的问题。”孟醒时转头看向了白石和秦馥，“白石上午是十点之后才上班吧？那上午白石在家，主要是下午……”
他看向秦馥，“你在‘星星’甜品店的打工时间理论上是自由安排的？”
秦馥摇摇头：“当然不是啊，星穰只有饭点才会来帮忙，只有他能做出我直接可以吃的甜品。”
孟醒时始料未及：“你跟他关系这么好了？”
秦馥得意地昂起头：“我拥有一整个世界的灵异知识与厉鬼原理，哄哄这种小孩子还不简单？”
孟醒时托着下巴正沉思时，听到秦馥继续道，“而且爸爸也不用特别顾虑，爸爸更新之后，我的能力有所提升，能从‘星星’甜品店直接跳跃到我们家来，只要爸爸不是被秒杀，我都能保护得了爸爸。”
说到这里，秦馥顿了顿，眼眸中亮起一缕鲜红，“遇到危险被动防御有什么意思，当然是把敌人引诱出来直接杀死！”
“……”孟醒时哑口无言。他都快忘了秦馥的另一面是凶煞极重的厉鬼之王。
白石冷不丁道：“抓到后给我。”
秦馥随意地道：“没问题。”
被他们一说，孟醒时忽然发现自己或许该为未知的敌人而担忧。
但是敌人啊……孟醒时的思绪又飘了起来：跟超自然力量有关的敌人，难道又是他哪本没填完的坑来找他讨债？
不过他都开始填坑了，就算进度慢点也等得及，为什么不是直接上门讨债？
还是说是别的危险？
想不出什么可能性，孟醒时摇摇头，对沈钥蓝道：“走吧，送你上学。”
沈钥蓝的脸再次垮了下来。
……
下楼之后，孟醒时再次看到了颜眠舟的那辆黑色轿车与站在旁边等候的裴火。
他颇感意外地牵着沈钥蓝走过去：“怎么是你？”
裴火指了指车内：“江福不会开车，我来送他。”
副驾驶车窗摇下，露出了江福阴柔的面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孟醒时感觉今天的江福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股委委屈屈的气息。
后车窗同样摇下，露出颜眠舟漂亮的侧脸和放在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
孟醒时更意外了：“颜老师也来了？”
颜眠舟微微一笑：“江福第一天上幼儿园，家长当然要跟着一起来。”
沈钥蓝熟门熟路地被裴火抱上了车，通过后视镜和江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一起嫌弃地别开眼眸。
孟醒时看着微微有点担心，略思忖之后也跟着上了车，让沈钥蓝坐在自己怀里。要是沈钥蓝跟江福拌嘴，他也好打个圆场制止。
路上颜眠舟倒是没什么话，只低头码字，偶尔侧头凝视着窗外，表情悠闲平静。
到了幼儿园门口，孟醒时送沈钥蓝进去之前不甚放心地叮嘱：“记得你现在是个小孩，不要做太多出格的事情，不要跟江福吵架，知道吗？”
沈钥蓝受不了地捂住耳朵：“我又不是真的小孩！”
只有小孩才会强调自己不是小孩……孟醒时站直身体，目送着沈钥蓝撒腿跑进幼儿园。
一转头，颜眠舟也在江福面前叮嘱着什么。江福认真地聆听，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等江福同样进入幼儿园，孟醒时才感叹道：“还是你家的孩子听话。”
颜眠舟失笑：“你看他好像很听话，其实都是有选择在听，不然我也不会头疼了。”
他一边说一边礼貌地拉开车门示意。
孟醒时边上车边疑惑地问：“江福已经入职了？”
他还以为颜眠舟是来陪同面试的。
颜眠舟笑道：“我让雁回动用了一点钞能力。”
万恶的土豪……孟醒时啧啧两声，想起自己正大幅度降低的余额，不免更加羡慕嫉妒。
送孟醒时回去的路上，颜眠舟随意地问：“洛宓的预言你做好安排了吗？”
孟醒时点点头：“秦馥能随时跳跃回来，我在家安心码字就好。”
颜眠舟稍稍蹙眉：“万一救援不及时，就算没有生命危险也容易受伤……需不需要洛宓给你家布置一些防御性的法阵？”
这也可以？人家的孩子真全能啊……孟醒时思考片刻，暂时婉拒：“我回头跟秦馥他们商量商量。”
颜眠舟点点头。
孟醒时顺口道：“帮我谢谢洛宓的预言。”
颜眠舟笑了笑：“不用谢。本质上洛宓是在替我预言，顺便发现了你可能遭遇的危机。”
孟醒时很意外：“我们的未来关联在一起？”
话出口他才发现这表述有点歧义，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颜眠舟笑道：“在昨天之前没有，昨天之后我们的命运产生了交互，洛宓因此才能推演出你的一部分未来——这些是洛宓说的。”
孟醒时确认道：“颜老师未来也会有危险吗？”
“一样的，只要和孩子们在一起就很安全。”
孟醒时咕哝道：“不会是我连累的颜老师吧？”
颜眠舟弯了弯唇：“不能这么说，也没准是我连累你了呢？”
颜眠舟的六本书都已经就位，总不能是现在马上要完结的这本吧？孟醒时还是倾向于是自己的问题。只是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昨天跟颜眠舟出去采风为什么会让两个人的命运产生交织。
看颜眠舟始终气定神闲，孟醒时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颜眠舟合上笔记本电脑，含笑道：“上次梳理的细纲是不是快写完了？”
孟醒时点点头：“预计写两天左右就得开始梳理了。”
上次其实梳理的情节更多，不过在前后契合的细节上得早早进行下一轮梳理，确保需要埋的线能提前埋好。
颜眠舟颔首：“那明天再来我家？我让裴火来接你。”
“行。”孟醒时先答应了一声，旋即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坐车过去就可以。”
颜眠舟提醒道：“别忘了还有安全问题，路上也一样，让裴火接送更合适。”
孟醒时想了想确实，看向后视镜：“那就麻烦裴火了。”
裴火点点头，表情郑重：“我会保护好孟先生的。”
……
目送颜眠舟的车离开，孟醒时伸了个懒腰，一边琢磨今天要码字的内容一边往回走，冷不防听到一个声音：
“车上是谁？”
孟醒时愣了一下，一转头看到单元楼旁边的柱子后面走出一个中年男人，正严肃地审视着他。
孟醒时惊讶地喊了一声：“爸？你怎么来了？”
孟仲祥没好气地道：“你妈能来，我不能来？”
孟醒时翻了个白眼——又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他率先踏入单元门，“走，上去说。”
“你跟你妈说我这两天要过来，我不得真过来一趟？”孟仲祥跟着孟醒时进电梯，不悦地道，“别打岔，刚才那是谁？”
孟醒时无奈地道：“我的朋友顺路送我回来。”
孟仲祥呵了一声：“顺路送你儿子上幼儿园，再顺路送你回来？你小的时候我怎么没这种朋友？”
孟醒时一愣：“你看到我和蓝蓝了？”
孟仲祥冷哼：“刚抬手叫你，就看你带着孩子钻进了车里。我就在这等你了。”
孟醒时干笑一声，忽然警觉，连忙纠正道：“蓝蓝不是我儿子，我妈没跟你说吗？”
孟仲祥不置一词，但显然不信。
孟醒时有些头疼，掏出钥匙打开门。
秦馥蹦蹦跳跳过来，扑上孟醒时的脖子，娇滴滴地喊：“爸爸，我打工要迟到啦，今天的薪水我会买菜回来给你！”
说完才注意到旁边有个中年男人，连忙礼貌地鞠了个躬，快步跑开了。
孟仲祥的目光变得严肃起来。
孟醒时：“……”
这臭丫头绝对故意的！
孟仲祥他进门，目光先看向了厨房——白石正在整理厨具。
碍于有人在，孟仲祥什么都没说，只和白石互相认识之后，坐在沙发上和孟醒时随意聊着最近的工作状态、沈钥蓝上幼儿园的表现等家常话。
等白石出门之后，孟仲祥的脸瞬间拉了下来：“解释。”
有应付老妈柳成雅的经历，孟醒时应付老爸已经熟能生巧：“蓝蓝确实不是我儿子，秦馥喜欢开玩笑罢了……”
他把之前编好的几人关系复述了一遍，却没有打消孟仲祥的怀疑：“我看过蓝蓝的照片，跟你小时候长得差不多，跟那位白先生一点都不像，你别狡辩！”
说完特意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相簿翻开，又掏出手机点开柳成雅发给他的沈钥蓝的照片，对比给孟醒时看。
孟醒时拿过来左右看了看，“嘶”了一声。
你别说，还真有点像。
这么说，当初想象《书里什么都有》的主角人设的时候，他是有参考自己——当然，他顶多算长得还可以，设定沈钥蓝时美化了相当多。
孟醒时放下手机和相簿，无奈地道：“小孩子长得都差不多，再说蓝蓝这不比我好看多了？”
“说明孩子他妈长得美。”
“亲爹，真要有这种好事我瞒着你们干什么？”孟醒时理直气壮地道，“你当我听你们催婚不累？”
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但孟仲祥依然没有接受：“蓝蓝的户口落在哪了？给我看看户口本。”
“你看白石那情况是记得户口本在哪吗？他连自己户口都没有。”孟醒时迂回唤起老爸的同情心，“人家已经够惨了，你们别老把人家孩子想成我的，搞出误会怎么办？”
孟仲祥这才将信将疑地收回目光，转而思考起另一件事：“不管是谁的孩子，蓝蓝没有户口本，过两年上小学不方便，耽误了学习怎么办。”
以沈钥蓝的知识面去教高中都绰绰有余。孟醒时腹诽了一句，安慰道：“没事，到时候没准白石就恢复正常，带孩子回去了。”
两年以后不管怎么样他坑都填完了。
孟仲祥嗯了一声，重新抬起目光，严厉地看向孟醒时：“还有一开始的问题，早上送你回来的车上是谁？”
怎么还没忘。孟醒时无奈地道：“男的，我认识的作者朋友，不是蓝蓝的妈妈——他家的孩子刚好去那家幼儿园任职当老师，所以顺路接一下蓝蓝。”
有个能当老师的孩子……孟仲祥自动脑补了一位四五十出头的男士，眉头稍缓：“人家特意来接送你就不叫顺路，礼貌点回头多谢谢人家。”
孟醒时内心松了口气，乖巧地回答：“知道知道。我要去码字了，爸你吃点水果看看电视，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孟仲祥奇怪地道：“走？”
孟醒时一呆：“你不走？不上班？”
“端午假连同年假我都请了。”孟仲祥严肃地道，“我要在你这住几天。”
孟醒时深吸了口气，瞬间找到了回绝理由，“家里住不下，没看到连蓝蓝都只能睡沙发？”
孟仲祥勉为其难地道：“我和你挤挤。”
看孟醒时还想反对，孟仲祥的脸又拉了下来，“我是不是你爸了，在你这住几天怎么了？”
孟醒时：“……”
和父母辩论是没有意义的，不论孟醒时说什么，下定决心的孟仲祥咬死要住下。
以前明明忒嫌弃他这来着，这回怎么转性了？孟醒时怀疑地看着自家老爸，忽然明悟过来：“不是我妈让你来打探情况的吧？”
孟仲祥脚步一顿，矢口否认：“跟你妈什么关系？”
看他的表情孟醒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彻底熄了劝说的心思。要是老爸自己的想法没准还能说得动，是老妈的意思那是不可能劝服的。
孟醒时带着愁容进卧室开始码字，今天码出来的章节多了些压抑的氛围。
码完三千字一章，孟醒时难得有些意犹未尽——他平时码字都是码六千两章，不光是全职作者的自我要求，也在于进入码字状态之后只写三千满足不了。
把明天的更新一起码了，明天不就能放一天假了？孟醒时这么想着，再次投入键盘的敲击声中。
……
中午孟仲祥本想下厨做饭——他知道这懒狗儿子完全不做饭——结果被孟醒时制止了。
经过白石的调整，现在他家厨房的厨具、锅碗复杂得超乎想象，而且摆放位置也有讲究，贸然乱动容易出问题。
具体来说就是会被白石凶巴巴地盯着。
于是爷俩点了外卖，渡过了相顾无言的一个下午。
接近五点的时候，孟仲祥起身开始穿外套。
不方便玩游戏只好玩手机的孟醒时迷惑抬头：“爸，你去哪？”
“接蓝蓝。”孟仲祥没好气地道，“蓝蓝五点半放学，不提前过去？”
孟醒时呃了一声：“蓝蓝今天有人接送。”
孟仲祥一怔：“又是你那个朋友？”
孟醒时点头。
孟仲祥微微皱眉，坐回了原处。
五点四十五分左右，裴火抱着沈钥蓝敲开了门，放下沈钥蓝之后就礼貌告辞了；
六点十分左右，秦馥带着两袋甜品回家；
七点半左右，白石下班回家。
孟醒时向家里的三位成员介绍了孟仲祥的身份，并用眼神示意他们不要捣乱。
或许是因为最近孟醒时认真填坑，三个儿女都没出乱子，孟仲祥潜藏的怀疑终于暂时打消。饭后孟醒时看到老爸给老妈发微信消息。
这样下去，大概两三天就让孟仲祥离开了……孟醒时满意地畅享着未来。
因为老爸的到来，孟醒时今晚的游戏计划泡汤，只好钻进卧室码字。
孟仲祥坐在沙发上，目光不自觉跟着沈钥蓝，不年轻的眼眸中透出怀念与慈祥。他看沈钥蓝一直抱着手机，很想提醒一下小孩子别玩手机太久，但顾念是和沈钥蓝第一次接触，害怕给孩子留下坏印象，便放轻了声音：“蓝蓝在玩什么？”
沈钥蓝抬头看了他一眼，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得孟仲祥心都化了，以至于没听清沈钥蓝回答的什么。
等沈钥蓝凑过来把手机给他看，孟醒时看到上面那堆数学符号，慈祥的神情微微凝固：
这是什么？
沈钥蓝忽然兴奋了一点：“爷爷了解这个吗？”
孟仲祥莫名感觉自己矮了一截，轻咳一声：“爷爷是文科生，学历史的——哦，历史就是……”
沈钥蓝乖巧地听完，按着手机换了个页面：“那爷爷给我讲讲北宋宋神宗期间的律敕之争对于两党的政治斗争和之后立法的影响吧。”
孟仲祥：“……”
这孩子怎么回事？
……
直到第二天孟醒时十点多醒来，发现除了老爸之外其他人都走了。
孟醒时一边吃着白石留给他的早餐一边随口问：“蓝蓝送去幼儿园了？”
孟仲祥面带疑惑地回答：“昨天那个小伙子上门来接走了。”
孟醒时略微惊讶：裴火上门接送？
这也太热情了，难怪老爸奇怪……再编一个幼儿园工作是我介绍的之类的理由骗过去吧……
就在孟醒时这么想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孟仲祥打开门，看到高大的裴火站在门口，不由得一怔：“裴先生？”
裴火对孟仲祥不太熟练地弯腰行礼，问：“我来接孟先生去我父亲家。”
孟仲祥的目光转向孟醒时。
孟醒时连忙一口气喝完豆浆，差点被呛到：“我预定今天去和颜老师讨论大纲。裴火等我下，我换衣服。”
孟仲祥邀请裴火进门坐下，笑呵呵地道：“小孟和颜老师关系真不错，看到他有交好的师长我也就放心了。”
同时他在心里叹气：这孩子宅家没多少人际交往经验，礼节都做得不好——人家上门来接你，怎么说也得让进门倒杯茶。
裴火连忙道：“孟老先生客气。父亲是孟先生的书迷，看孟先生的书才开始写作，要论师长也是孟先生是父亲的师长。”
孟“老”先生？孟仲祥内心犯嘀咕，我有这么老吗？难道白头发很多了？
他不自觉摸了摸鬓角，打算回头去见柳成雅之前先染个发。
他看得出裴火是个没什么心计的老实人，表情更加慈祥。孟醒时换衣服、收拾东西的十几分钟，孟仲祥已经从裴火嘴里拼凑出那位颜老师的轮廓细节。
儿女成群、很喜欢“醉后星河”的小说、认识孟醒时之后就主动地帮忙、还邀请参加家庭聚会……
一个文雅、慈祥、家庭和睦的年长知识分子的形象在孟仲祥脑内成型。
孟醒时背上包换好衣服出来看到的就是老爸审视的目光，不由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孟仲祥细细打量着孟醒时的表情，内心再次叹口气，叮嘱道：“去人家家里礼貌些，就算人家颜老师看重你，长幼尊卑也不能忘了。”
裴火难得主动赞同：“孟老先生说得对。”
孟仲祥的目光更严厉了些：颜老师家的司机都这么提醒，可见这笨儿子在人家家里多放肆！
孟醒时虽然不知道老爸在想什么，但相信和裴火说的肯定不是一回事，随口糊弄道：“放心，我和颜老师一见如故。”
说完和裴火一起向外走去。
看孟醒时两手空空，孟仲祥扯了一下孟醒时，等裴火走出门才低声提醒：“路上记得买些礼物。”
……
坐在车上孟醒时琢磨了一下，感觉自己确实该给颜眠舟买点礼物。
不光是礼节问题，人家颜老师看出他需要配眼镜带他去眼镜店，光这份细心就值得一份谢礼。
不过给颜眠舟送什么呢？
颜眠舟不缺钱，送昂贵但无用的东西应该不如实实在在有用的东西好……
孟醒时思考了一会，碍于对颜眠舟了解太少无从猜测，将目光投向了裴火。
考虑到裴火的性格，孟醒时选择直白询问：“裴火，我打算给颜老师送点礼物，你觉得颜老师最近有什么需求么？”
裴火认真地道：“长者赐，不可辞。孟先生无论送什么，父亲都会高兴的。”
“不是这回事。”孟醒时纠正道，“先不提我不是颜老师的长辈，现代送礼物都是尽量考虑对方需求的。”
裴火思索片刻：“父亲最近开始练字，孟先生或许可以送些文房四宝。”
练毛笔字啊？真高雅……孟醒时嘀咕了一句，算了算时间，对裴火道：“方不方便去秀湖大道17号停一停？花不了多久。”
裴火并无反对，很快就点开地图导航指引了过去。
孟醒时注意到裴火操作手机相当熟练，微微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们不太会用现代电子设备。”
“熟悉武器与环境是战场的基本要求。”裴火回答道，“不去思考原理，只学习用法用不了多长时间。”
“你们都是这样？”
裴火略微思考：“我和江福学得很快，但洛宓一直用不惯。至于其他人，本身世界观就有类似的设定，不需要学习。”
这样……孟醒时满足了好奇心。
难怪他三个孩子都很自然地适应了现代环境，因为世界观本身就贴近现代。要是别的世界观的文成精，他还得一点点教。
……
秀湖大道17号是一家名叫“墨言”的小店，招牌上勾勒着点点墨痕。
孟醒时拨通了孟仲祥的电话：“爸，咱俩视频一下，你帮我挑挑货。”
他和孟仲祥一边视频交流一边挑了几根狼毫和端砚，最后提着包装好的礼盒出来，对陪在身边的裴火主动解释：“我爸一直很爱写书法，虽然没写出什么名堂，但对文房四宝的了解不少。”
孟醒时知道这家店也是因为每年父亲节都会在这买礼物。他多少也懂一点这方面的好坏，不过既然给颜眠舟送礼物，还是找更懂的人参谋好点。
很快，孟醒时就带着礼物到了颜家。
颜眠舟换了身浅黑色的宽松卫衣，看孟醒时手里提着礼物，露出些许诧异。待得知是谢礼之后他有些好笑地道：“本来就是要做的事情，举手之劳罢了。”
看到礼物是文房四宝，颜眠舟的目光往裴火身上扫了扫。
裴火低下头，默不作声地悄悄退了出去。
颜眠舟将礼物交给江福，笑道：“先休息下，等我码完今天的稿子就一起梳理大纲。”
孟醒时点点头，同样掏出笔记本电脑开始码字——这次码的是《书里什么都有》。再不写几章，沈钥蓝就要闹翻天。
虽然他还没感受到所谓的“氛围”，不过观察了一天大学生情侣们的不同神态和相处模式，让他多少产生了一些灵感——他当年弃坑的节点女主都还没登场，还在塑造男主的形象。
一时之间，客厅里只有“咔哒咔哒”的键盘敲击声，让上来送点心的裴火脚步都放缓了许多。
大约二十来分钟后，颜眠舟揉了揉手腕放下笔记本电脑，侧头看了孟醒时一眼。
孟醒时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眉头时而舒缓时而揪成一团，偶尔表情会突兀变化，似乎不自觉地在模仿描写的动作。
颜眠舟凝视着孟醒时沉浸的模样，薄唇弧度上翘，没有去打扰孟醒时，将孟醒时送的礼盒拆开，端详把玩那几柄狼毫。
等孟醒时码完一章抬起头才惊醒，顿时不好意思地道：“颜老师抱歉，我太沉迷了。”
“无妨。”颜眠舟笑道，“写作的时候沉浸是件好事。”
孟醒时摘下金丝眼镜揉了揉眉心，又重新戴上：“那我们现在开始？”
……
梳理了一天细纲，孟醒时又蹭了一顿饭，到五点多才告辞。
按照颜眠舟的意思，裴火接江福，“顺便”送孟醒时和沈钥蓝回家。
反正不是第一次蹭车，孟醒时脸皮厚多了，没有多推让。
到家之后，孟仲祥看着孟醒时带着沈钥蓝出现，眉头一跳：“又是麻烦人家送你们回来的？”
得到孟醒时的肯定后，孟仲祥把沈钥蓝抱在怀里，深深叹口气：“人家长辈这么赏识你，你不要太理所当然，多主动关心关心人家……”
“停停。”孟醒时听懂亲爹误会在哪了，无奈地道，“颜老师没比我大几岁，你在想什么？”
孟仲祥一愣。
“裴火是他的……嗯，义子。”孟醒时找半天找出合适的说法。
孟仲祥完全不信：“你当我是你妈这么好糊弄？什么年代了还义子？”
孟醒时无奈只好把去细砂湖采风的视频翻出来，拉到拍到颜眠舟的部分作证明。
孟仲祥盯着定格的画面——漫天烟花的背景下，漂亮青年仰起的侧脸纤毫毕现，如同梦境一般浪漫。
尽管孟仲祥现在有了年纪，但年轻时和孟醒时的妈妈也闹腾得不轻，眼皮跳了跳，确认一般问：“你和这位颜老师认识多久了？”
孟醒时迟疑了一下：“一周？”
孟仲祥抬起眼眸，上下打量起孟醒时，眼神时而震惊时而怀疑，最后全都化作一声叹息。
孟醒时被看得有点全身不对劲：“爸，怎么了？”
孟仲祥沉声道：“你先坦白告诉我，有没有干违法的事情？”
“哈？”孟醒时完全没跟上他的思路，“什么违法的事？”
看孟醒时迷茫不似作伪，孟仲祥心底稍安，不过确认道：“蓝蓝不是你代孕来的吧？”
孟醒时：“……爸，你思路跑得也太怪了。你看我像这种人吗？都说了蓝蓝不是我的孩子！”
“爸也不是很信，不过总得问一问。”孟仲祥表情依然凝重，再次看了看孟醒时，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没有别的想跟爸说的？”
孟醒时无奈了：“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对我交友情况这么关心了？”
孟仲祥与他对视片刻，最后选择再度长叹一声。
吃完晚饭，孟仲祥开始整理东西穿外套：“我今晚就回去。”
孟醒时相当意外：“这么快？不是说要住几天？”
这事得找你妈商量商量……孟仲祥冷哼一声，没有直接回答：“我已经订好票了，你坐着吧，脸都笑开花了。”
孟醒时揉了揉脸：“唉，不是……我送你。”
“你有车吗就送我？”孟仲祥打击他，“老大不小了，让你买辆车就是不买，家里多这么多人，出行不觉得不方便？”
孟醒时之前确实不想买车，毕竟他很少出门，踩个共享单车就够了。买车用得不多，每年还要出不少钱维护。
可惜老爸不这么觉得，一直坚定认为车是必备的门面，要不是孟醒时自己坚决拒绝，他甚至打算给孟醒时买一辆。
不过现在要接送沈钥蓝上学，确实可以考虑买辆代步车……孟醒时驾照几年前有考，不过没怎么摸过车。
送走了老爸，孟醒时终于舒缓了精神，把自己丢进沙发，抱住沈钥蓝蹭了蹭：“唉，跟父母住一起真麻烦啊。”
沈钥蓝被蹭得皮肤红红，忍无可忍地道：“爸爸，你今天的稿子写了吗？”
就等你问呢。孟醒时得意地一笑：“写好了，还是给你写的，要看吗？”
“要！”
沈钥蓝一口气读完三千字，不是很满意地嘟起嘴：“感觉信息量不大。”
“刚开始嘛。”孟醒时轻咳一声，给沈钥蓝画大饼，“感情文要铺垫的嘛。”
沈钥蓝撇撇嘴，但看在孟醒时确实给自己更新的份上没有多挑刺：“提醒爸爸一声，爷爷恐怕是在怀疑爸爸和那位颜老师的关系。”
孟醒时先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和颜老师？我俩都是男的有什么可怀疑的？”
想起老爸莫名其妙的问题，孟醒时恍然大悟，震惊地张大嘴巴，“他是怎么想到这上面去的？”
沈钥蓝嘟囔道：“你俩认识一周就跑去看烟花，换我我也怀疑。”
“你是恋爱脑。”孟醒时琢磨了一下自己和颜眠舟认识的过程，困惑地道，“我俩这不是挺健全吗？”
除了颜眠舟有些沉重的粉丝滤镜。
沈钥蓝努力把自己从孟醒时怀里拔出来：“爸爸，你难道没觉得你一直在被颜眠舟牵着鼻子走？”
他掰着指头数给孟醒时听，“你想要大纲，他恰到好处地出现并提供帮助；本来只是帮忙梳理大纲，很快就多了家庭聚会；家庭聚会之后又是一起逛细砂湖……而且显然还没结束。
“我敢肯定，颜眠舟不是想追你就是对你有所求。”
孟醒时盯着沈钥蓝看了一会，摸了摸他的脑袋，深深叹息：“你爸我一个事业脑怎么生出你这么恋爱脑的儿子？”
第24章 洛宓
一家四口再次围在餐桌旁边, 一边吃着白石用炒锅做出来的零食——孟醒时觉得像炒米——一边讨论昨天颜眠舟的提议：需不需要洛宓上门布置防御法阵。
这件事孟醒时昨晚就想拿来讨论，奈何老爹来了没法说。
秦馥率先表达了不情愿：“为什么我们家要让别人来布置防御法阵？”
孟醒时问：“你会布置吗？”
“我会布置炼魂、蚀骨、缚灵类的法阵。”秦馥掰着指头数了一遍，“不管有什么敌人进来, 都能让他死了都不得安宁。”
孟醒时谨慎地问：“设定里这些好像不分敌我？”
“可以针对具体的人弱化, 不过效果没法完全取消。”秦馥理直气壮地道, “谁让爸爸不给我加相关设定的？”
孟醒时摘下金丝眼镜捏了捏鼻梁,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现在要是给你加上设定，你能立刻获得对应能力吗？”
秦馥认真想了想：“在不和已有的世界观冲突、不产生严重的逻辑错误的前提下, 我吸收了爸爸写出来的设定就能获得对应能力，不过能发挥多少要看具体情况。”
孟醒时眼前一亮, 但很快嘴角又耷拉下来。
按照今天和颜眠舟一起梳理的《除灵者》细纲, 接下来的剧情很紧凑，没什么塞新设定的机会。孟醒时梳理的同时已经渐渐回想起当初设想的情节细节，山村墓葬是秦馥和卫青稞撕下伪装的关键副本, 所有的设定都绕着这个核心旋转。
这一卷的末尾会让卫青稞与秦馥决裂，前面需要将他们的信任、感情一点点摧毁，厉鬼的法术都是无差别伤人就是其中一点。
孟醒时深深叹气：“所以还是让洛宓来布置法阵好的？”
作为厉鬼, 秦馥有很强的领地意识，还是有些不情愿，看向了沈钥蓝：“那个洛宓是什么人？”
沈钥蓝嚼着炒米回答：“很少说话，很冷漠。洛宓的冷漠不是针对某个方面，而是全部。我感觉她除了自己在乎的事情之外一切都漠不关心……老实说, 我很好奇那个文中世界为什么要选洛宓这种角色。”
孟醒时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不是因为是主角？”
“秦馥也不是主角啊。”沈钥蓝咕哝道, “选择的角色会影响我们拟态的人格，进而对我们来这个世界的目的产生影响, 所以我们选择角色都是尽量挑选行动力强或者对我们目的有明确帮助的。洛宓看起来不是一个具备足够行动力的角色。”
“洛宓在原作中是个一心求道、只为超脱的修士，又修炼的寒冰法诀, 确实没什么其他欲望。”孟醒时回想着《百炼水成冰》的主角，“原作洛宓性情高洁，这是不是也说明我们认识的洛宓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沈钥蓝点点头：“我们本身没有人格，依附于选择的角色才产生拟态人格。不符合她性格的事情一般不会做。”
秦馥泼冷水道：“这也不好说，万一是那位颜老师要求的呢？爸爸有危险这件事全都是对方一面之词，说不定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在爸爸家里布置法阵。”
孟醒时挖起一勺炒米：“真要是这样，颜老师这么大费周章为了什么呢？”
沈钥蓝抬起头刚想说话，塞得满满的嘴巴吐不出字眼，被孟醒时揉了揉头，“恋爱脑禁止发言——慢点吃，咽下去再说。”
孟醒时放下勺子，理性分析，“主要是我觉得吧，颜老师真想干点什么，直接硬来，是不是咱们根本挡不住？”
他目光在白石和秦馥两个超自然战力身上左右扫视。
他这只有两个能打的，颜眠舟那有六个。
秦馥不服气地道：“我可以带爸爸从镜面逃走！”
“谢谢你。”
白石只吐出三个字：“打不过。”
“所以我还是倾向于颜老师没什么坏心思。”孟醒时基于自己的认知做出判断，“如果不让洛宓来布置法阵，那就需要你们有人一直在家陪着我。”
见三人都有开口的意思，孟醒时手往下压了压，“我知道你们都可以，不过这不就等于放弃让你们融入这个世界了吗？”
秦馥不太情愿地玩着自己的头发，最后妥协道：“我要看着她布置。”
白石皱眉道：“厨房不要。”
沈钥蓝左右看看，有心提出自己的特别条件，然后发现他没什么条件，只好低下头继续吃香甜的炒米：“我随意。”
“那我就回复颜老师了。”孟醒时伸了个懒腰，轻松了不少。
……
沈钥蓝的更新暂时不需要放出去，孟醒时刷了一下《除灵者》的评论区，发现回坑的读者都在嗷嗷叫，担心今天没更新的作者又一次选择了弃坑，还有的询问作者什么时候恢复日更六千。
日更六千就基本按照连载新文、并且还是热情满满的阶段来了，孟醒时感觉对于现在而言有点痛苦——但如果他日更三千，填坑路途漫长，加上至少得写几万字免费章作为当初弃坑的补偿……这样下来，他一两个月内收益锐减得厉害。
虽然完结的文能够一直提供收益，但大头还是连载文，除非混成颇有名气的大神，否则旧文收益会一直走低，最后忽略不计。
而且家里也添了好几张口……
孟醒时琢磨了一下，感觉自己确实该多码一点。
他打开电脑盯着word看了一会，做了个深呼吸，点开了游戏图标——算了，从明天再开始努力！
……
因为熬夜打游戏，孟醒时又到了三四点才上床，第二天被门铃闹醒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昏沉沉的。
本以为是裴火来接沈钥蓝上幼儿园，结果一开门发现是个容颜清丽、穿着宽松连衣裙的少女。
孟醒时呆了一下，迟钝的大脑慢慢运转：“洛宓？”
洛宓点点头，宛如冬日枝头雪一样清冷的声音平静地道：“父亲让我来布置法阵。”
这么快？孟醒时揉了揉眼睛，忍住打哈欠的冲动，将洛宓让进来：“不好意思刚起床。”
洛宓走进门，孟醒时才看到裴火从楼梯上来。
沈钥蓝已经穿好衣服背上小书包，满脸无趣地等着上幼儿园。看到裴火之后主动出门，把小手递到裴火手里。
裴火对孟醒时点点头，牵着沈钥蓝下楼去了。
——感觉裴火有点畏惧洛宓？不然也不会跟洛宓保持这么远的距离……
孟醒时不由得看向洛宓，发现洛宓也在看他。
两个人静默了一会，孟醒时意识到洛宓在等他先说话，连忙清了清嗓子：“吃过早饭了吗？”
洛宓摇摇头。
“那一起吃一点，白石的手艺很好。”
洛宓默不作声地颔首，坐到了餐桌旁边。
本以为洛宓会客套两句的孟醒时顿了顿，要出口的劝说咽了下去，一边去洗手间洗漱一边调整自己对洛宓的认知：不要把普通人类之间的推让哲学套在洛宓身上。
等他洗漱出来，就看到白石和洛宓面对面坐着，表情一模一样平静无波，快速吃着热气腾腾的早餐。
吃完之后，洛宓放下豆浆杯：“多谢。”
白石抬眸看了眼这个新食客：“味道？”
“不错。”
“建议？”
“太多。”
“要吃饱。”
“过犹不及。”
孟醒时听着两个人几乎一人一个词的交流，哭笑不得地走过来打圆场：“总之吃饱就好。白石，给我一份。”
靠尽可能吃来攻略无限流副本的白石对吃饱的理解显然和信奉“天道四十九、留一线生机”的洛宓不同，继续交流下去吵架就不好了。
虽说孟醒时想象了一下惜字如金的两人吵架的画面，差点被逗笑。
——嗯，回头可以记在素材里，看什么时候用得上。
洛宓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向孟醒时。
孟醒时正不明所以，就听到洛宓清冷地问：“法阵现在布置？”
“啊，稍等……”孟醒时正想去叫秦馥，就看到秦馥从擦得干干净净的茶几表面跳了出来，抱着胳膊注视着洛宓。
洛宓仰头看了秦馥一眼，转向孟醒时：“需要驱鬼吗？”
秦馥顿时被气笑了：“我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孟醒时干笑一声：“这是秦馥，是我的‘孩子’之一。她希望能在你布置法阵的时候旁观，也能学习一下。对了，你布置的法阵能不影响秦馥吗？”
洛宓颔首：“可以。”
前一句可以还是后一句可以？还是都可以？孟醒时无声地叹口气——这种话少的人交流起来好累啊！
洛宓无视了飘在她头顶气呼呼的秦馥，走到阳台上，伸出手按在玻璃窗上。
冰蓝色的光自她的掌心流溢而出，在玻璃上凝结成复杂得令人头晕的符号，拼凑成直径一米的圆形法阵。
洛宓收回手，法阵依然保持着光亮。
秦馥眯着眼睛打量着那个法阵，似乎想要在里面挑点错，最后悻悻地给出自己的意见：“不对称。”
洛宓看了她一眼，转头向另一面窗户走去。
将这个家所有的门窗都施上法阵好，洛宓最后来到客厅正中央，蹲下来掌心抚地，一个更大的法阵在她手下成型。
这个法阵和其他的都不同，上面不光有符号，还有几个有些眼熟的图案。
秦馥飘近了一点，撇撇嘴：“通过象形图案来择定谁可以进入这个法阵所属的空间——好原始的认证方式，将来爸爸有新的小孩，这套法阵就得重新布置。”
“高级法阵暂时布置不出。”洛宓再次看了她一眼，语调依然平静，“你有更好办法？”
“当然。”秦馥略骄傲地抬起下巴，眼眸不知什么时候凸显出厉鬼之王的鲜红。
她落下地，咬破自己的食指，让鲜血在空中凝成一片诡异的符号，“我更喜欢布置法阵时留出专门的空白区域用来储存认证记录，将允许通过的人的气息记录进去，法阵发动时会判断要不要针对这个人进行攻击……”
孟醒时旁听着不由得想起来，这套逻辑是他写《除灵者》时设计的暗线——卫青稞几次进入厉鬼之王的杀伤性法阵都勉强逃脱，不是因为他很强，而是因为秦馥有偷偷放水。
这完全是参考大学读的选修《程序设计》。
设定中是修仙世界土著的洛宓并没有这个意识，被秦馥提点之后并未在意对方的语气，反而沉思起来：“可以试试。”
第25章 袭击
最后洛宓布置的法阵融入了秦馥的调整, 将法阵的控制放在了卧室的门后，挂上每个人的衣物或者挂饰，就能自由进出这个家——当然, 针对的只是超自然能力, 普通人不在此列。
秦馥虽然嘴巴上一直在表达自己对洛宓的不屑, 实际上一直在偷偷揣摩洛宓布置的法阵, 试图解析并且学会。
可惜直到洛宓布置完，秦馥解析得头晕眼花都只解析了一部分。这让她有点怀疑自己厉鬼之王的身份。
法阵布置完之后, 秦馥让孟醒时取掉她的认证，尝试从门外突破——尝试结果是她用尽一切办法都只能让门发出些许响声, 完全无法入侵。
按照洛宓的说法, 这个法阵可以持续一个月。一个月以后如果危机还未解除，她再来为法阵补充力量。
做完一切，洛宓安静地坐在了沙发上。
孟醒时看洛宓不像是会客套的人, 以为还有什么事情：“接下来要做什么？”
洛宓道：“等裴火来接我。”
孟醒时没想太多，趁这个机会顺便道：“还没多谢你预言到我的危机。”
洛宓摇摇头：“推演父亲命运时发现的，并非特意为你推演。”
“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你。”孟醒时真心实意地道谢之后才问, “不过我不是很明白，这个危险来源于什么？”
“我也不清楚。我的推演能力在这个世界受到极大压缩。”洛宓再度摇头，“只要你随时跟一位文中世界在一起就可以保证安全。”
孟醒时确认道：“蓝蓝也可以？”
沈钥蓝一点超自然能力都没表现出来。
洛宓颔首。
连沈钥蓝都能解决的危险……孟醒时放下了一万个心，笑着道：“那你坐一会，要吃点水果或者零食吗？白石做的。”
洛宓听到“白石做的”的时候略有意动：“多谢。”
秦馥从厨房飘出来, 将白石的炒米放在茶几上。
洛宓拈了一粒放在嘴里, 细细品味片刻，眉头稍微蹙起, 摇摇头：“学不会。”
孟醒时想起自己第一次去颜家时好像就是洛宓在烤饼干，不由得有些好奇：“你喜欢下厨？”
原著洛宓最后走到了超脱圣人的最高阶层, 早已辟谷，哪怕真吃东西也是道祖级龙肝凤髓，还得是徒子徒孙孝敬上来的。
洛宓摇头：“我对下厨并无兴趣。只是父亲要求我们尽量做贴合这个世界规则的行动，否则容易被世界本身排斥。选择下厨是因为最省事。”
孟醒时琢磨了一下：“对你们来说，模仿普通人的行为能够让你们在这个世界待得更久？”
“也更自由。”秦馥补充了一句，“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举手投足都好像被胶水黏着，现在已经慢慢轻松下来了。”
孟醒时明白了：“难怪颜老师一直希望你们能够融入这个世界。”
洛宓微微颔首，没再多说。
孟醒时忖度洛宓不是爱聊天的性子，就让看起来同龄的秦馥陪一下洛宓，自己抱着笔记本电脑在一旁梳理大纲。
——虽然这么说，但他很快就习惯性沉浸到了刷微博和群的快乐中。
秦馥与洛宓大眼瞪小眼。
片刻之后，洛宓低下头继续吃着炒米。
秦馥鼓了鼓脸，飘回厨房去，不一会端出两杯冰蓝色的饮料，将其中一杯放在洛宓面前，自己捧着另一杯有些可惜地撇撇嘴。
作为厉鬼，她不能直接享用现实的美食，虽然可以通过汲取气息的方式来，但只能尝到味道尝不到口感温度，冰气泡水这种东西在她嘴里就只是甜水而已。
洛宓扫了她一眼，忽然伸出手指在玻璃杯壁上勾了一下。
冰蓝色的光华自她指尖浮现，在杯壁上凝结成一个小小的法阵。
秦馥愣了一下。
她端起那杯冰饮，将信将疑地抿了一口。
清甜爽口的气泡水涌入本不可能喝到的厉鬼之王喉咙中。
秦馥眼前骤然亮起，端详着那个还在发光的法阵：“这是什么阵？”
洛宓清冷回答：“阴阳玄化阵的一种用法。”
秦馥琢磨了一下，拈着自己的头发，心情有些复杂。
她痛快地喝完了一整杯饮料，斟酌片刻问：“这个法阵效果持续多久？”
“一周。”
秦馥端起杯子，眼神晶亮：一周够了。
她就不信她解析不了这个法阵的布置方法！
只要能解析出来她就能自己布置，到时候就可以正常享用美食了！
洛宓对秦馥的反应没什么兴趣，安静地回归了静默的姿态。
秦馥兴奋过之后，绕着洛宓飘了两圈，微微歪头，飘到孟醒时身边：“爸爸，给我注册个阅心账号。”
在群里吹水的孟醒时回过神：“嗯？用我的就行……你要看什么？”
秦馥向洛宓的方向努努嘴：“我要看她那本。”
……
裴火接走洛宓之后，白石和秦馥也相继去上班打工，孟醒时拖拖拉拉地打开word，开始码《除灵者》的更新。
没过多久，他忽然疑惑地抬起头。
门外似乎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老鼠在啃咬木头。
但他们这从未闹过老鼠。孟醒时的思路被打断，有些烦躁地站起身，打算打开门看看。
刚走了两步，他就发现了不对：门上的冰蓝色法阵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了光，顺时针微微旋转着。
这让孟醒时顿时想起秦馥验证法阵强度时，法阵就是这样亮起旋转，只是旋转速度没有现在这样快。
——有人在尝试突破防护法阵！
孟醒时瞬间意识到这一点，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他完全没想到法阵才布下就发挥了作用。
门外宛如木头被咀嚼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听着令人牙酸。孟醒时完全不敢想象外面发生了什么，只左右踱步思索自己能干什么。
法阵的光华稳定柔和，挡住外面应该问题不大……但这栋楼上是有其他邻居的，万一其他人被牵连救不好了。
孟醒时略微思考，掏出手机打给了秦馥。
只有秦馥拥有瞬间回来的能力。
秦馥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打了两次才接通：“爸爸？”
孟醒时语速飞快：“好像有人尝试入侵洛宓的法阵。”
秦馥的语调顿时变得严肃了些：“爸爸把手机拿开一点。”
孟醒时依言把手机拉远——手机屏幕里伸出一只拿着手机的手，随后穿着“星星”甜品店店员制服的秦馥跃了出来。
她一出现就直奔大门，在门口停了下来，漂亮的眉毛微微皱起：“跑了。”
孟醒时拨出第一次电话时门外的声音就停止了，只是法阵的光还没消失：“能知道是什么人吗？”
秦馥伸手在法阵上抚摸片刻：“我出去看看。”
孟醒时略微担心：“安全吗？”
“我可是厉鬼之王。”秦馥有些骄傲地昂起下巴，穿透门飘了出去。
没过多久，法阵的光终于消失，门慢慢打开，秦馥黑着脸从门外走了进来。
孟醒时脸皮抽搐了一下，表情骤然紧绷。
——秦馥的脸上一片黑黢黢、如同煤灰的东西，仿佛刚刚用墨水洗了把脸。
秦馥容貌自然十分漂亮，但漂亮的脸配上煤灰妆显得更加滑稽。
不能笑、不能笑……孟醒时努力告诉自己，终于维持住平静询问：“没事吧？”
秦馥气哼哼地道：“一个触发式陷阱罢了。让我抓到是谁干的，一定把他的肋骨和头骨抽出来做成木鱼！”
孟醒时小心地问：“有什么线索吗？”
秦馥抹了两把脸，不甘不愿地道：“火焰的力量，刻意隐藏过所以显得很普通，手法也很粗糙，看不出是哪种力量体系……比起杀伤力更像是一个宣告。”
孟醒时仔细琢磨了一下：“会是你的哪个兄弟姐妹吗？”
他开始回想自己写过的作品里哪些主角擅长使用火焰，但一时很难找到目标——火焰在玄幻题材里几乎是入门级的能力，但凡有点超自然能力的主角就不可能不会搓火球。
秦馥又抹了两把脸，成功把自己抹成了花猫，没好气地道：“爸爸自己想吧，我洗洗脸要回去上班了。”
她用不了现实中的洗手间，幸好洗手间有镜子，可以直接进镜子里用。
……
经过这么一场风波，孟醒时码了一半的思路完全没了，心安理得地把word叉掉，点开群准备吹会水就打游戏。
私聊消息恰好此时亮了起来。
【渡千波】：【洛宓说她感应到法阵被激发，没出事吧？】
【醉后星河】：【没，秦馥赶回来了，没抓到人。】
【渡千波】：【对方既然躲在暗中，说明本身没有太强，你小心谨慎应该没太大问题。】
【渡千波】：【之前计划去网红情侣打卡点感受氛围，你觉得收获怎么样？】
【醉后星河】：【还行吧……】
……
颜眠舟似乎从那串省略号中看到了孟醒时的委婉，忍不住弯了弯唇。
现在他提议周末去下一个地点的话肯定会被拒绝。
颜眠舟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料，倒也不失望，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发出下一段消息。
【渡千波】：【我也觉得盲目摸索进度有些缓慢。我打算请巧心来开个讲座补补课，你要不要参与？】
【醉后星河】：【啊？颜老师你的面子请的人，我去不合适吧？】
【渡千波】：【巧心好为人师，有更多听他讲课的他会更高兴。】
【渡千波】：【而且你去听的话他肯定很欢迎——他也是你的书粉。我和巧心就是在你的读者群里认识的。】
第26章 分析
孟醒时感觉自己又可耻地心动了。
蹭讲座这事他上大学的时候没少干, 只要人家讲座不限制他都乐意去听听，多点知识面总没坏处，人家讲座也没亏什么嘛。
但私人讲座要去蹭多少算承了人家的情……孟醒时斟酌了好一会, 还是答应了下来。
人情可以回头补偿, 再不把《书里什么都有》的进度推进一下, 沈钥蓝要闹翻天。
和颜眠舟约定了时间, 孟醒时舒了口气，把注意力放在颜眠舟提到的读者群上。
孟醒时目前为止用了三个笔名, 读者群也有好几个，不过平时基本都是屏蔽状态——他要是冒头, 一定会迎来铺天盖地的催更。
颜眠舟在他的读者群里这件事, 孟醒时居然没有感觉到惊讶——对于这个有点沉重的书粉来说实在是太正常。
不过是在哪个读者群……
孟醒时把现在笔名“醉后星河”的几个读者群的群成员点开，并不太抱希望地搜了搜“渡千波”的Q号——一般而言这种事都会用小号，他也没指望真的能搜到……
“呃, 居然真有。”
孟醒时惊讶地自语出声，呆愣一会之后查了一下这个号的入群时间，然后发现颜眠舟在读者群建立当天就进群了。
孟醒时嘴角抽搐了一下, 久违地登上之前的笔名绑定的Q，果然发现颜眠舟同样存在于那个笔名的读者群里，而且总是在第一个读者群里就能找到。
这让孟醒时产生另一个推测，把所有读者群全查了一遍。
结果是每一个读者群里都有颜眠舟，甚至还有一个读者群是颜眠舟做群主！
好沉重的厨力……孟醒时内心油然而生这个感慨。
如果不是现在认识了颜眠舟, 孟醒时还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忠心”的读者。
颜眠舟说“巧心”是他在读者群里认识的……不会跟他一样沉重吧？孟醒时倒吸了口冷气, 点开阅心网站开始搜索“巧心”。
阅心网站根据题材主题不同划分了不同的子站，界面用不同的颜色加以区分, 因此读者为了省事会用“红站”、“绿站”、“蓝站”等称呼。
孟醒时平时主要都在主剧情的红站，“巧心”则在主感情的绿站。
孟醒时大致浏览了一下巧心的作品, 发现和颜眠舟说的一致，每一本都是感情流且数据都非常不错，确实是这方面的大佬。
唯一的问题是……
孟醒时的目光凝聚在作品标签的“性向”上，忍不住捏了捏鼻梁：“耽美频的作者……”
他倒不是有性取向歧视，只是BG和BL向的作品在感情表达上有所区别，即便他是个剧情写手也有所耳闻：某某小红作者跨性向写文沿用旧习惯导致扑了云云。
难道颜眠舟下一本打算写耽美？直男能写耽美吗？孟醒时摸了摸下巴，忽然有点不太确定了：
颜眠舟应该是直男……吧？
反正自己也是去蹭讲座的，哪怕性向不同，但感情表达的基础应该还是一致的。想清楚这点，孟醒时丢开大脑，让自己沉浸到游戏里。
……
晚上秦馥回家之后，将白天家里遭到入侵未遂的事情告知了沈钥蓝和白石。
当时的陷阱已经被秦馥清理干净，不过白石还是去门口转了一圈，回来时手里带着一撮墙皮灰。
孟醒时看着白石捧着那撮灰进了厨房，吸了口气：“你不会是打算吃掉吧？”
白石拿出和面的盆，一边把墙角灰与面粉、砂糖、水混合一边点点头。
白石确实有从吃掉的东西中分析信息、获取能力的天赋，但吃灰未免也太……孟醒时同情且愧疚地道：“辛苦你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白石回头看了孟醒时一眼，认真思索起来：“烤箱。”
孟醒时本以为白石会提出“更新几章”之类的要求，没想到这么普通，反而让他有些惊讶：“只要这个？”
白石道：“要贵的。”
“行！”孟醒时大手一挥，心想烤箱不就是微波炉一样的东西么，还能贵到哪儿去？
沈钥蓝同情地看了孟醒时一眼，提醒道：“白石最近看的烤箱广告都是五位数价位。”
孟醒时：“……”
白石的眼光跟了过来，落在孟醒时脸上，似乎在确认他是否会反悔。
孟醒时咬咬牙：“买，爸爸说的话决不食言！”
白石的目光收了回去。
沈钥蓝和秦馥不约而同鼓掌：“爸爸好厉害！”
好在预支的巨额资金不是白给，白石很快用炒锅煎出了饼并吃了下去。他还大方地向其他人分享，只是都被委婉拒绝。
吃完烤饼，白石静默酝酿片刻，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缕火苗，旋即凝聚成一条活灵活现的翼龙。
“男性，年轻。”白石简短地说出自己吃出来的信息，“有伪装。”
孟醒时摸着下巴分析道：“这个看起来是魔法，西幻里的龙……如果是我写的文成精的话，应该是本西幻？”
前几年西幻热潮时他也跟风写过两本，一本正常完结一本烂尾，烂尾的那本叫《弑神之路》。
沈钥蓝嘟囔道：“但是《弑神之路》的男主莱茵走的是圣骑士流，火焰魔法只会最基础的，怎么布置这么精细的陷阱的？”
“莱茵的坐骑是红龙，龙语魔法的话……”孟醒时依据自己还记得的设定猜了一会，才察觉到不对，“等等，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沈钥蓝哼哼一声：“我已经快把爸爸写的文全看完了。”
孟醒时：“……你哪来的阅心账号？不会去看盗版了吧？”
“当然不是。”沈钥蓝先反驳了一句才道，“我用的裴火的账号。”
“我还以为是江福的。”
“江福他爸没给他开账号，好像是怕他买危险的东西。”沈钥蓝盯着那只火焰组成的龙看了一会，好奇地伸手去戳，结果被白石收了回去。
孟醒时不放心地问：“你没骗人家裴火吧？”
沈钥蓝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爸爸怎么这么想我？我跟裴火平等交易的！我教他数学，他借我账号。”
“高等数学？”
“基础数学。”沈钥蓝轻哼一声，“爸爸是不是忘了你给‘沈钥蓝’的设定是穷人学霸，靠做家教赚生活费的？上到大学生下到幼儿园我都能教！”
说到这里，沈钥蓝顿了顿，改口道，“幼儿园还是算了，小学……不，初中生吧。”
孟醒时姑且相信了他的话，把话题拉了回来：“《弑神之路》也是无CP，也没有女主可以选……如果真的是这本，为什么不直接上门找我？”
秦馥凉凉地道：“他上门了，在门口塞了个陷阱嘛。”
孟醒时其实已经没那么害怕，只剩下疑惑：“所以为什么呢？要是干掉我的话不就没法填坑了吗？”
沈钥蓝老气横秋地摇摇头：“爸爸，我们每一个都是不同的个体，思想、能力和目的也不一样。也许他掌握了死灵魔法可以杀死爸爸之后驱使爸爸的亡魂填坑，也许他觉得反正爸爸也不会填坑干脆跟爸爸一起死掉算了……这都是有可能的。”
“莱茵好像不会死灵魔法。”孟醒时其实记不大清这本的设定，不过想象了一下自己死掉了还不得安宁的画面，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秦馥一只手把玩着洛宓布置过法阵的玻璃杯，一只手托着腮笑嘻嘻地道：“其实我之前就考虑过，要是爸爸不配合，白石杀死爸爸，我把爸爸变成我的伥鬼试试能不能填坑。不过伥鬼的神智基本保留不下来，只能当做最后的手段。”
孟醒时干笑了一声。
幸好他一开始没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沈钥蓝看了他一眼，安慰道：“如果真的是《弑神之路》，爸爸倒是可以省点心，以后晴天晚上可以自己出门。”
“为什么？”
“《弑神之路》的烂尾结局是主角和反派对战中天降陨石，不光砸死了他们还把整个大陆毁灭了。”
听到这个结局，白石和秦馥不约而同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沈钥蓝看了孟醒时一眼，继续道，“在这个结局的影响下，《弑神之路》的世界意志不管选择哪个角色构建形象，都会对星空啊陨石啊相关的东西怀有极大地恐惧。”
孟醒时愣了一下：“还有这设定？”
他看向了白石，“那我之前给《我菜刀也胃肠不利》写的食物中毒结局……”
“白石对食物的坏影响因此会特别敏感。”沈钥蓝耸耸肩，“爸爸没发现白石都是自己挑食材自己做饭吗？本来他天天吃自助才是最划算的。”
唯一一次出去吃就是去吃宁开颜的自助餐厅……孟醒时所剩无几的良心难得愧疚了一下，看向白石，斟酌片刻才道：“我现在就下单给你买烤箱。”
白石静默点点头：“别忘记更新。”
“……忘不了。”孟醒时想起自己今天只码了半章，放下再去玩两把游戏的心，“吃完饭我就去码字。”
……
因为遭到了入侵未遂，孟醒时接下来的几天没敢出门，全程躲在家里。
他没忘记给白石挑了个虽然贵但是功能很多的烤箱——这个烤箱到货之后白石肉眼可见地高兴，去超市买回来不少烘焙相关的厨具，开始了孜孜不倦的烘焙之路。
这导致孟醒时接下来的几天每天的主食都是烤得稀奇古怪的蛋糕或者面包。
虽然白石的厨艺有保障，孟醒时也爱吃甜食，但每天都吃这个还是有点受不了，一次忍不住问提前回家的白石：“白石，你在做什么？”
“面包，给宁开颜。”
“……为什么？”
白石认真地道：“约定，满意送我菌毒配方。”
孟醒时：“……行。”
他为自己不得不继续吃蛋糕的未来哀叹了一秒，随后听到外面有敲门声。
这个时间一般都是裴火送沈钥蓝回来，孟醒时去打开门，意外地看到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裴火，另一个居然是颜眠舟。
第27章 希洛
孟醒时颇为诧异地问：“颜老师怎么来了？”
今天换了身宝蓝色T恤、带着浅茶色金丝眼镜的颜眠舟笑道：“有些事想当面和孟老师商量, 就和裴火一起过来了。先送蓝蓝去幼儿园吧。”
沈钥蓝极不情愿地背着小书包走了过来。
颜眠舟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都上学这么久了还这么不情愿？”
沈钥蓝嘟囔道：“跟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呆一整天简直是一种折磨。”
颜眠舟含笑道：“不是有江福？”
“江福又不能一直跟我说话。”沈钥蓝瞅了眼颜眠舟，抱怨道，“颜叔叔, 你能不能让江福多读点书, 我跟他聊数学生物化学物理外语他都听不懂！”
颜眠舟失笑：“你跟他聊历史他肯定能听懂。”
沈钥蓝用一个“呵”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他只对《佞臣》世界观的历史感兴趣。真没见识, 难得来到创造自己的世界, 不多汲取一些信息来填充自身的空缺……”
从裴火身后传来阴恻恻的声音：“我乐意，你管我？”
沈钥蓝吓得打了个嗝：“江福？”
他才注意到身材高大的裴火背后站着相对“娇小”的江福, 正黑着脸盯着自己。
沈钥蓝缩了缩脖子，向裴火伸出手, 瞬间切换了奶声奶气的腔调：“抱抱！”
裴火很乖顺地弯腰, 不太熟练地用左手把沈钥蓝抱起来，警告地看了江福一眼，郑重地道：“江福, 不可对兄长不敬。”
江福没有顶嘴，只冷笑一声，给了沈钥蓝一个“你等着”的眼神。
等裴火带着江福沈钥蓝离开, 颜眠舟才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居然不是叫我哥哥，我有这么老吗？”
这口吻让孟醒时一下想起作者小会的时候颜眠舟也是拒绝别人喊他“老师”，理由就是嫌叫老了——虽然现在孟醒时还是用尊称称呼他。
孟醒时顿时起了些好奇心：“颜老师多大年纪？”
颜眠舟容貌优秀、气质成熟稳重，单看脸约莫二十来岁，不过孟醒时见过颜眠舟的精致, 觉得没准颜眠舟比看起来年龄大一些, 三十岁也不意外。
颜眠舟扫了他一眼，略微沉吟道：“其实我比孟老师年轻几岁。”
孟醒时惊讶地道：“真的？”
秦馥见裴火走了, 从餐桌旁边走过来，咕哝道：“你知道爸爸多大年龄吗？”
颜眠舟笑道：“孟老师今年二十六岁, 生日是2月28。”
秦馥悻悻地道：“爸爸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我可没说过。孟醒时内心为自己辩驳了一句。这完全是颜眠舟沉重的书粉厨力自己调查的！
他没有在这个危险的话题上打转，请颜眠舟进来坐下：“颜老师要说什么事，巧心的讲座有变动？”
颜眠舟摇摇头：“没有，还是明天。我是来讨论遭到袭击的事情。”
孟醒时一怔：“颜老师也被袭击了？”
颜眠舟颔首：“今天早上出门时裴火发现门口有异常，检查时被超自然力量的陷阱所伤。”
难怪刚才是用左臂抱的蓝蓝……蓝蓝这熊孩子！孟醒时关切地问：“还好吗？去过医院了吗？”
颜眠舟弯了弯唇：“裴火不能去医院。洛宓帮他治疗过，不过短时间内动用不了右臂。”
说话间白石端上来两倍浅绿的茶水，散发着清幽的甜香。
颜眠舟道谢之后品尝一口，深褐色的眸子微亮：“甜茶？味道不错。”
孟醒时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比较爱吃甜食，所以白石准备的饮品零食多数都偏甜，希望能对颜老师口味。”
“不妨事，我也蛮喜欢甜食。”颜眠舟放下茶杯，表情转为严肃，“这次贸然上门拜访，主要想和孟老师讨论一下怎么把幕后的那个人解决。被动防御终归不如主动出击，尤其可能危害到我们自身或者亲友的时候。”
孟醒时愣了一下才赞同道：“颜老师说的有道理。”
他之前还真没往主动出击上想——因为秦馥等人一开始也是从满是敌意到现在类似家人一样相处，孟醒时下意识就觉得那个幕后凶手也是如此。
但对方都找到颜眠舟那边去了……孟醒时不得不郑重对待：“其实我们已经掌握了一部分对方的信息，推测是《弑神之路》这本文成精。”
颜眠舟微微挑了挑眉：“我也是这么猜测的。这本文的烂尾比较、嗯，比较难堪，如果我是这个文中世界，对创作者怀有怨气也很正常。”
孟醒时心虚地干笑了一声。
陨石打碎整片大陆导致全世界毁灭这个结局确实有点离谱。当年他丢出这个结局的时候没少被读者问候家人。
“颜老师有什么行动建议吗？”
颜眠舟手指轻轻点着额头：“在我家门口布置的陷阱比起伤人更像是一种挑衅或宣告，从目的上而言，可能有以下几种：为了声东击西隐藏自己的目的、有欣赏猎物慌乱的癖好、单纯彰显自己的强大。
“首先基本可以排除最后一项可能——如果他真的足够强大，那就不需要躲在暗中行事，甚至连洛宓的法阵都无法突破。那么可能性就是前面两种了。”
孟醒时跟着思索了一下：“要是《弑神之路》依附的角色是男主莱茵，应该不会有什么恶趣味。莱茵是很正直的圣骑士。”
颜眠舟颔首：“《弑神之路》我看过四五遍，莱茵与其说是正直，更像是对所有人都漠不关心，只是从小接受的教育是骑士道，所以选择守护人类。”
旁听的秦馥表情古怪：“四五遍？”
她看向了孟醒时。
孟醒时已经可以做到脸不红心不跳：“所以只会是第一种情况？但是为了隐藏什么目的呢？而且为什么连颜老师也要袭击？”
这是最让孟醒时搞不懂的事情。
他的文坑掉跟颜眠舟没什么关系吧？
孟醒时抬起头，目光恰好与颜眠舟深褐色的眸子对上。
颜眠舟神情沉静，完全没有因为自己被波及而委屈或者愤怒，只平静地道：“这方面我也没什么思路。文中世界化为人形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基本都很单一，很难想到有什么目的需要用这种方式迂回隐藏。”
孟醒时同样这么觉得，陷入了苦思。
颜眠舟扫了他一眼，脸上表情放松了些：“我很喜欢《玄金冕》里主角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不要小看对手的智慧，也不要无视对手的愚蠢。’我们的敌人是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异界访客，并不一定适应现代社会的规则，假定对方一定会做出最理性、最优秀的选择同样是一种误区。”
孟醒时干笑一声：“那句话我写的时候，其实是因为写不出太聪明的对手强行扯淡的。”
“效果不错，有缺点的敌人更加真实。”颜眠舟不吝自己对孟醒时的夸奖，转而继续道，“对方的挑衅有些无脑的迁怒，我想到的其实并非太复杂的计谋，而是对方的身份——他选择的角色可能不是莱茵，而是希洛。”
孟醒时怔了一下，下意识道：“希洛是谁来着？”
颜眠舟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随后他们听到阳台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咔嚓”，像是什么碎掉的声音。
两个人不约而同侧头，看到阳台玻璃上隐约透出一张漂亮的白种人少年脸庞，白发红瞳，凝视着孟醒时的眼神中透着冰冷的杀意。
下一秒钟，这张脸旁边凸显出秦馥的身影。
秦馥的双眸变得猩红，脸色苍白，黑色头发飘扬在脑后，指甲伸长抓向那张脸。
在秦馥抓到白发红瞳的少年之前，对方的身影散成一团火光，消失在透明的玻璃中。
秦馥从玻璃面中跃出，眸中鲜红慢慢褪去，不高兴地鼓起脸：“居然比我快！”
孟醒时现在才反应过来：“呃，他就是幕后黑手？”
颜眠舟看他的表情已经有些复杂了：“你不记得希洛了？”
……孟醒时惭愧地道：“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角色已经不太记得了。《弑神之路》写得太早了。”
是上上个笔名“九千机”写的，只比《玄金冕》迟一点，都几年过去了。
“希洛是主角莱茵在魔武学院认识的魔法师好友，大贵族的私生子，毕生夙愿就是出人头地，一直试图拉拢莱茵加入自己的势力。但因为三观的差距，两人最终分道扬镳，希洛因此堕落成黑魔法师，在圣魔决战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颜眠舟简短流利地介绍了希洛的身份，最后道，“至少在孟老师弃坑之前，希洛看起来都是最大的BOSS——他甚至已经秘密暗杀了魔族之王并假扮成他与莱茵对决。孟老师真的不记得吗？”
孟醒时干巴巴地道：“你介绍之后我已经想起来了。”
颜眠舟轻轻挑了挑眉：“看来在孟老师原计划的大纲里，希洛不是最终反派。”
不然绝不可能连名字都忘了。
孟醒时再度干笑一声，试图把话题拉回正题：“《弑神之路》选择这个角色依附，是因为希洛的性格更符合他的目的？”
“希洛兼具自傲与自卑，性情略带偏激，不乏智谋与城府……这样的人设比较容易适应新世界的规则，也更适合用来执行……”颜眠舟顿了顿才继续道，“暗杀任务。”
孟醒时“嘶”了一声。
颜眠舟看向了秦馥：“厉鬼能够记忆遇到的人的气息，你记住了吗？”
秦馥有点不太习惯颜眠舟发号施令——她本来就有点排斥颜眠舟——但还是回答：“记住了。但是要在一定距离内才能发现他。”
“能发现就好。”颜眠舟手指轻点着茶几，沉吟道，“我会让洛宓来一趟，看能不能从气息中推演出什么来。”
秦馥答应下来。
一直在旁边没说过话的白石扫了颜眠舟两眼，微微蹙眉，站起身走向了阳台，一边从腰间抽出他那柄菜刀。
他来到刚才被希洛附身的玻璃前，菜刀轻轻贴上去，如同片肉片一样切下来薄薄一层玻璃片。
孟醒时张大嘴巴，下意识想阻止：“等等，会受伤……”
他的话还没说完，白石已经将玻璃片丢进嘴里，如同嚼脆饼干一样咬得“咔嚓咔嚓”响。
孟醒时听得牙酸，内心默默吐槽：这可真是货真价实的玻璃渣当糖嚼。
吃完玻璃渣的白石坐回沙发，将自己吃到的信息讲了出来：“厉鬼，弱雷电，爱苦味……”
秦馥“啪”地合掌，没好气地道：“这是我的信息，不用说了吧？”
白石眉头皱起：“没有其他。”
秦馥一愣。
孟醒时同样皱眉：“希洛早有防备？”
颜眠舟的表情凝重了些：“看来希洛对白石的能力足够了解——白石，你有没有异常？”
孟醒时很快反应过来：“能把刚才的玻璃吐掉吗？”
白石摇摇头，略微沉吟，转头去厨房拿出一根木筷子，如同嚼pocky一样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白石的双唇已经抿紧，只吐出一句话：“信息分析混乱了。”
颜眠舟轻叹一声：“果然。”
希洛这次展现真身同样有目的，目的就是封印白石通过进食分析情报、获取能力的天赋！
白石面色紧绷，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孟醒时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没事，你们都差不多，他就算能封印你的能力也不会太久。”
颜眠舟一边思索一边道：“《我菜刀也胃肠不利》中虽然还没揭晓白石这种天赋从何而来，但我猜测应该是无限流的系统本身有关联，白石应该是出身特殊，能够使用系统的一部分权限解析信息。”
孟醒时点点头，想着这个设定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坦白道：“白石就是系统的一部分。”
颜眠舟并不意外地颔首：“这样的话，让消化天赋紊乱的手段大概是最基础的、用大量信息堵塞白石的分析系统——这就意味着倘若白石渡过这段时间，就能消化出大量关于希洛的信息。”
他看了眼表情依然懊恼的白石，“如果白石愿意的话，可以让开颜帮忙看看能不能加快消化。”
白石一怔，随后沉默点头。
见颜眠舟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分析完成，孟醒时原本有些惊慌的心情不自觉放松不少：“这么看来，希洛对白石他们十分了解啊。”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颜老师，你家的孩子们是一起来的还是分批来的？”
颜眠舟闻弦歌而知雅意：“一起来的。”
“所以希洛可能也是和秦馥他们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孟醒时转头看向了秦馥，“你们当时是怎么凑一堆的？”
秦馥咬着发带把之前变成厉鬼形态披散下的头发扎起来，回想片刻后道：“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位置是海里，我感应到了附近的蓝蓝和白石，就过去把他们拉上了岸。之后我们交流了一下，确定了彼此的身份，就来找父亲了。”
“所以确实存在这种可能：希洛同时跟你们一起来到这个世界，只是你没有发现他？”
秦馥瘪嘴好一会才不甘不愿地道：“我怎么可能错过活人的气息？”
颜眠舟道：“希洛在《弑神之路》的后期已经用黑魔法对自己改造过多次，介于巫妖和魔族之间，对你而言，这种西幻世界观才有的种族的气息恐怕不够敏感。”
这么一说，秦馥的表情终于好看点了，恨恨地道：“所以这家伙一直跟着我们？为什么不跟我们会和？”
“希洛的疑心极重，而且到后期已经偏执得有些疯狂，不再信任任何人。”颜眠舟分析道，“他跟踪你们时应该还没完全倾向伤害孟老师，直到上次我和孟老师一起去细砂湖才让他彻底下定决心，让洛宓推演到了异常。”
秦馥咕哝道：“好奇怪，你们去玩怎么刺激到他的？”
颜眠舟挑了挑眉，微微摇头没有回答。
孟醒时左右看了看，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局外人——明明他是《弑神之路》的作者，但颜眠舟比他这个作者了解更深。
此时他终于能插上话：“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
颜眠舟端起甜茶喝了一口：“我本来有些计划，不过希洛既然现身，那计划也得调整了——简而言之，我建议今晚你们都到我家来。”
他看向白石，“开颜那边我可以帮你请假，不扣工资。”
孟醒时一怔：“为什么？”
颜眠舟好笑道：“当然是一起商量一下。我们一个人的智慧是有限的，尤其面对这种超自然的事情，众人拾柴火焰高。而且我们聚在一起，最大程度上避免”
孟醒时觉得挺有道理，看向了白石和秦馥：“你们觉得呢？”
白石情绪还有些低落，低沉地道：“爸爸决定。”
秦馥看了刚才短暂交锋过的阳台，有些不甘心，但还是道：“爸爸的安全最重要。”
孟醒时思忖片刻，站起身：“那我给蓝蓝发个消息就收拾东西。”
秦馥飘起来，飞向最近的镜面：“我也收拾一下。”
客厅里很快只剩下白石和颜眠舟两人。
白石抬起头，脸上的不豫已经收敛起来，目光重新变得锋锐，宛如一把剑毫不掩饰地抵在颜眠舟身上，沉声道：“目的。”
“我的目的？”颜眠舟轻笑一声，“当然是为了保护我们彼此的安全。”
白石依然直直地盯着颜眠舟，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
颜眠舟薄唇微微弯起，英俊的眉眼中是满满的轻松：“当然，也有一些个人目的。不过不会伤害到你们，也不会伤害到孟老师，我保证。”
白石依然盯着颜眠舟不说话。
颜眠舟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解释，只端起甜茶，低头看着摇荡出涟漪的碧绿茶汤：“苦味本是茶韵的一部分，加了甜来中和，常常会泯灭茶香不伦不类……但这杯无名甜茶结合得很好。”
白石皱眉，不明白颜眠舟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说你们不必对我这么排斥。”颜眠舟喝了口甜茶，笑眯眯地道，“我很高兴你们能来到这个世界，帮了我很大的忙。我们的目的虽然不一样，但并不代表我们是敌人。”
白石再次开口道：“爸爸是我们的。”
“当然。”颜眠舟再度笑起来，“谁也不能否认亲子关系。”
白石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
颜眠舟含笑道：“你不收拾东西？”
白石默不作声地扶了扶腰间的菜刀刀柄：“足以。”
颜眠舟挑了挑眉，没有再说什么，只悠然喝完甜茶，将杯子放在茶几上：“可以再来一杯么？”
……
孟醒时已经来过颜家两次，不过来寄宿还是头一次。
他带了一身换洗衣服和码字用的笔记本电脑，再就是一面镜子。镜子是秦馥的要求，她的家当都在镜子里。
孟醒时本想给沈钥蓝也带身衣服，但发现沈钥蓝之前的衣服还没洗——他完全忘了给沈钥蓝洗衣服，白石和秦馥也没注意。
算了，反正小孩子也没所谓……孟醒时自我安慰了一句，背上包跟着颜眠舟下楼……
下楼的过程中，孟醒时又碰上了对门的周阿姨和她家独子周浩。
他略有些稀奇：“周浩今天没上学？”
“压力太大请两天假。”周阿姨满面愁容，“周浩班上的同学都太拼了，弄得他心态不太好，暑假还想上补习班……唉，我跟他爸都劝他不要压力太大，这孩子犟！”
孟醒时看了眼戴着厚酒瓶底沉默低头的周浩，有些同情，一边告辞一边漫无边际地想到了沈钥蓝——沈钥蓝小小的脑袋里储存着大量的知识，而且设定里很会教人，不知道能不能给周浩辅导辅导……唉，不过周浩一家人肯定不信……
颜眠舟察觉到孟醒时的沉思：“孟老师和邻居关系挺不错？”
孟醒时回过神：“啊，周阿姨周叔叔都是好人，我刚搬过来的时候他们家帮了我很多忙，逢年过节看我一个人在家都会邀请我过去吃饭。”
颜眠舟挑挑眉，微微颔首。
把这个插曲暂时抛在脑后，下楼之后孟醒时才得知颜眠舟和裴火各开了一辆车过来。两辆车的型号款式看起来一模一样，只是这辆车里没多少使用痕迹。
颜眠舟礼貌地替孟醒时拉开车门，笑眯眯地道：“走吧。”
第28章 借宿（一）
到了颜家的地下车库, 秦馥率先从车窗里跳出来，用只有自己和孟醒时能听到的声音咕哝道：“开得也太慢了。”
孟醒时微微瞪她一眼，环顾了周围一圈。
颜家的别墅地下车库很大, 不过车却很少, 除了他们刚下的车之外只有一辆, 就算算上裴火在开的也就三辆。
现在颜家有好几个孩子住着倒是还好, 他们来之前颜眠舟一个人住是不是有点太冷清了？
孟醒时没过过土豪生活，无从揣测土豪一个人住大别墅是寂寞还是爽快。
从楼梯进入客厅, 洛宓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身边飘着冰蓝色的法阵, 不知道在做什么。
看到洛宓, 秦馥一怔，忽然露出懊恼的表情：“我忘记带杯子了！”
之前洛宓给她布置了阴阳什么什么法阵的杯子，让她能够像活人一样享受饮料, 秦馥连去“星星”甜品店打工都会带着。
偏偏来颜家之前光想着希洛、颜眠舟可能的危害，让她没顾上把杯子也丢进镜子里。
只能看能不能贿赂洛宓再给自己做一个了……不过就算做好，爸爸应该不允许自己拿别人家的杯子……秦馥满心复杂地想。
“裴火很快就回来了, 我先带你们去你们的房间。”颜眠舟对洛宓点点头，回头看向了孟醒时，“都在二楼。”
孟醒时之前来颜家基本都在一楼，还是头一次上二楼。
颜家别墅内部的装潢风格都很一致，中式古风, 楼梯壁柜、走廊矮柜上时不时就点着熏香, 气息浅淡、幽香绵长。
颜眠舟领着孟醒时来到客房，敞开门笑道：“临时清理出来的, 将就住吧。”
“比我的狗窝强多了。”孟醒时看着里面那些典雅的家具，真心实意地道。
颜眠舟依次介绍了给白石、秦馥和沈钥蓝准备的房间, 末了指指孟醒时客房隔壁：“我住这里，有问题可以直接找我。”
孟醒时被颜眠舟郑重其事地介绍搞得有点七上八下，轻咳一声：“我就住一天，不用这么麻烦。”
颜眠舟薄唇弯起，声音放缓：“第一次有朋友来我家住，我难免有些期待，希望孟老师不要介意。”
啊？孟醒时一怔，第一反应是颜眠舟在开玩笑，但看颜眠舟表情真挚，又觉得对方不是在说假话。
颜眠舟家境好、性格好，怎么会没有朋友来住过？
孟醒时只好顺着道：“怎么会，只是怕太麻烦颜老师。”
颜眠舟的声音重新变得轻松：“我不麻烦，都是江福在干活。”
孟醒时哭笑不得：“那、那也太麻烦他了。”
“等他晚上回来孟老师可以当面跟他道谢。”颜眠舟指了指楼梯，“我在三楼书房，孟老师放好东西过来吧。”
……
孟醒时顺着实木楼梯一阶阶往上走的时候，注意到墙壁上挂着一些画框。
大多数画框是空白的，只有少数装裱着不太像画的画——孟醒时觉得其中一幅有点眼熟，仔细观察琢磨了一下才想起来：这好像是颜眠舟正在连载的那本文的封面啊！
把自己的作品的封面挂在墙上还挺有成就感。孟醒时有点心动，但想起自己那几十平米的狗窝墙上挂这些只会显得拥挤，暂时熄了这个心思。
不过颜家二楼三楼都给孟醒时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这个家的主人很少使用这些地方。
尽管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得一尘不染，但那些华贵的家具完全没有生活气息，似乎从来没有被打开过。
这让孟醒时再次疑惑没有文精们到来的时候，颜眠舟是怎么生活的？
按颜眠舟的说法，他没有朋友上门，也从未提过父母。
孟醒时几乎能脑补出颜眠舟一个人在空旷的大别墅里慢慢走过的身影，让他一时不知道该同情孤零零的颜眠舟，还是同情没有大别墅住的自己。
这么想着，孟醒时来到书房门口，正想敲门，发现门只是半掩，似乎特意给自己留的门。
孟醒时还是礼貌地敲了敲才推门进去：“颜老师？”
刚进门，孟醒时就被满满当当的书架晃瞎了眼。
这间书房约莫有一百多平米，有三分之二的空间都是不同高度的书架，说是书房更像是一座图书馆！
最重要的是，书架几乎全塞满了书，并不是空架子。书架上还有不同的标签“历史”、“社科”、“自然”、“天文”等等……
孟醒时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么多书，直到颜眠舟走过来才回过神：“颜老师，这些书都是你的？都看过吗？”
颜眠舟笑道：“写作不就是积累素材填充自己的故事？不多看书怎么写得真实？”
孟醒时随手抽出一本《地磁简史》，看到书本有明显的翻阅痕迹，还有一些贴在书页上的笔记，记录了阅读者的一些疑惑与心得。
如果整个书架的书都是这么看下来的，那得花多长时间？从几岁开始看？每天要看多久？
孟醒时脑内再次忍不住脑补幼年的颜眠舟一个人坐在书房里认真地阅读着书籍，没有娱乐、没有社交，只有无尽的书籍陪伴的场景。
他吐了口气，把书放回书架，诚心诚意地道：“大神，您太厉害了。”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颜眠舟写的文为什么每一本都仿佛一个摄像头在记录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这都是海量的阅读积累起来的啊！
颜眠舟没有自谦，指了指书架：“我这里的书类目很多，孟老师有感兴趣的也可以看看。”
说到这里颜眠舟自嘲地笑了笑，“当然，很多书都很容易能找到电子版。不过对我来说，纸质书阅读起来的感觉还是电子书无法比拟的。”
孟醒时点点头：“其实我也喜欢纸质书。”
可惜家里没空间放书柜。
颜眠舟弯了弯唇，领孟醒时绕过几个书架来到里面的书桌旁边。
这间书房大半区域是书架，剩下的就是两张书桌。其中一张书桌摆着文房四宝，铺着宣纸，宣纸上写了半列笔酣墨饱的字：“正午时分，浓云压在正阳殿的尖顶金雀雕上。”
孟醒时一眼就认出搁在笔架上的狼毫就是他送颜眠舟的礼物。
颜眠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道：“孟老师对书法也有了解？笔和砚用起来都很顺手。”
“我爸爸喜欢写，所以我耳濡目染知道一点常识。”孟醒时不敢居功，“写是不敢写的。”
颜眠舟若有所思：“难怪《玄金冕》里对主角写书法时的描述看起来这么真实。”
不提还好，一提到《玄金冕》，孟醒时的目光凝聚到了宣纸上那行大气的书法上。
——这句话怎么有点熟悉……
颜眠舟自然地走到书桌旁边，挽起袖子，执起狼毫续写了下去，身姿优雅、动作流畅，十分赏心悦目。
孟醒时却无心欣赏颜眠舟漂亮的姿态，盯着颜眠舟写下去的内容，逐渐回想起这内容是什么：这是《玄金冕》的某一章！
具体哪章他已经忘了，但颜眠舟接下来写的内容里有出现男主角颜玄的名字。
孟醒时的目光移到颜眠舟专注的脸上，一时不知道“颜眠舟用书法写《玄金冕》的内容”与“颜眠舟把《玄金冕》的内容背下来了”哪个更惊悚。
每一次孟醒时都觉得颜眠舟的厨力足够沉重的时候，对方总能打开一扇门，告诉他“不，还有更沉重的”。
这样下去，孟醒时感觉有一天颜眠舟突然把锁链套他头上要他把《玄金冕》续作立刻写出来都不意外了。
不，这种还是只存在于小说里，而且据说现在绿站霸总也早就不流行了……孟醒时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脑回路。
颜眠舟放下笔：“请孟老师过来，是想孟老师给我签个名。”
孟醒时一呆：“签名？”
不是讨论希洛的威胁？
颜眠舟到书桌最近的书架上，抽出三本书：“对，《玄金冕》。”
“这本我好像没卖出版权……”
颜眠舟微微一笑：“我自印的。”
孟醒时服了。
他接过那几本无论排版还是质地都非常优质的书，拿着笔迟疑了一下：“签哪个名？”
“孟老师随意。”
孟醒时略思忖，还是签下了“九千机”这个笔名。
颜眠舟肉眼可见地愉悦起来，爱惜地摩挲着书封，小心翼翼地把三本小说放回了书架。
孟醒时扫了一眼，在书架上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都是他写过的文，无论出版过还是没出版的。
此外，还有一些看名字就知道是《玄金冕》同人的册子。
换句话说，这一整个书架就是颜眠舟收集的孟醒时作品以及相关周边。
孟醒时回过头想和颜眠舟说话时，看到刚才自己背对的那面墙上挂满了画框——这一次画框里不是“渡千波”的小说封面，而是孟醒时的。
他历来用过的笔名写过的小说，不论是否完结、是否出版，封面都被装裱得十分精致挂在颜眠舟家的书房墙壁上，在颜眠舟写字时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孟醒时勉强笑了一声：“颜老师自己的作品没有单独放个书架吗？”
“之前是没有的，裴火他们来之后，怕他们不高兴才准备的。”颜眠舟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在那边，孟老师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差别对待好明显，难怪裴火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大都恭恭敬敬……孟醒时宁愿自己不知道原因。
他只能假装这种事情很正常，把话题岔开：“希洛的事情怎么办？”
“洛宓正在加固别墅的法阵，等她加固完成让秦馥和白石加入一起先用他们的能力分析一下。”颜眠舟放好书之后转过身，“最好能够找到主动搜寻希洛的方法，才能抓到他。至于现在……”
颜眠舟指了指写书法的书桌，“我今天的字还没写完，孟老师可以自由看看书或者码码字，不要离开别墅范围就好。”
见颜眠舟又去用书法默写《玄金冕》，孟醒时吐了口气，委婉地道：“没想到你会这么喜欢《玄金冕》。”
颜眠舟执笔蘸了蘸墨，抬眸看了孟醒时一眼，唇角弯起：“这本书对我的影响很大，是我看的第一本小说。”
《玄金冕》是两年半之前更新的，看颜眠舟二十多岁的年纪，也就是说之前二十年左右从没看过小说……明明阅读量这么大……孟醒时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感叹颜家的家教。
颜眠舟写了两个字略微停顿，似乎有些出神，“一开始是因为主角的姓氏和我一样才点开的，没想到越读越产生共鸣，越从中体会到过去我从未体会的情感、见识，让我的价值观都有一定程度的重塑……之后我每一次重读都会产生新的收获。”
孟醒时在心里呐喊：这太离谱了！
他就是写了本上不得台面的古风权谋小说，怎么会有人奉为圭臬反复品味？
孟醒时忍不住试图回想自己写《玄金冕》时有没有写什么三观不正的情节，生怕把颜眠舟给带歪了。虽然要是真写了现在也已经歪了。
《玄金冕》的主角颜玄是身份岌岌可危的太子，为了自保而争权夺势，自然涉足了不少灰色甚至黑色手段。
他决定今天、不，立刻就把《玄金冕》重新看一遍。
说了这些，孟醒时和颜眠舟待在同一个房间里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借口回去整理衣服，赶紧回客房掏出手机开始回顾《玄金冕》。
《玄金冕》不是孟醒时写的第一本文，但是孟醒时当时写得最认真的。
在那之前，他没把写文当做职业，只是随便写点自己感兴趣的题材，从这一本开始才郑重考虑作为自己的全职职业，所以在写文之前就进行了很多的准备，将世界观、设定等等搞得十分认真。
做了过于复杂的设定导致他有点不舍得一本就用完，才规划了几本的大纲——可惜最后连第一本都没写完。
回顾了几十章，孟醒时渐渐能理解为什么颜眠舟轻易和《玄金冕》的男主颜玄共鸣：颜玄为早逝的前皇后所生，虽然早早被立为太子，但皇帝昏聩、继后阴险，太子之位摇摇欲坠，从小便没多少人亲近，只能与书为伍。
《玄金冕》的大纲就是颜玄如何面对皇宫夺位的阴谋、朝堂政治的斗争、外敌入侵的沙场。
看着看着，孟醒时感觉有点不安：当时流行孤僻型主角，所以为了迎合潮流、凸显主角，他用种种剧情刻意压制了主角颜玄获得友情与爱情的途径，加上皇室天然薄情，让颜玄几乎成了个孤家寡人，甚至认为感情都是不需要的。
对于一个在夹缝中生存的太子而言这可能不是大问题，但对于一个现代人而言就很有问题了！
颜眠舟几乎不交友不会是因为受这影响吧？
孟醒时理性上觉得这个想法太过自恋，但还是忍不住开始回想之前对“渡千波”的印象。
网文作者之间同样有社交，交好的作者之间互相推文非常正常，但“渡千波”一次都没有推荐过其他人写的文，也没有在社交媒体上与其他作者互动过，更没听说过参加公开的作者大会。
所以孟醒时在作者小会上见到“渡千波”才那么震惊。
“至少颜眠舟有跟‘巧心’私下互动……”孟醒时安慰自己，“应该没把自己代入太深变成孤家寡人……吧？”
话虽这么说，孟醒时还是有点不放心。
颜眠舟对《玄金冕》以及作者的厨力都沉重得过分，孟醒时感觉这和他太狭窄的交际圈有关系。
真是我的错吗？这不能算我的错吧！
孟醒时纠结地放下手机，在床上打了个滚，让脑袋埋在枕头里。
客房的枕头干净柔软，还透着一股令人舒缓的淡雅芳香，像是经过香薰浸染。
孟醒时嗅着这股味道有些昏昏欲睡，意识逐渐飘离身体，坠入了梦乡。
梦里他梦到颜眠舟一只手拿着自印的《玄金冕》，每次行动都要看一眼书，确保自己和书里的颜玄动作一致，并对着孟醒时笑得阴森又温柔：“孟老师，您看我学得像不像？”
孟醒时：“……”
……
他猛然被敲门声惊醒。
颜眠舟站在门口，笑吟吟地道：“孟老师先别睡，洛宓她们已经完成了。”
完成什么？孟醒时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好一会才让大脑正常运转：“啊，对，我们下去吧。”
下楼的功夫孟醒时偷看了颜眠舟两眼，见对方一如既往地温和带笑，内心稍稍松了口气。
都怪他联想能力太丰富才会做奇怪的梦！
客厅里洛宓、秦馥、白石三个人已经等着他们。
颜眠舟和孟醒时坐好之后，洛宓才清冷地开口：“我用秦馥记忆的信息进行了推演，气息的主人现在不在石港市。”
颜眠舟挑了挑眉：“确定不在？具体位置清楚吗？”
洛宓摇摇头：“对方有做类似的防备。”
颜眠舟略微沉吟：“洛宓的能力发挥范围很小，希洛或许就是防着这一点才离开石港市的。”
孟醒时摸了摸下巴：“他连洛宓的存在都知道？”
“如果他一直有监控你的话，应该能注意到洛宓上门之后你家出现的防御法阵。”颜眠舟指尖点了点额头，“原著的希洛就以城府与智谋著称，选择希洛作为原型的文中世界当然也不会太差。”
孟醒时琢磨了一下：“但是早上他出现在我家到现在才两个多小时吧，这么快就离开石港市了？”
石港市的地理范围相当大，而且市区中心堵车也很厉害，孟醒时自问两个小时就离开石港市是很难做到的。
秦馥打了个哈欠，随意地道：“这算什么，我十分钟就可以离开这个城市，希洛不会更差。”
颜眠舟颔首道：“这就是我想说的另一点：希洛在能力上的发挥明显比我们的孩子们要强。”
不是说希洛本身强，而是他在这个世界能发挥的力量更多。
孟醒时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有解放更多力量的办法？”
表情有些萎靡的秦馥眼神骤然亮了亮。
颜眠舟思索了片刻，抬眸看了洛宓一眼，又看向孟醒时：“其实我大致能猜到一点他的办法。”
孟醒时诧异了：“什么办法？”
“我的孩子们来到我身边之后，我按照他们不同的性格与倾向给了他们不同的安排，最后发现行动上尽量多遵循这个世界规则的人，力量会慢慢提升。像雁回，来到这个世界后几乎没有动用过超自然能力，完全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律行动，他的能力就完全压过了洛宓。”
颜眠舟侧头看向洛宓，“洛宓则相反，只进行维持着不被这个世界排斥的基础行动，所以即便她本身的能力很强，也几乎发挥不出来。”
孟醒时大致弄懂了：“就像外部物体进入人的身体，和身体本来的组织差异越大、越容易引起排斥反应、越不能发挥正常作用。”
颜眠舟点点头。
孟醒时又一琢磨：“这样岂不是有点矛盾……想要力量提升就得遵循现实规则，遵循现实规则就不能使用超自然力量？”
颜眠舟笑道：“或许这就是这个世界维持稳定的手段。”
孟醒时看向了白石。他这几个孩子同样在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
白石思忖片刻，微微颔首：“有提升。”
秦馥嘀咕道：“我怎么没感觉到提升？”
颜眠舟分析道：“也许是因为你平时超自然的能力使用太多。”
秦馥没事就在镜面里跳来跳去、半空飘来飘去，显然不符合这个世界的规则。
“难道以后要我用两只脚走路？”秦馥老大不情愿，“当活人好麻烦。”
孟醒时没管女儿的抱怨，思路顺着颜眠舟的话捋了下去：“颜老师的意思是，希洛能够发挥更多的力量，是因为他在尽量融入这个世界？”
“对。”颜眠舟颔首，“不管他是怎么发现这条规律的，除非必要他都会保持普通人的身份行动。希洛的容貌十分显眼，又没有相关的身份证明，通过现实中的条件去追踪来锁定大致范围应该会更容易。”
第29章 借宿（二）
经过颜眠舟的分析, 孟醒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我们这里的外国人不多，希洛的外貌应该很显眼……不对啊，希洛是会变身的。”
颜眠舟皱起眉：“这确实是个问题……等弗莱德他们过来之后讨论吧。”
他看向洛宓, “能做出追踪希洛的道具吗？”
“只有我和秦馥可以用。”
秦馥一呆：“我怎么不知道？”
颜眠舟颔首：“那先做两个。”
洛宓看向了秦馥, 表情平静：“我在你背上布置一个搜寻法阵, 你用你记录的气息来感应。”
秦馥老大不情愿地想飘过去, 想起才说过的话题，老老实实挪屁股坐了过去。
洛宓指尖飘散出冰蓝色的光华, 在秦馥背后凝结成复杂的花纹。
秦馥表情一振，像是盛夏天气忽然喝下满满一杯冰饮, 萎靡的表情骤然舒畅, 诧异地回头看了眼洛宓。
刚才将自己的气息分给洛宓时她撕裂了自己一部分灵魂出去——对于厉鬼之王而言，撕裂灵魂是家常便饭，只要之后休息一下就好。
洛宓的法阵布置好之后, 她感觉一股清凉的力量涌入她的身体，帮她修补好了灵魂的伤口，似乎还有剩余。
洛宓对她微微颔首：“好了。”
秦馥有些别扭地撩了撩头发, 安安静静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裴火左手拎着几个包从楼梯间走了出来。
裴火将拎着的包放在茶几上：“父亲，东西买回来了。”
孟醒时看了一眼，发现是几套睡衣和一些香氛。
颜眠舟笑道：“辛苦你了。一会放到孟老师他们房间。孟老师，怕你不习惯我这里的香薰, 让裴火多买了几种, 你挑喜欢的置换。”
孟醒时已经快对颜眠舟的精致生活免疫了：“多谢颜老师。”
颜眠舟又对裴火道：“你的胳膊状态怎么样？”
裴火如实道：“还动不了。”
“等开颜回来让他看看。”颜眠舟思忖片刻，“实在不行只能让弗莱德来了。”
裴火的表情微微凝固：“不劳烦弗莱德了。”
孟醒时有些好奇：“弗莱德会治病？”
他记得那本克系文的主角没治愈系的能力。
“弗莱德的‘治疗’是用他的触手寄生或者变形成对应的肢体器官, 接上宿主本来的神经，从而达成伪治疗。”
“这个原著没有提过吧？”孟醒时更好奇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能挖掘新的能力？”
颜眠舟轻咳一声，难得尴尬地压低声线：“他们刚来的时候，弗莱德对江福一度有些好奇，提出自己可以帮江福治……”
孟醒时的表情微妙了起来。
他想起之前江福捅弗莱德刀子毫不留情的场景，莫名理解了。
……
一整个白天孟醒时基本都在客厅里码字。
倒不是他不想偷懒，而是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平时他都会刷视频或者打游戏，要不然就是水水群，但在别人家做客总不好弄出很大的声音，尤其颜眠舟一直坐在他对面“咔哒咔哒”专注地码字，让他实在不好意思娱乐，只好也加入了码字的行列。
不得不说，氛围对人的影响相当的大。孟醒时被带入了工作氛围之后，全神贯注下居然一口气码了一万字。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五点钟。
裴火穿上外套去接沈钥蓝和江福回来，白石、洛宓和秦馥三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颜眠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深黑色的居家T恤，宽松的下摆扎在腰间，看起来又时尚又年轻。
孟醒时顺手拿起茶杯，左右看看只有他们两人：“他们呢？”
颜眠舟笑道：“秦馥和洛宓去了房间，应该是在研究法阵；白石去了厨房，说要做饭。”
孟醒时看看颜眠舟已经合上的电脑：“颜老师码完了？”
“嗯。我每天写一万字左右，不会多写。”
日万……孟醒时先是佩服，随后想起颜眠舟更新都是稳定六千：“那颜老师现在应该很多存稿吧？”
“也就二十万字。”
孟醒时顿时感觉嘴里的清茶多了一股柠檬的酸味。
他连两万字存稿都没。
颜眠舟似乎看出他的羡慕嫉妒，弯唇笑道：“我每天没别的事情做，当然就是码码字。以前没有江福他们的时候还会操心一下家务，现在完全没有操心的事情，当然存稿多。”
孟醒时不太甘心地问：“颜老师没什么娱乐爱好？”
颜眠舟想了想：“除了看书写字之外，就是找孟老师的作品的同人看。”
孟醒时：“……”
他想起上次颜眠舟玩马里奥赛车8，一开始也是相当生疏的样子。
那种生疏不是没玩过这个游戏，而是不知道怎么握手柄、不知道怎么操作。
怎么会有人长这么大对游戏不感兴趣呢？
颜眠舟挑了挑眉：“孟老师经常玩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吗？”
孟醒时精神一阵：“颜老师对游戏感兴趣？什么类型的？”
他就说嘛！
颜眠舟略微思考：“我没怎么玩过，孟老师都介绍一下？”
“从游戏分类开始？那也太复杂了。”孟醒时想了想，决定先从上次玩过的赛车游戏开始安利，之后再让颜眠舟尝试不同的游戏类型。
想到这里，孟醒时不免有些遗憾：早知道颜眠舟对游戏感兴趣，他应该带游戏本和主机过来的。
颜眠舟微微挑眉，看着孟醒时眼光亮晶晶地介绍着游戏，认真听了片刻，中间询问：“孟老师在《我菜刀也胃肠不利》里的灵感是来源于游戏吗？”
孟醒时一愣，思路差点没跟上：“算是吧……颜老师，玩游戏是为了享受乐趣的，不是用来找灵感的——呃，也不是说不能在游戏中找到灵感，但肯定是优先去享受的。”
颜眠舟颔首：“我明白了，孟老师继续。”
孟醒时介绍游戏的过程中，厨房渐渐飘来了浓郁的香气，引得孟醒时肚子发出细微的抗议声。
正巧这时候裴火接了江福和沈钥蓝回来，从楼梯间走了出来。
江福动了动鼻翼，随后眉头一皱，阴柔地问：“谁在厨房？”
“白石。”
江福的眉心跳了跳，阴着脸走向了厨房。
孟醒时一怔，看向了颜眠舟。
颜眠舟笑道：“江福觉得厨房是他的领域觉得被冒犯了而已。不用管他，他会先尝过味道的。”
果然，过了一会江福过来叫他们去吃晚餐的时候，脸上虽然还挂着些许不开心，但已经没有阴沉的表情。
孟醒时稍微松了口气。
餐厅里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丰盛的筵席，让人很难想象是白石一个人做出来的。
秦馥和洛宓已经出现在餐桌旁边，洛宓正将手指点在秦馥面前的盘子上，为她布置法阵。
秦馥则小声地将如何最效率运用力量的诀窍告诉洛宓。
看两个女孩子关系渐好，孟醒时多少放下了心。
颜眠舟对他颇多照顾，要是两家的小孩关系不融洽，会让他这个当家长的有些尴尬为难。
几个人依次入座。
沈钥蓝主动坐到了裴火身边：“我帮你夹菜。”
裴火略微犹豫，还是点头道：“多谢沈兄长。”
秦馥扫了他一眼，嘀咕道：“蓝蓝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沈钥蓝面露羞赧：“我不知道裴火受伤，让他两只手抱我来着。”
秦馥趁机打击沈钥蓝：“蓝蓝，你作为咱们这一辈年龄最大的，好意思让弟弟抱你？”
裴火倒是没什么怨言：“不碍事，沈兄长身体较小，用不上力气。”
沈钥蓝的脸鼓了起来，不甘不愿地道：“那以后我不让人抱了。”
秦馥这才眉开眼笑——她接下来要老老实实靠双脚走路了，怎么能让沈钥蓝装小孩子享受？
等白石上了最后一道菜一起坐下之后，大家就都不说话了，只专心吃饭。就连一贯话多的沈钥蓝都捧着自己的小筷子小碗不声不吭，偶尔努力伸长胳膊给裴火夹菜。
江福看不过去，一把把他按回去，自己给沈钥蓝和裴火各夹了一份菜。
一方面是白石的手艺非常精湛，另一方面则是颜家不成文的用餐礼仪：食不言。
等到用餐完毕，气氛才重新活络起来。
江福摸着自己难得吃撑的肚子，愣了一会才看向白石，动了动嘴唇，最后只吐出两个字：“这是你的能力？”
白石摇摇头：“技巧。”
江福脸色绷紧了片刻，道：“可以跟您学习吗？”
白石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宁开颜？”
“他不会做饭。他做出来的东西如果好吃，肯定加了菌子。”江福臭着脸道，“入夏之后父亲食欲下降，我想做些正常的、美味的食物。”
白石有些困惑：“下降了吗？”
他没感觉。
不过他对厨艺相关的事情一向很热衷，认真点头，“可以。”
沈钥蓝咬着一根棒棒糖走过来，嘟囔道：“白石小心点，江福很变态的，他会把鲫鱼鱼刺一根根拆出来丢掉再把鱼肉填回去做蒸鱼。”
江福冷哼一声：“为了父亲不被鱼刺伤到，这是必须的。”
白石眉头皱起又舒展，若有所思：“值得参考。”
沈钥蓝震惊地张大嘴巴，棒棒糖差点掉地上：“白石？”
江福才挑眉扫了沈钥蓝一眼，就听到白石沉声道：“但丢掉不好。”
鱼刺同样可以吃。
江福略微蹙眉，但认真地道：“请指教。”
沈钥蓝左右看看，深深叹息一声：“这个、不，这两个家只有我一个正常人了。”
……
吃完饭之后不久，弗莱德、宁开颜、徐雁回相继到来了。
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所以下班后才能过来。
宁开颜已经得到颜眠舟的通知，一进门就问：“小白在哪？听说他吃坏肚子了？”
“厨房，教江福做菜呢。”弗莱德顺口回答。
此时他的左臂变成四五条细长半透明的触手，拉伸成琴弦的模样；右手则在触手琴弦上拨弄着，嘴里哼着不在调上也听不懂哪国语言的歌词。
颜眠舟和孟醒时坐在对面，脸上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弗莱德不以为意，弹完一首才把左臂变回去，笑嘻嘻地道：“Daddy，Mr.孟，这首歌是为了您二位演奏的，感觉怎么样？”
孟醒时违心地夸奖道：“很不错，歌词很有神秘感。”
弗莱德眼神亮起，用力握住孟醒时的手：“您真是有眼光！这首歌是我自己写的旋律，之前唱给同事听他们都欣赏不了，还不许我唱……”
孟醒时尽量露出礼貌的笑容：“你在哪工作？”
“敬老院。”
颜眠舟不动声色地拍掉弗莱德紧握孟醒时的手：“唱完就去厨房看看能帮什么忙，搞完了大家一起商量正事。”
弗莱德顿时一脸苦色：“我去帮忙？去当食材吗？”
虽说如此，他还是痛快地站起身快快乐乐地向厨房去了。
颜眠舟略带歉疚地道：“弗莱德没什么情商和边际感，不过心不坏。他要是有无意冒犯，你直接告诉他就好。”
孟醒时点点头：“我追过这本的，明白。”
等到厨房三人组回来，所有人到齐，颜眠舟戴上浅茶色金丝眼镜，将遭遇了希洛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末了问：“你们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徐雁回率先道：“如果有希洛的样貌，我可以通过现实途径搜查。”
颜眠舟颔首：“我是打算拜托你。虽然他可能改变相貌，但也值得找一找。”
秦馥伸出手，掌心跳出一团黑雾，慢慢凝结成希洛的样貌。
徐雁回细细看过，记在心里。
宁开颜拍了拍白石的后背：“我帮白石看过，他吃掉的东西有点复杂，而且和他本身已经结合，催吐已经不行了，只能加快消化速度，我已经想到对应效果的菌子怎么培育，今晚就开始。”
孟醒时关心地问：“要消化多久？”
宁开颜思考片刻：“不损伤白石那个世界的前提下要一个月左右。”
孟醒时稍微舒了口气：“一个月还好。”
“一个月很长的。”弗莱德拿起餐盘里串烤的鱿鱼须，一边跟自己的触手对比一边道，“要换了我，一个月够把这座城市都变成我的眷属了。”
白石脸色暗了暗。
江福按住弗莱德的后脑勺，把鱿鱼和弗莱德的触手都塞进他的嘴里：“闭嘴。”
“呜呜……”
宁开颜扯了一下领带：“不过对白石而言是一件好事——他能将这些信息融入自己所在的世界，让他的世界更加稳固。”
秦馥眼神亮了亮，坐直身体：“吃掉希洛还有这个好处？白石现在不完结也行？”
宁开颜迟疑了一下：“这我不太清楚……应该还是要完结的吧。”
秦馥气息泄尽，重新躺回沙发上。
除此之外，宁开颜也提出自己的建议：“能不能引诱这个希洛主动出击然后我们抓住他？”
颜眠舟与孟醒时对视了一眼。
秦馥再次坐直身体：“我可以贴身保护爸爸！”
在场的人里只有她能够不为人知地躲在别人身边。
孟醒时提醒道：“确实可以，但我觉得希洛会防备你。”
秦馥想想也是，又泄了气。
颜眠舟思忖片刻：“也不是不行——孟老师出现的话，希洛肯定会防备秦馥的存在；但在希洛心中，秦馥没有保护我的理由……哪怕他足够谨慎，倘若我和孟老师分别单独出现，就代表我们中有一个人没有保护。”
孟醒时一愣，本能地反对道：“这太危险了！”
本来连累颜眠舟就已经让孟醒时觉得很愧疚，完全无法接受颜眠舟因为他遭遇危险。
颜眠舟弯了弯唇：“放心，既然要抓住希洛，当然要布置人手，不会有大危险的。而且我也很好奇为什么希洛会盯上我。”
江福皱眉：“不是迁怒？”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裴火：“不会。倘若敌人会迁怒，更危险的显然是孟先生的家人。敌人针对父亲恐怕有其他缘由。”
孟醒时想起来自家老爹来自己这住了两天一夜，但是全程都没发生什么异常，离开之后也很安全，说明希洛并没有波及家人的打算。
但这还是让孟醒时变得有些紧张。
现在希洛不会迁怒家人，之后呢？
颜眠舟轻拍他的肩膀：“所以我们要搞清楚他的目的，为此冒一点险也是值得的。”
孟醒时犹豫了好久，最后低声道：“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颜老师。”
颜眠舟笑眯眯地摆摆手：“将来会有机会的。”
一贯对颜眠舟的事情看得极重的江福等人都没有说话，等颜眠舟安慰完孟醒时才重新开口，策划起诱导希洛掉坑的陷阱。
很快，一份计划就新鲜出炉。
内容很简单：明天颜眠舟和孟醒时恰好要去和“巧心”面基听对方讲解感情流的写法，刚好约在外面一起出发，等面基之后两人找理由告别分头行动。
其他人会通过各种安排做好接力，保证每一段路上都有至少两人看护。
洛宓提前给两人做好警示用的道具，一旦遭遇袭击就会传递给秦馥，秦馥立刻跳跃到对应的人身边。
这个计划最大的问题是希洛会不会出手。
对此颜眠舟认为出手的概率比较大：“原著中的希洛很擅长隐忍，一旦出手会有一整套连环的后续计划。这次他现身之后立刻离开石港市，与其说躲闪更像是积蓄力量准备一击必杀。”
他看向孟醒时，额外解释了一句，“所以我才立刻邀请你过来，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颜眠舟对《弑神之路》里的角色的了解比他这个作者强太多了……孟醒时内心感叹了一声，决定今晚熬夜把《弑神之路》重温一遍。
敲定了方案，几个人围在一起商量好细节时已经到了深夜。
颜眠舟率先站起身：“很晚了，大家先休息吧。”
嘴里塞满了自己触手的弗莱德长出了一口气——他已经几次因为发言太突兀被江福教训了。
江福现在是不捅他了，但从哪学的塞嘴……
孟醒时确实也觉得疲倦：“那我们去休息了。”
颜家的客房里有单独的洗浴间，孟醒时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思考了片刻，还是换上了颜眠舟买的睡衣。
至于香氛，孟醒时觉得现在的气味就挺好闻，就没有换新的。
不过虽然疲惫，这个点还不是孟醒时的睡眠时间，习惯性先打开评论区看了眼。
自从他开始复更，读者变宽容，他终于有勇气再看评论区了。
而且有个死忠读者每一章都会写长评——没有作者能拒绝长评——所以孟醒时养成了更新几个小时后刷一下评论区的好习惯。
“今天没有啊……”孟醒时略失望地嘀咕了一句。
不过人家可能在忙还没看更新，或者写累了也很常见。孟醒时自我安慰了一句，关掉评论区打开了作者群。
本想吹会水，记起正事，孟醒时又点开自己的作品合集，翻出《弑神之路》开始回顾。
正看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响起两声敲门声。
孟醒时愣了一下，下床光着脚走到门口，打开门发现是颜眠舟。
颜眠舟似乎才洗完澡，换上了深黑色的睡衣，乌黑的头发湿漉漉地拧成一缕一缕，没戴眼镜的脸庞因为浴后显得愈发白净漂亮，让他少了疏离感，多了些水雾般的暧昧。
他捻了捻刘海，微微笑道：“聊聊？”
孟醒时有些疑惑地把颜眠舟让进来：“计划有变动？”
颜眠舟坐在客房的沙发上，笑呵呵地道：“不，我只是来和孟老师确认一些事情，好揣测希洛的动机。”
“什么事情？”
颜眠舟抬起头，深褐色的眸子静静地与孟醒时对视，似乎思考片刻之后才问：“就像我最初是阅读了孟老师的《玄金冕》才想要写东西，孟老师一开始写作的动机是什么？”
第30章 巧心
孟醒时微怔：“这个有影响吗？”
颜眠舟认真地道：“我之前说过, 写作时的心态会反映到作品内。而写作的初心更会成为文中世界形成时的倾向……孟老师应该看得出来，裴火、江福、洛宓三个人都有相对明显的人格缺陷，这代表他们的世界也具有明显的残缺。”
说到这里, 颜眠舟的表情微微黯然, “因为写这几本时, 我并非抱着认真描绘一个世界的心态来写。其实我有在想, 他们来到我身边虽然是为了报恩，但对我而言更像是弥补, 让我寻找可以让他们更加完整的办法。”
孟醒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颜眠舟对作品的热爱，但还是由衷地感觉到了震撼。
他有些惭愧地道：“我写小说的初衷不是很美好……其实是为了逃避现实。”
颜眠舟抬眸, 似乎有些诧异, 但很善解人意地道：“抱歉，我不是想打听孟老师的私事，不方便的话……”
“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孟醒时连忙解释, 语调颇为轻松，“成年人了没那么脆弱……说来其实很简单，我爸妈在我小时候离了婚, 后来又复婚，然后又离婚，最后又复婚……我像一个皮球一样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折腾，一度很不喜欢现实生活，偶然开始写作之后就把小说当成了我的寄宿。”
坐姿不知何时变得端端正正的颜眠舟哑然, 过了一会才问：“他们现在？”
“现在没再离, 但是处于分居状态。”孟醒时摇摇头，“他们感情其实很好, 但生活习惯与三观理念完全合不来，一住在一起就吵架, 反而分居之后稳定很多。就是作为他们的孩子，看着他们折腾来折腾去，难免会多想。”
怕颜眠舟误会，孟醒时多解释了一句，“不过那都是青春期特有的胡思乱想，成年之后习惯了这种家庭氛围其实也不错。我爸妈对我都挺好，现在生活也挺滋润——而且其实逃避也就是一开始的心态，后来我确实也很爱自己描绘一个世界的感觉。”
颜眠舟温和地笑了笑，体贴地转换了话题：“《弑神之路》是孟老师写得比较早的一本，那时候孟老师的心态呢？”
孟醒时努力回想了一下：“《玄金冕》写到后期我其实就已经比较认真在描绘世界了。但是那段时期……呃，颜老师你也猜到《玄金冕》的结局了，应该看得出，那段时期我的文青病比较严重……”
看孟醒时吞吞吐吐，颜眠舟轻轻挑眉，帮他说了出来：“《弑神之路》是bad end？”
孟醒时干笑一声：“何止。我觉得我烂尾的这个结局都比我原计划的结局好。”
《弑神之路》的烂尾结局是天外陨石砸碎了大陆，毁灭了整个世界。
比这还烂？
颜眠舟饶有兴趣地点了点额头：“《弑神之路》的结局我也尝试推测过，但和前期就有隐性渲染氛围与伏笔的《玄金冕》不同，《弑神之路》整体都是很王道的高歌猛进，主角也没有什么flag，确实很难往bad end上想。”
说到这里，颜眠舟若有所思，“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解释希洛为什么没有尝试和孟老师交流直接就想攻击……用人类角度类比，他或许觉得自己出生就是被抛弃了吧。”
孟醒时心里其实也有这个想法，忍不住摸了摸脖子：“写bad end就是这样吗？《玄金冕》要是来这个世界难道也会想杀我？”
颜眠舟的眼神忽然亮了亮：“如果《玄金冕》真的来的话……”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孟醒时不由得想起颜眠舟对《玄金冕》超乎寻常的热爱，忍不住给这个尚未到来的孩子点了个蜡。
他转而提起另一个问题：“如果希洛是因为结局而仇恨我，我改结局有用吗？”
颜眠舟活动了一下腿，让坐姿变得没那么端正，略微沉吟：“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前提是你能重写出合理、完美、完全契合的结局……而且就算真的可以，我怀疑孟老师因为希洛的威胁而不是发自真心想改结局，效果也会大打折扣——我不是说过么，写作时的心态会影响文中世界的构成。”
孟醒时泄了气：“唉。”
“不管怎么说，能把握希洛的目的就是一个收获。”颜眠舟安慰道，“能不能和希洛化解仇怨，等我们抓到他再说。”
孟醒时也只好点点头。
颜眠舟站起身，微微笑道：“已经很晚了，孟老师早点睡吧，我先回去了。”
……
起身送走颜眠舟，孟醒时躺回床上刚拿起手机，就见衣柜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他吓了一跳，随后看到沈钥蓝从衣柜里滚了出来：“好热！”
孟醒时：“……蓝蓝？你在干什么？”
沈钥蓝扯过一条毛巾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理直气壮地道：“偷听啊！”
“偷听什么？”
“偷听狼子野心！”沈钥蓝爬到床上坐好，表情严肃，“爸爸，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要认真听——颜眠舟他对爸爸肯定有企图！这一次住过来就是他的计划！”
孟醒时诧异地看着这个四五岁外表的孩子：“从哪看出来的？”
沈钥蓝做出不符合年龄的冷笑：“只要一点就够了：颜眠舟说要跟爸爸一起冒险当诱饵的时候，他的那些孩子没有一个反对！”
“这说明他很有威严？”
“这说明他早就跟他们通过气！”沈钥蓝不满地道，“爸爸，你首先要明白一点，我们不论表现得多么像人，本质上都是一个世界拟态成的人形，我们的人格取决于依附的角色，但目的纯粹取决于世界本身，是唯一的、纯粹的目的。
“就好像我、秦馥、白石我们三个的目的就是要让爸爸填坑，所以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切行动都围绕这一点展开……你还记得颜眠舟的孩子们的目的是什么吗？”
孟醒时回答：“报恩。”
“对，既然是报恩，怎么会允许颜眠舟踏足危险？即便是普通家人也会劝阻一句吧？”
孟醒时微微蹙眉，但还是反驳道：“没准是看我在不好意思呢？”
“你看江福或者弗莱德那种性格会不好意思吗？”沈钥蓝气哼哼地道，“充分说明在那之前他就已经和他的孩子们沟通好，但藏着不说，引导爸爸踏入他的计划中……要不是因为希洛是爸爸的孩子，我甚至会怀疑希洛的出现都是颜眠舟在搞鬼！”
孟醒时先是失笑，随后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他有些迟疑：“就算按你这么说，我有什么值得颜老师觊觎的吗？”
跟颜眠舟一比，他又穷又普，颜眠舟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退一步来讲颜眠舟真的喜欢男性，凭他的颜值身家想要什么条件的没有？
沈钥蓝板着圆润的小脸：“并不会因为你没有价值就一定不会遭到侵害。我觉得颜眠舟在试图PUA爸爸，让爸爸逐渐信任他、依靠他，等爸爸彻底沦陷，发生什么我就不敢想了！”
“你看你爸我像gay吗？”孟醒时哭笑不得，不过还是不由自主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和颜眠舟认识至今的经历。
他的表情从疑惑到怀疑，最后慢慢沉淀为深思。
沈钥蓝充满希冀地仰头看着孟醒时：“爸爸醒悟了？”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孟醒时先摸了摸沈钥蓝的脑袋，不等沈钥蓝高兴就继续道，“但有一点其实你没搞明白：颜老师相当坦率。他可能是有点过于……嗯，狂热，但这方面他并没有掩饰过。”
第一次见面的互通身份、后来坦诚自己曾经打听过孟醒时的身份、再到将自己对孟醒时作品的热爱完全展示出来，颜眠舟从未隐瞒过自己超乎寻常的狂热。
这也是孟醒时为什么觉得颜眠舟的厨力有些沉重，但依然觉得颜眠舟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
爱好与性格可以迥异，但坦率是友情构筑的基础。
沈钥蓝呆呆地看着孟醒时，忽然砰砰锤床：“爸爸你怎么这么天真！坦诚本来就是攻略的一种手段！”
孟醒时把沈钥蓝抱在怀里，揉了揉他的手，有些无奈：“你爸我是个成年人，没你想得那么傻，要是颜老师真有不纯目的难道我不会跑？”
被孟醒时抱在怀里，沈钥蓝的委屈少了不少，但还是嘟囔道：“到时候跑不掉呢？”
“不是还有你们？”
这句话取悦了沈钥蓝，让他的表情舒展开来：“那爸爸早点给我填坑，我才能长大保护爸爸。”
“你以为我明天为什么要去听‘巧心’讲课？”孟醒时好笑地道，“还不是为了你？”
沈钥蓝这才舒服地在孟醒时怀里打了个滚。
看他心态好了，孟醒时故意逗他：“退一万步说，就算颜老师对我有意，我从了颜老师对你们不也没坏处？你们之前不是还想把我卖给颜老师吗？”
“说是这么说，实际又是另一回事。”沈钥蓝不悦地咕哝，“我可不想爸爸被抢走！爸爸是我们的！”
孟醒时无奈地揉揉沈钥蓝的额头：“行了，小恋爱脑，去你房间睡觉吧。”
……
第二天，颜眠舟和孟醒时一起开车来到了市中心的瑞华商厦。这里有专门出租的会议室，颜眠舟提前预定好，并与“巧心”约定了碰面的时间。
他戴着一顶鸭舌帽，戴着墨镜，穿着长袖卫衣，下车后几分钟的步行也要撑着洛宓特制的乘凉伞，显得十分精致；
相比之下孟醒时穿着普普通通的T恤就显得十分朴素。
等进了预定的会议室见到“巧心”，孟醒时才发现自己之前有个误区：他以为写耽美感情流的作者肯定是女生，没想到居然是男生！
“巧心”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眼神清澈，头发染得一片金灿灿，脖子和手腕上挂着许多漂亮的挂饰，像个吊儿郎当的大学生，不良感和青春感十足。
“巧心”目光扫过孟醒时颜眠舟两人，在经过颜眠舟的脸时骤然亮了亮：“‘渡千波’老师？您比照片上更帅！”
颜眠舟礼貌地道：“是我，叫我颜眠舟就好。”
孟醒时跟进自我介绍：“我是‘醉后星河’，叫我孟醒时就好。”
“啊，我真名叫沈银砂。”“巧心”跟着报了真名，目光移向孟醒时，眼神中透露出另一种形式的热忱，“‘醉后星河’老师，您有填《我菜刀也胃肠不利》的计划吗？”
久违地被催更，孟醒时甚至产生了一丝亲切感：“有，不过要等《除灵者》填得差不多了再说。”
沈银砂长出了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有生之年系列！您不知道，我特喜欢白石这个角色，还在ROFTER给他写过好多同人。”
ROFTER是一个主打同人作品的网站，孟醒时曾经被读者推荐去看过——和“阅心”自己的主打剧情走向的同人频道不同，ROFTER一般是图和片段化的同人、CP向同人比较多。
孟醒时记得白石在ROFTER的同人最热的是和几个副本的BOSS，而且通常是被压的那个，不由得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沈银砂将背包放下来，拿出笔记本电脑连上投影仪，笑吟吟地道，“虽然还有很多想交流的，不过还是先开始讲课吧。”
颜眠舟坐下来，提醒道：“会议室内会有录像，沈老师可以按自己的节奏讲，有问题我们可以回头慢慢回顾。”
“行。”沈银砂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进入状态，表情严肃了起来，“我看过两位老师的作品，你们的人设塑造问题都不大，但在感情上通常呈现一个现象：兄弟情比CP情写得好，寥寥闲笔比认真刻画写得好。”
孟醒时有些羞愧：“是这样。”
他越想写好，越写不好。
“抛开一些外在的原因，我认为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你们对感情的理解太过平淡。”沈银砂进入了状态，那种轻浮的气质消散一空，“感情——具体来说是爱情，它不是按班就部的层层递进，也不是理性逻辑的推理演变，而是一种对立和爆炸！一种压倒了理性、压倒了规律、压倒了本来角色该拥有的特质的神奇的东西！
“换句话说，当你想写角色为谁而动心时，就要打碎这个角色身上固有的东西，让他做出违背人设的行为！”
孟醒时认真听着，略微思忖，提出自己的疑惑：“可这样角色不就崩了吗？”
“当然不是直接转变，而是需要一个拉扯过程的。”沈银砂点开了做好的课件，“理性者逐渐被感性压倒，偏激者试图控制自己，对一切绝望的人萌生希望……这些都是感情萌发、成长的过程，一开始能够秉持自己本来的行动规则，但涉及另一位的时候越来越向对方靠拢——这种转变一开始都是令人心慌的，所以很多人最开始会否认动心，但越否认越无法忽视内心的悸动，就是感情拉扯的过程的精华。”
说到这里，沈银砂遗憾地摇摇头，“你们好多作品如果描写CP，基本都没有写这个拉扯过程，忽然就动心了，忽然就为对方转变了，忽然就在一起了，只有感情阶段的‘状态’，没有转变的‘过程’，自然没有说服力，读者就不会接受，觉得角色是崩了或者恋爱脑了。”
久而久之，很多纯剧情作者干脆不写感情了——写了也会被骂，自己写着也尴尬，无CP又轻松又令人满意。
孟醒时感觉自己连续中了好几箭，很多之前写感情走向时的茫然之处都被点了出来，愈发集中注意在了课程上。
……
一上午的课讲完，沈银砂喝掉了两瓶水，含着一块润喉糖含糊不清地感叹：“唉，其实我考虑了讲课节奏的，但是一激动起来就忘了，希望没把话题岔开。”
孟醒时诚心诚意地道：“我收获很大，太谢谢沈老师了。”
沈银砂脸上飘起一缕红晕，有些扭捏地道：“这都是我一家之言，能给孟老师启发就好。”
他侧头看到颜眠舟，眼神再次变得晶亮，羞涩尽去，主动上前，“颜老师，我有讲得不清楚吗？”
颜眠舟含笑道：“很不错，请沈老师来讲课真是太好了。”
“哪有，我很荣幸……”
孟醒时旁观着沈银砂和颜眠舟的交流，内心有些感叹：果然颜眠舟的颜值只要多出来走走，绝不会缺人际关系。
以“巧心”主写的频道和本人完全没遮掩的态度来看，孟醒时基本能确定沈银砂是gay，看上颜眠舟太正常了。
——别说，沈银砂长得也不错，两个人站在一起还挺养眼的……
孟醒时下意识按照沈银砂讲的内容，开始思索假如让他来写CP的话应该怎么写：同职业、看脸心动、性格都不错……看上去十分搭配但却是对感情流新手最难写的类型……得给他们之间加点矛盾冲突，才能凸显感情与理性的拉扯……
颜眠舟目光快速在孟醒时脸上扫了一圈，不动声色地收回，微笑道：“我们去吃午餐吧，沈老师下午还得上课，中午多吃一点。”
他迈开长腿，走到座位旁边，拎起一个包递给孟醒时。
包拉链上垂吊着一个小巧的冰蓝色挂饰，似乎是一朵攒得密集的冰凌花。
颜眠舟随后拎起自己的包搭在肩上，同样款式的挂饰自然而然垂在他的肩头。
沈银砂微怔，正准备走近颜眠舟的脚步慢了下来。
他目光在前面两人之间来回转了转，忽然叹了口气，有些沮丧地慢慢跟了上去。
孟醒时走了两步回头发现沈银砂情绪忽然低沉，有些疑惑地侧头对颜眠舟低声道：“沈老师怎么了？”
“也许是饿了。”颜眠舟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轻轻拍拍孟醒时的肩膀，“开颜在这附近也有一家餐厅，去尝尝。”
孟醒时的注意力迅速转移：“他怎么开了这么多店？”
……
一顿丰盛的大餐成功让沈银砂心情恢复。
颜眠舟将菜单上最贵的菜全点了一遍，看得沈银砂相当不好意思——虽然他吃的时候也很不客气。
孟醒时倒是清楚这家“一心”是宁开颜的店，宁开颜肯定在后台，这些菜品一分钱都不花。
吃饱之后，几个人没有立刻离开，在原地聊了聊码字和更新的一些趣闻。
沈银砂凑到孟醒时身边：“孟老师，加个好友？”
孟醒时没有拒绝，并果然在“醉后星河”的二号读者群里发现了沈银砂的存在。
沈银砂半是惆怅半是期待地道：“这下我可以第一时间催更了。”
孟醒时干笑了一声。
接下来，沈银砂用了十几分钟抒发了自己对白石的热爱。
和颜眠舟对《玄金冕》男主颜玄的代入式沉重的厨力不同，孟醒时听了几分钟沈银砂对白石的身材、喜好的分析后，感觉沈银砂可能是白石的梦男。
说起来当初白石这种明显非人感的无CP男主确实挺火的来着，还是颜眠舟那本克系文带起来的……孟醒时想起了颜眠舟家的弗莱德，不由得看了颜眠舟一眼。
不知道沈银砂见到白石和弗莱德本人会怎么样。
颜眠舟弯了弯唇，对他举了举杯。
沈银砂倏然收口，用带着些微妙的口吻问：“孟老师和颜老师认识多久了？”
孟醒时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道：“半个月不到吧。作者小会认识的。”
沈银砂先是露出震惊，看了眼颜眠舟的脸又恍然，随后扼腕道：“唉，果然奔现才是最重要的！我和‘渡千波’认识一年了，一直都没想过面基的事！”
孟醒时：“？”
颜眠舟放下玻璃杯，笑道：“既然吃饱了，我们就回去继续上课？”
沈银砂撇撇嘴，一口气喝干冰镇樱桃汁：“走吧，下午进行实例讲解，帮你们熟悉一下气氛的细节塑造。”
他目光在颜眠舟和孟醒时身上一转，眼前一亮，“刚好，就用你们自己做例子，应该更容易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