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司华遥不由自主地在海上飘着, 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虽然有些懊恼,但这一路飘来, 他也领略了海上独有的风景,看到了美丽的海豚、庞大的鲸鱼、捕猎的鲨鱼群, 以及庞大的鱼群迁徙。大海时而平静, 犹如一面巨大的镜子, 水中的鱼和船上的人都是这镜子上的装饰;时而狂暴,就像发怒的魔神,狂风暴雨, 电闪雷鸣,巨浪滔天,好似要将海上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但再美丽的风景也经不住日日看, 司华遥已经在海上飘了整整一个月,就这么不受控制的不知飘向何处?最最最重要的是, 这一个月只有他一个人, 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天长日久下来, 谁能顶得住。
在他飘了两个月以后, 终于看到了陆地, 不禁欣喜若狂, 在心中暗暗发誓, 以后就算死,也得找个信号好的地方,万一冥府的人找不到, 那不是耽误事吗?
熟悉的人声在耳边响起,司华遥忍不住喟叹一声, “再待一段时间,怕是我都不会说话了。”
司华遥飘在路上,迎面走来两个男人,身上背着鱼篓,一边走一边说道:“唉,你们听说了吗?皇上还在寻找摄政王,赏金已经升到了两千两黄金。”
“两千两?若我得了,岂不是一辈子荣华富贵?”
“你倒是想得美!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这摄政王到底为何会突然消失?你说他这王爷做的和皇上无异,怎会舍得?”
“就算是他权势再大,到底不是皇上,总有一日会被清算。还不如趁还有权势及时收手,带着这些年搜刮的金银珠宝离开,去哪儿不能做个富贵闲人。”
“摄政王消失了,受益最大的是皇上,为何皇上还要去找?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你是不是傻?皇上找他自然是为了报仇,这些年这小皇帝可没少受罪,他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说的也是。”
司华遥听得眉头微蹙,心中嘀咕道:“事,我替他办好了;赵国,我也归还了,他还想怎么样?”
又是一个月过去,司华遥依旧没有转世投胎或者重生,他像是被牵引一般,来到了皇宫,这个他永远不想再踏足的地方。
小亮子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皇上,夜深了,您该歇息了。”
赵韩青抬头看向窗外,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已经子时了。”
“去备水,朕要沐浴。”
“是,皇上。”
司华遥打量着赵韩青,他清瘦了许多,两颊没了肉,身上的衣服也显得宽大了许多;眼底青黑一片,显然是长期失眠所致;最让司华遥惊讶的是他的两鬓,不过二十的年纪竟生了白发。
就在司华遥盯着赵韩青出神时,殿门被推开,一众内侍走了进来,两人抬浴桶,其余人灌水,很快水位便到了二分之一的位置,于是他们停了下来,相继退出了大殿。
“沐浴?”
见赵韩青脱衣服,司华遥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移开视线,忍不住小声吐槽道:“不是,人家当鬼,我也当鬼,别说害人了,我连自己都控制不了,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哗啦’的水声,吸引了司华遥的注意,下意识转头看过去,正巧看到他迈进浴桶的一幕,纤细的腰,浑圆的臀瓣,以及……
司华遥慌忙移开双眼,若不是他现在是灵魂状态,估计这会儿得脸色爆红,心跳加速了,“我是身不由己,不是偷窥狂!”
“司华遥……”
司华遥一怔,随即看向赵韩青,心虚地以为他能看得见自己,可他的眼睛看着的是别处。
赵韩青低垂的眸子红了,一颗泪珠滴落在水面,发出轻微的声响,“你到底在何处?”
看着他滴落的泪珠,听着他轻声的呢喃,司华遥的心疼了一下,他奇怪地低下头,伸手去摸自己的身体,手不出所料地穿了过去,他分明已经死了,为何还会心痛?
赵韩青蜷缩起身子,“我没想害你,真的没想害你,我只是,只是……”
对于曹明珍的事,司华遥一直耿耿于怀,只因他真的对赵韩青动了心,却没想到过往的种种,只是赵韩青的一场算计,这对他是很大的打击。要知道,对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来说,让自己接受喜欢上男人的事实,需要多少心理建设,只可惜……
“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无论赵韩青是有心要害他,还是别有目的,结果是他死了,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
赵韩青就那么蜷缩在浴桶里,一动不动地呆了半个时辰,直到殿外的小亮子出声提醒,这才起身迈出浴桶。
司华遥学聪明了,在他起身的刹那移开了视线。本以为不去看就不会觉得尴尬,可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更让人想入非非。司华遥不禁开始自我怀疑,第一次当鬼,他没什么经验,怎么死了死了反而变得敏感了?
‘咔哒’,轻微的声响再次吸引了司华遥的注意,本以为赵韩青已经穿好了衣服,哪知他依旧光着,此时正跪坐在床上,刚才的声响是打开暗格发出的。
那条熟悉的银色链子被拿了出来,赵韩青将它拿在手里,漂亮的凤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他似是回了神,熟练的将链子穿上,将钥匙锁进一个木盒里,随后又拿出那根圆柱形的玉石……
司华遥太过震惊,完全忘记回避,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为何……”
赵韩青做完这些,蜷缩进被子,这才让内侍将东西清理出寝殿。司华遥看着他,久久无法回神。
半夜时分,赵韩青好似被噩梦纠缠,眉头紧皱,额角出了不少冷汗,嘴里不停地呢喃着:“不要走,求你不要走……”
司华遥在一旁看着,心里忍不住在想他到底梦到了什么。
在一阵挣扎后,赵韩青睁开了眼睛,两眼无神地看着床帐,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痛苦地双手抱头,一坐坐到了天亮。
看到这儿,他终于明白为何赵韩青眼底青黑,为何消瘦至斯,心中难免触动。若这样下去,他的身子迟早会垮的。
司华遥摸向胸口的位置,他的手依旧从其中穿过,可心真的在疼,“赵韩青……”
早朝上,兵部右侍郎邝冉上奏,“启禀皇上,西南八百里加急,说楚国有兵马调动,恐生战事,忘皇上定夺!”
赵韩青闻言面沉似水,沉声道:“怕是楚肖王将摄政王出走、西南总兵落马的消息带回,,楚皇以为有机可趁。好,很好,传令下去,合兵三十万,直指西南,朕要御驾亲征!”
户部尚书梁显出列,道:“皇上,如今赵国乃多事之秋,河南、山东灾害频发,实在不易动兵。”
“你以为我们不动,他们便不动了吗?”赵韩青冷哼一声,道:“若我们不动,动得可就不止楚国了。”
司华遥眉头紧锁,忍不住叹了口气,赵韩青说得没错,楚国只是试探,齐国则在观望,若不能给出态度,那齐楚两国很有可能再次联手,那赵国危矣。
底下的大臣都是城府极深之辈,自然也能明白其中厉害。
邝冉出声说道:“皇上,御驾亲征实在太冒险,臣愿领兵前往,护卫我赵国太平。”
“不,御驾亲征势在必行!朕要让他们知道,赵国不止有司华遥,还有赵韩青!”
赵韩青眼神坚定,掷地有声,殿中众人虽忧心忡忡,却也未在多言。
“此事已定,择日出征,退朝!”赵韩青说完起身离开。
小喜子忙扬声唱道:“退朝!”
一众大臣纷纷跪倒在地,“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华遥不由自主地跟在赵韩青身边,看着他走出奉天殿,来到隔间内。
“宣翼王觐见。”
小亮子忙应声,“是,皇上。”
御书房内,赵韩青刚做好,小喜子便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启禀皇上,锦衣卫指挥使刘宗求见。”
“让他进来。”
司华遥好奇地看了过去,这个刘宗他还真没什么印象。
殿门被推开,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走了进来,相貌端正,一脸的正气,若非得知身份,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是锦衣卫指挥使。想到这儿,司华遥脑海中闪过胡逸那张带笑的娃娃脸,当初初见胡逸时,也这般想过。
“皇上,臣抓到了高明远。”
刘宗的话拉回了司华遥的思绪,高明远并没有随他们离开,而是回了宗门,原本约定在临海的城镇汇合,但等了三天,他也没到,便留了人在小镇上给他带路,五个月过去,为何他没上岛?
“高明远?”赵韩青的眼睛一亮,道:“他在何处?”
“正在诏狱关押。”
“把他带来,朕要亲自审问!”
“是,皇上。”
距离司华遥离开,已过了五月有余,赵韩青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的下落,本以为司华遥那么多男宠,总会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不曾想全都下落不明。高明远可能是他找到司华遥唯一的机会,他怎能放过。
司华遥眉头皱紧,“赵韩青,你想做什么!”
赵韩青坐立不安地等了半个时辰,刘宗方才带着高明远进了御书房。
司华遥转头看去,只见高明远脸色煞白,嘴唇干裂,一身的狼狈,很明显是受了不轻的伤。
赵韩青看得眉头一皱,道:“去传太医。”
小亮子一怔,随即应声道:“是,奴才这就去。”
殿中众人齐齐看向赵韩青,有些不解他的用意。
赵韩青来到高明远近前,蹲下身直视他的眼睛,问道:“他在哪儿?”
“皇上在问谁?”高明远平静地与他对视。
赵韩青眼神微眯,“司华遥。”
“王爷已把赵国拱手相让,皇上还想如何?”
“赵国本就是朕的,谈何相让?”
“本就是?”高明远讥诮地笑笑,“皇上说这话不觉心虚?”
赵韩青神情一滞,高明远说得隐晦,他却听得明白,赵国是他祖父使用卑劣手段,从司南皇室手中抢来的,而司华遥是司南皇室遗孤,是司南国唯一继承人,文韬武略更胜于他,若司华遥复国名正言顺,他又有何脸面说赵国是他的。
刘宗见状出声喝道:“放肆!竟敢如此与皇上说话,你可知这是大不敬之罪!”
“呵呵。”高明远笑了起来,道:“在高某心中,只有王爷值得敬重,尔等不配!”
“你……”
“退下!”赵韩青打断刘宗的话。
“皇上……”刘宗有些怔忪地看着赵韩青,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滚出去!”赵韩青冷声喝道。
刘宗被吓了一跳,忙躬身说道:“是,臣告退。”
高明远还以为赵韩青会被激怒,没想到他会是这般反应。
“朕想找到他,并无伤他之意,即便他不回来也没关系,朕只想知道他在何处,能偶尔去看看他就好。”
高明远看着他的眼睛,一时有些动摇,却很快坚定了立场,道:“王爷不想见皇上。”
“那朕便不让他见到朕,只远远地看他一眼也可。”
“怕是要让皇上失望了,高某也不知王爷去了何处。若非如此,高某早就追随王爷而去,又怎会被抓到。”
“即便你不知他具体在哪儿,总该有个方向吧,只要你肯告诉朕,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满足你。”
高明远的眼神闪了闪,道:“皇上此话当真?”
“朕金口玉言,绝不反悔!”
“好,只要皇上帮高某灭掉明心宗和逍遥宗,高某便将王爷的去向告知。”
“明心宗、逍遥宗?”赵韩青微微蹙眉,“你为何要这么做,他们与你有何仇怨?”
“明心宗联合逍遥宗灭了三清宗满门,高某发誓必报此仇!”
看着高明远仇恨的双眼,司华遥微微一怔,他知道三清宗被灭一事,所以提醒过高明远,所以他未跟随他们一起离开,专门回宗门警示,未曾想竟还是被灭了门。
“朕怎知事后你是否会如实相告?”赵韩青精明得很,不会只因高明远一句话便相信。
“皇上可将高某留在身边,若高某所言有虚,皇上随时可取高某性命。”
赵韩青沉吟片刻,道:“朕可以答应你,不过你需告诉朕,他大体的去向。”
高明远沉默了一会儿,道:“往南而去。”
“南?”赵韩青眉头皱紧,呢喃道:“西南?难道他早就料到楚国贼心不死,故意隐藏行踪,好有个发兵西南的由头?还是说他是为了楚熙?”
司华遥听得眉头直皱,却什么都做不了,真是心急如焚!
“启禀皇上,太医在殿外等候召见。”
小喜子的声音打断了赵韩青的思绪。
“让他在偏殿候着,把刘宗给朕叫来。”
“是,皇上。”
殿门被打开,刘宗从殿外走了进来,道:“微臣参见皇上。”
“把他带下去,让太医给他瞧瞧,派专人看管,若他出现任何意外,朕便要了你的脑袋。”
刘宗瞥了一眼高明远,道:“是,微臣明白。”
刘宗带着高明远刚出殿门,就碰到了赵清宁,忙行礼道:“下官刘宗参见王爷。”
赵清宁点点头,视线落在高明远身上,刚想问话,就听小喜子说道:“王爷,皇上有请。”
赵清宁又看了高明远一眼,随即转身进了御书房,来到殿中,有些敷衍地行礼道:“明羽参见皇上。”
“免礼吧。”赵韩青绕到御案后坐了下来。
虽然只有五个月的时间,但赵韩青的变化很大,不似之前的情绪外露,给人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强,本以为司华遥走了,朝堂会乱作一团,不曾想他处理的得心应手,不见一丝慌乱。
赵清宁最初很是不解,后来在影一的提醒下,便想通了其中关窍。赵韩青之前的种种,皆是在向司华遥示弱,让司华遥降低警惕心,以待羽翼丰满将其反噬,所以才藏起了他的锋芒。如今司华遥不在,他便现了本相。毕竟他可是先皇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怎能是无能之辈。
想通这些,赵清宁不禁心生庆幸,好在当初他没动歪心思,否则这会儿会是什么下场,还真说不清。果然跟皇室中人比心机,他还是嫩了点。
“不知皇上召我过来所为何事?”
“朕不日便要御驾亲征,决定由你随行。”
“什么?皇上要御驾亲征,还要我随行?”信息量有点大,赵清宁有些发蒙,道:“皇上为何会做此决定,到底发生了何事?”
“昨日收到西南八百里加急,言楚国陈兵边界,蠢蠢欲动,朕不能坐视不理。”
“即便如此,皇上也无需御驾亲征吧,还……若有个万一,那赵国岂不完了?”
赵清宁不想去,打仗可不是闹着玩,一不小心便会丢了小命,哪比得上京都,歌舞升平,逍遥快活。
“你不想去?”赵韩青一语中的。
赵清宁闻言顿时有些心虚,道:“我文不成武不就,跟着也是拖累,还不如留在京都,帮皇上坐镇。”
“你想趁朕御驾亲征,谋夺皇位?”赵韩青平静地看着他。
“当然不是!”赵清宁下意识反驳,道:“我们可是亲兄弟,我怎会做这种事。”
“‘自古皇家无亲情,王爷若想要皇位,就不该心慈手软’。”
赵清宁闻言一怔,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这是司华遥离开那日,影一和他说过的话,没想到竟被赵韩青听了去。只是,他既然听到了,为何没采取行动?
“摄政王遁走,必然会引起朝廷动荡,朕不想节外生枝。”赵韩青给出了答案。
赵清宁‘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道:“皇上,臣绝无此意,还请皇上明鉴。”
赵韩青没有回话,而是从御案后走了出来,来到赵清宁身旁,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司华遥看着面前的两兄弟,虽然不甚明了发生了何事,却也能猜出个七八分,定是自己离开后,赵清宁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被赵韩青抓到。
赵清宁跪在地上,明明赵韩青什么都没说,却让他心生畏惧,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
“你说的对,我们是亲兄弟。”就在赵清宁以为自己无法活着走出这里时,赵韩青终于开了口,“未免我们兄弟之间有所误会,这次出征便由你随行。”
赵清宁心里明白,若他敢说不去,赵韩青定会找他清算,虽然他有影卫,毕竟是数量稀少,若是他们对上,那就不是双拳难敌四手那么简单了,除非是暗杀。可暗地里还有个司华遥在盯着,他现在也只能暂时屈从,再另行打算。
“是,臣遵命。”
“翼王心中可在思量,是否有把握暗杀朕?”
赵清宁心脏骤然一缩,慌忙说道:“微臣不敢。”
“是吗?”赵韩青不置可否地看着他,道:“朕不如皇弟那般受母后喜爱,为皇弟培养影卫,处处铺路,只能靠自己。好在这五个月朕也收买了不少高手,若是皇弟真有此心,不妨一试。”
“微臣不敢!”赵清宁的身子又弯下去几分,感觉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赵韩青,而是司华遥。
“退下吧,回去好好准备准备。”
赵韩青轻蔑一笑,收回视线,重新走回御案后。
“是,微臣告退。”不敢多留,快步离开御书房。
赵清宁此时的赵韩青与司华遥来说十分陌生,不再爱哭,也不再易怒,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十足,更像是一代帝王。
“他原本就是如此,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象,是专门演给我看的。”
看着御案后的赵韩青,司华遥的心情有些复杂,既庆幸他有执掌赵国的能力,又有些接受不了他的欺瞒。不过转念一想,这一切的根源都在司南遥身上,若非他囚禁虐待赵韩青,赵韩青也不会为了自保伪装自己。
“司南遥啊司南遥,你惹得烂摊子凭什么让我收拾?”
即便司华遥再气愤,也再找不到司南遥,只能哑巴吃黄连,吃了这个闷亏。
一个月后,赵韩青在召开誓师大会后,率军前往西南,朝中掌事的是内阁大学士于鹤。
于鹤在司华遥在时,便是中立派,鉴于他刚正不阿的本性,以及出类拔萃的才能,赵韩青提拔他做了内阁首辅,由六部尚书辅佐,在他出征这段时日,处理朝中事宜。当然,赵韩青并未全部放手,一些重要事宜,还需经过他批准才能生效。
三个月的行军,司华遥被迫跟在赵韩青身边,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处理政务,了解边城地貌,与军中大将商讨行军事宜。谁也不会想到白日沉着冷静的帝王,晚上却是另一幅模样。
噩梦每日准时到来,他每日睡不过三个时辰,司华遥觉得那银色的链子就像一把枷锁,将他牢牢地困在梦魇里,他是在用这种自虐的方式惩罚自己。
这天大军来到玉城,再往前行百里,便是边疆重镇奇城,距离楚国答应割让的湖城相聚两百里。赵韩青之所以放回楚国三兄妹,就是因为楚皇答应割让湖城,可就在一个月前,湖城又被楚国抢了回去。驻守在湖城的两千赵军全军覆没。
赵国三十万大军来到玉城便停了下来,一停就是三日。就在楚国边将疑惑赵韩青为何按兵不动时,一支精兵已经绕到了湖城之后,在第四日的破晓,发动了猛烈进攻。
两面夹击之下,又没有救援,楚军仅撑了三日,便被破城,湖城再次被赵国占据。
此次交战,让司华遥看到了赵韩青军事方面的天赋,怪不得原剧中他能一统三国。
而就在赵韩青率众进入湖城时,一只利箭急射而来,司华遥惊呼出声,下意识上前,利箭从他眉心穿过,直指赵韩青。
第82章
一阵天旋地转后, 司华遥失去了意识,当他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头顶不是床帐,而是屋顶, 木质结构, 很是粗糙。
这里是哪儿?
司华遥脑海中闪现利箭穿透他眉心, 射向赵韩青的景象。
赵韩青怎么样了?受伤了吗?是谁射的那支箭?
‘吱呀’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去, 房门被推开,一颗圆圆的脑袋探了进来,黑溜溜的眼睛四下看了看, 见房中没人,大大地松了口气, 侧身钻进屋子。
司华遥一看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 黑胖黑胖的,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 一看就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皮猴子。
司华遥本能地皱紧眉头, 谁也不会想到他这个好好先生, 唯独不喜欢小孩子, 这还归功于他的小外甥, 那简直就是个小恶魔,每每把司华遥搞得焦头烂额,他姐姐又是个护犊子的主儿, 还打不得骂不得,所以司华遥一见到小孩子便会觉得头疼。
“呀呀呀(你是谁?)”
听到自己的声音, 司华遥有些发蒙,不等他反应过来,那熊孩子便来到了近前,咧开嘴巴‘嘿嘿’笑了两声,道:“媳妇儿,俺娘买了果子,可甜了,我特地拿来给你吃。”
“呀呀呀(媳妇儿?)”
熊孩子的话就好似晴天霹雳,劈得司华遥脑袋宕机,直到那熊孩子拿着果子往他嘴里塞,才算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拿手去挡,结果看到了一双肉嘟嘟粉嫩嫩的小手,还有藕节一样的手臂。
“呀(这)……”
“媳妇儿,你吃啊,这果子可甜了,娘只给了我一个,我没舍得吃,特地拿给你。”熊孩子说着,又往司华遥嘴里塞。
“呀呀呀!(你走开!)”
为了避免自己被熊孩子噎死,他挥舞着小手奋力挣扎。
熊孩子见状停了下来,小眉头皱紧,疑惑地看着司华遥,道:“媳妇儿,你怎么不吃,是不爱吃吗?”
“呀呀呀!(是不能吃!)”
看看自己的手,再联想自己的声音,司华遥可以判断自己目前正处于婴儿状态。那么大的梨,若被噎着,那可是会要命的。
‘吱呀’,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个清瘦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有个碗,在冒着热气。看到熊孩子时,他脸上并未出现惊讶的神色,但当他看到熊孩子手中的梨时,皱紧了眉头。
熊孩子见状连忙将梨放到身后,心虚地笑着说道:“我……我什么都没干,只是来找他玩。”
男人上前,拎起熊孩子就往门外走。
熊孩子奋力挣扎,努力看向司华遥,道:“媳妇儿,我明儿再来找你玩。”
听熊孩子这么说,司华遥心里一紧,慌忙伸手去摸,随后松了口气,幸好东西还在,若是穿成女人,还不尴尬死。
饭香味传来,司华遥突然觉得肚子好饿,努力转头看过去,冒着热气的碗就在桌上,他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手脚无力,根本起不来,连翻身都费劲。
司华遥心想:得,连翻身都不能,出生应该不会超过三个月。
正当司华遥出神时,刚才那个男人已然来到床前,伸手将他抱了起来,“少主饿了吧,奴才这就喂您。”
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还是以这种形态,司华遥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不禁在心里哀嚎:怎么会变成这样?上一世还是不可一世的摄政王,这一世直接变成了豆丁大的婴儿,这反差还能再大一点吗?
不对啊,如果是重生,那时间点不对。如果是转世投胎,那我不该有记忆?难道我又穿越了,穿到了另一个世界?
想了半晌,司华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直到温热的米粥送到嘴边,他下意识地张嘴,这才回了神,索性不再想,专心干饭,先填饱肚子再说。
一碗粥吃了一半,司华遥就觉得饱了,可那男人还在喂,司华遥想要拒绝,发出的却是咿咿呀呀的声音,不禁一阵无语,只能用闭紧嘴巴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男人似乎看懂了他,将勺子收了回去,用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道:“少主可是吃饱了?”
司华遥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回应,最后还是决定不要。他现在不过是几个月大的婴儿,正是一无所知的时候,若是给他回应,估计得被当成怪物。
男人再一次将勺子喂到他嘴边,见他还是闭嘴不吃,便将碗放到了一边,重新把他放回床上。
“少主,奴才出去一下,稍候便回来。”
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男人还是知会了一声,这才站起身,端着碗走了出去,房门再次被关上。
司华遥努力地转头,打量着房间里的布置,一张桌子、两个凳子、一张床,这就是他能看到的所有东西。
与他上一世的生活环境,简直就是天与地的差别。
“这里究竟是哪儿?”
除了能从男人的打扮看出这里依旧是古代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有话说不出口,有腿不能走,拥有成人思想的司华遥,切切实实地体会了一把做婴儿的滋味。
纠结了没多大会儿,司华遥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临睡前他还在想:吃了睡,睡了吃,接下来要过猪一样的生活。
他没想到的是,让他尴尬到想死的事即将上演。
不知睡了多久,司华遥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总觉着下面湿乎乎的,脑袋还处于宕机状态,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两分钟后,一声婴儿的惨叫声响起。
门外的男人听到后,慌忙推门走了进来,脚步飞快地来到床前,将司华遥抱了起来。
入手湿乎乎的感觉,让他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禁松了口气,道:“原来是尿床了啊,少主稍待,奴才这就给你尿片。”
尿片……
司华遥的脸色爆红,没曾想他竟然还能尿床。
换尿片?司华遥猛地回过神来,圆溜溜地大眼睛瞪着男人,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护住关键部位。
只可惜他手短脚短,力气还小,根本护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给他换尿片,最后司华遥直接闭上眼睛装死,毁灭吧,我累了!
司华遥以为这已经够尴尬了,结果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他又拉了……
既小丁丁之后,他的小菊花也没能保住。
尤其让他受不了的是,男人把他尿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小丁丁。
老天爷,打个雷劈死我吧!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三个月过去,司华遥终于在自己的努力下,能做到爬行自如,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当然,仅限这个房间。
他和那个男人朝夕相处了三个月,吃喝拉撒睡,全是男人在打理,而自己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男人应该是他的仆人,虽然照顾人很是笨拙,手上也没个轻重,到但他能感受到男人的全心全意。
一阵尿意袭来,司华遥慌忙爬到床边,倒转身子,两只小短腿先下。虽然还不能行走,至少他现在能做到自理,这是他摆脱社死的一大进步。
突然,房门‘砰’的一声被打开,吓了他一跳,手上的力道一松,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
男人慌忙走了过来,将司华遥捞进怀里,焦急地查看他是否受了伤。
裤子被脱掉,被人检查小屁屁,做了三个月婴儿的司华遥表示已经波澜不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没办法,这三个月类似的情景,一天要上演许多遍,不习惯都不行。
确定他没有受伤后,男人直接将他放进了一个竹篓,随后盖上盖子,动作利落地背了起来,“少主,这里不安全了,奴才马上带你离开。”
竹篓里铺着小褥子,司华遥待在里面一点不觉得硌得慌,他挪动小身子,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只是他真的很想尿尿,就不能等他尿完再走吗?
然而事实证明,确实不能。
他们刚来到门口,就撞见了三个男人,其中两个带着刀,另外一个指着他们,道:“就是他,官爷,他和告示上的通缉犯长得一模一样。”
两名差役看向男人,脸上尽是兴奋之色,随即抽出身上的佩刀,道:“极夜,终于找到你了!”
极夜纵身一跃,飞上了墙头,随即跳出了院子。他身后背着司华遥,不能与他们交手。
两名差役见状急忙追了上去,通风报信的男人也跟在身后,唯恐没了赏金。
“大叔,你去哪儿?”
把司华遥当成媳妇儿的熊孩子,正打算偷偷跑去找司华遥,正巧撞上了极夜跑出去,好奇地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极夜并没有回答,熊孩子正纳闷,又看到三个男人跑出去,跑在最后的正是他二叔。
“二叔!”熊孩子见状愣了愣,一把抱住他二叔的大腿,道:“二叔,你要去哪儿?他们是谁?”
男人见那些人马上就要跑没影,用力甩开熊孩子,道:“滚一边玩去,别耽误老子赚银子!”
男人没再多说,抬脚就追了上去,一张纸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熊孩子从地上爬起来,随即走了过去,那张纸上画着一个人,和极夜长得很像。
他跟着他娘去镇上的时候,曾看到过这种画像,他娘说这上面的人都犯了事,是坏人,被抓到会被处死。
“媳妇儿……”
熊孩子意识到了不对,慌忙去追,可他们早就跑得没了影。熊孩子眼泪汪汪地往回跑,希望司华遥还在那个小院里,可他打开房门,那里也没了小小的身影。
熊孩子见状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其实司华遥也不知道熊孩子叫啥名,也不清楚为何要叫他媳妇儿,只知道他很熊,最爱捏他脸蛋,下手还没轻没重,每每他奋力反抗,也不能逃脱魔爪。为了不被占便宜,只能没脸没皮地扯开嗓子哭,每每这时,极夜都会进来,将熊孩子拎出去。
极夜见他们穷追不舍,背着司华遥进了山。
山高林密,三人很快便失去了极夜的踪影。
三人累得气喘吁吁,靠在一棵大树下喘口气,其中一人说道:“这山太大,我们人手不够,还是回去调人,再来搜索为好。”
“我们这一来一回,需要两个时辰,他早跑没影了。”
“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分开搜,半个时辰后,在这里会合。”
“只能这么办了。”
熊孩子的二叔见状出声说道:“那个,差爷,您看能否先把银子给小人?小人家中还有事,正等着小人回去呢。”
差役眉头一皱,道:“人没抓到,你还想要银子?”
“差爷,那告示上可说了,只要通风报信就有赏银,您看……”
“老子看你是皮痒了!若抓不到人,你一个铜钱也别想拿到!赶紧走,再多说一句老子弄死你!”
二叔见两人看他的眼神不善,不禁害怕地吞了吞口水,这可是深山老林,万一他们动了杀人的心思,再挖坑随地一埋,谁也不知道他死了。
“是是是,差爷说得是,小人一时犯了糊涂。小人这就去,这就去。”
司华遥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忍不住吐槽:“这时候分开,不是找死吗?”
虽然他方才才知极夜的姓名,却早就知道极夜并非普通人,他虎口处厚厚的老茧,足以说明他是个习武之人。‘极夜’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司华遥之所以能悠哉悠哉地分析形势,完全是因为就在他们进山林的那一刹那,他终于解放了。好在竹篓不存水,里面又铺着小褥子,只要掀开尿完再盖上,就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人嘛,就是在一步步突破底线中成长。
果然不出司华遥所料,三个人在分开的刹那,已经注定了他们的结局,为了隐藏行踪,极夜不可能留着他们。
三个人,三声惨叫,司华遥虽然没看见,却听得清清楚楚。虽然还没搞清楚现在什么情况,但为了生存,他们也只能这么做,司华遥并非一个死脑筋的人。况且就方才三人的谈话,就知道他们并非什么好人。
在杀掉三人后,极夜终于松了口气,但他并未回原来的住处,而是留在了山中,过起了深山野人般的生活。
好在极夜是个能人,不止武功高强,还有建造的才能,仅仅七天的功夫,司华遥亲眼目睹了木屋的建成,而且还是一室一厅的设计。若极夜在现代,拿这个做直播,再加上他不错的颜值,肯定会有不少粉丝关注。
搭建的木屋很是简陋,不过司华遥相信它在极夜的巧手下,还能逐步完善。住在这里总比山洞强吧,那石头床就算铺个小褥子,也硌得慌。他现在小胳膊小腿上,还有硌出来的淤青,好在极夜发现后,便让他趴在他身上睡,否则这细皮嫩肉的不指定变成什么样。
将司华遥抱进木屋,极夜开始架锅煮饭,不知名的野菜,洗洗扔在锅里,和淘好的米一起煮,最后在出锅前放点盐巴,这就是他们的晚饭。
司华遥看着面前的野菜粥,心情十分复杂,这三个月他除了喝粥,就是喝粥,其他什么都没吃过。他是个婴儿,吃不了别的,喝粥没什么问题。可极夜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竟也顿顿喝粥,司华遥真怀疑他能吃的饱吗?还是说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吃了好东西?
后来事实证明他没有,因为在山里,极夜不放心放他一个人在屋里,所以每每出去都会带着他,只要将他往竹篓里一放便可。
因为小,所以方便携带,司华遥忍不住自嘲地想着。
挖野菜,极夜将他放在地上,然后给他一个特制的小锄头,再指指地上的野菜,让他学着自己把野菜挖出来。
如果他没看错,这应该是野草吧,确定能吃?
掏鸟蛋,极夜将他放在树杈上,让他去鸟窝里掏蛋,还叮嘱他每个鸟窝只能拿一枚鸟蛋,不能赶尽杀绝。
这是把这里的鸟当成了自家养的,可持续发展呗。
抓兔子,极夜会设下陷阱,若有傻兔子掉进去,会把他也丢进陷阱,让他把兔子抓住。每每这时候,他都会很无语,让他一个刚会爬,比兔子大不了多少的小豆丁,去抓一个活蹦乱跳,甚至还会咬人的兔子,这是人干的事吗?
往往结果就是,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一屁股坐在兔子身上,让兔子无法动弹,而他则满身满脸的兔爪子印。
看着极夜吃着滋滋冒油的烤野兔,而自己只能喝野草鸟蛋粥,司华遥就觉得心里不平衡,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他,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气愤。
时间久了,极夜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扯下一块肉,在嘴里嚼碎了,然后再喂给他。
司华遥……
四肢并用,爬得比兔子还快。
一大一小便在山里扎了根,过起了隐居山林的生活,原本的小木屋也在极夜日复一日的改建中,慢慢扩大着规模。
在司华遥学会走路后,极夜便带着他漫山遍野的跑,无论他在后面跑得多费力,是否摔倒受伤,极夜都不会停下,直到他筋疲力尽再也跑不动,那个装他的竹篓便成了装野菜的工具。
司华遥一边在心里骂他没人性,一边撒开小短腿拼命追,他很明白极夜是在锻炼他,为以后习武打下基础,所以即便很累,他也拼命追赶。当然,当真正突破他身体极限后,便会果断停下来,他可不想和上一世的司南遥一样,被练成病秧子。
在司华遥能说话后,他就旁敲侧击地了解他的身世,原来他并没有穿越到别的世界,他还是司南遥,只是重生的时间节点发生了改变。
他仔细想过发生这种改变的缘由,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就是司南遥的魂飞魄散。司南遥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司华遥若要重生,就只能从头来过。
得到这样的结论,司华遥郁闷了许久,不过一想到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便又振作了精神,至少不用再做病美人,也不用和赵韩青结下解不开的仇怨,这样他们之间化干戈为玉帛的可能性,就要大上许多。
至于为什么非要和赵韩青纠缠,直接躲起来不就好了,这样他们不会见面,也就避免了他们因对方而死的可能性,那他便能转世投胎。司华遥也曾这么想过,先不说这可能性有多大,就是他的身份也不允许,守着他的那些人都是效忠司南皇室的人,他们尽心尽力地培养他,就是要在为他复国铺路。
更何况朝廷从未放弃搜索司南皇室的人,一旦他们被人发现,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将权势拿在自己手中,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就算不复国,至少也有抗衡之力。
三岁后,极夜便开始教他读书写字,在无意间发现他在读《四书五经》后,不禁惊为天人,便从山下绑来了个夫子教他读书。夫子一开始还誓死不从,说什么文人虽无缚鸡之力,却有节气。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顿时惊为天人,彻底沦陷在他漂亮的皮囊下。很是没有节气地来到他面前,捏捏他的小手,摸摸他的脸蛋,浑浊的眼睛闪闪发光,就像一个色眯眯的老变态。若不是他努力克制自己,定一拳打在老头脸上,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熊猫眼。
在夫子装模作样的考教下,司华遥对答如流,表现出极高的天赋,夫子欣喜若狂,从此再不提下山。司华遥无论做什么,总能看到笑眯眯的老头子,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当然,司华遥进山跑圈的时候除外,不是他不想跟,是实在跟不上,跟了一次差点没要了他的老命。
老头子虽然总是色眯眯地占他便宜,却是个真正有才学的人,司华遥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尤其是在术数方面,相当于在学术上给他打开了另一扇大门。
只是老头子命短,只陪了他六年,便撒手人寰。临死前,他依旧色眯眯地占他便宜,还说这辈子能教他这个弟子一生无憾。司华遥虽然看淡了生死,却也控制不住泪流满面。老头子一生没有娶妻,也无儿无女,司华遥便以孝子的身份送走了他。
岁月如梭,转眼又是七年,他已经十三岁,不再需要人照看,而极夜却旧疾复发,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当年的木屋经过改建,已经变成了如今五进的大宅,围起了高高的院墙。当年的一大一小,如今也不再是两个人,春海和洪阳加入了他们,还有秘密训练的影卫,只是没有他熟悉的姜然和林江他们。不过想想他们的年纪,司华遥也就释然了,估计这会儿他们还未被收纳进影卫的行列。
司华遥端着药碗,走进极夜的卧房,他现在已经卧床不起,明明才三十几岁,却好似古稀之年行将就木的老人。每每看到他这副模样,司华遥的心都会一阵抽痛。
“少主,您怎么来送药,他们人呢?”
极夜见他进来,挣扎着想要起身,眉头皱成了疙瘩。他是个十分守规矩的人,主子和奴才分得很清。除了教授他生存的技能,从未让他干过粗活。
不过介于他只会熬粥,老头子也不会做饭,司华遥为了自己能补充足够的营养,三岁后他便尝试自己下厨,不过还得摆出少主的架势才成。
至于烤野兔,司华遥在长牙后便尝过,那只是看上去还不错,其实是难以下咽。
“春海下山采买,洪阳在准备午饭。”
司华遥将药碗放在桌上,弯腰扶他坐好。
极夜愧疚道:“奴才实在没用,让少主跟着操劳。”
“若不是你,我哪能活到今日,与我而言,你如兄如父,为你做点事是应该的。”
司华遥这话发自肺腑,这些年他们相依为命,早就有了深厚的感情。
“少主要切记,以后行事不能……”
“不能感情用事,要以大局为重!”司华遥打断打断他的话,道:“这话你说了没有一万遍,也有几千遍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快喝药吧,早点好起来,还等着你给我喂招呢,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
极夜将药喝光,浑浊的眼睛看向司华遥,道:“奴才已油尽灯枯,不能再侍候少主。不过少主的功夫已是不俗,便是在武林中也在高手之列,奴才也算是对得起主子了。”
司华遥心里难过,却也知道生老病死是常态,尤其是在他死过两次后。他握住极夜枯槁的手,强忍着心里的酸涩,道:“你做得很好,就算是父王、母妃在世,也不见得比你做得更好。”
极夜闻言不禁湿了眼眶,道:“以后奴才不在少主身边,少主定要好好保护自己,若能复国最好,若不能,也不要勉强。相信主子也定希望少主能平平安安。”
这些年极夜早就将司华遥看成自己的孩子,他尽心尽力地教导,只是和普通父母一样望子成龙。他私心里不想那沉重的担子落在司华遥身上。
司华遥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我什么性子,你手把手交出来的,还能不了解?放心,我不傻,知道量力而为。”
极夜握紧司华遥的手,眼泪夺眶而出,道:“好,奴才放心。”
极夜的精神很差,不过清醒了一会儿,便又昏睡了过去。司华遥为他盖好被子,便端着药碗走了出去。
三日后,极夜走了,紧抓着他的那双手终究还是松开了。既老头子之后,他也离开了他。司华遥独自一个人坐在他的坟前,哭了许久许久。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司华遥忙擦干眼泪,警惕地看过去,发现不远处地草丛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动。他起身慢慢靠近,藏在袖中的匕首已经出了鞘,防备着那东西的突袭。
他握紧匕首,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然后是一张脏兮兮的小脸,这草丛里竟是一个三四岁的孩童,小不点此时正眨巴着明亮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
司华遥下意识地皱紧眉头,不过还是将匕首收了起来,问道:“你是谁?为何在此?”
小不点闻言红了眼眶,大颗的眼泪流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司华遥,却一声不吭。
司华遥见状不由一阵头疼,再次问道:“你不会说话?”
“哥哥。”小不点软软地叫了一声,马上又闭了嘴。
司华遥听他能说话,紧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家住何处,为何会在这儿?”
小不点摇摇头,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抱住了司华遥的脖子,“哥哥。”
司华遥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想要扯开他的手,却发现他搂得很紧,小脸更是埋在他的颈窝处,怎么也不出来。
如此小小软软的一个,司华遥也不敢用力,只能先把他抱回去,再做打算,这荒郊野岭的,万一遇到个野兽,还不得被吃的连骨头渣儿都不剩。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竟被小屁孩碰瓷了。”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但他未发觉,自己心中的悲伤,也因为小不点的出现被冲散。
春海见司华遥抱着个孩子回来,不禁微微一怔,随即问道:“少主,这是谁家的孩子?”
司华遥摇摇头,道:“在极夜坟前发现的,问他什么都不说。”
“这么小的孩子怎会独自出现在野外?”春海眉头皱紧,审视着小不点。
小不点见状往司华遥怀里缩了缩,一副怕生的模样。
“或许是与大人走散了,他还这么小,对我们构不成威胁。今日天晚了,让他先住下,待明日再做打算。”
春海虽心有疑虑,却也没有阻止,无论这孩子是否有威胁,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总比放在暗处要安全,“那少主把他给奴才吧,奴才帮他清洗一下。”
司华遥扯了扯小不点藕节般的手臂,示意他松开,可他非但没松手,还抱得更紧了。司华遥不禁一阵无奈,道:“算了,他怕生,你去打水,我来帮他清洗。”
“防人之心不可无,少主还是得留心些。”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春海打了水,放在了盆架上。
“你去忙你的吧。”
春海虽有些不放心,却还是退了出去。
司华遥蹲下身,将他放了下来,道:“快松手,乖乖去洗脸,否则我就把你扔出去。”
小不点委屈地叫道:“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你叫也没用,若想留在这儿,就老实听话,否则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司华遥看着他的眼睛,让他明白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小不点犹豫了一瞬,不情不愿地松了手,乖乖地走到盆架前,只是他的个子太矮,根本够不到水盆。
司华遥见状走上前,将水盆拿了下来。
小不点抬头看看司华遥,蹲下身捧水洗脸,也不知是不是手太小,捧的水全撒在了身上,最后脸没洗干净,胸前的衣服湿透了。
司华遥看得一阵无语,伸手将他拉了起来,“站这儿别动。”
见司华遥要走,小不点急忙上前,紧紧攥住他的手腕,道:“哥哥,别走!”
“乖乖放手,我去给你拿身衣服,若不听话,把你扔出去喂狼。”司华遥故意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
小不点大眼睛眨了眨,顿时有泪光闪现,委委屈屈地松了手,那小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司华遥见状不由一阵心软,摸摸他的发顶,道:“等着,我马上回来。”
小不点点点头,大眼睛本能地眨了眨,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越发得惹人怜爱。
司华遥抬脚出了房门,心中忍不住嘀咕,“小孩子都是水做的?说哭就哭。”
回头看看房门,司华遥总觉得这小孩有些熟悉,可回想前生今世,他也没和孩子接触过,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他明显已经忘了那个爱叫他媳妇儿的熊孩子。
洪阳远远走来,道:“少主,晚饭已经备好。”
“厨房可有热水?”
“有,不知少主作何用处?”
“方才在外面捡了个孩子回来,脏得很,想给他洗洗。你去打水,用稍大一些的木盆,能盛得下三岁的小童便可。”
司华遥捡孩子的事,春海已经跟他说了,所以并未多问,转身又回了厨房。
司华遥来到极夜的卧房,找了一身自己儿时穿的衣服,拿着便回了房间。
小不点见他推门进来,连忙撒开小短腿跑了过来,伸手拉住他的手,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司华遥很奇怪他的反应,明明他们是第一次见面,这小孩怎么就跟他这般亲近,自己对他可没什么好脸色。
司华遥蹲下身与他平视,道:“你叫什么?”
小不点摇摇头,没有说话,拉着司华遥的手却用力了几分。
司华遥眉头皱紧,就算是三岁的孩子,也总该知道自己的名字,“那你为何会在山里?”
小不点再次摇了摇头,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一副再问就哭给他看的模样。
司华遥耐着性子问道:“那你记得什么?”
“哥哥。”
小不点上前,想要抱住司华遥的脖子,却被已有准备的司华遥躲了过去。
“你最好跟我说实话,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司华遥嘴上说得凶巴巴,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哥哥……”
见他又哭了,司华遥只觉得脑仁疼。
房门被敲响,传来洪阳的声音,道:“少主,水来了。”
“进。”司华遥站起身子。
房门被推开,洪阳端着个大水盆走了进来,里面盛着冒着热气的水。
洪阳上下打量着小不点,道:“少主歇着,让奴才来吧。”
小不点往司华遥的身后躲了躲,一副害怕的模样。
司华遥见状无奈地说道:“他怕生,还是我来吧,你先出去。”
“是,奴才告退。”洪阳又瞧了小不点一眼,躬身退出门外。
“把衣服脱了。”司华遥蹲下身,用手试了试水温。
小不点低着头,费力地解着衣服扣子,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把一颗扣子解开。
眼看着他眼泪汪汪又要哭,司华遥凶巴巴地说道:“不许哭!憋回去!”
小不点听话地努力吸了吸鼻子,试图将眼泪憋回去,可惜这办法不管用,他一眨眼,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见他很是听话,司华遥也有些心软,伸手帮他解了扣子,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整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小不点没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
待衣服全部脱掉,小不点瑟缩了一下身子,司华遥见状一把将他拎起,放进了大盆里,道:“好好洗,洗不干净就别出来。”
小不点有些无措地坐在大盆里,眼眶红红的,却努力不让自己掉眼泪,小声说道:“哥哥,我不会。”
司华遥不是个硬心肠的人,见他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认命地蹲下身,道:“我只教你一次,好好学着,听到没?”
“听到了。”小不点软软地应声,还点了点小脑袋。
司华遥满意地笑了笑,将帕子浸湿,仔细给他擦洗着身子。小不点的皮肤白白嫩嫩,摸起来软软滑滑,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跑进山里的,难道也是被人追杀,不得已跑进山里躲避?
当司华遥洗到小脚丫时,赫然发现他的脚掌上起了水泡,而且两只脚掌上都有。他抬头看向小不点,见他小脸皱成了包子状,强忍着不叫出声,不禁有些心疼,“怎么不早说?”
“不疼。”小不点说话时,一颗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他慌忙用小手去擦,明亮的眼睛尽是不安,“哥哥,我没哭……”
“行了行了,知道了。”
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司华遥的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洗干净后,用浴巾将他裹起来,抱到了床上,又给他披上了锦被,道:“待着别动,我去给你拿药。”
小不点虽然不想他离开,却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小脑袋。
司华遥拿了金疮药回来,搬了个凳子坐了下来,道:“你忍着点疼。”
小不点紧张地点点头,小手攥成了拳头。
司华遥犹豫片刻,道:“要实在忍不住可以哭。”
“谢谢哥哥。”
软软地道谢,让司华遥有些不自在,总觉得在欺负小孩似的。他取出一根长针,在火上烤了烤,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伤口。
小不点下意识地缩了缩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咬着嘴唇忍着疼。
司华遥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动作更加轻柔,心中忍不住在想:“若是小孩子都像他一样,也不那么讨厌。”
第83章
司华遥为他处理好伤口, 又给他换上了衣服,原本脏兮兮的小乞丐,变成了粉雕玉琢的洋娃娃。五官精致, 小脸粉嫩,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 尤其生动有灵气。
“你当真不告诉我名字?”司华遥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我不记得。”他低下头, 小手揪着衣服, 像是犯了错。
“那是不是说你也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
“不记得。”小脑袋垂得更低了。
司华遥的头又开始疼,刚才给他擦头发的时候,发现他的头肿了一块, 还有破皮,看这情况应该是磕到了脑袋,让他失去了记忆。
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失忆这么烂的梗, 居然被我撞上了,还是个刚会走的小屁孩, 难不成我还得当回保姆?
司华遥突然想起他还有个金手指, 于是兴高采烈地开始搜索剧情,可找了半晌也没找到有这么一段。不应该啊, 从他来到这个世界, 还不曾改变剧情……
等会儿, 原剧中司南遥因练功过度, 损了身子, 好似就在不久前,而他现在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剧情,难道这个小不点的出现是因为这个?
可他这些年一直在山上, 从未和旁人接触过,更别说这么小的孩子,他们怎么看也是八竿子打不着吧。
“哥哥。”
小不点软软的声音,打断了司华遥的思绪,他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他眼眶红红的,眼底尽是不安,“我听话,别扔我,好不好?”
怎么这话听着这么别扭,就好似他是个专门欺负小孩的变态。
司华遥心虚地摸摸鼻子,道:“你好生呆着,我去拿些吃的。”
司华遥出了房门,发现春海就守在门外,回头看了看,道:“有事?”
春海走进一步,小声说道:“少主,方才奴才在附近仔细搜索了一遍,并未发现其他人的踪迹,这小童的身份实在可疑。”
“他还这么小,不可能一个人上山,不说这里地势这么高,就算是山间的野兽也能把他吃了,没发现踪迹确实有些可疑。”司华遥思岑片刻,道:“难不成他还能是这山中的精怪所变?”
司华遥自然是不信,他穿的书又不是灵异文,不可能存在这些东西,不过旁人很有可能会这么想,比如面前的春海。
春海认同地点点头,很明显他就是这么想的,道:“要不奴才下山请个道长回来?”
“我们在山中呆了十几年,除了我们,就是野兽,可曾见过怪?”司华遥好笑地摇摇头,道:“他是人,不是怪。时辰不早了,赶紧去用饭吧。”
春海见状语重心长地劝道:“少主,神怪一说,不可不信,尤其是在这深山当中。”
“这世上是否有神怪,我不敢肯定,但我肯定这孩子是人。他的脚上被磨出了血泡,应是走了许多路,你只是在附近搜索,没找到踪迹也很正常,待明日我们一起去找,说不准就能找到。”
春海还想在劝,被司华遥打断,道:“我饿了,赶紧去端饭。”
“是,奴才这就去。”
三两口吃完饭,司华遥起身扒了些饭菜,紧接着便回了卧房,房间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小不点在等他。
司华遥打开房门,见小不点还是他走之前的姿势,不禁微微挑了挑眉,这孩子不会是一直在等他吧?
“哥哥。”小不点的眼睛似是被点亮了一般,闪着光。
司华遥将饭碗放在桌上,转头看过去,“自己会吃饭吧。”
小不点迟疑了一瞬,点头说道:“会。”
司华遥一看就知道,他这话里有多少水分,将他抱到桌边的凳子上,道:“就算你不会,也得自己吃。”
小不点抬头看了看他,伸手去拿筷子,只是那姿势明显不对,夹菜的时候总是会掉,吃到嘴里的不多。没掉一次,他总会偷偷瞄他一眼,一副害怕又心虚的模样。
司华遥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站到他身后,拿着他的手,教他怎么拿筷子,心里忍不住吐槽:这还没结过婚呢,就先体验了一把怎么当爹,真的是……
司华遥虽然嘴上凶巴巴,却还是忍不住为他想,无论以前他身份有多尊贵,过着怎样奢侈的生活,现在他孤身一人,能靠的就只有自己,所以他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学会坚强地面对生活。
小不点很聪明,司华遥只教了一遍,他就学会了,虽然吃得很慢,却切切实实地吃到了嘴里,且越来越熟练。
司华遥坐在一旁看着,竟有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这难道就是老父亲看儿子的感觉?
待吃到一半,饭菜已经凉了,司华遥还是坚持让小不点吃饱,再放下筷子,剩下的饭菜自己都吃了下去,“食物得来不易,不能浪费。”
小不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司华遥将他重新抱到床上,“乖乖躺好睡觉。”
小不点乖乖爬到里面,钻进被子里,紧接着闭上眼睛。
司华遥见状满意地扬起嘴角,“乖,以后你就叫乖宝吧。”
小不点睁开眼睛,看着司华遥呢喃道:“乖宝……”
“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我索性给你取一个,可喜欢?”
“乖宝谢谢哥哥。”
小不点似是很高兴,不仅笑弯了眉眼,还笑出了两个小酒窝。
司华遥看得愣了愣,自从见到他,总是泪眼汪汪,突然笑起来,还挺……可爱。若是小孩子都能像他这样,也不是不能接受。
司华遥端着碗筷出了门,交给了门口的春海,又让人打了些热水,送到极夜的房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换上干净的睡衣,盘膝坐上床,开始专心打坐。
上一世因为身子孱弱,练功对他的身体反而是负担,所以他很少打坐,如今身体倍棒,当然要好好练功,至少要做到在单打独斗时,自己就算不能稳赢,也能有一战之力。
小不点躺在床上,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司华遥回来,便起身下床,跑出了房间。他站在院子里,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打量着四周,随后迈开小短腿走向司华遥所在的房间。
他刚下台阶,就被春海拦住了去路,二话不说直接拎起他,重新带回了房间。
“我不管你是谁,什么来路,最好老实点,否则便杀了你!”
在春海心中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自己人,一种是外人,不分男女,也不分老幼。小不点的身份十分可疑,站在院子里竟一眼便能锁定司华遥在哪个房间,这绝不是一个三四岁幼儿能做到的。
小不点泪眼汪汪地瞪着春海,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喊道:“哥哥……”
在山里,还是寂静的夜里,小不点的声音十分有穿透力,这一嗓子直接将所有人都惊动了,除了司华遥,他现在处于入定状态,关闭了五感,就算再大的声音也听不到。
春海冷眼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没用,少主听不见。”
小不点愣了愣,又放大音量喊了一声,可等了许久也没见司华遥过来,明亮的眼睛浮现失望之色。
春海有恃无恐地看着,“你若再折腾,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小不点不再哭闹,却仰着头倔强地瞪着春海。
春海不想理会他,转身离开了房间,还将门窗都上了锁。
见春海出来,洪阳走了过去,道:“如此行事,若让少主知晓,怕是不妥。”
“我是为了少主的安全,那小童不似表面那般无害。”
“那般孱弱的身子,怎能对少主不利?或许是你太敏感了。”
“越是看似弱小的东西,越是危险。”春海转头看向房门,道:“方才他仅仅一眼,便分辨出少主所在的位置,绝非一个三岁幼儿能做到的。”
“许是他蒙对了,毕竟极夜的卧房距离少主的卧房最近。”
“方才我说‘你再叫也没用’,少主听不见,他仅试了一声,便未在继续,这也不是一个三岁幼儿该有的表现。”
洪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春海深吸一口气,道:“少主的身份太敏感,我们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洪阳认同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回去歇着吧,今日我来守夜。”
“好,那我先去睡了。”
小不点听外面没了动静,便又下床来到门口,用力推了推房门,发现已经锁了,又来到窗边,搬了凳子垫脚,可窗子也打不开。明亮的眼睛闪过恼意,他从凳子上下来,脱掉脚上的鞋子,强忍着疼痛,在房间里来回地走着。
第二天清早,司华遥从入定中醒来,起身下床伸了个懒腰,虽然坐了一夜,却觉得神清气爽,这就是练功的奇效。
俗话说得好,没啥别没钱,有啥别有病。上一世病恹恹的身子,司华遥是够够的,动不动就喝苦汤子,实在让人心有余悸,所以这一世他一定不能重蹈覆辙。
打开房门来到院子里,司华遥打了一套拳,用了小半个时辰,热了一身汗。让人打了些水,他简单地擦了擦身子,这才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准备吃早饭。
坐在饭桌前,司华遥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事,当看到端上来的米粥时,猛然想起昨天他捡回来一个小不点。
“乖宝醒了吗?”司华遥看向春海问道。
“乖宝?”春海愣了愣,随即恍然,道:“奴才不知。不过,没听到房间有动静,应该还在睡。”
司华遥不疑有他地点点头,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在他想来,小孩子赖床很正常,更何况昨天他又受到惊吓,还跑了那么远的路,左右没什么事,就让他多睡会儿。
吃完早饭,司华遥叮嘱了春海一声,便去了书房,一个时辰读书,一个时辰练字,这就是他上午要做的事。
一个时辰过去,司华遥放下书本,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来往的脚步声都很轻,因为他们都是练武之人,这么走路很正常。但那个小不点呢,难不成还在睡?
司华遥端起茶杯,却发现茶水见了底,便起身出了书房,见洪阳在外候着,忍不住问道:“乖宝还没起床?”
“回少主,房间里没有动静,应是还在睡。”春海还是那套说词。
司华遥将茶杯递了过去,“你去给我泡杯茶,我过去瞧瞧。”
春海下意识地阻止,道:“少主,奴才去便可,您还得练字。”
“无妨,晚一会儿不碍的。”司华遥抬脚走了过去。
洪阳见状微微皱眉,紧跟着追了上去。
避免被司华遥发现,在天亮之前,春海便提前开了锁。
司华遥轻轻推开房门,径直走向床榻,却发现床上没人,不禁心生疑惑,“人呢?”
洪阳见状眉头走进,来到窗前将窗子打开,阳光照了进来。
司华遥听到一声小小的□□,转头看了过去,只见小不点坐在床边的角落里,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司华遥眉头微皱,抬脚走了过去,轻声叫道:“乖宝,醒醒……”
小不点的身子瑟缩了一下,随即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司华遥,那模样一看就是没醒神。
司华遥伸手摸摸他的额头,道:“你怎么在这儿睡?”
小不点终于醒了神,一把抱住司华遥的脖子,抱得很紧,用尽了所有力气。
司华遥一愣,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身子,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问道:“怎么了这是?”
“哥哥。”小不点软软地叫着,一听声音就知道一定又哭了。
“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司华遥猜测道。
停顿了一会儿,小不点才出声回答:“乖宝怕。”
司华遥闻言还真以为他是做了噩梦,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你先松开。”
小不点下意识地紧了紧手臂,却在犹豫片刻后,松了力道,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却没有真正松手,瘪着嘴看着司华遥。
司华遥也没强求,伸手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道:“做梦而已,都是假的,有什么可怕的?”
小不点抬头看了洪阳一眼,迟疑地点点头,默认了做噩梦的说法,试探地问道:“那乖宝能和哥哥一起睡吗?”
“不能,我晚上要打坐,也不喜与人同寝。”司华遥果断拒绝。
小不点失望地垂下眼,“乖宝知道了。”
司华遥虽然对小不点不那么讨厌,却也没到喜欢的程度,况且小不点的来历可疑,他还是要小心谨慎些为好。拉下他的手臂,司华遥站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快点洗漱,吃早饭。”
司华遥拉着他的手往床边走,随即便听到他小小的痛呼声,于是转头看了过去,发现他脚上没穿鞋。想到他脚上的伤,司华遥眉头皱紧,一弯腰将他抱了起来,放在床上,查看他脚上的伤。
脚上的纱布翻起,伤口露在外面,血水混着泥土,让白嫩嫩的小脚看上去惨不忍睹。
“怎么弄的?”司华遥的脸色沉了下来。
小不点缩了缩身子,眼眶随之红了起来,晶莹的泪珠在闪烁,“乖宝出不去,找不到哥哥,乖宝怕。”
司华遥闻言神情一怔,随即问道:“你昨晚出去找我了?”
小不点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了洪阳一眼,眼底是害怕之色。
司华遥敏锐地察觉到问题所在,转头看向洪阳,道:“昨晚发生了何事?”
洪阳瞥了小不点一眼,脸上没有丝毫慌张,道:“回少主,昨晚少主入定后,他突然跑出房间找少主,我们怕他打扰少主打坐,便把他送回了房间。”
“只是这样?”司华遥面色严肃地看着他。
“未免他乱跑,奴才在门上上了锁。”洪阳将这件事揽在了自己身上。
司华遥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道:“竟敢擅作主张,你可知罪?”
洪阳躬身说道:“少主息怒,奴才知罪,奴才认罚。”
“去佛堂跪着,没我的允许,不准起身。”
“是,奴才遵命。”
司华遥了解春海和洪阳,若不是发现了什么,他们不会自作主张,只是当着小不点的面,他不能直接问。
至于惩罚,他们这座大宅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佛堂。相信他们主仆多年,洪阳能明白他的意思。
司华遥另叫人备了水,给小不点处理伤口,疼得他眼泪流个不停,却强忍着没哭出声。司华遥将一切看在眼里,却并未多说什么。处理完伤口,他又吩咐人给小不点准备了饭菜,看着他吃完,哄着他睡着了,这才离开了房间。
司华遥将洪阳叫到了书房,询问昨晚的情况。洪阳不敢隐瞒,详细地说了一遍。
司华遥听后陷入沉思,来到窗前看了出去,春海向来敏锐,他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
想到前世的章进和赵明羽,司华遥不得不多想,这孩子难不成和他一样,也是穿书的?或者和司南遥一样重生了?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山里,又为什么要赖在他身边?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小不点的脸在司华遥脑海中浮现,尤其是那双含泪的眼睛,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三四岁的孩子……”
司华遥突然灵光乍现,却很快被自己否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少主可是认识他?”
司华遥一时激动,没发觉自己竟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好似在哪里见过。”
洪阳闻言一怔,随即说道:“少主极少下山,唯一去过的只有县城,难道他是县城某户人家的孩子?”
“说不好,且看看吧。”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回到桌前坐下,道:“一切如常,暗中盯着些,我们主仆好好演场戏。”
洪阳点点头,他最怕的就是司华遥被蒙蔽,不相信他们,如今看来是他们多虑了,“一切听少主安排。”
中午时分,司华遥正在练字,门口传来一阵说话声。
“哥哥。”
“少主在忙,无暇见你,你且回房去。”
好似没听到洪阳的话,小不点又叫了一声,“哥哥。”
司华遥出声说道:“让他进来。”
春海应声,让开门前的位置,让小不点进了书房。
司华遥瞥了他一眼,继续练着字,道:“你不好好在房间待着,过来找我所为何事?”
小不点一瘸一拐地走到司华遥身边,仰着头看他,不安地问道:“哥哥会扔掉乖宝吗?”
“这个说不好。”司华遥的注意力依旧在练字上,道:“要看你是否听话。”
“乖宝听话,乖宝一定听哥哥的话,哥哥不要扔掉乖宝。”
小不点伸手揪住了司华遥的衣角,这样既能保证自己能抓着他,又不会打扰他练字,分寸把握的很好。
写完最后一个字,司华遥放下毛笔,这才低头看向小不点,越是看他,越是觉得熟悉,尤其是这双漂亮的凤眼,和记忆中那人的眼睛很像,道:“你为何会这么问?”
小不点小眉头皱紧,眼眶红彤彤的,一副可怜巴巴地模样,“乖宝方才做了噩梦。”
司华遥接着问道:“梦见了什么?”
晶莹的泪光在眼眶中积聚,小不点吸了吸小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梦到哥哥把乖宝丢掉了。”
司华遥见状心里忍不住生出罪恶感,好似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很快,他便回过神来,忍不住在心里赞叹:这演技真是无可挑剔!
“虽说家里不缺你这口吃的,但我喜欢清净,不想招惹麻烦,而你本身就是个麻烦,所以把你轰出去,是最妥当的。”
小不点愣了愣,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乖宝不是麻烦,乖宝听哥哥的话,求哥哥不要丢掉乖宝!”
小不点本能地眨眨眼,眼泪顿时涌出眼眶,真正的楚楚可怜。
“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嘛,怎么就确定自己不是麻烦?”许是心中有了怀疑,司华遥看到他这番模样,并没有之前的心疼,而是多了几分气恼。
小不点神色一滞,随即说道:“乖宝不记得,但乖宝听话,哥哥留下乖宝吧。”
司华遥弯下腰,直视他的眼睛,道:“你为何要跟着我,就不怕我是坏人?”
小不点与司华遥对视,被泪水打湿的眼睛闪着坚定的光,“哥哥不是坏人,乖宝知道!”
“你如何得知?”司华遥步步紧逼。
小不点有些无措,“我……乖宝不知,但哥哥是好人!”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会派人下山寻替你寻找家人,在此期间你可以暂时留在这儿,不过我每日都很忙,若无事,不要来打扰。”
小不点含泪的眼底满是失望,却还是点了点小脑袋。
“可听明白了?”
小不点再次点点头,“只要哥哥不扔掉乖宝,乖宝听话。”
“那还在这儿站着?”
小不点愣了愣,失望地垂下头,“哥哥忙,乖宝先回房了。”
看着他垂着头,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司华遥不禁有些动摇,不得不说这小小的身子真的很能激起人的同情心。不过他的身份特殊,行事要特别小心,毕竟这关乎他身边所有人的性命。
司华遥起身来到门口,看向洪阳道:“你过来。”
洪阳应声,走到司华遥身边,司华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是,奴才明白。”
洪阳转身离开,司华遥重新回到书桌前,拿起毛笔继续练字。
小不点不死心地回头,透过窗子看到司华遥又开始练字,明亮的眼中闪过失望。他没有回房,而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眼睛巴巴地看着司华遥,将自己缩成一个球,那模样当真是可怜极了。
又练了半个时辰的字,司华遥这才放下笔,司南遥的字可是闻名三国的存在,上一世他待的时间较短,又分外注意,所以并未露出马脚。若这一世当真有重生的,说不准会从他的字上看出什么,避免节外生枝,还是得好好练字。
不过这练字也得有天赋,司华遥的天赋不如司南遥,只能多下点功夫,俗话说得好,天赋不够,勤奋来凑。
见司华遥出了书房,缩成一团的小不点立马抬起了头,就像正在睡觉,突然听到响动的小仓鼠,随即软软地叫道:“哥哥。”
司华遥看了过去,见他坐在台阶上,抬脚走了过去。
“哥哥,辛苦了。”小不点仰头看着他,甜甜地笑着。
司华遥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挨着坐了下来,道:“你一直在这儿坐着?”
司华遥五感敏锐,小不点看他的眼神很专注,他不可能毫无察觉,不过是随口一问。
小不点眯起眼睛,蹭蹭司华遥的掌心,就好似猫儿在讨好主人,笑眯眯地说道:“乖宝等哥哥。”
他的头发软软滑滑的,摸起来很舒服,司华遥有些爱不释手,好像在撸猫。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顿时有些尴尬,心虚地收回手,起身说道:“走,回房,我看看你脚上的伤。”
小不点温顺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司华遥的手,仰着头看他,明亮的眼睛里有不安有期待,让人不忍拒绝。
司华遥看着他,心里泛起了嘀咕:“如果芯子里的人真换了,那这人的演技真是太好了。”
这样的认知让司华遥想起一个人,就是楚国七皇子楚熙,只是楚熙这时候应该还没出生,不可能是他。所以若当真是重生的,唯一的可能就只有那个人。重生前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难道那支暗箭射中了他,以至于他也跟着重生了?若他也死了,那赵国该怎么办?想到这儿,司华遥的心情是相当复杂。
小不点见他在发呆,忍不住软软地叫了一声,“哥哥……”
司华遥回了神,挣开他的手,在他失望的眼神中,弯腰将他抱起,径直进了卧房。
小不点一愣,随即扬起笑脸,‘吧唧’一声,在司华遥脸上亲了一口。
司华遥神情一滞,随即快步来到床前,将小不点放在了床上,伸手抹了抹脸上的口水,神情严肃地看着他,道:“以后莫要如此,否则我便把你扔出去。”
若只是单纯的小孩也就罢了,可一想到他这具皮囊里,有可能藏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司华遥心里就觉得十分别扭,不禁有些懊恼,刚才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将他抱了起来。
明亮的眼睛暗淡了下来,小不点有些无措地垂下头,认错道:“对不起,哥哥,乖宝错了。”
见他认了错,司华遥也没揪着不放,重新为他换了药,叮嘱他今日不要下床,便转身出了门。一旦心中有了怀疑,便不能再将他当成孩子看待,尴尬的只有自己,在没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之前,还是尽量回避得好。
用完午饭,司华遥回卧房睡午觉,上一世养成的习惯,不睡总觉得哪哪都不对。他刚躺下,洪阳便回来了,急忙让他进屋回话,“山下情况如何?”
“少主,城中已经闹翻天了,衙门的人正挨家挨户搜查。”
就在不久前,司华遥命洪阳下山探查,若当真是他,山下不可能一点动静没有。
听洪阳这么说,司华遥眼睛一亮,“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洪阳沉吟片刻组织言语,道:“衙门贴出告示,说三日前皇后带着小皇子去普度寺上香祈福,不知为何小皇子竟被歹人劫持,失去了踪影,现正在全城搜捕。”
司华遥有些惊讶,“皇子被人劫持?谁这么大的胆子?”
洪阳摇摇头,“官府的告示上没说,奴才也不清楚。”
“普度寺……”司华遥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
普度寺是皇家寺院,若皇家人要上香祈福,一定会去那里,这倒是并无不妥。普度寺在龙华山上,与凝翠山相距不远,若要逃命,山林是最好的选择,逃到这里也能说得过去。
只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劫持皇子?皇后和皇子出宫,防卫定然严密,不止城防军护卫,锦衣卫、东厂番子定然也少不了,他们是怎么做到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的?还有,他们的目的又是为何?为何不见劫匪的影子?很快,他便得到了答案。
出于对司华遥的安全考虑,春海不死心地在山中搜索,打着将整座山翻过来的决心,搜了整整两日,终于在一处隐秘的山坳内,找到了两具尸体。
司华遥得了信儿,二话不说,直接去了案发现场。这山坳里长满了粗壮的大树,几乎透不进阳光,若不仔细看,定发现不了。
三人提起纵身,踩在大树上借力,平稳地跳了下来。司华遥一看便看到了大树下的两具尸体,径直走了过去。
两具尸体都是男性,年龄在三十岁左右,虎口处都有老茧,身上肌肉紧实,应该都是练家子。两人身上都有不少外伤,现场也有打斗的痕迹。一人是胸口中刀,疑似心脏破裂而死;一人是被割断喉咙,疑似失血过多窒息而死。
两具尸体挨得的很近,根据尸斑以及现场的情况看,尸体并未被挪动过,这里应该就是第一案发现场。他抬头往上看,发现了树枝被折断的痕迹,应该是他们在追逐时,不慎跌落导致,这也与他们身上的擦伤对得上。
春海出声说道:“少主,看起来他们像是在打斗中同归于尽。”
司华遥点点头,就现场的情况来看,确实很像同归于尽。
只是现在下结论还早,他起身四下转了转,在案发现场附近找到一块石头,上面有小块的血迹,还在石头旁边捡到一块玉佩。那玉佩是上好的翡翠做成,碧绿碧绿的,十分夺目。
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帝王绿啊,这可不是普通人家能买得起的,应该是乖宝遗落的物件。
乖宝……
司华遥愣了愣,随即心情复杂地想道:应该叫赵韩青才对。
“看他们身上穿的衣物,应该不是一伙的。”春海随即解释道:“这人身上的衣服虽然没什么花样,布料和做工都不错,应该是有些身份,而另外一人身上穿着麻衣,皮肤黝黑且粗糙,应该是常年行走在外。”
洪阳接话道:“这般说来,那这个应是小皇子的护卫,那个是劫匪,护卫追踪自此,与劫匪缠斗,两人同归于尽。”
春海点点头,认同道:“确有可能。”
司华遥指了指带血的石头,道:“这里应该就是乖宝摔伤的地方,头磕在了石头上。”
“所以乖宝就是失踪的小皇子。”洪阳总结道。
春海眉头皱紧,笃定地说道:“奴才以为小皇子并未失忆,那只是他的伪装。”
司华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道是他猜错了,那就是赵韩青本青,之所以与普通小孩不同,是因为他自小聪慧,生长在皇宫?
春海出声问道:“少主打算如何应对?”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道:“把他送回去。凝翠山距离东华山很近,他们应该很快便会搜到这里,若被他们发现人在我们手上,怕是说不清。”
春海提醒道:“少主何不挟恩图报,趁机进入朝堂,这样可免去不少麻烦。”
司华遥果断否决这个提议,“不可。赵连章会怀疑我们与那劫匪是一伙的,进而调查我们的身份,若有个万一,我们不止会有麻烦,性命都堪忧。”
“奴才思虑不周。那依少主之见,我们该如何将人送回?”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秘密送回。”
洪阳闻言眉头微蹙,道:“少主,我们何不杀了他?让赵连章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司华遥心中一紧,若是杀了赵韩青,又要重新来过,好不容易长大,他可不想再做一回婴儿,忙说道:“若他出事,定会祸及百姓,我们也无法在这里待下去,得不偿失。”
春海赞同地点点头,道:“少主说得对,小不忍则乱大谋,要想复国,就要耐得住性子,从长计议。”
“那这尸体如何处理?”
“尸体掩埋,周围的痕迹全部处理干净。”
“是,少主。”
春海等人掩埋尸体,又将打斗过的痕迹掩藏,司华遥四下看了看,道:“走吧,回去。”
“是,少主。”
众人回了大宅,赵韩青依旧坐在房前的台阶上,见司华遥回来忙软软地叫道:“哥哥!”
司华遥脚步一顿,看向赵韩青的眼神有些复杂,这么软萌的形象,跟印象中相差太大,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赵韩青见状心下有些不安,忍不住站起身,一瘸一瘸地朝司华遥走了过去,来到近前,伸出小手去拉他的大手。
司华遥躲了躲,并未像之前那样任他牵着。
“哥哥。”赵韩青仰头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里尽是惶恐。
这样的眼神他看过,难怪总有种熟悉的感觉。想到这儿,他有些懊恼,明明这双眼几乎没怎么变,怎么就没认出来呢?
司华遥俯下身与他平视,道:“你实话告诉我,到底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
赵韩青不安地揪着衣角,道:“哥哥……”
司华遥不为所动,神色严肃地看着他,“不许撒谎!”
赵韩青不敢与他对视,垂下了小脑袋,道:“我……记得。”
果然不出所料,司华遥紧接着问道:“为何撒谎?”
“母亲说我身份特殊,若独自在外,不能暴露身份,恐会遇到歹人。”
赵韩青这话说得在理,若换成他,也不会暴露身份,“如今可能告诉我?”
赵韩青抬头看向司华遥,见他面无表情,心中有些发慌,道:“我都告诉哥哥,哥哥莫气,好不好?”
“回屋说吧。”
见司华遥抬脚就走,赵韩青漂亮的凤眼闪过委屈,一瘸一瘸地迈着小短腿。
司华遥武功极好,即便不去看,也能听得出来,头也不回地说道:“春海,你抱他过来。”
春海应声,走上前想要抱他,却被赵韩青躲了过去,白嫩嫩的小脸一寒,道:“不用,我自己走。”
司华遥转头看过去,又立马变得可怜巴巴,皱着小眉头,泪眼汪汪的一步一步往前走。
司华遥犹豫片刻,道:“既然他能走,就让他走吧。”
赵韩青的脚步一顿,眼底的委屈更甚,倔强地继续往前走。
来到正厅,司华遥在上首落了座,看向走进来的赵韩青,等着他慢慢走进,“坐吧。”
赵韩青乖巧地来到椅子前,爬上去坐好。
“说吧。”
两只小手不安地揪着衣角,赵韩青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叫赵韩青,是……是皇子。”
第84章
“你既是皇子, 为何会在此处?”
“我陪母后去上香、祈福,中途想去小解,小李子被杀了, 坏人捂住我的嘴,然后我眼睛就黑了。后来, 坏人和李统领在打架, 我想跑, 可没跑两步就被绊了一跤,头磕了很疼,然后他们都死了。我害怕, 就胡乱地跑,在山里呆了一晚,才遇到了哥哥。”
自赵韩青被捡到, 这还是他说的最长的一段话,这么一听倒像是个小孩能说的。
“李统领是谁?”
“李统领是皇宫的侍卫统领。他死了, 被那个坏人杀了。”赵韩青漂亮的凤眼内尽是恐惧, 两只小手也搅在了一起,自责道:“若我不去小解, 他便不会死, 都怪我。”
司华遥见他这副模样, 不像是重生回来的人, 若当真是, 那他的演技也太好了,自己竟看不出一丝演的痕迹。
司华遥并没有安慰他,而是继续问道:“你可知劫持你的有几人?”
赵韩青摇摇头, 眼泪顺势流了出来,“不知道, 我醒来时,就只有一个。”
眼泪流进嘴里,赵韩青微微抿了抿唇,小眉头也微微皱了皱,随即伸出小手快速地擦干眼泪。
这细微的动作自然流畅,要有何等高超的演技才能演得出来?难道真的是我多心了?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问着自己。
“为何要与我亲近?就不怕我和那劫匪是一起的?”
“哥哥那么好看,不会是坏人。”
听到这样幼稚的理由,司华遥不禁有些好笑,“就凭这个?”
“哥哥最初看到我时,并不想收留我,所以哥哥不是坏人。”
司华遥微微一怔,细想当时的心理感受,觉得他说的没错,自己是从内心里排斥小孩,自然而然会流露出不喜欢的神情,敏感的人都能捕捉到。
“既已知晓你的身份,我会尽快送你回去,若皇上、皇后问起,你就说什么都不记得,不要说来过这儿,也不要说见过我们,可明白?”
赵韩青疑惑地眨眨眼,道:“为何?哥哥不想要奖赏吗?”
“若此事被皇上、皇后知晓,定会怀疑是我们劫持了你,然后以此讨赏,我们说不清,到时别说赏赐,说不准还得有牢狱之灾。所以你若念及我救了你,便照我说的做,听明白了吗?”
赵韩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我听哥哥的,那我以后还能来找哥哥吗?”
“不能!”司华遥果断拒绝。
笑话,他费尽心机就是不想过早在人前露面,暗中发展势力,赵韩青若是要来,那赵连章为了宝贝儿子,定也会将注意力放在这里,他还怎么发展?
赵韩青漂亮的凤眼浮现伤心之色,“为何?”
“若你要来,皇上、皇后问起,你要如何说?”
赵韩青愣了愣,随即皱起小眉头,努力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司华遥犹豫片刻,道:“我会参见今年的院试,若顺利,两年后便能参见会试,到时若你还记得我,我们便再相见。”
司华遥已经顺利通过县试和府试,只要通过院试,便有资格参加乡试,考取秀才。之后便是三年一次的大考-会试,就看他能否如司南遥一般考中状元了。
“两年……”赵韩青的小眉头依旧皱着,纠结了一会儿,道:“那哥哥说话算话。”
“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午夜时分,春海将昏睡的赵韩青扛起,脚步飞快地出了大宅,一路飞奔,来到县衙门外,将赵韩青放在地上,拿起鼓锤用力敲在鼓面上。
沉重的鼓声在寂静的夜里震天响,听的人心口闷闷的,很快衙门里便有了动静,春海一纵身,躲到了对面的房顶上。
两名衙役哈欠连天地走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谁啊,哪个缺德的混账王八蛋,大半夜的敲鼓。”
两人一看门口没人,还想再骂,视线下移,突然看到地上有个东西,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我去拿个灯笼,你在这儿守着。”其中一名衙役出了声,不待同伴拒绝,转身边走。
深更半夜遇到个黑乎乎的东西,四周又没个光亮,是谁都会觉得害怕。
王二忍不住咒骂道:“李小,你个王八蛋,遇事就知道跑,若老子有个好歹,做鬼也不放过你!”
李小很快便提了灯笼过来,狡辩道:“跑腿的活我来干,就让你在这守着,你还委屈上了,怎么着,变鬼了吗?来杀我啊!”
“你他妈少废话,我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你什么狗屁尿性,我还不清楚。你拿着灯笼,你先走。”王二推搡着李小。
李小看着那黑乎乎的一坨,不禁吞了吞口水,拿着灯笼往前靠了靠,仔细一看竟是个小孩,便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这谁家的孩子,怎么深更半夜跑这儿来了?”
“小孩?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敲鼓,莫不是小鬼吧。”
李小一听,下意识地看看门口的大鼓,又看看小孩的个头,害怕地顿住脚步,一闪身缩到王二身后,将灯笼塞进他手里,道:“你他妈就知道吓我,还是你来吧。”
“你他娘的怂货,每次都这样,以后我他娘的不跟你一起轮值。”话虽这么说,王二还是慢慢靠了过去。
待来到近前,看清赵韩青的脸,王二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不禁松了口气,道:“是他娘的活的。”
李小也跟着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道:“我怎么瞅着这小孩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经李小这么一提醒,王二似是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仔细一比对,不禁大吃一惊,道:“是……是皇子殿下!”
“皇子?”李小闻言一怔,随即将赵韩青抱了起来,笑着说道:“王二,咱们要发财了!哈哈!”
王二眼神闪了闪,道:“你什么意思?”
李小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小声说道:“若咱们把小皇子藏起来,然后再找出来,那赏银不就到手了吗?说不准还能升官发财。”
“你小子趁早死了这条心,这可是皇子,锦衣卫和东厂番子都在找的人,若万一露了马脚,那就是欺君之罪,别说升官发财,一家老小都得丢了性命。”
李小不死心地说道:“那可是一千两赏银,还有咱们的前途,王二,你就不心动?”
“就算再多的银子,你也得有命花才成。”王二四下瞧了瞧,道:“方才那鼓肯定不是小皇子敲的,那人十有八九就在这附近,只要咱们动了歪心思,说不准会即刻丢了小命。”
李小一怔,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四周,道:“幸好你在,否则我怕是要犯了大错。”
“做人呐,不要太贪心,否则很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王二低头看了看赵韩青,道:“就算小皇子不是咱们救的,也是送到咱们这儿的,县令定会处理妥当,咱们也定有赏赐,不多但安心。”
“是是是,你说得对,咱们快进去吧,别让小皇子着了凉。”
两人没再多说,护着赵韩青进了衙门。
春海见状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赵韩青在沧县境内被劫持,县令胡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自事件发生已经过去三日,他几乎没合过眼,今晚实在顶不住了,歪在床上就睡着了,因为睡得太死,压根没听到鼓声。
“老爷!”得了信儿的师爷激动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没被鼓声惊醒的胡瑞,被吓得一激灵,猛地坐起了身子,一脸茫然地看着进来的师爷。
“老爷,小皇子找到了!”
“谁找到了?找到谁了?”胡瑞明显还处于没醒神的状态。
“老爷,是小皇子,咱们找到小皇子了!”
胡瑞终于醒了神,激动地说道:“找到了?在何处?人呢?”
“方才有人击鼓,王二和李小出去一看,小皇子竟躺在大门外,他们便立刻将小皇子抱了进来,现正在客房安置。”
“快,带我去看看。”
胡瑞说着,便朝门口走去,可走了没几步又停了下来,看看自己的装扮,忙说道:“不行,这样太有失体统,快来给我更衣。”
师爷应声,帮着胡瑞穿上常服,这才急匆匆地朝客房走去。
胡瑞一边走一边问道:“皇子可曾受伤?或者有哪里不妥?”
师爷答道:“老爷,小皇子怎么都叫不醒,方才属下已让王二去请大夫。”
“昏迷不醒?”胡瑞的眉头皱紧,跟着师爷来到客房。
见赵韩青面色红润,气息平稳,胡瑞不禁松了口气,“大夫呢,何时能到?”
李小闻言连忙说道:“老爷莫急,小人这就出去迎一迎。”
约莫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大夫终于在王二的拉扯下进了门。
胡瑞不等他行礼,便说道:“免礼,快过来瞧瞧,他为何昏睡不醒?”
大夫领命上前,仔细诊了诊脉,道:“回县令大人,这孩子是中了迷药,无关性命,等他自然醒便可。”
胡瑞大大地松了口气,道:“师爷,给大夫诊费。这里交给你,我要连夜进京,禀告此事。”
“老爷放心,这里交给属下便可。”
凝翠山大宅内,司华遥听到动静,推门走了出来,看向春海,问道:“可还顺利?”
春海答道:“一切顺利,小皇子已被接进沧县县衙。”
司华遥点点头,道:“嗯,回去歇着吧,明儿开始让人多留意进山的人,若有异常马上撤离。”
“是,少主。”
司华遥没再多说,转身回了房间,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进入入定状态,而是和衣上床,有备无患。
胡瑞连夜进京,上报赵韩青回归的消息,赵连章得信儿后,派锦衣卫指挥使徐坤连夜赶往沧县,将人接了回来。
皇后于慧娴心焦地看着房门的方向,时不时地催促侍女去打探消息,终于在天亮之前,见到了被接回来的赵韩青。
“皇儿!”于慧娴连忙迎了过去,将赵韩青抱进怀里,见他昏睡不醒,担忧地问道:“皇儿怎么了,为何叫不醒?”
红梅答道:“回娘娘,徐指挥使说殿下中了迷药。沧县县令已给殿下请过大夫,说没有大碍,让殿下自然醒来便好。”
即便听红梅这么说,于慧娴依旧不放心,道:“快宣太医!”
轻舞连忙应声,转身走了出去,没过多大会儿的功夫,便又回转,身后跟着太医徐超。
徐超来到近前,行礼道:“微臣徐超参见皇后娘娘。”
“无需多礼,快过来给皇儿瞧瞧。”于慧娴说着,让开了床边的位置。
“是,娘娘。”
徐超领命上前,给赵韩青仔细检查了一遍,随后又跪坐在床前为他把脉。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徐超起身说道:“娘娘,殿下只是中了迷药,并无大碍,只要药劲儿过了便能醒来。”
于慧娴心疼地握着他的小脚,“他脚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方才为他拖鞋的时候,于慧娴便发现了他受伤的脚。
徐超忙答道:“娘娘不必担忧,这是走路太多所致,而且这伤被精心处理过,只要好生养着,不出几日便能恢复。”
于慧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乾坤宫内,赵连章正在内侍的服侍下更衣,准备早朝。
德辉进门,回禀道:“皇上,徐指挥使回宫复命。”
“让他进来。”
还有些功夫才早朝,可以问一问赵韩青被送回的事。
德辉应声,来到门口,笑着说道:“指挥使,皇上召见。”
徐坤抬脚进了寝殿,行礼道:“臣徐坤参见皇上。”
“起吧。”赵连章看了他一眼,直接问道:“青儿可曾受伤?”
“回皇上,殿下除了双足受了轻伤外,没有其他外伤。”
赵连章闻言终于放了心,道:“与朕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徐坤如实答道:“据衙门的差役说,午夜时分有人敲响堂鼓,衙役们便开门查看,发现一人影躺在大门外,仔细一看是殿下,便禀告了县令,县令立即带人上报京都。”
赵连章眉头微蹙,道:“他们可曾看到是谁敲响的堂鼓?”
“衙役开门时,外面除了殿下,并无他人。”
“查,仔细查!朕要知道到底谁这么大的胆子,胆敢当众劫持皇子。”赵韩青是他唯一的儿子,却在层层保护下被掳走,这无异于当众打了他的脸,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追查到底。
“是,皇上,臣遵命。”
第二日清早,赵韩青从睡梦中醒来,看着熟悉的床帐发了会儿呆,这才坐起身,叫道:“来人。”
守在门外的小喜子听到召唤,连忙推门走了进来,行礼道:“奴才参见殿下。”
赵韩青直截了当地问道:“我是如何回的宫?”
小喜子忙答道:“殿下是被锦衣卫指挥使徐大人接回来的。”
“是从何处接回的?”
“是沧县县衙。据说有人将殿下送到了县衙门外,沧县县令见是殿下,便带人连夜进京送信,皇上这才命徐大人前往沧县,接回殿下。”
赵韩青点点头,道:“我渴了。”
“奴才这就去给殿下倒水。”小喜子倒了杯温水,递给赵韩青,接着说道:“殿下不知,皇后娘娘守了您一夜,这才刚回去。”
赵韩青喝光了杯中水,道:“我为何会头疼?”
“太医说殿下中了迷药,醒来后会有些头疼,并无大碍。”
难怪我什么都不记得,原来是中了迷药。赵韩青心想。
很快,于慧娴被得知了赵韩青醒过来的消息,顾不上休息,用完早膳,便过来看他。
小喜子脚步匆匆地进了寝殿,“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见赵韩青掀开锦被想要下床,小喜子连忙上前阻拦,道:“殿下,您脚上有伤,可不能下床。”
赵韩青小眉头一皱,道:“母后过来,我怎能不迎接,闪开。”
小喜子被吓了一跳,连忙让开身子,道:“那奴才扶殿下。”
于慧娴一进门,就看到赵韩青一瘸一瘸地走过来,忙快步走了过去,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皇儿脚上有伤,怎的下床了?”于慧娴看向小喜子,怒道:“你就是这么照顾主子的?”
小喜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娘娘息怒,奴才知罪。”
赵韩青软软地说道:“母后,不怪小喜子,是儿臣坚持下床。”
于慧娴闻言缓了神色,道:“哦,这是为何?”
“母后为了照顾儿臣彻夜未眠,儿臣心中愧疚,听闻母后过来,便想亲自去迎接母后,否则儿臣心中更加难安。”
赵韩青自出生,便比同龄孩童聪慧,做事也是一板一眼,就好似小大人一样,深得赵连章和于慧娴的宠爱,所以赵韩青这么说,于慧娴并不觉得惊讶。
于慧娴摸了摸赵韩青的小脑袋,心疼道:“母后只想皇儿平安,其他都不重要。”
“儿臣也想母后身子康健。昨日母后一夜未眠,今日看着有些憔悴,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万一母后因此累坏了身子,那就是儿臣的不孝了。”
于慧娴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捏捏赵韩青的小脸蛋,道:“皇儿聪慧,学什么会什么,也不用本宫操心,这是别人家求都求不来的,本宫该高兴才是。可本宫总觉得少了做母亲的乐趣,若你也能像别的孩子那般,朝本宫撒撒娇,偶尔调皮一次,那就更好了。”
赵韩青看着于慧娴,眨了眨漂亮的凤眼,沉默了一会儿,道:“儿臣想吃母后做的山楂糕。”
于慧娴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道:“好,母后去给你做,本宫的青儿也学会撒娇了,本宫听着高兴。”
“儿臣刚吃过早饭,吃不下别的,母后午后再做吧。”
于慧娴明白赵韩青是担心她的身子,才故意这么说的,很是欣慰,道:“好,那就午后在做。”
于慧娴将赵韩青放在软塌上,也跟着坐了下来,道:“青儿,那贼人把你掳走的这三日都发生了何事?你可看清他们的模样?是谁把你送回衙门的?”
“那贼人迷晕了儿臣,儿臣醒来后,发现李寒和那贼人在打斗,儿臣想跑,没跑多远就摔倒了,磕在石头上晕了过去。再醒来,李寒和贼人都死了,儿臣害怕,一心想着离开那里,可走了许久,还是在山里。”
见赵韩青小脸上满是害怕的神色,于慧娴心疼地将他抱紧,道:“青儿不怕,母后在呢,母后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赵韩青搂住于慧娴的脖子,亲昵地在她颈窝处蹭了蹭,道:“母后,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心了。”
“青儿没事就好。”于慧娴亲亲赵韩青的脸蛋,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青儿不要再想了。”
“好,儿臣听母妃的。”
两母子又聊了会儿天,于慧娴便回了宫,不止昨日一夜未睡,赵韩青被掳走的这三天,她担惊受怕,根本睡不着。现在赵韩青安然无恙地回到皇宫,她也可以安心地睡一觉。
赵连章下朝后,直接来了赵韩青的寝宫,询问这三天发生的事,赵韩青便将之前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这般说来,青儿这三日一直在山里?”
赵韩青点了点小脑袋,“嗯,是一个神仙哥哥救的儿臣。”
“神仙哥哥?”赵连章愣了愣,随即问道:“这神仙哥哥是谁,青儿为何如此称呼他?”
“神仙哥哥长得好看,就好似画中的神仙,而且还会飞来飞去。父皇您说,是不是神仙哥哥?”
赵连章闻言无奈地笑了笑,到底只是四岁的孩童,再即便聪慧,也没有阅历,说出的话不着边际,也是人之常情。
“那个……神仙哥哥长得什么模样?他是如何救的青儿?”
“神仙哥哥把青儿带回家,还给青儿沐浴,给青儿做吃食,青儿脚上的伤就是神仙哥哥给治的。”赵韩青边说,边看了看自己的脚。
“这般说来,也是那个神仙哥哥把你送回的衙门?”
赵韩青再次点了点小脑袋,道:“哥哥知道儿臣的身份,便说要送儿臣回去,特意叮嘱儿臣,不要将他救儿臣的事告诉别人,儿臣问哥哥为何,哥哥说他救儿臣是因与儿臣有缘,不想搞的人尽皆知,沾染上因果。父皇,什么是因果?”
“因果是佛教的一种说法,等青儿长大便懂了。”赵连章顿了顿,接着问道:“那个神仙哥哥家里可还有其他人?”
“没有,只有神仙哥哥一人。”
“那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除了给儿臣做些吃食外,其他时间神仙哥哥都会闭着眼睛坐在蒲团上,神仙哥哥说那是打坐。”
“他可与你一起用膳?”
赵韩青摇摇头,道:“神仙哥哥说他已经辟谷,还说那些吃食与他而言是负累,儿臣不是很懂,父皇明白吗?”
赵连章点点头,眼神闪烁不定,若有所思地站起身,道:“青儿好生养伤,朕还有政务要忙。”
赵韩青也跟着站起身,道:“儿臣恭送父皇。”
赵连章欣慰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寝殿。
赵韩青看着赵连章消失在视线当中,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赵连章回到御书房,吩咐道:“去知会徐坤一声,让他在东华山小心搜索。”
“是,皇上。”德辉应声,转身走向殿门。
“等等。”赵连章叫住德辉,叮嘱道:“切记要秘密搜索,留意建在东华山上的大宅,若真有发现,莫要惊动,马上回禀。”
“是,奴才明白。”德辉躬身退出御书房。
徐坤得了命令,十分困惑,却不敢多问,带着人去了东华山。可将整座山搜了个遍,除了普度寺,没有任何建筑。徐坤如实上报,引来赵连章的深思,下令此事就此作罢,无需再查。徐坤更加疑惑,忍不住问了出来,可赵连章讳莫如深,徐坤见状也不敢再多问。
转眼一个月过去,凝翠山平静如初,就连东华山也没了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出没,皇子被劫持一事不了了之。司华遥十分疑惑,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件事定跟赵韩青有关。
八月初九,院试开考的日子,考试场地设在林岚书院,赵国有名的书院之一,监考官除了县衙的人,就是书院的老师。
司华遥和春海一早就下了山,提前半个时辰来到了书院门口,验明身份后,司华遥独自进了书院,春海则留在了外面。
林岚书院享有盛名,其院内学子出过五个状元,赵国如今的内阁首辅关海林,次辅于子尧都是出自林岚书院。
各地学子挤破头都想挤进去,只是学院招生严格,便是京都权贵想要送儿子进书院,也得废不少功夫,不少被拒之门外。
其内的学子多数都是颇有才名的才子,以致其内不少人都眼高于顶,自命清高。
司华遥走在学院的游廊上,看着来往的学子,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地讨论着。
司华遥过于完美的相貌,很快便引来不少人的注意,他们看着他窃窃私语。
“这是我们学院的吗?怎么看着眼生?”
“应该不是咱们学院的人,长得如此好看,不会没有印象。”
“不是?那可惜了。”
“可惜什么?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罢了。”
“长得如此倾国倾城,该不会是哪家小姐女扮男装吧?”
“你这么一说,倒也有些可能。要不咱们过去探问探问?”
司华遥武功极好,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谁家小姐能进来参见院试?脑子是好东西,可惜这些人没有。’
第85章
司华遥这张脸实在太扎眼, 想低调都不行,很快便引来不少人的围观,甚至还有人准备过来搭讪。
“这位兄台, 小生这厢有礼了。”
司华遥抬眼看了过去,说话的是个面容清秀的书生, 他的身旁还站着两个人, 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方才的对话, 司华遥听得一清二楚,知道他们是林岚学院的学子。
司华遥礼貌地还礼,淡淡地开口:“三位找我可是有事?”
听他的声音, 是男子的清亮,并非女子的婉转,三人对视一眼, 不禁有些失望。不过司华遥的容貌近看更加惊艳,让他们看得竟有些痴了, 理所当然地生了亲近的心思。
清秀的书生率先回神, 笑着问道:“兄台年纪轻轻,便能过了县试、府试, 我等十分钦佩, 不知兄台可是书院的学子?”
司华遥摇摇头, 道:“怕是要让几位失望了, 我不是学院的学子。”
见司华遥神色间不卑不亢, 几人忍不住猜测他的身世,“兄台有如此才学,家中定然底蕴深厚, 不知能否告知?”
“又要让几位失望了,我无父无母, 无亲无故,是个孤儿,家中薄产也只能维系生活。”
三人眼中再次浮现失望之色,看向司华遥的眼神也变得轻浮。
“此等身世着实可怜,既然有缘,今后不妨跟着我等,以后在沧县,乃至京都,都能有个照应。”清秀书生顿了顿,接着说道:“对了,还不知你姓名,我等该如何称呼?”
直接由‘兄台’降级变成了‘你’,这话语间的轻视,只要不傻,都能听得出来,更何况是司华遥,“在问及别人姓名之前,是否该自报家门?”
听他语气不对,三人眉头尽是一皱,顿时露了本相,站在左侧的书生出声说道:“我们问你姓名,是看得起你,别不知好歹!”
“你们是哪个旮旯蹦出来的癞蛤蟆,我为何要你们看得起?我知不知好歹,跟你们又有何关系?礼义廉耻,你们一样没学会,只学会狗眼看人低。都说林岚学院招生极为严格,怎么就收了你们这三个漏网之鱼?”
司华遥已经完全适应自己的身份,什么年纪该有什么样的表现,拿捏得死死的。
三人被说的脸色涨红,恶语脱口而出。
“你!油嘴滑舌,油腔滑调!”
“真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个年纪能过县试、府试,说不准用了什么腌臜手段。”
司华遥冷下了脸色,看向他们的眼神也变得锐利,“让你们来书院,是为读书明理,正心修身,你们却眼高手低,嫉妒成性,赵国学子若都是你们这样,怕是亡国之期不远矣!”
司华遥的气势如排山倒海般朝着三人压去,他们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就好似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是稚嫩的少年,而是站在顶峰的王,一身杀气,让人胆寒。
“说得好!”人群中一名青年大声为司华遥喝彩,“我早就看不惯他们那副狗眼看人低的嘴脸,兄台真是说进我心坎里!”
司华遥转头看了过去,这人看着有些眼熟,仔细一想,竟还是熟人,是将来的刑部尚书蒋冲。
司华遥客气地笑了笑,“兄台过奖,在下不敢当。”
“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可知我们是谁?”
“怎么,这是辩不过我们,要拿家世压人?”司华遥呲笑一声,道:“成年人竟似三岁孩童,只知与父母告状,还真是乳臭未干。”
骂人不带脏字,却让被骂的人气得七窍生烟,是什么感觉,两个字‘舒爽’!
“兄台说的对。”那青年看向三人,讥笑道:“啧啧,若是没断奶,便赶紧回家,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见周围的人看着他们窃窃私语,三人被气得脸色铁青,若他们将今日之事告知家中,那就是承认自己乳臭未干,他们被司华遥架在了这儿,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真是丢人现眼!”人群中一名少年开了口,看向三人的眼神满是厌烦。
“王子俊,你一个私生子,竟敢对我们如此说话?”
王子俊眼睛微眯,道:“我是私生子又如何,说到底我身体里流着皇室血脉,仅是这一点,你就比不上。”
那人刚想开口,便被王子俊打断,“侮辱皇室血脉,可是重罪,重则满门抄斩,你说话前,还是好好思量思量。”
众人正争执间,从后院走出几个人,为首的是县令胡瑞,身旁跟着的是主簿白冀,另外一人年纪偏大,头发胡子全都白了,脸上挂着微笑,与弥勒佛十分相似。
“县令大人到!”
胡瑞摆摆手,道:“时辰差不多了,大家可以入场了。”
“是,大人。”
众人应声,三三两两地向考场走去。
每个考场门前都有两名监考核对信息,还有两名差役负责搜身,避免考试中有人冒名顶替或者作弊。当然古代没有照片,冒名顶替几率很大。至于作弊,科技没有现代发达,作弊手段较为单一,倒是能防得住大部分人。
胡瑞旁边的老者巡视了一周,在看到司华遥时,脸上露出笑意,抬脚便走了过去。
司华遥见状连忙上前迎了迎,行礼道:“阿遥见过院长。”
老者便是林岚学院的院长,也是翰林院大学士,名叫林君之。
林君之将他扶了起来,道:“小友,许久不见又长高了不少。”
司华遥以十三岁的年纪连过县试、府试,其声名早就在沧县传开,林君之爱才若渴,自然不会放过,想将他招进林岚学院,被司华遥婉言拒绝,他还是第一个拒绝进入林岚学院的人,让林君之的人生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挫败感,也让他记住了司华遥。
司华遥现在的身高已经一米七五了,相较于他们上次见面,确实长高了不少。
林君之虽然清高孤傲,却是真正的爱才,只要有才学,他不问出身、年纪,都会给予极大的尊重,是个令人钦佩的学者。
司华遥谦逊地笑了笑,道:“阿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长高很是正常,倒是院长,看上去越发年轻了。”
林君之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浓,道:“你啊,就是嘴甜!唉,若是能来林岚学院就更好了。”
“林岚学院这么多学子,您还不满足,胃口是否大了点?还让别的书院怎么活?”
司华遥不来林岚书院有两个理由,一是林岚书院太过扎眼,二是书院规矩太多没有自由。
“你啊你,真是没大没小。”林君之每每与司华遥聊天,总会心情愉悦,这也是他喜爱他的原因。
胡瑞也跟着走了过来,见两人有说有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咱们沧县的小神童来了。”
“阿遥参见知县大人。”司华遥躬身行礼,道:“大人谬赞了,阿遥实在不敢当。”
“当的当的。县试、府试皆是头名,这般小的年纪,可不就是神童嘛,沧县能出一人,本官这脸上也有光。”
为难司华遥的三人见状顿时有些傻眼,没想到他们心里的乡巴佬,竟这般受林君之的推崇,要知道他们当初要进林岚学院,可是废了不少功夫。
司华遥淡淡地瞥了三人一眼,心中不由一阵冷笑,道:“院长,知县大人,时辰不早了,阿遥怕是要失陪了。”
林君之点点头,道:“快去吧,莫要耽搁了时辰。”
司华遥朝两人作了个揖,转身向考场走去,见蒋冲就在前面,三两步来到近前,道:“在下司华遥,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蒋冲放缓脚步,笑着回礼,道:“原来是司贤弟,在下蒋冲。”
“蒋大哥,时间已然不早,我们各自入场,待考完在院外相聚,可好?”
蒋冲勤于政事,爱护百姓,是个不错的好官,值得结交。
听到司华遥的约,蒋冲很是惊讶,欣喜道:“再好不过,那便如此约定。”
“那便一言为定,预祝蒋大哥考个好成绩。”
“司贤弟亦是。”
两人没再多说,随着人流朝考场走去。
那三人看着司华遥远去的背影,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不约而同地呢喃道:“司华遥……”
王子俊从司华遥身上收回目光,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三人,眉头微微蹙起,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虽然司华遥不是什么神童,却有着成人的思想,经历这十几年的刻苦读书,又有上一世的经历,小小的院试自然不在话下,若不是在这里没有提前交卷这一说,他根本不用熬到考试结束。
院试要进行三日,不过并非连着三日,分别是八月初九、十二、十五,中间可以回家备考下一场。
见司华遥出了考场,春海忙迎了过来,道:“少主。”
司华遥四下看了看,寻找蒋冲的身影。蒋冲没找到,王子俊出现在视线当中,看着他走进,司华遥有些疑惑,等着他开口。
“司华遥?”王子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是我。”
司华遥平静的与他对视,在脑海中搜寻他的信息,没想到原剧中竟当真有这么一个人,他是晋王赵连玉的私生子,其母亲是王府的婢女王彩云。晋王妃善妒,晋王年过中年也才两个嫡子,庶子要么生不出来,要么早夭。为了保住孩子,王彩云逃出王府,在沧县生下了王子俊。后来她病重,不得不带着王子俊回了王府。
因王子俊长得与赵连玉十分相像,赵连玉在简单地查访之后,便承认了王子俊的身份,却十分不待见他,将他安置在沧县的别院,不仅不打算让他认祖归宗,还不许让他用赵姓,所以他一直叫王子俊。
就在王子俊被安置在沧县后不久,王彩云病逝,王子俊无依无靠,在别院过得日子十分凄惨,只因别院的管家吴松是晋王妃的心腹,不仅克扣王子俊的吃穿用度,还时常打骂侮辱。一次冬日王子俊受了风寒,却无钱请大夫,差点病死在床上。
因吴松的苛待,王子俊读书较晚,可他天赋奇高,十分有才,十六岁便过了乡试,与司南遥同年参加会试,司南遥是状元,而他是榜眼。两人性情相投,引为知己,只可惜王子俊不满二十便病逝,虽娶了妻,却并未留下子嗣。
看完他的所有资料,司华遥不禁挑挑眉,没想到以司南遥的性情,居然还能有知己,不过想想王子俊的经历,他也就释然了,这孩子估计也有心理问题。
“那三人的身份不一般,你得罪他们会很麻烦。”
司华遥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竟专门跑过来提醒自己,道:“多谢提醒,王公子能否告知,他们都是何身份?”
“你记得我的名字?”王子俊有些意外。
司华遥笑了笑,道:“我记性好。”
王子俊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他们三人中为首的是兵部侍郎曹军的三子,名叫曹营,另外两人分别是大理寺少卿于朝的二子于林,以及督察院巡查御史张良义的儿子长子张惑。”
司华遥闻言不禁有些好笑,道:“这般说来,我方才一下子得罪了刑部、大理寺、督察院,赵国三法司?”
见司华遥神色平静,王子俊有些意外,道:“确实如此。”
“那可真是不妙!”话虽如此说,可他脸上不见丝毫慌张。
笑话,到底是当过摄政王的人,这点风浪若经不起,那还怎么执掌朝堂,干脆回山种地得了。
王子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问道:“你与林院长是何关系?”
“并无关系。”司华遥摇摇头,道:“也就见过两三次,在院长面前混了个脸熟。”
“若以后他们找你麻烦,你可去求林院长,以林院长的地位,便是他们父亲,也不该轻易得罪。”
看考前他们聊天的状态,可不像司华遥所说,他肯定有所隐瞒,不过该提醒的,自己已经提醒,结果如何,就看他的造化了。
“多谢王兄提醒,感激不尽。”司华遥礼貌地行了一礼。
“告辞。”王子俊回礼,随后潇洒地转身离去。
司华遥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还真是高冷啊!”
王子俊的这番作为,让司华遥对他产生了好感,也多了几分探究的兴趣。
“司贤弟!”
蒋冲的声音传来,司华遥转头看了过去,朝他挥了挥手,待他来到近前,方才问道:“蒋大哥为何出来得这般晚?”
“方才偶遇了熟人,跟他聊了几句,让贤弟久等了。这样吧,若贤弟不嫌弃,便由为兄做东,咱们找个地方喝一杯,如何?”
“蒋大哥有如此雅兴,我自当相陪。”
“那咱们就去状元楼。”
“状元楼?那蒋大哥今日怕是要破费了。”
状元楼是沧县最大的酒楼,能在这里消费的,都是有钱人。
“不妨事,能与贤弟相交,我这心里高兴。走走走,再晚一会儿,怕是没了位置。”
蒋冲家中是做茶叶生意的,且生意做的不小,可以说是家财万贯,并不在意这点小钱。
两人没再多说,朝着状元楼的方向走去,春海和李松(蒋冲的书童)紧随其后。
一行四人走进状元楼,蒋冲率先来到柜台前,道:“掌柜,可还有雅间?”
掌柜笑脸迎人,道:“这位爷,现在正值饭点,雅间已经没了,楼上还有一张桌子,您看……”
蒋冲转头看向司华遥,道:“司贤弟以为如何?”
“没有雅间就坐大堂,在哪儿都一样。”
“那成,我们上二楼。”
掌柜忙应声道:“小二,招呼客人上楼。”
店小二应声,将手里的抹布一甩,扬声说道:“几位二楼请。”
四人跟着店小二上了楼,来到唯一的一张空桌前,象征性地擦了擦桌面和长凳,招呼道:“几位爷请坐。”
四人各自落座,蒋冲看向司华遥问道:“贤弟可有忌口?”
“其他无所谓,定要有鱼,我就喜吃这个。”
蒋冲闻言笑了起来,道:“和贤弟相处就是舒心,想什么说什么,不用拐弯抹角地去猜。”
“年少就该轻狂,想什么说什么,想什么便做什么,一旦进入官场,便再没机会了。”
“贤弟所言极是!”蒋冲深以为然,对司华遥的好感更甚,道:“那就来条红烧鱼,再来个酱烧豆腐、干锅鸡、脆皮鸭、清炒笋干、一盘花生米,最后来一壶女儿红。”
“红烧鱼、干锅鸡、脆皮鸭,酱烧豆腐、清炒笋干、一盘花生米、一壶女儿红。”店小二重复了一遍,道:“爷,小人可有遗漏?”
“分毫不差。”
听着店小二报菜名,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人怕不是有强迫症吧。
“几位爷稍候,饭菜马上来。”店小二抹布一甩,转身离开。
‘噔噔噔’脚步声响起,楼梯口走上来三个人,司华遥一看,不禁挑了挑眉,心中暗道:还真是冤家路狭。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与司华遥发生口角的那三个官二代。
他们身后跟着店小二,陪着笑脸道:“三位爷,您看二楼确实坐满了,您要不还是去一楼吧,现在还有空位。”
曹营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司华遥,他坐的位置正对着楼梯口,加上过分耀眼的容貌,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看了看坐在司华遥身旁的蒋冲,曹营推开挡在面前的店小二,抬脚走了过去。
司华遥看着他走进,却并未出声。
“还真是巧啊,没想到我们又遇见了。”
司华遥淡淡地看着他,道:“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我怕是要去请个道士来驱驱鬼。”
“司华遥是吧,你可知我们是谁?”
“怎么,逞口舌不过,又想拿父母压人?你们好歹已经成年,该断奶的,还是得断奶,不然我总觉着自己有以大欺小之嫌。”
蒋冲‘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司华遥的口舌真是利得很。
曹营脸色铁青,眼神微微眯起,“你可知得罪我的下场?”
“不知,也不想知。”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说道:“我们点的饭菜不多,实在无法施舍,请回吧。”
对曹营这种人,你越是懦弱,他越是欺负,与其那样,还不如跟他硬着来,至少不会受气。
况且以司华遥的武功,拿捏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那是分分钟的事。至于他们身后撑腰的人,碍于林君之的身份,他们不敢把他如何。
没错,正如王子俊所说,能利用的资源没必要浪费。
“司华遥,别以为有院长给你撑着,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若我没记错,林院长不止是林岚书院的院长,还是翰林院大学士,内阁首辅都是他的门生,就算你们是皇亲国戚,有院长给我撑着,我也不会怎样。”司华遥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你!”虽然不想承认,但曹营他们心里清楚,司华遥说得没错,林君之虽然只是个翰林院大学士,但他的门生遍布朝廷,其影响力不可估量,即便是他们父亲也不敢轻易得罪。
“慢走不送。”司华遥不想再搭理他。
曹营被气得牙痒痒,看着司华遥,道:“咱们走着瞧!”
其实曹营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知道司华遥是个不好欺负的主儿,却还是忍不住往上凑,尤其是在看到他和别人和颜悦色,却对他恶语相向时,心里的怒火腾腾往上涨。
一直未说话的于林开了口,道:“这个姓司的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张惑接话道:“他有院长做靠山,不善罢甘休又能如何?”
于林冷笑一声,“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一个无家无室、无父无母的乡巴佬,想让他消失,非常简单。”
听了他的话,曹营的眼睛闪了闪,脚步一转道:“去三楼,找个雅间坐下。”
店小二见他们又走了上来,心中发苦,为了饭碗不得不出声阻拦,道:“几位爷,咱们楼上的位置都满了……”
曹营心中有气,自然不会给店小二好脸色,道:“少废话!要么给本少爷腾出一间雅间,要么本少爷砸了你们状元楼。”
于林一脚踹在店小二身上,道:“狗奴才,也不看看我们什么身份,敢得罪我们,就让你们这店开不下去!”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这就去找掌柜。”店小二不敢怠慢,连忙起身下楼。
司华遥内力深厚,五感异于常人,三人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掌握之中,不禁在心中冷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他们不怀好意,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春海的武功现在与司华遥不相上下,自然也能听到他们说话,眼底闪过寒光,虽然不清楚他们为何结怨,但敢于威胁司华遥的人,就是敌人,是敌人就该被除掉。
春海起身,道:“少主,奴才去给您买点山楂糕。”
司华遥清楚他心中所想,道:“今日不想吃山楂糕,你去瞧瞧有没有桂花糕,若有就买点回来。”
“是,奴才这就去。”春海领会了司华遥的意思,起身离开。
“贤弟爱吃点心?这里好似也有,如若不然,咱们叫来小二再点些。”
“这里的点心都是凑数的,哪有专卖的好吃,蒋大哥不用费心了,这些饭菜足够我们吃了。”
司华遥给蒋冲倒了杯茶,道:“蒋大哥可知那三人的身份?”
蒋冲点点头,道:“略有耳闻。”
“哦?难道蒋大哥也是林岚学院的学子?”
“这倒不是。”蒋冲喝了口茶,道:“方才我不是说遇到个熟人嘛,就是从他口中得知。”
司华遥一怔,随即猜测道:“蒋大哥如此发问,可是想为我打算?”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时省力,蒋冲笑着说道:“倒也不全是。为兄之前也曾出头,总要为自己打算打算,故而向朋友打听了打听,没想到咱们兄弟今日竟把三法司得罪齐了,还真是惹了大麻烦啊。”
看蒋冲神色平静,丝毫不见慌张,司华遥不由好奇地问道:“看来蒋大哥也有依仗,并不怕他们三人来找麻烦。”
“不瞒贤弟,为兄有亲人在吏部任职,多少有些权利,但凡在朝官员,都要给几分薄面,不会因小辈的几句口角,便兴师动众。”蒋冲仔细看着司华遥,想要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司华遥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方才我还在想若是连累了蒋大哥该如何是好,有些后悔之前的肆意妄为。”
蒋冲见司华遥神色自然,完全没在意是谁在吏部任职,与他有何关系,而是轻描淡写地略过,心中对他好感更甚。
第86章
“为兄就住在城东蒋宅, 若阿遥有事,便派人来寻,为兄定不推辞。”一顿饭下来, 蒋冲直接将司华遥引为知己,拉着他的手叮嘱道。
“蒋大哥放心, 若有事, 我定去烦扰。今日不早了, 咱们改日再约。”
“好,那便定在三日后,到时咱们再把酒言欢。”
司华遥欣然答应, 看着蒋冲主仆上了马车,与他挥手告别,转头看向春海, 道:“如何?”
“他们打算跟踪少主,确定少主住处, 再派人暗算。”
“呵, 真是不自量力。”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那便让他们跟着吧。”
司华遥不着急回去, 就在街上游荡, 身后坠着几条尾巴, 在什么位置, 他们一清二楚。
最后他们停在了迎宾客栈门口, 店小二见有客人上门,急忙迎了过来,道:“二位爷是住店, 还是打尖儿?”
司华遥瞥了一眼身后的尾巴,道:“住店。”
“二位爷里面请。”店小二扬声唱道:“来客两位。”
司华遥抬脚走了进去, 来到柜台前,问道:“有上房吗?”
掌柜笑着迎客,“有,您是要几间?”
“一间便可。”
“您住几日?”
“十日。”
“上房是五钱银子一晚,十晚便是五两银子,吃食另算。”
春海从荷包里掏出十两银子,放到了柜台上,“剩余的银子先放柜台上,最后结算。”
掌柜一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道:“小二,带客人去天字甲号房。”
店小二闻言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几位随我来。”
两人跟着店小二上了楼,径直进了房间。
“二位客官,您先歇着,若有吩咐,您叫一声就成。”
司华遥看向门口的位置,一个鬼祟的身影一闪而过,“小二,打些水过来,我要沐浴。”
小二应声,转身走了出去,并随手带上了房门。
司华遥来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春海则来到窗前,探头往下看了看,随之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天很快黑了下来,司华遥舒舒服服地泡着澡,一阵微风吹过,春海出现在房内。熟悉的气息,即便不去看,他也知道是谁,道:“回来了,情况如何?”
春海答道:“回少主,尾巴回了书院,进了曹营的房间。”
“只有曹营在?”
“是,另外两人在各自的房间。”
“他可有说下一步要做什么?”
“没有,待尾巴回禀后,曹营便让他退下了。”
司华遥点点头,道:“看来他是不着急动手,那就先等着吧。”
“少主,为何不让奴才杀了他?奴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我与他们发生口角,即便那些大人知晓,也会认为是小孩子吵架,他们不会分心在我身上。若你杀了他,那就另当别论,他们势必会追查到底。而刚与他发生过口角的我,便会进入他们的视线,就算找不到证据,也定会怀疑到我头上。被三法司的人盯上可是大麻烦,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积蓄力量,不能节外生枝。”
春海佩服道:“是,少主思虑周全,奴才自愧不如。”
“不能杀他,不代表我们什么都不能做,让他们好好查查侍郎大人,有这么一个儿子,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司华遥拿起帕子擦了擦脖颈,道:“俗话说得好‘子不教父之过’,想必他这个做父亲的,很是愿意替儿子还债。”
“奴才这就吩咐下去。”春海再次翻窗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司华遥起身,将浴巾围好,抬脚出了浴桶。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六天过去,司华遥完成了最后一场考试,照例在门口等着蒋冲,却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曹营,不是因为他长相出众,而是他看过来的眼神让司华遥很不舒服。就在他以为曹营会过来找茬时,他低声和于林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司华遥转头看了一样春海,春海会意,脚步一转跟了上去。
蒋冲从书院出来,一眼便看到了司华遥,他的相貌太扎眼,只要往人多的地方看,准能找得到。他加快脚步走了过来,道:“阿遥,又让你等,是为兄的不是。”
“蒋大哥说话这般客气,是把我当外人啊。”
“好好,不客气,不客气。今儿还去我那儿,早上我专门吩咐他们去买鱼,这会儿正在缸里养着呢,现吃现杀,绝对新鲜!”
“成,那我就再去蒋大哥家蹭顿饭吃。”
司华遥眼角余光,看到了人群中的王子俊,见他正在看自己,思量了思量,道:“蒋大哥,介意我多带个人吗?”
蒋冲一怔,随即笑着说道:“人多才热闹,自然不介意。阿遥想带谁?”
司华遥看向王子俊,道:“上次我与曹营他们发生口角,王兄曾出言提醒我,我想还这份人情。只是我家太远,状元楼又人满为患,蒋大哥不介意我借花献佛吧?”
“若是旁人,定是不行,但阿遥不是旁人。”蒋冲放低声音,道:“只是听闻王公子性子冷淡,不好相处,阿遥这人情怕是不好还啊。”
“蒋大哥放心,阿遥出马一个顶俩,管他再冷淡,也能请到。”
“那我可拭目以待了。”
司华遥没再多说,迈开步子,朝王子俊走去。
王子俊一直在留意司华遥,见他走过来,微微怔了怔,待在原地等他走近。
“王兄有礼。”司华遥笑着打招呼。
王子俊回了礼,道:“找我有事?”
“王兄可有闲暇,我想请王兄吃顿便饭。”司华遥表明来意。
王子俊有些意外,看了一眼远处的蒋冲,道:“请我?”
王子俊在沧县很有名,众人皆知他是晋王私生子,不被晋王看重,入不了族谱,被安置在沧县自生自灭,这是他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谁靠近他,谁就会成为这笑料中的一员,所以他在沧县没有朋友,也不与人来往,没想到司华遥竟会主动请他。
司华遥点点头,道:“不过不是我请,是蒋大哥请,我只是借花献佛,不知王兄可有闲暇?”
王子俊出声问道:“你们可知我的身份?”
“自然。”
“那为何还要请我?”王子俊有些疑惑。
“为何不可?”司华遥清楚王子俊的处境,也明白他为何这么问,道:“人不能选择何时出生,也不能选择出生在何处,却能选择如何走今后的路,身世与我们而言只是附属品,不是全部。若太在意,那它就是你甘愿背在身上的枷锁,今后的路只能苦不堪言。王公子这般聪慧,应该不会傻到这般做吧。”
王子俊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司华遥,明明有着这般稚嫩的面孔,却仿佛看透世事的智者,说出的话如此发人深省。
“王兄,王兄……”
王子俊猛地回神,脸上有些发烫,他竟盯着司华遥发起了呆,实在有失体统,道:“抱歉,失礼了。”
自己的容貌有多大杀伤力,司华遥心里清楚,无所谓地笑笑,道:“王兄可有闲暇?”
“嗯。”王子俊淡淡地应了一声,道:“只是初次上门,总要备些礼品,你们先行,我去采买。”
“不必麻烦,蒋大哥和我都不是那种注重繁文缛节的人,王兄不必客气。”见王子俊还想再说,司华遥拉着他扭头就走,道:“蒋大哥还在等着,再不过去那才是真正的失礼。”
王子俊一怔,低头看向被拉住的手,司华遥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纤细,指尖有薄薄的茧,皮肤白皙透着淡淡的粉,和他的脸一样,十分完美。想到这儿,他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脸上也慢慢染上绯红,却并未挣开,因为在他印象里,只有母亲这样牵过他的手,也是这般温暖,让他忍不住贪恋。
蒋冲见司华遥拉着人过来,往前迎了两步,客气道:“王兄有礼。”
司华遥很是自然地松了手,王子俊有些怅然若失,还礼道:“蒋兄有礼。”
“时辰不早了,我们赶紧走吧。”
李松叫来了马车,三人相继上了车,李松和王子俊的侍从坐在车辕上,一行人朝着城东走去。
车厢的空间有些小,三人坐在里面显得有些拥挤,司华遥和蒋冲相熟,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王子俊显得有些不自在。
司华遥看出他的尴尬,主动开口问道:“王兄考的如何?”
“不错。”王子俊顿了顿,反问道:“你们考的如何?”
王子俊性情有些孤傲,和司南遥十分相似,在学识上,除了司南遥,他从不认为自己输给谁。
司华遥谦虚地笑了笑,“应该能过。”
不同于司华遥的谦虚,蒋冲自信地说道:“头三名必有我一个。”
司华遥在脑海中搜索剧情,原剧中只提到司南遥是头名,其他的名次并未提及,不过以蒋冲的才学,名次自不会低。
“那我提前恭贺蒋大哥。”
“不过是院试,不值得恭贺。”蒋冲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们明年是否也打算参加乡试?”
司华遥笑着说道:“只要过了院试,自然要参加乡试,不然岂非要错过三年一次的会试。”
蒋冲一愣,随即讪讪地笑笑,道:“我倒是问了个蠢问题。”
王子俊看着两人聊天,心中有些羡慕,挣扎片刻,出声说道:“曹营可曾找你麻烦?”
司华遥摇摇头,道:“没有,自从我们在状元楼发生口角后,他们便没再找我麻烦。”
王子俊眉头微蹙,道:“你们还在状元楼发生过口角?”
“嗯。”司华遥将那日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王子俊听后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道:“以他们的作风,不该这般平静,怕是正在酝酿着什么阴谋,你还是小心些为好。”
蒋冲插话道:“他们或许是慑于林院长与阿遥的关系,不敢找阿遥的麻烦。”
“蒋兄不了解他们,想得简单了些。他们睚眦必报,不择手段,但凡得罪他们的人,都被他们狠狠欺凌过。或许碍于林院长,明面上他们不敢把……阿遥如何,但他们会暗地里动手脚,只要没有证据,即便林院长也拿他们没办法。”
王子俊打量着司华遥,见他神色自然,并未因自己的称呼有所反感,悄悄松了口气。
蒋冲一听,顿时变了神色,道:“他们也太无法无天了!”
“有三法司在背后撑着,他们自然无法无天。”
刑部、大理寺、督察院合称‘三法司’,其职能相当于现代的公安部、法院、检察院。曹营三人有这三个部门撑着,可不就是一套流水线,从抓到判,甚至连上诉的机会都没有。
蒋冲转头看向司华遥,道:“阿遥,从今日起,你搬到我家来住,我让人多顾几个家丁,他们要敢来,就把他们的腿打折!”
“蒋大哥莫不是忘了,我那随从可是会功夫的,平常的打手,三五个根本进不了身。”虽是这么说,但蒋冲的这份人情,他还是默默记在了心里。
蒋冲一怔,随即说道:“真是关心则乱,差点忘了这事。”
王子俊提醒道:“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莫要轻敌为好。”
三人正聊天,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李松的声音随之传来,“少爷,我们到了。”
蒋冲掀开车帘看了看,道:“到家了,有话咱们屋里说。”
司华遥坐在最外面,率先起了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随后是王子俊,最后是蒋冲。
蒋冲下了车,这才发现春海没跟着,转头看向司华遥,道:“阿遥,你那个侍从呢?”
司华遥随口答道:“我让他去办点事,待会儿便回来。”
“那他回来之前,你哪儿也别去。”
“蒋大哥放心,他要不回来,今儿我就住蒋大哥这儿。”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让他们收拾客房,今儿你们都住这儿,咱们好好喝一场。”
三人没再多说,在蒋冲的带领下进了宅子。
蒋冲家不在沧县,他母亲本打算在京都给他买个宅子,可他看中了沧县,距离京都也就一个多时辰的路程,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比京都要舒服得多。况且因为林岚书院也开在这儿,来往的都是各地学子,读书的氛围十足,于是他便在这儿买了宅子,并且很快就搬了过来。
“这宅子虽然不大,却很合我的心意,除了正房外,还有三间厢房待客,约个三五好友小聚,已然足够了。”
“蒋兄这宅子布置得十分考究,怕是废了不少功夫。”
许是马车上的一段交谈,拉进了三人的距离,王子俊竟主动和他们打开了话头。
“王兄眼光独到!”说到此处,蒋冲两眼放光,道:“这宅子的装潢可是我精心设计,小到这些花花草草,大到院里院外的树,都是我亲自挑选。它们栽种的位置,也是经过我亲自定的……”
司华遥来到旁边的游廊坐下,好笑地看着兴冲冲的蒋冲,以及听他说个不停的王子俊,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因一句赞美,被拉着说了许久,可见蒋冲有多满意这座宅子。
看着王子俊投来的求助目光,司华遥幸灾乐祸地笑了笑,犹豫片刻,还是出声打断了滔滔不绝的蒋冲,道:“蒋大哥,午饭何时能好,我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蒋冲一怔,随即看向旁边的李松,道:“你去厨房催催,看何时能好。”
李松应声,转身去了厨房。
蒋冲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讪讪地笑了笑,道:“走,我们进屋,尝尝新送来的茶叶,味道还不错。”
“王兄有所不知,蒋大哥家里是做茶叶生意的,常年备着不少好茶,咱们有口福了。”司华遥出声化解尴尬。
“那我得好好尝尝。”王子俊松了口气,顺着司华遥给的台阶走了下来。
三人在正厅各自落座,司华遥坐在了下首,说实话做了一回摄政王,处处高高在上,再回到婴儿时代慢慢成长,真心不习惯,但这么多年过去,他也适应了现在的身份。
蒋冲看看司华遥和王子俊,又站起了身,道:“这茶今日有我来泡,也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我对这个一窍不通,实在难登大雅之堂,索性也来偷偷师,以免以后被人说连泡茶都不会。”
“这不同的茶泡法也不同,今日阿遥想喝什么茶?”
“今日王兄是新客,便由他来定吧。”
见两人看过来,王子俊想了想,道:“现已入秋,天气渐凉,还是喝点红茶吧。”
“好,刚送来的茶正是金骏眉,你们稍待,我去去就来。”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蒋冲便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置着泡茶用的工具,以及一个青色瓷罐,里面装的应该就是他说的金骏眉。
司华遥起身走了过去,配合地问道:“泡茶需要这么多东西?”
“茶道是一种文化,包含许多知识,我也只是学了个皮毛。”
蒋冲一边说,一边摆弄着,他手里拿着个泥塑的小炉子,正在往里面添置碳火,准备烧水。
司华遥惊讶地看着,道:“蒋大哥打算从烧水开始?”
司华遥出演过许多古装剧,其中不少泡茶的戏码,所以他对泡茶也有几分研究,只是步骤相较于蒋冲,还是简略了许多。
“泡不同的茶,需要不同的水,除此之外,对水的冷热也有要求,十分考究。若不是阿遥想学,我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那壶中的水是什么水?”
“山泉水。东华山有个小泉眼,每每去爬山,我总会带回来一些,只为泡茶喝。”
司华遥忍不住对蒋冲竖起了大拇指,为了喝茶能做到这一步,实在是难得,若换成他,绝对不会这么干。
一壶茶从烧水开始,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泡好,蒋冲每人倒了一杯,推到他们手边,道:“尝尝味道如何?”
司华遥看看色泽红亮的茶汤,浓郁的茶香一阵阵扑面而来,光是这茶色和茶香,便能判断这茶绝对错不了。
果然,入口的味道芳香馥郁,且有回甘,让人有种沁人心脾的感觉,这绝对是极品好茶。
司华遥忍不住赞叹道:“好茶!果然是好茶!”
王子俊应和道:“好茶需配上好的技艺,才能激发出它所有的香气,蒋兄技艺非凡,在下佩服!”
蒋冲闻言明显松了口气,道:“最近一直在准备院试,已经许久不曾泡茶,就怕技艺生疏,配不上这么好的茶。听你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这边茶喝的差不多了,那边饭菜也已经上了桌,三人又移步饭厅,一同用了饭。
一顿饭下来,王子俊与他们熟络了许多,尤其是在他喝酒后。司华遥从不喝酒,无论谁在面前,无论怎么劝,他都坚持滴酒不沾。他不喜欢那种浓重的酒臭味,会让他忍不住干呕,特别难受。
蒋冲却是个好酒的人,每日都要喝上一些,喝得不多,就是过过嘴瘾。司华遥不喝酒,成了他心中的痛,好不容易多了个王子俊,还是个能喝酒的,他自然不会放过。
于是,两杯酒下肚,王子俊就好似换了个人,变得异常活泼,滔滔不绝地说着,且不停地重复一句话。与他平日里的高冷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酒过三巡,三个人只剩下司华遥还在桌子上,那两个都喝到桌子底下去了。
司华遥无奈地看着两人,得,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还得充当苦力,扛两人回房。
不过这对司华遥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弯腰、扛起,一点不费劲儿,很快便将两人安置在床上,吩咐下人给他们擦擦身,各自又喂了些水,这才长出一口气。
待春海回来,司华遥便离开了蒋宅,径直回了客栈。
“他们有什么计划?”
“他们打算今晚行动,劫持少主。”
“今晚?”司华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那我等着。”
为了方便他们动手,司华遥早早便上了床,可左等右等,等了整整一夜,也没见个人影。看着窗外已经露了鱼肚白,司华遥奇怪地问道:“他们为何没动手?是中间出了岔子?”
“奴才确实听到他们打算昨晚动手,只是……奴才再去林岚书院瞧瞧。”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算了,回山吧,待那边有了消息,再跟他们算总账。”
“少主,他们对您不怀好意,若坐视不管,难免成为隐患,还是让人盯着点为好。”
“嗯,那就派人盯着点,切记不要暴露身份。”
“是,少主。”
两人也未结账,直接收拾东西离开了客栈,就这几天的花销,十两银子足够了,况且还有两天才满十日。
其实司华遥曾经也很是纳闷,这些年极夜是怎么经营的,又是训练暗卫,又要置办家业,就好似有花不完的银子。后来他实在没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才知道原来为了避免意外发生,司南皇室在皇陵中留下了一笔钱财,足够他挥霍十辈子也花不完。所以司南遥才有资本收买人心,到最后满朝文武都听命于他,连赵氏皇族都成了他的傀儡。
有钱好办事,这句话在任何时代都通用。司华遥只需读读书,练练功,招兵买马的事自然有人帮他打理。不过他这么做并非真的要复国,而是为了自保,毕竟他的身份十分敏感,一旦被人发现,那就是杀身之祸,总要有所依仗才可。
若不是必须和赵韩青和解才能去转世投胎,他真想带着人去前世那个小岛,过隐居的生活。说到小岛,司华遥觉得有必要提前建起来,万一他和赵韩青闹翻了,他还有个退路。
说干就干,司华遥当即便到书房画起了海图,那张海图他也只看了三次,印象有些模糊,画得不是那么顺利,努力回想了一下午,终于画完了。
司华遥将画好的海图递给春海,道:“这是我从一本古书中临摹下来的,书上说这里有座无人岛,岛上物产丰富,很适合居住。你派人前往,找到这个小岛,在岛上建筑房屋,开垦土地,以备不时之需。”
春海一愣,随即接过海图,道:“少主的意思是……”
司华遥笑了笑,道:“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总要为自己谋条后路,以期东山再起。”
“是,奴才这就去办。”
“等等。”司华遥叫住春海,叮嘱道:“这海图不一定精准,不过大体位置错不了,你要提醒出海的人。”
“是,奴才定办好此事。”
看着春海走出房间,司华遥长出一口气,但愿一切顺利,不用漂洋过海,他是真的晕船。
第87章
林岚书院, 曹营两眼青黑,神情憔悴,正在随从的侍候下吃着早饭。
脚步声响起, 于林从门外走了进来,径直来到桌前, 拿起桌上的筷子, 便一屁股坐了下来, 压低声音问道:“人呢?”
曹营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随从,道:“去外面守着。”
“是, 奴才告退。”内侍躬身退出门外,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于林见他神色不对,猜测道:“不会是失手了吧?”
曹营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道:“昨晚派出去的人还未回来。”
“还未回来?”于林怔了怔,随即说道:“怎么可能?那几人都是老手, 从未失过手, 怎么可能对付不了他们?”
曹营没说话,只是脸色越来越难看。
于林见状接着问道:“那你可派人去探听情况?当真失手被抓了?”
曹营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道:“司华遥主仆安然无事, 咱们派去的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于林皱紧眉头, 道:“他们主仆只有两人, 咱们可是派去了五人, 就算两方交手,也得闹出点动静吧,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就没了?”
“要么是有人帮了他们, 要么是我们中间有人被收买,透露了消息。”
见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对, 于林微微一怔,随即不满地说道:“你在怀疑我?”
曹营无视他的不满,道:“此事只有我们三人知晓,人是我派出去的,我不可能毁了自己的计划,那就只剩下你们俩,若不是你,那就是张惑。”
“不是我!”于林率先为自己争辩,随后又说道:“也不可能是张惑。我觉得定是有人暗中帮了他们。”
“那你说会是谁帮了他们,为何会知晓我们的计划?”
于林思量了思量,道:“要么是林院长,要么是蒋冲。”
“若当真如此,人既然已被抓住,为何不见他们来兴师问罪?”
“以我们的身份,那些奴才怎敢乱咬?不怕咱们报复?”于林顿了顿,接着说道:“况且就算知晓是我们干的,他们又能把我们怎样,总不至于因为一个乡巴佬,得罪三法司吧。”
曹营闻言脸色缓和了些许,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向任何人提及。”
于林点点头,道:“你放心,我又不傻。得,你接着吃,我去知会张惑一声。”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又过去三月,京都安宁公主府门外车水马龙,今日是安宁公主赵宁心的生辰,赵宁心是赵连章的亲妹妹,从小两兄妹的感情就很好。每年她的生辰,赵连章都会亲临公主府,只是近几日他身体不适,便由于慧娴和赵韩青代他过来庆贺。
“皇后娘娘驾到,大皇子驾到!”
场中宾客慌忙来到门口,齐齐行礼道:“臣等参见皇后娘娘,大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于慧娴牵着赵韩青的小手走进正厅,来到赵宁心身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笑着说道:“都是自家人,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多谢娘娘。”赵宁心起身,稍稍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于慧娴不以为意,转身看向场中众人,道:“诸位爱卿也平身吧。”
“多谢皇后娘娘。”
赵宁心表面对于慧娴笑脸相迎,其实与她并不亲近,这主要是因为她的驸马杨焕。杨焕是平原侯杨黎的嫡次子,而杨焕的母亲马欣儿是永璋侯马肃的二女儿,介于两家的姻亲关系,杨马两家一直交好,而自赵宁心与杨焕大婚,也与杨马两家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尤其她与淑妃马娇还是闺中密友。由于马娇与于慧娴非常不对付,时常在赵宁心面前挑拨,一来二去,赵宁心对于慧娴的态度也就变了。
于慧娴并不在意赵宁心对她的态度,只要赵连章的心在她身上就好,况且她生下了嫡长子,只要不是犯了谋逆的大过,谁也动摇不了她皇后的地位。
赵韩青上前一步,一本正经地给赵宁心行礼,道:“青儿给皇姑姑请安。”
赵宁心蹲下身,捏了捏赵韩青的小脸蛋,笑着说道:“青儿不必多礼。”
相较于慧娴,赵宁心对赵韩青倒是真心喜爱,不过这么聪慧又懂事的孩子,没人会不喜欢。
“多谢皇姑姑。”赵韩青这才直起了身子,板着小脸说道:“皇姑姑,太师教导,男女授受不亲,皇姑姑此举实在不妥。”
赵宁心一愣,随即‘咯咯’笑了起来,道:“哎呀,我们家青儿也知晓男女授受不亲了,这小模样真是太惹人怜爱了。”
赵宁心说着,在赵韩青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皇姑姑,成何体统!”赵韩青被亲的一蒙,白皙的小脸瞬间红彤彤的,小眉头也皱了起来,把在场众人的心都给萌化了,恨不能也上前捏捏他的小脸。
这个小插曲,带动了现场的气氛,也让赵宁心心情愉悦,宴会进展顺利。
赵宁心负责在后院招待女客,杨焕负责在前院接待男宾,也算是各得其乐。赵韩青因年幼,便被于慧娴带在身边,被那些官宦家的公子小姐围在了中间。
赵韩青扫了一眼身边的人,提议道:“我们来捉迷藏,如何?”
“好啊好啊。”赵韩青话音刚落,便立即有人应和。
赵韩青看了过去,男孩五六岁的模样,长得有些胖,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是个调皮的主儿,“那你们都报一下姓名。”
“我先来!”胖小子率先开了口,洋洋得意地说道:“我叫曹汲,我父亲是刑部侍郎。”
赵韩青点点头,道:“原来你是曹大人的儿子。”
“嘿嘿,殿下,只要是玩的,就没有我不会的,保证带殿下玩好。”
赵韩青看向其他人,道:“你们继续。”
“我叫刘彰,我父亲是户部侍郎。”
“我叫梁宇,我父亲是户部左侍郎。”
“我叫……”
待所有人都介绍完,赵韩青便简单说了游戏规则,便带着人离开宴会现场,去了别处躲藏。
前院,杨焕招呼着各位大人,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即便他酒量不错,也架不住这么多人敬酒。身为好友的曹军没少帮他,以至于他喝得也有些多,脑袋昏昏沉沉的。他起身去如厕,侍从见状连忙跟上,本想跟着他进去,被他拦了下来。
“有人落水了!”
侍从突然听到有人呼喊,好奇地看过去,只见赵韩青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过来。
侍从远远看过赵韩青一眼,所以认得他的身份,道:“奴才参见殿下。”
赵韩青气喘吁吁地问道:“你可会水?”
“回殿下,奴才会些。”
“快去救人,曹家的小公子落水了!”
侍从一怔,随即问道:“殿下说的可是刑部侍郎曹大人家的小公子?”
“没错,就是他,你认识?”赵韩青好奇地看着他。
侍从一听,来不及多想,急忙说道:“殿下恕罪,奴才这就去救人。”
见侍从急匆匆地跑向池塘,赵韩青也紧跟着追了上去。
曹军从厕所出来,只见一个陌生的侍从在外面候着。
“曹大人,我家驸马吩咐,让奴才扶您去客房歇息。”
曹军只觉得脑袋昏沉得厉害,刚才还不觉得,这一吹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在侍从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曹大人,我们到了,奴才帮您把外衫脱了,扶您躺下歇会儿。”
曹军靠在床边,任由侍从将外衣脱了下来,随后便在他的搀扶下躺上了床。
“曹大人,喝点水,冲冲酒。”侍从将曹军搀扶了起来,小心地喂了杯水。
曹军微微蹙眉,总觉着这水有些发苦,只是脑袋昏沉得厉害,便没有多问。
因为曹汲落水,池塘边围满了人,有宾客,也有侍候的下人。曹军的侍从好不容易才将曹汲救了上来,虚脱地坐在一旁喘着粗气。方才他下水救人,曹汲一个劲扑腾,手脚并用地打他,还专朝他脑袋上打,打得他脑袋发蒙,差点没上来。
“汲儿!”曹军的夫人王氏忙跑了过去,将曹汲揽进怀里,焦急地拍打着他的小脸,道:“汲儿,你怎么样?”
曹汲吐出一口水,慢慢恢复意识,一看是王氏,害怕地哭了起来,“娘!”
于慧娴见状松了口气,蹲下身问赵韩青,“青儿,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曹小公子会落水?”
“回母后,方才我们在玩捉迷藏,儿臣专门叮嘱千万不能去水边,可曹小公子不听,非要藏在池塘边,儿臣劝他不过,便找了个地方藏好,之后便听到‘噗通’一声,儿臣连忙出来查看,发现曹小公子掉进了池塘,便大声呼救。”赵韩青边说,边指了指曹汲掉下去的位置。
“原来如此。”
赵韩青愧疚地垂下头,道:“母后,都是儿臣的错,若能多些耐心,曹小公子也不会掉进池塘。”
于慧娴摸了摸赵韩青的小脑袋,道:“这不是青儿的错,怎能怪青儿。况且青儿事后处置得当,曹小公子才能得救,青儿该受到奖赏才是。”
王氏听闻前因后果,心中的不满消失,感激道:“民妇代汲儿谢殿下救命之恩。”
赵韩青摇摇头,指向冻得瑟瑟发抖的侍从,道:“夫人该谢的是他,是他跳进水中救的曹小公子。”
侍从一怔,抬头看向赵韩青,没想到堂堂皇子竟会在意他这个小小的奴才。
王氏转头看了一眼,道:“殿下放心,回去后,民妇定会重赏。”
侍从哆嗦着跪在地上,道:“多谢殿下,多谢夫人。”
于慧娴见状笑着说道:“曹夫人带公子去换身衣服吧,这天冷的很,别再感染了风寒。”
“多谢娘娘关怀,民妇感激不尽。”
王氏没再多说,带着曹汲去换衣服,那侍从紧随其后。
赵宁心看着王氏母子离开,虽然并未多说,心中却多有不满,好好的宴会偏偏因他们生出事端。
“既无事,那便回去吧,宴会还在继续。”
众人应声,跟在于慧娴和赵宁心身后走着。
赵宁心的侍女墨兰突然靠近,小声说道:“公主,您的衣裙脏了。”
赵宁心顿住脚步,看了看自己的衣袖,果见脏了一块,不禁微微蹙眉,看向于慧娴,道:“娘娘先行,安宁去换身衣服。”
于慧娴低头瞧了瞧,“那就去吧,那边有本宫盯着。”
赵宁心福了福身,朝着宁心院走去,径直走进卧房,而墨兰则去拿衣服。赵宁心走向梳妆台,打算检查一下自己的妆容,竟发现床上躺着个人,面朝里侧躺着,看不清面貌。
赵宁心微微蹙眉,走上前坐在了床边,道:“驸马,前面还有客,你怎的先回来了?”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床上人有回应,赵宁心便伸手去拉他的身子,谁知竟被攥住了手腕,随后一个用力,将她拉倒在床上,翻身压了上去。
赵宁心一看压在身上的男人,不禁惊叫出声,随即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放肆!你滚开!来人,快来人!”
男人无视她的挣扎,扬手也给了她一巴掌,随即开始撕扯着她的衣服,俯下身便要亲她。
墨兰听到赵宁心的尖叫,顾不得找衣服,慌忙跑了进来,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呆住,刑部侍郎曹军竟压在赵宁心身上……
赵宁心被曹军压制在身下,衣服也被扯开,又急又气,“你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把他拉开!”
墨兰回过了神,急忙上前去拉人,谁知曹军力气大得惊人,墨兰也被他拉倒在床上。墨兰无法,只能用身体护住赵宁心,大声呼喊道:“来人,快来人!”
门外的内侍、侍女听到呼喊,急匆匆跑了进来,好不容易才将曹军拉了起来。
赵宁心衣衫不整,鬓发散乱,脸上还有个醒目的巴掌印,屈辱地大声吼道:“把他拖出去,打,往死里打!”
“是,公主。”内侍们拖着曹军便走了出去。
现在正值冬日,曹军只穿了一件中衣,还被一盆冰水当头泼下,昏沉的脑袋顿时清醒了几分,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周围很是陌生,身边还站着几个内侍。一阵寒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想要起身,才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谁给你们的胆子,胆敢绑本官!”
身旁的侍从拿出帕子,把他的嘴堵上,随即抄起棍子便打了起来。
‘砰砰砰’,棍子一下接一下,打得曹军满地打滚,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墨兰犹豫片刻,出声说道:“公主,曹军到底是朝廷命官,若当真打死了,怕是不好与皇上交代。”
看着镜子中的巴掌印,赵宁心是恨毒了曹军,道:“他敢轻薄本宫,本就罪该万死!怎么,你想替他求情?”
墨兰闻言连忙辩解道:“奴婢不敢。只是此事不易宣扬,就算要他死,也该有个理由不是。奴婢觉得还是得通过皇上,这样公主既能出气,这事也不会宣扬出去。”
赵宁心思量了思量,道:“让他们歇了吧,去请皇后和驸马过来,切莫惊动他人。”
“是,奴婢这就去。”墨兰让门外的人住了手,随即转身出了院子。
墨兰出去,青竹进来侍候,赵宁心抬头看向她,道:“把今日在院子里值守的人统统给本宫抓来,本宫要问问他们怎么守的院子。”
“是,奴婢这就去。”
很快,青竹便将人带了进来,他们明白自己即将迎来什么,害怕地跪倒在地,道:“公主,奴婢错了,求公主饶奴婢一命。”
赵宁心冷眼看着面前的两人,道:“说,人是怎么进来的?还是说是你们胆大包天,故意放人进来陷害本宫。”
“不是,公主,您就算给奴婢们十个胆子,奴婢们也不敢放人进来。”
“那就是你们躲懒了,才让他混了进来。”
“没有,公主,奴婢们只是听到呼喊,说有人落水了,才走开了那么一会儿。没曾想竟有人胆敢擅闯公主的院子……”
“没用的狗东西。”赵清宁拿起桌上的茶杯便砸了过去,道:“把她们拉出去重打五十。”
“是,公主。”
茶杯砸在地上,碎片崩在身上,她们顾不得疼痛,慌忙求饶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门口进来四名内侍,不顾她们的呼喊,将两人架了出去。
当于慧娴进院子时,一眼便看到了院子里衣衫不整的曹军,一阵惊讶过后,脚步不停地走进赵宁心的卧房。
赵宁心一见着她,顿觉一阵委屈,眼眶红了起来,道:“皇嫂,你要为我做主啊!”
于慧娴有些受宠若惊,赵宁心已然许久不曾与她亲近,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说来给嫂嫂听听,嫂嫂给你做主。”
赵宁心哭着将之前的事说了一遍,“皇嫂,若此事传出去,我还怎么活?”
“真是岂有此理!”于慧娴猛地拍在桌子上,气愤地说道:“如此胆大包天,该杀!你放心,嫂嫂定为你做主!”
正说话间,驸马杨焕也走了进来,见于慧娴也在,忙行礼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驸马,皇上将安宁交给你,是要你好生照顾安宁,你竟让安宁受此等委屈,该当何罪!”
于慧娴一上来就兴师问罪,听得杨焕摸不着头脑,慌忙跪倒在地,道:“娘娘息怒,微臣不知发生何事,还请娘娘明示。”
刚才杨焕进院时,虽然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人,却并未看清是谁,以为是做错事的内侍,正在接受惩罚。
“你竟还问发生了何事,你没看到院子里跪着的曹军?他竟敢轻薄安宁,简直是罪大恶极!”
“曹大人?”曹军和杨焕是至交好友,乍一听到这样劲爆的消息,自然是不信,下意识地说道:“怎么可能,曹大人与微臣向来交好,怎会做出此等事,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赵宁心不敢置信地看着杨焕,没想到自己被人轻薄,他竟为那登徒子说话,顿时伤心不已,“杨焕,你这话是何意?难道是说本宫在拿自己的清白冤枉他?”
杨焕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找补道:“公主误会了,我怎会如此想,只是怕公主中了别人的奸计……”
“住口!”听杨焕还在为曹军说话,赵宁心愤怒不已,再次打断杨焕的话,转头看向于慧娴,道:“皇嫂,我要进宫,我要去见皇兄,让皇兄为我做主。”
于慧娴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嫂嫂陪你进宫。不过在此之前,还需先送走宾客,免得惹人生疑。”
赵宁心闻言心中感动,与于慧娴亲近了不少,道:“皇嫂,我的脸被打成这样,还如何出门见人?”
“那嫂嫂代你去送客,便说你方才吹了风,身体有些不适。”
“多谢皇嫂,幸好有皇嫂在,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赵宁心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对,杨焕连忙上前,道:“公主……”
“驸马也赶紧去送客吧。”于慧娴拦住了杨焕,淡淡地说道:“驸马切记,此事不能外传,若再有旁人知晓,被问罪的便不只是曹军。”
杨焕心中一紧,明白于慧娴这是在警告他,不能将此事告知任何人,道:“娘娘放心,微臣明白该怎么做。”
“那还愣着作甚?”杨焕方才的所作所为实在招人厌烦,于慧娴更加不待见。
“是,微臣告退。”
于慧娴又安慰了赵宁心一番,这才整了整衣衫走出卧房。
曹军跪在院子里,被冻得瑟瑟发抖,正处在意识模糊的状态。若再继续待下去,不用进宫,他就得冻死在这儿。
于慧娴仅是冷眼瞧了瞧,没有理会的打算,胆敢轻薄公主,他的下场已经定了。
于慧娴送走了宾客,这才押着曹军,和赵宁心一起进了宫。
赵连章正靠在软塌上看着奏折,手边放着一碗药,处理完手中的奏折,他端起药碗喝了下去,随手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口茶漱了漱口。
德辉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道:“启禀皇上,皇后和公主在殿外求见。”
赵连章一怔,抬头看向外面的天色,这时辰还早,怎么这会儿就回宫了。
“让她们进来。”
赵宁心得了信儿,率先跑了进来,扑到赵连章身上就哭了起来,道:“皇兄要为安宁做主啊!”
赵连章一阵发蒙,眉头微微蹙起,道:“发生了何事?今日不是你的生辰宴么,怎么这会儿进宫了?”
“安宁……安宁实在难以启齿,呜呜……”
于慧娴紧跟着走了进来,进宫后她就让人送赵韩青回宫了,这种事实在不易让一个四岁的孩子知道。
来到殿中,于慧娴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见于慧娴进来,赵连章缓了神色,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过来坐,问道:“皇后可知发生了何事?”
于慧娴来到赵连章身边坐下,道:“皇上有所不知,安宁这次可是受了大委屈……”
于慧娴将公主府发生的事仔细地说了一遍,“驸马也是,分明是安宁受了委屈,他竟为曹军开脱,真是越想越生气。”
“什么,竟发生这等事?”
赵连章一听自己心爱的皇妹被人欺负了去,顿时怒火中烧,道:“来人。”
德辉听到宣召,赶忙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把外面那个狗东西送去诏狱,告诉徐坤,什么都不用问,只需用刑,只要不死便成。”
德辉听得一怔,随即应声道:“是,奴才遵命。”
赵宁心闻言顿觉心里舒坦了些许,渐渐地停下了哭泣,道:“多谢皇兄为安宁做主。”
赵连章伸手为赵宁心擦了擦眼泪,道:“胆敢轻薄朕的宝贝皇妹,朕看他是活腻了,你放心,朕不会善罢甘休。”
赵宁心心中感动,转头看向于慧娴,道:“皇兄,这次多亏了皇嫂,不然安宁都不值该如何办了。”
于慧娴温柔地笑笑,道:“安宁是皇上的亲妹妹,也就是本宫的亲妹妹,本宫自然要护着,安宁说这话就客气了。”
见两人关系亲近了不少,赵连章很是欣慰,拉起两人的手,道:“咱们可是一家人,自然不用说两家话,以后可要多亲近。”
“是,皇兄。”
“皇上说的是。”于慧娴顿了顿,接着说道:“皇上,这次驸马太不像话,您得好好敲打敲打。”
“放心,朕心中有数。”
赵宁心又在皇宫呆了许久,才回了公主府。
赵连章招来影卫,吩咐道:“去仔细查查。”
“是,皇上。”
第88章
沧县, 院试的结果早在一个月前便已出了,司华遥不出所料地得了头名,王子俊第二名, 蒋冲第三名。
蒋冲虽遗憾自己没能考得头名,却也为司华遥高兴, 也对王子俊刮目相看, 三人的关系也因此更进一步。
这天, 司华遥正在书房练字,春海突然推门走了进来,禀告道:“少主, 京中传来消息,刑部侍郎曹军被拿下狱,侍郎府也被抄了。”
司华遥的动作一顿, 抬头看了过去,道:“咱们的人做的?”
“不是, 没有少主的命令, 他们不会擅自行动。”
经过三个月的努力,他们已经掌握了曹军贪赃枉法的证据, 只是司华遥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也没想好以什么样的方式呈上去, 所以就拖了下来。
“那是什么人?”
“是皇上, 罪名是欺君罔上。”
“欺君罔上?”司华遥不禁一阵惊讶, 贪赃枉法或许还能有条生路,欺君罔上那就是直接判了死罪,说不准还得连累家人, “只有曹军被抓?”
“侍郎府已被抄没,曹家所有人皆被下狱。”
司华遥有些惊讶, 又十分好奇,道:“他到底做了什么,竟连累了全家人,不会被抄家灭族吧。”
“奴才派人打听过,只打听到这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司华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可知他被抓去了何处?”
春海点点头,道:“曹家全家都被下了诏狱。”
“竟被下了诏狱?看来这个曹军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司华遥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道:“现在时机正好,你让人把咱们查到的证据,送去督察院佥都御史胡辉宇手中,落井下石这种事,还是督察院的人干起来得心应手。”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春海应声,转身出了书房。
司华遥拿起笔,重新蘸了蘸墨,将方才未写完的字写完,随后仔细端详了端详,不禁叹了口气,道:“果然写字要一气呵成,再写便没了方才的意境。”
这三个月来,司华遥的人一直在盯着曹营的动向,他们并未放弃找他的麻烦,只是司华遥住在深山里,鲜少有人找得到,即便有人误打误撞到了附近,也会被隐在暗处的影卫想办法赶走,所以曹营一直未曾得手。
曹军身为刑部右侍郎,不知为民请命,却行贪赃枉法之事,制造了不少冤假错案,光是他们查出的被冤死的人命就有五条之多。其中就有因曹营而起的一桩命案,所以他们父子谁死都不冤。
至于于林和张惑,他不着急,慢慢来,总有清算的时候。
只是好像老天都在帮他,就在几天后,于朝和张良义也相继被抓,罪名是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于家和张家紧接着被查抄,于林和张惑也因欺男霸女,致死人命被抓,最后落得个充军发配的下场。
京都接连发生的事,让司华遥察觉不对,若单单只是曹家,有可能是巧合,可于家和张家相继出事,这未免也太巧了些,显得有些刻意。
“少主,您是否多虑了?”见司华遥眉头紧锁,春海忍不住出声说道。
司华遥摇了摇头,道:“一件可能是巧合,两件也能勉强说得过去,三件那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少主,以他们三家的关系,曹家出事,于家和张家受牵连也属正常。那些督察院的人可不是吃素的,平时没事都要凭空捏造些事出来,更何况是曹家给了机会。再加上三家联合,定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得罪了不少人,落井下石的好机会,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就叫‘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们谁也跑不了。”
“说的有道理。”司华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只是他的眉头依旧紧锁,道:“可我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春海闻言猜测道:“少主怀疑有人在暗中帮我们?”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春海紧接着问道:“那少主以为会是谁?”
司华遥摇摇头,道:“与我有过交集的,与朝廷有关的,有蒋冲、王子俊、林院长。林院长是书生,他的能量是很大,但以我们的关系来讲,不足以让他这么做。
蒋冲也不可能,蒋家经商,有钱却没有权,他们的倚仗是吏部侍郎高志廉。只是高志廉是外姓,不可能因为蒋冲的一个朋友,出手对付同僚。
最后只剩下王子俊……”
原剧中,司南遥能掌控朝局,王子俊出了不少力,也确实暗中培植了力量,只是他现在的力量应该还不足以搬到曹家吧……
“晋王的私生子?”
司华遥陷进了自己的思绪当中,没听到春海在说什么。
“难道是他?”司华遥轻声呢喃了一句,随后又说道:“不可能,怎么可能?”
“奴才也觉得不可能,晋王都不愿让其认祖归宗,而是放逐在沧县,任其自生自灭,又怎会为他的一个朋友出手。”
春海的话拉回司华遥的思绪,语气中的轻视让他皱眉,道:“一个人的身世由不得自己,他也不想做别人的私生子,这不能成为他受歧视的理由。他是我认可的朋友,别人我管不了,但你们不能因此对他不敬,懂吗?”
春海单膝跪地,道:“少主息怒,奴才知错。”
“不是王子俊。”司华遥闻言缓了神色,挥挥手示意他起身,道:“你可还记得三个月前院试结束那晚,曹营他们原本打算劫持我,可我们等了一夜,也没等到人。”
春海起身,道:“奴才记得。”
司华遥猜测道:“或许不是他们改了主意,而是他们在去客栈的路上,就被人拦了下来。”
春海闻言顿时变了神色,道:“若当真如少主所言,那我们的一举一动岂不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不无可能。”司华遥深吸一口气,道:“待到晚上,我们亲自走一圈,瞧瞧是否有人在暗中监视。”
“是,少主。”
司华遥再次陷入沉思,就在方才他的脑海中闪过赵韩青的脸,因为只有他这个外人曾进过宅子。
只是他现在不过四岁,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量,搬倒一个朝廷命官?要知道赵连章可不是昏庸无能的君主,即便再宠爱他,也不可能随意制裁一个正三品的辅政大臣。
还有曹营派来的打手,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们解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监视他们,而不被发觉,只能说隐藏在暗处的绝对是个高手。这样一个高手,怎会听命于一个四岁的孩童?
即便赵韩青重生了,在别人看来,她依旧只是个四岁的孩子,就算他再聪慧,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便有了自己的力量。
如果那个高手不是他的人,那就只可能是赵连章或者于慧娴派去保护他的影卫。若当真如此,那他有什么行动,赵连章定也会知情,为何会由着他这么做?难道他将上次救他的事,禀告了赵连章?
也不对,就算他救了赵韩青,赵连章也绝对不会为了他,动曹、于、张三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司华遥思来想去也没想通,索性不再为难自己的脑细胞,等晚上他们出去巡视过后,再做打算。
深夜,大宅里归于平静,只有院子里有几盏灯笼在亮,三道黑影翻越院墙,出了大宅,分三个方向,各自搜寻而去。两个时辰后,他们陆续回了大宅,却一无所获。
司华遥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难道是我太多心了?”
春海见状出声说道:“少主的怀疑不无道理,说不准是那人察觉到什么,或者是得了新的命令,只是暂时离开,我们还是警惕些为好。”
洪阳点点头,道:“也或许是那人的武功在我们之上,我们无法察觉呢?”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道:“最近一段时间大家都警惕些,若发现有任何异常,马上禀告。”
“是,少主。”
“夜深了,都回去休息吧。”
“是,奴才告退。”
又是三天过去,春海又来禀告曹军等人的后续,“少主,刚刚京都传来消息,曹营在诏狱畏罪自杀了。”
“畏罪自杀?”司华遥皱起眉头,“可知他是怎么死的?”
春海如实答道:“据说是受不住刑,撞墙自尽。”
司华遥闻言眉头越皱越紧,怀疑道:“若有这份力气,那便说明没受多少刑,既如此为何要自尽?”
春海想了想,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早晚是要死,与其活受罪,还不如早死早超生。若换成奴才,奴才也会自尽。”
“倒也说得过去,只是曹营当真有自杀的勇气吗?”不待春海回答,司华遥接着说道:“于林和张惑被判充军发配,你可知他们发配到何处?”
“回少主,于林被发配辽东,张惑被发配西南。”
“何时走?”
春海闻言忙应承道:“奴才这就让人去打探。”
司华遥索性直接下了命令,“确定日期后,派两个人尾随,切记隐藏行踪,不要被人发现。”
“少主可是想杀了他们?”春海揣度着司华遥的意思。
司华遥摇摇头,道:“不是,我是想瞧瞧,他们会不会死。”
春海怔了怔,随即明白了司华遥的意思,道:“少主是怀疑有人要杀人灭口,曹营的死不是自杀?”
“我确实有所怀疑,至于是否如我猜测的那般,还要往后看。”司华遥没有否认。
“难道少主还在怀疑曹、于、张三家的事,是有人在幕后操纵?”
“嗯,我不信天下有这般巧合的事。若于林、张惑也和曹营一样莫名死去,那便说明我的怀疑没有错。”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见春海转身,司华遥出声拦住了他,道:“对了,再过几日便是林院长的寿辰,我要下山挑选礼物,那就一起吧。”
“少主打算参加寿宴?”春海有些惊讶,之前林君之请过司华遥很多次,他都以各种理由推据了。
司华遥点点头,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道:“以前不想去,是想多几日清静,如今……如今也是时候在人前露露脸了,为两年后的会试打打基础。”
他是不想过早在人前露脸,最好是能逍遥几日便逍遥几日,可他总觉得有无形中有一张网罩了下来,推着他往前走,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
春海明白司华遥的心情,劝慰道:“少主,您年纪还小,不必这般心急。”
司华遥笑了笑,道:“极夜为了司南家付出了所有,身为司南皇室遗孤,我怎能贪图享乐。况且,该来的终究会来,能早些便早些,积蓄的力量越大,才越有把握。”
春海单膝跪地,道:“奴才定尽心辅佐少主。”
司华遥上前扶他起来,笑着说道:“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定能得偿所愿!”
司华遥又叫了洪阳,三人一起下了山,春海去传信儿,洪阳则跟着司华遥在街上逛着。
“少主,您打算买什么礼物?”
“就送一套笔墨纸砚吧,无需太贵重的东西。”
洪阳提醒道:“林院长大寿,前来祝贺的达官贵人定然不少,若送的礼物太过寒酸,怕是不太好。”
司华遥笑着摇摇头,道:“外面皆知我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是个孤儿,送礼寒酸不是很正常?若当真打肿脸充胖子,定会惹人生疑,以为我有意巴结林院长,那样才会让人厌烦。”
洪阳点点头,道:“还是少主思虑周全,奴才自愧不如。”
“走吧,好好挑挑,寒酸点就寒酸点,但也得从矮子里面拔将军,让林院长看出我的用心。”
“是,少主。”
洪阳跟在司华遥身后,心里忍不住感慨:聪慧也就罢了,为人处世还游刃有余,更胜他们这些成年人,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司华遥抬头看了看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鸿翔书社’,这里是沧县最大的书社,不仅售卖各种书籍,还卖笔墨纸砚,品质绝对可以保证,但相较于别处是贵了许多。
两人相继进了门,店伙计见状忙走了过来,小声招呼道:“两位需要点什么?”
店里有不少学子在看书,类似于现代的图书馆,但在这儿看书要交钱,是按时收费。
司华遥也放低了声音,道:“想买文房四宝。”
“两位这边请。”
两人跟着伙计身后上楼,看着楼下认真看书的学子,司华遥忍不住在想,这书舍的布置十分不妥,看书的地方应该设置在楼上,楼下放置要售卖的物品。想是这么想,不过司华遥没打算多管闲事,跟着伙计径直上了三楼。
三楼分四个区,按照笔墨纸砚的顺序依次排列,整齐干净。
上楼后,伙计便开始询问,“咱们店里的笔墨纸砚分为四个等级,分别是下品、中品、上品,以及极品。敢问两位想要哪个品级的?”
“这四个品级都是什么价格?”拮据的人总喜欢先问价格。
伙计耐心地介绍,“下品的价格从几两到几十两不等;中品是从几十两到几百两不等;上品是几百两到几千两不等;极品是有价无市。”
“你说的是一套的价格,还是单品的价格?”
伙计疑惑地眨眨眼,道:“敢问客官什么是单品?”
司华遥心中一紧,一不小心用了现代的词汇,连忙解释道:“就是单个,单指哪一样的意思。”
伙计恍然大悟,道:“小的说的是成套的价格,若是单买是另外的价。”
司华遥点点头,道:“我想选中品几十两一套的便可。”
“两位客官这边请。”
伙计招呼两人坐了下来,还给他们倒了茶,端了点心,道:“两位先坐着,小的去取两套店里卖的好的,您若是瞧着不妥,小的再给您换。”
“好。”
伙计自始至终都很热情,并未因为他们选中品而小瞧,让司华遥不禁感慨:难怪人家生意好,店员素质就是不一样。
和他们一样来购买笔墨纸砚的,还有不少人,坐满了五张桌子,每个客人面前都奉了茶,还端了点心。
一个伙计负责一张桌子,都在小声的和顾客交谈着。
只是自司华遥上楼,他们的注意力便由面前的商品,转移到司华遥身上,伙计说了什么,他们压根没听进去。
邻桌坐着一男一女,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模样,两人眉眼间有些相像,看上去像是兄妹。再看他们的穿着和打扮,可以判断其家境定然不错。
“哥。”少女轻轻叫了一声,还扯了扯少年的衣袖。
少年回神,转头看向少女,道:“嗯,怎么了?”
少女羞涩地抬头看看司华遥,又垂下头去,意思很明显,她想搭讪,却又不敢。
少年愣愣地看看司华遥,又看看少女,很明显是没明白她的意思,又重复了一句,“怎么了?”
少女嗔怪地瞪了少年一眼,小声说道:“哥,你真是榆木疙瘩!”
少年被骂得糊里糊涂,不自觉地又看向司华遥,见他正看着自己,脸腾得一声烧了起来,慌忙移开视线,就好似做贼了一样。
司华遥被他弄得有些发愣,这是什么情况,这少年怎么看着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两位对这两套笔墨纸砚还满意吗?”伙计抬高了音量,试图拉回少年、少女的注意。
少年敷衍地看了一眼,道:“还算不错。”
“那您打算选哪一套?”
少女闻言忙说道:“这两套虽然不错,但未达到我们想要的品质,还想再看看,是吧,哥?”
察觉到司华遥的视线正在自己身上,少年紧张地握紧了拳头,脸色更红了,胡乱地应声道:“是,再看看。”
“好,那小的去换两套品质更好的。”
司华遥好似明白了什么,连忙转开视线,心中忍不住吐槽:果然又是这张脸惹的祸。
服务他们的伙计走了过来,将两套笔墨纸砚放在了桌上,道:“让两位客官久等了。左手边这套五十两,右手边这套八十两……”
司华遥听着伙计的介绍,拿起东西仔细看了看,随后指了指八十两那套,道:“定这套吧。”
伙计没想到他们这么爽快,微微愣了愣,随即笑着说道:“好嘞,小的这就给您包起来。”
司华遥提醒道:“我要送人,你包的精致些。”
“客官放心,小的定让您满意。”
邻桌的兄妹没想到司华遥竟这么快就选好了,顿时有些心急,少女扯了扯少年的衣袖,小声说道:“那位公子看上去很是面善,要不你去问问,我们是否在哪儿见过?”
“啊?”少年一脸茫然地看着少女,“面善?我怎么不觉得?”
少女见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娇嗔道:“哥到底去不去!”
少年看看少女,又看看司华遥,挣扎了片刻,便站起了身,朝着司华遥走去。
两人的对话,司华遥听得一清二楚,有些惊讶少女的搭讪方式,忍不住暗自嘀咕:“难道她也是穿书的?还是说自古搭讪都是这一套?”
少年走到司华遥身边,“那个……”
司华遥转头看过去,只见少年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嘴边的话又被吞了回去,只是怔怔地盯着他看。司华遥见状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出声说道:“公子有事?”
少年回神,脸色爆红,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那个……我妹妹说公子有些面……面善,让我过来问问。”
听他这么一说,少女也不禁红了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少年一眼,起身说道:“公子,小女子黄莺这厢有礼了。”
司华遥起身回礼,道:“在下司华遥,小姐有礼了。”
少年见状忙说道:“在下黄灵,见过司公子。”
司华遥刚想回礼,就听黄莺惊喜地说道:“公子就是此次院试头名司华遥司公子?”
“正是在下。”
黄灵似乎也回了神,激动地说道:“原来是三试头名司公子,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司华遥虽然习惯了被人瞩目,但那都是因为他的相貌,因为才学还是第一次,感觉有些不自在,“侥幸罢了,不值一提。”
“怎会是侥幸?司公子写的文章,我都拜读过,真是发人深省,黄灵十分叹服!都说司公子不仅才学好,相貌也是一等一的,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是真的……”
说到这儿,黄灵的脸又红了起来,就连脖子都有红下去的趋势,小声说道:“我还以为是哪家小姐淘气,女扮男装……”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这少年当真是单纯得可爱,“黄公子过奖了,一副皮囊而已,不足挂齿。”
黄莺见刚刚还说不出话的黄灵,竟开始滔滔不绝,顿觉不满,上前一步,将他拉到身后,笑着说道:“司公子,你方才说要送礼,是否也要参加林院长的寿宴?”
“小姐如何得知?”
黄莺听司华遥这么问,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道:“现在书院都传遍了,说司公子是林院长的爱徒,再过几日便是林院长的五十大寿,司公子买礼物自然是为了给林院长贺寿。”
司华遥配合地勾起嘴角,夸赞道:“小姐聪慧,在下佩服。不过在下并非林院长的弟子,那都只是传言罢了,不可信。”
司华遥五感敏锐,并未察觉出两兄妹心存恶意,便礼貌地与他们交谈了几句。
邻桌的伙计回转,见三人在说话,微微愣了愣,随即说道:“公子、小姐,东西拿来了,您再看看?”
紧随而来的还有照顾司华遥的伙计,他手上抱着包装好的笔墨纸砚,“客官,您要的东西包好了。”
洪阳忙把东西接了过来,拿了几张银票给他。
伙计接过一看,笑着说道:“八十两不多不少,感谢客官惠顾。”
司华遥看向黄家兄妹,道:“在下还有事,不好多留,就此告辞。”
黄灵见状连忙问道:“司公子,林院长的寿宴,你会到场吗?”
司华遥点点头,“定会准时到。”
黄灵眼睛一亮,期待地说道:“那我们寿宴再叙。”
司华遥微微一怔,方才还是情窦初开的害羞少年,一得知他的真实身份,马上变成了见到偶像的迷弟,这身份的切换,还真是让人应接不暇。
“好,寿宴再叙。”
这样可爱的兄妹,倒是可以结交,司华遥没有犹豫,便应了下来。
“不见不散!”黄灵激动的两颊通红。
黄莺见司华遥下了楼,忍不住伸手掐了黄灵一下,恼怒道:“哥,你太过分了!”
黄莺一跺脚,转身就走。
第89章
黄莺被气走, 黄灵一脸茫然,不知哪里得罪了她,连忙去追。
伙计见状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道:“公子,东西您还没看。”
黄灵看了一眼, 胡乱地指了一个, 道:“就这个了, 待会儿送到林岚书院,报黄灵的名字便可。”
“是,小的一定送到。”
黄灵没再多说, 抬脚便追了上去。
司华遥出了书社,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这才回了山。一路走来他留心四周, 并未察觉到有人跟踪,不禁对自己的判断产生质疑。
司华遥搜索剧情, 并未找到有关黄灵和黄莺的剧情, 于是便让洪阳派人去调查两人的身份,原来他们竟是黄安的子女。黄安在前世, 司华遥是摄政王时就任吏部尚书, 如今也在吏部任职, 与高志廉一起就任吏部左右侍郎。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八, 也就是林君之的生辰, 司华遥用完早饭,便带着春海下了山。
临下山之前,司华遥让春海给他化了化妆, 因为他的长相与华琳儿长得有五六分相像,在沧县无人认得出来, 到林君之的寿辰定有许多朝廷命官到场,总要遮掩遮掩。司南遥在掌控朝局之前,一直都有化妆,不用改头换面,只需稍稍调整一下,便可掩人耳目。
寿宴在林岚书院后院举行,只有收到请帖的人才有资格进入。林家半月前就开始准备,侍从们每日连轴转,终于迎来这个重要的日子,林家从上到下都提着一口气,这半个月的忙碌是否有成果,就看今日。
林茂华是林君之的长子,就任鸿胪寺少卿,全权负责这次的寿宴,而他的夫人胡莹莹则负责接待女眷。胡莹莹是胡詹的女儿,胡詹与林君之同在翰林院任职,关系一直不错。只是后来胡詹被钱财迷了眼,走上了不归路,以致牵累全家同他陪葬。
司华遥自觉到得挺早,可到书院附近一看,满满当当停的全是马车,就连路都给堵了,一动不能动,只能下车步行。
“好在少主有先见之明,否则我们怕是也要堵在这儿了。”
尽管司华遥想到会有不少人来参加寿宴,却未想到竟会有这么多人,忍不住一阵咋舌,如此大的影响力,怕是赵连章过寿也不过如此吧。
想到这儿,司华遥微微皱眉,表面看起来这是荣耀,可这份荣耀对帝王来说就是威胁,林君之若再不知收敛,怕是要祸及满门。思量了思量,司华遥突然改了主意。
见他停在原地发呆,洪阳忍不住出声叫道:“少主。”
司华遥回神,看了看旁边的茶楼,道:“去汇宾茶楼坐会儿,待宾客进得差不多了,我们再上前送礼。”
洪阳提醒道:“少主,您是晚辈,去的晚了是否太过失礼?”
司华遥摇摇头,并未回话,而是径直进了汇宾茶楼,相较于外面的热闹,里面就冷清了许多。司华遥要了个二楼靠窗的雅间,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林岚书院,是个相当不错的位置。若是往常,这个时间怕是早就没了雅间。
司华遥点了壶大红袍,又点了些茶点,便径直坐了下来。
店里客人不多,店小二很快便上了茶,随即退了出去。
洪阳来到门前,探头往外瞧了瞧,随后关好房门,走了过来,道:“少主方才似有未尽之言。”
司华遥端起茶杯,看向窗外拥挤的街道,不答反问:“外面盛况如何?”
洪阳也看了过去,如实答道:“人山人海,络绎不绝。”
司华遥品了一口茶,味道一般,不如在蒋冲家喝的茶纯正,道:“若你是赵连章,看到此番景象,会有何感想?”
洪阳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即抬眼看向司华遥,道:“威胁!”
司华遥点点头,将茶杯放到一边,依旧看着窗外的人山人海,道:“这已经不能用一呼百应来形容,若我是赵连章,定会想办法打压,否则难以平衡朝堂,怕是一桩祸端。”
洪阳认同地点点头,道:“那少主的意思是?”
“待人少时,我们奉上礼物便可,无需再入内。”司华遥犹豫片刻,接着说道:“你去向小二要纸笔来。”
洪阳怔了怔,随即应声,转身朝门口走去。
“咦,王公子。”刚走出门口,洪阳便碰到了王子俊,忙打招呼道。
王子俊淡淡地开口,道:“阿遥可在雅间?”
洪阳眼神闪了闪,侧身让开通路,道:“在,公子请。”
王子俊点点头,抬脚进了雅间。
洪阳打量了打量门口的李松,转身下了楼。
门被推开,司华遥转头看了过去,见是王子俊,不禁微微一愣,随即好奇地问道:“王兄,你怎知我在此处?”
“方才在路上看到你们主仆,本想打招呼,却见你们来了茶楼,便也跟了上来。”司华遥问得直接,王子俊回答得也干脆利落,径直来到司华遥身旁坐下。
“这段时间一直在山上,不知王兄也收到了请帖。”司华遥翻开一个茶杯,给他添了杯茶。
“我也没想到林院长会请我,本不打算参宴,后听说阿遥回来,便也来了。”王子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眉头微微皱了皱,道:“不如蒋兄的茶好喝。”
司华遥就喜欢王子俊的自白,笑着说道:“蒋兄已回家多日,也不知何时回来,他的茶怕是要好一段时日喝不上了。”
“蒋兄说过了正月便回。”
司华遥挑挑眉,道:“这般说来蒋兄走前,去找了王兄?”
“我送他到城外。本想也叫上阿遥,只是不知具体住址。”
“我住山上,最近又敢下过雪,实在不好走。”司华遥转移话题道:“王兄可知我为何来茶楼?”
“为何?”王子俊识趣地没再多问。
“我来茶楼,是因改了主意,打算只送礼,不参宴。”
“既然来了,为何不参宴?”王子俊放下茶杯,一脸疑惑。
司华遥玩笑道:“不怕王兄笑话,我是被外面的阵仗吓到了,总觉着自己如今还上不得台面。”
王子俊微微蹙眉,道:“若阿遥上不得台面,那我又如何?”
司华遥闻言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妥,忙解释道:“王兄莫往心里去,我并无此意。”
“我知道。”王子俊缓了神色,道:“说说到底为何。”
司华遥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意味深长地说道:“树大招风,我这颗未经风雨的小苗,实在不敢凑热闹。”
王子俊一怔,随即明白了司华遥的意思,道:“长这么大,我还没将谁看在眼里,阿遥是第一个。”
司华遥听得一愣,转头看向王子俊,见他神情极为认真,不禁笑着说道:“那我可真是荣幸。”
“阿遥的聪慧远超常人,不止在学识上,令我叹服。”
不知为何,被王子俊如此认真地看着,司华遥突然觉得有些压力,转移话题道:“王兄还去吗?”
“不去,我回来本就因为阿遥,而非林院长。”王子俊这话说得够直白。
司华遥看着他,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就是典型的只会学习的学霸,在其他方面基本就是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
“成,那等会儿人少了,我们再去送礼。”
房门被推开,洪阳拿着纸笔走了进来,道:“少主,您要的东西。”
“放桌上。”司华遥将茶壶挪开。
洪阳将纸笔摆在桌上,随后退到一边。
司华遥拿起毛笔,舔了舔墨,思索片刻,随之落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王子俊在一旁看着,道:“阿遥想以此提醒林院长?”
“我与林院长虽接触不多,却也在无形中受了他许多恩惠,总要做点什么,才能心安。”司华遥拿起纸张吹了吹。
“阿遥心太软。”
虽是这么说,王子俊看向他的眼神却满是赞赏。
“这也要看对谁。林院长为赵国培养了许多人才,才有了今日赵国的繁盛,我敬重他无可厚非。”见墨干了,司华遥便将纸张折了起来,随后他又拿起笔写了张纸条。
王子俊好奇地问道:“阿遥认识黄灵?”
司华遥一怔,随即看向王子俊,想到他也是林岚书院的学生,也就释然了,道:“王兄与黄家兄妹相熟?”
“不,我只认识黄灵。阿遥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司华遥将前几日他们如何偶遇的事说了一遍,道:“本来约好要在寿宴上相见的,如今我既决定不去,总要让人传个信儿,省得让人说我不守信。”
王子俊点点头,转移话题道:“阿遥可知京中最近不太平?”
司华遥好奇地抬头,问道:“如何不太平?”
“曹家被判满门抄斩,于家和张家也被流放发配。”
“这个我倒是听说了。”司华遥眉头蹙起,道:“只是不知曹家到底犯了什么事,会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王子俊压低了声音,道:“前些时日公主府设宴,庆祝安宁公主寿辰,曹军醉酒,不知为何竟闯进了公主卧房,若非公主的侍女拼死反抗,怕是公主清白不保。”
“啊?”司华遥万没想到曹军落马的真正原因竟是这个,道:“公主受辱乃是家丑,故而皇上给出的罪名是欺君罔上?”
王子俊点点头,讥讽地笑了笑,道:“遮羞布罢了。”
“我怎么觉着这其中另有隐情?”司华遥眉头微蹙,道:“就算曹军醉酒,身边应该有侍从侍候吧,怎会让他闯进公主卧房。还有,难道公主府没人了,怎么就能容一个醉汉闯进去?”
“我也这般怀疑过,皇上自然也不例外,但最后还是定了曹军的罪。”
司华遥闻言一怔,随即说道:“这般说来,曹军很有可能已经轻薄了公主,否则怎会落得满门抄斩?”
“慎言!”王子俊眉头皱紧。
司华遥心中警觉,连忙说道:“王兄放心,我定守口如瓶。”
“我信你,只是祸从口出,你还需注意些。”
听他这么说,司华遥嘴角扬起微笑,道:“方才是因我对面坐着王兄,所以才口无遮拦,若换成旁人,我不会如此。”
王子俊嘴角微微上扬,清冷被温暖融化,看得司华遥一怔,随即回过神来,道:“王兄,你笑起来很好看,该多笑笑才是。”
“我笑了吗?”王子俊伸手摸了摸嘴角。
“难道王兄从未笑过?”
一瞬间的惊诧后,司华遥顿时有些心疼,王子俊的身世其实跟楚熙很像,都是不受重视,备受欺凌。相较于楚熙,王子俊身世更为可怜,楚熙至少被楚皇承认,且入了族谱,是真正的皇室成员,即便他在宫中再不受宠,那些臣子也不敢把他如何。而王子俊甚至连姓赵的资格都没有,不仅备受欺凌,而成了街头巷尾的笑柄。
“这人世没什么值得我笑的。”王子俊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情绪。
“那是以前,现在不就有了。”司华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不值得我们去缅怀。我们要做的是往前看,让自己过得更好,让那些想看我们笑话的人惊掉下巴,这才是我们聪明人应该做的。”
看着司华遥拍在身上的手,王子俊突然想起自己感受过这双手的温度,一股暖流涌入心间,他抬起头看了过去,极为认真地点头,道:“好。”
王子俊眼底的认真,让司华遥心里不是滋味,道:“你过年在哪儿过?”
“在沧县。”
不出意料地回答,司华遥收回手,道:“若王兄不回京都,不妨来我家过年。”
“你家?”王子俊清冷的眼睛闪过期待,“是否太过打扰?”
“怎么会?王兄知道,我无父无母,过年与我来说很是冷清。若王兄能来,还能热闹些,岂不乐哉?王兄意下如何?”
“那我便叨扰几日。”
王子俊自然是愿意,自从王彩云去世,每年的新年都是他自己过,看着别人家热热闹闹,而他就一个人,即便再冷清的人,也不免难过。
“那就一言为定。”司华遥闻言果断地拍了板,接着说道:“今儿已经二十八了,王兄索性今日便随我上山,省得麻烦。”
王子俊没意见,别院里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那阿遥先陪我回府一趟,我收拾些随身物品。”
“其他不用带,只带些随身衣物便可。”
两人一边喝茶聊天,一边留意着下面的情况,直到一个时辰后,街道上的人才少了些,但路旁停的马车真是密密麻麻,原本宽敞的街道,变得十分狭窄,马车是甭想进了,只能容行人通过。
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前往贺寿的宾客少了许多,两人这才下了茶楼,走进林岚书院。因为两人都有请帖,很顺利地便进了书院,在王子俊的带领下,来到寿宴的入口处。
门口站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看打扮应该是林府的管家,见两人走了过来,忙上前迎了两步,道:“两位公子有礼,小人林府的管家林富,能否看一下你们的请帖。”
两人相继拿出请帖,递给了林富。
林富接过请帖看了看,道:“原来是王公子和司公子,两位里面请。”
司华遥笑着说道:“今日林院长大寿,我们身为晚辈本该进去贺寿,只是难得见这么大阵仗,不禁有些胆怯,未免失态,丢了林院长的脸,我们便不进去了,这是贺礼,聊表心意,还请林管家代为转达。”
司华遥的话说得漂亮,林富非但没有不满,反倒高看了他几分,道:“老爷时常念叨司公子,说司公子天纵奇才,百年难遇,就想着公子能来参宴。不过今日客人是多了些,老爷怕是也无暇顾及。公子的礼,小人带老爷收着,待改日有了空闲,公子再来。当然还有王公子。”
说到最后,林富只是朝着王子俊客气了一句,足以证明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嫡庶地位的看重。
司华遥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从袖中掏出纸条,递给林富,道:“这是晚辈写给林院长的,还请管家务必亲自交给林院长。”
林富一怔,随即接过纸条,疑惑地问道:“这是……”
“这是晚辈的一隅之见,还请管家务必转交。”
林富看看司华遥,将纸条收了起来,道:“司公子放心,小人定上呈给老爷。”
“还有一张纸条是写给吏部黄侍郎的公子黄灵的,还得劳烦管家转交一下。”
林富接过纸条,道:“没想到司公子还认识黄侍郎的公子。”
“前几日碰巧遇到,相谈甚欢,便有心交了个朋友。”
“司公子不仅有才学,还擅交际,前途无量啊。”
司华遥谦逊地笑了笑,道:“那就劳烦管家了。”
“司公子放心,这信儿我定然送到。”
“多谢,那晚辈等告辞。”
司华遥和王子俊相继行礼后,转身离开了林岚书院。
王子俊回头看了一眼,道:“你说他是否会转交给林院长?”
司华遥摇摇头,道:“不知。尽人事,听天命,该做的,我做了,结果如何就看他们了。”
“阿遥说的没错,尽人事,听天命。”
“可惜啊,蒋大哥回了老家,否则我们便可以一起过年。”
“是啊,可惜了。”
“不说这个。走,去帮王兄收拾行李,咱们回山。”
“好。”
司华遥跟着王子俊回了晋王府别院,到底是王府别院,占地面积很大,当然比不了摄政王府,但也算是沧县最大最豪华的宅子。只是身为晋王亲子的王子俊,却住在最偏远的院子,而王子俊的侍从也就只有小年子一个。
一行人刚来到院门前,就听到身后有人大声何止,“站住!”
司华遥转身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这是哪来的小贼,敢擅闯晋王府,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王子俊眉头皱紧,顿觉一阵难堪,愤怒道:“吴松,你别太过分,他们是我请来的客人!”
“哟,咱们王公子也在啊,小人方才眼拙,没瞧见,还请王公子见谅。”
吴松说话阴阳怪气,很明显是在羞辱王子俊。
司华遥听得眉头直皱,出声说道:“王兄,这位是王爷的公子?还是府上的亲眷?”
王子俊一怔,随即说道:“都不是,他是别院的管”
“原来是个奴才啊。”司华遥冷眼看着吴松,道:“都说皇家规矩最多,怎么王府的管家竟是如此货色,连主子都不知尊重,要他何用!”
吴松打量着司华遥,见他气质不俗,相貌出众,不由心生忌惮,道:“你是什么人,好大的口气!”
“我是谁,也是你一个奴才能问的?”司华遥眼神锐利,久居高位的气势骤然外放,排山倒海般朝吴松扑去。
吴松心下一惊,不自觉地退后两步,心中对司华遥越发忌惮,“这里是晋王府,不管你是何身份,都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
“一个小小的奴才,竟敢在主子面前五喝六,真是笑话!洪阳。”
洪阳躬身说道:“奴才在。”
司华遥的眼睛冷冷扫过对面所有人,道:“在场有一个算一个,我要他们每人一条腿。”
“是,少主。”洪阳躬身领命。
吴松闻言心生胆怯,却色厉内荏地说道:“王子俊,你敢带人来王府撒野,是嫌日子太好过了?”
“掌嘴。”
‘啪’‘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洪阳一个闪身回到了原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手。
吴松被打得两眼冒金星,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惊愕地看向洪阳,方才自己只看到了一个黑影闪过,甚至没看到怎么动的手,足见他的武功之高。若他要杀自己,简直易如反掌,不由心生畏惧。
“你们到底是谁,竟如此猖狂,可知有何后果?”
王子俊见状出声说道:“阿遥,他一个奴才,你没必要跟他一般计较,有失身份。”
他知道司华遥是想为他出头,可他了解吴松睚眦必报的性格,不想司华遥因为自己招惹上麻烦。
司华遥沉默片刻,道:“今日就看在王兄的情份上,暂且饶你一次,若以后再敢对他不敬,我要的便不是你这条腿,而是你的命!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滚,若我改了主意……”
吴松畏惧地看了一眼洪阳,面色阴沉地挥挥手,“我们走。”
他现在还不了解司华遥的身份,又忌惮洪阳的身手,略一思量,便知要暂避锋芒,反正王子俊住在别院,总有报复的机会。
司华遥冷眼看着他们离开,吴松的心思他怎会不懂,所以要想确保王子俊的安全,还得让他在山上多住一段时间。
司华遥转头看向王子俊,脸上的神情变回原本温和的模样,道:“走吧,王兄,去收拾东西。”
王子俊与司华遥对视,方才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就算在晋王身上也未曾感受过,不禁十分好奇,却也知道每个人都有别人不可触及的秘密,便没有多问,应声道:“好。”
收拾好东西,一行人便出了别院,他们刚一出门,吴松便得了消息,道:“你的意思是说王子俊带了不少东西出府?”
“是,两个大包袱,看样子好似要出远门。”
“趁他们还没走远,你派两个人跟着,我要知道他们到底是谁。敢在我面前耍威风,总得付出代价才行。”
“是,小的这就去。”
走了没多远,洪阳掀开车帘,回禀道:“少主,咱们后面跟了尾巴。”
“一人打断一条腿,让他们长长记性。”
“是,少主。”
洪阳领命,一纵身跳下马车,朝着尾巴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两人见状拨腿就跑,洪阳纵身一跃,飞至两人身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两人畏惧地不停后退,“你……你想干什么?”
洪阳二话不说猛扑上前,紧接着两声惨叫响起,两人相继倒在地上,抱着腿痛苦地哀嚎着。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若再敢有下一次,我定去取他性命!”
两人疼得满地打滚,看着洪阳的眼神尽是惊恐,好在洪阳说完话,便转身离开,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马车里的人自然也听到了惨叫声,司华遥看向王子俊,出声问道:“王兄可觉得我太过残忍?”
王子俊摇摇头,道:“他们罪有应得,况且阿遥是在为我出气,我又怎会怪你?”
司华遥闻言松了口气,他这么做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王子俊出气,二是……
晋王别院内,看着面前疼得打滚的两人,吴松的脸色变了又变,“他当真这么说的?”
“是,小的不敢欺瞒。”他疼得眼泪鼻涕横流,哭着说道:“老大,快给小的请个大夫吧,小的不想变成残废。”
吴松抬头看向身边的手下,道:“去给他们请个大夫。”
“是,老大。”
吴松转身回了院子,一名长相娆的女子正坐在软塌上喝茶,见他进了门,忙起身迎了过去,魅惑道:“死鬼,你去哪儿了,让人家等了这么久。”
吴松坐到桌前,拿起酒壶倒了一杯,仰头就喝了个干净。
女子见他神色不对,挨着他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是谁这么大胆,敢惹咱们吴管家不悦,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吴松抬头看向女子,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张嘴便咬了下去。
“啊~”女子吃痛,叫了出来,只是这叫声带着浓浓的魅惑。
吴松下/身一紧,“骚娘们!今儿老子好好侍候侍候你!”
女子媚眼如丝,揽住吴松的脖子,起身坐在了他腿上,道:“爷可不能让奴家失望哦。”
一场大战酣畅淋漓,吴松靠坐在床头,女子则趴在他身上,手指不停地在他胸前画着圈圈,道:“爷越发神勇,奴家爱死了。”
吴松翻出一张银票,塞进女子的肚兜里,道:“拿去花。”
女子顿时眉开眼笑,抬头看向吴松,道:“奴家见爷似有心事,可能说给奴家听听?说不准奴家还能给爷出出主意。”
吴松思量了思量,将今日发生的事和她说了一遍。
“他们这么做分明是没把晋王府放在眼里,爷只需上报给王爷,王爷定不会放过他们。”
“他明知这里是晋王府,依旧说动手便动手,分明是有所倚仗,万一他身份尊贵,连王爷都要礼让他几分,那我岂不是自寻死路?”这正是吴松心中忌惮的地方。
“以爷在沧县的地位,想找个人还不简单?况且有钱能使鬼推磨,想要查谁,还不是爷一句话的事。”
吴松猛然想起女子的身份,道:“只要你能查清那人的身份,钱不是问题。”
“爷放心,奴家定不会让爷失望。”
马车行到凝翠山下,便停了下来。司华遥率先下了车,王子俊紧随其后。
看着面前的大山,王子俊不由微微皱眉,道:“阿遥,这里没有路,我们如何上山?”
洪阳将手放在嘴边,打了个呼哨,‘哗啦’一声,山林中飞出一人,来到司华遥身边,行礼道:“参见少主。”
“把马车送回去。”
“是,少主。”
洪阳将小年子手里的包袱接了过来。
司华遥看向王子俊,道:“从这里上去,距离最近,能节省近一半的时间。”
王子俊有些担忧,道:“我极少登山,怕是会拖累你们。”
“没事,我们带了水和吃食,若是累了,便歇一歇,吃点东西,只要天黑前能到便可。”
众人没再多说,径直上了山。这里确实是距离大宅最近的地方,却并非没有路,只是路被他们刻意藏了起来。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众人来到一个山洞前,司华遥率先走了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洪阳不知从何处找了个火把点燃,漆黑的山洞顿时亮了起来,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大家都累了吧,坐下休息休息,顺便吃点东西。”
小年子弯腰揉了揉腿,疑惑地小声嘀咕道:“没感觉走多久,怎么这么累?”
山洞里很安静,司华遥又耳聪目明,自然听得清楚,解释道:“之前咱们走的要么是草丛,要么是土质松软,是比走平地要累得多。”
小年子没想到司华遥能听到,还很认真地回答了他,不禁有些脸红挠了挠头,道:“奴才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所以走路少了些,司公子莫要见怪。”
“无妨。”司华遥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道:“正好我也饿了,咱们吃饱喝足再上路。”
寿宴没吃上,又赶着上山,中午也没正经吃饭,只是在茶楼吃了些点心,这会儿还真有些饿,毕竟他现在可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况且他看得出,王子俊已经累了,一直在强撑。
王子俊闻言悄悄松了口气,也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这些年要么在书院,要么在别院,从别院到书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根本就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还是山路,难免受些罪。
洪阳从包裹里拿了吃的分给大家,也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司华遥摸了摸冻得梆硬的烧饼,道:“我去捡点干柴回来,烧点热水,这饼若是直接吃,怕是能硌掉一嘴牙。”
王子俊阻止道:“阿遥,捡柴烧水太耽误功夫,咱们歇会儿便上山吧,我也不是很饿,待到了山上再吃便可。”
司华遥想了想,道:“也好,那大家就喝点水歇一歇,咱们待会儿就上山。”
司华遥打开水囊喝了一口,入口的温度不禁让他打了个寒颤,还真是透心凉。他看向王子俊,见他仅喝了一口便停了下来,便运转内力给水囊里的水加温,过了没一会儿,他又尝了尝,温度刚刚好,便起身走向王子俊,将水囊递了过去。
王子俊愣了愣,随即说道:“阿遥,我这儿有水。”
“王兄那水是凉的,我这水是温的,不一样。”
王子俊狐疑地接过水囊,仰头喝了一口,果然是温的,不禁仔细看了看水囊,“明明差不多的水囊,为何阿遥的水是温的?”
“这是秘密。”
司华遥蹲下身,伸手握住了王子俊的脚踝。
王子俊一怔,下意识地缩了缩脚,道:“阿遥,你这是作甚?”
“王兄的脚伤了,若是不处理的话,待会儿还怎么上山?”
“我……”王子俊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司华遥发现了。
司华遥脱掉他的靴子,仔细一看,不禁微微蹙眉,白色的袜子已被血水浸透,粘在了皮肉上。
“王兄为何不说?”
“我……我只是不想耽误行程。”
脚踝被握住,司华遥手心的温度由此传来,王子俊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发慌,想要挣脱却又舍不得,只能撇开视线不去看。
司华遥张了张嘴,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小心翼翼地脱着他的袜子,道:“你忍着点。”
“嗯。”王子俊轻轻应了一声,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司华遥。
昏黄的光线下,司华遥的美少了几分攻击性,多了几分柔和,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就好似漫天星辰尽皆藏在里面,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好了。”
司华遥的声音唤回了王子俊的神智,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脚已被包扎完毕,而他只顾着盯人,竟没有丝毫感觉。想到这儿,王子俊白皙的脸泛起红晕,慌张地移开眼,道:“多谢阿遥。”
“王兄的脚伤的不轻,怕是不能再走。”司华遥看向洪阳,道:“行李我来拿,你来背王兄上山。”
羽……袭……郑……悝……
若不是不想暴露自己会武功,哪用这般费事,他们一人带一个,早就到家了。
“是,少主。”
“不用……”
“王兄若想早点到,就听我的安排。”司华遥打断了他的话。
见司华遥脸上没了笑意,王子俊心里一慌,忙说道:“好。”
司华遥见状微微一怔,方才好像不自觉地带入了摄政王的身份,连忙缓了神色,道:“王兄,宅子就在山上,不管走得多慢,总有到的时候。你硬撑,虽然能忍得了一时,却有可能适得其反,就像现在这样。以后有事就说出来,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不用什么都自己扛。”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不用什么事都自己扛’,司华遥的话在王子俊脑海中回响,眼眶不自觉有些发酸,自王彩云去世,就只有小年子陪着他,可他身份卑微,一有事就慌得不行,他只能靠自己。没想到时至今日,他也能去依靠一个人……
见他看着自己发呆,眼睛里闪着泪光,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叫道“王兄?”
王子俊回神,不自在地撇开视线,道:“好,下不为例。”
司华遥点点头,起身看向小年子,道:“你的脚可有伤到?”
小年子一怔,随即摆摆手,道:“奴才皮糙肉厚,没伤到,多谢公子关心。”
“既然如此,那就上路吧。”
洪阳来到王子俊身前,蹲下身将他背了起来,司华遥则去拿了行李。
小年子见状连忙走了过去,道:“怎能让公子动手,还是奴才拿吧。”
司华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自小长在山上,这点山路不算什么,你顾好自己便好。”
“多谢公子!”
司华遥背好行礼,朝着山洞里面走去,脚步很快。洪阳背着王子俊走在后面,小年子在一旁招呼着。
王子俊有些奇怪,忍不住出声问道:“阿遥,这山洞难道是通的?”
“算是吧。”
听司华遥似乎不想多说,王子俊便没再多问。一行人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也不知司华遥碰了什么地方,便听到一阵机关开启的声音。
挡在面前的墙壁缓缓打开,露出一条漆黑的通道,司华遥依旧一马当先在前面引路。
王子俊借着火光看了看四周的墙壁,发现有开凿过的痕迹,这山洞明显不是先天形成,而是后天挖掘的。他转头看向司华遥,心中对他的好奇又多了几分。
又想到这么隐秘的地方,他都能带自己来,足以说明他对自己的信任,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暖流,不由暗暗发誓:我王子俊此生定不负他!
又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出了山洞,一条石板路映入眼帘。司华遥将火把熄灭,笑着说道:“只要沿着这条路走到头,咱们就到了。小年子,可需要休息?”
小年子摇摇头,道:“奴才不累,多谢公子关心。”
“既如此,那咱们接着走。”
司华遥并没有问洪阳,他有内功加持,这点路不算什么。
第90章
一行四人一直往上, 终于在天黑前回到的大宅,看着面前的大宅,王子俊有些吃惊, 没想到这凝翠山中竟还有这么大的宅子,而且是建在如此隐秘的地方, 若不是对凝翠山十分了解, 定找不到这里。
进了大宅, 春海忙将司华遥身上的行李接了过去。
司华遥吩咐道:“让人打扫两间客房,给王兄和小年子住,他们要在咱家过年。再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菜, 我们中午都没用饭,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记得定要有热汤。”
“是, 少主,奴才这就去。”春海应声, 转身走了出去。
司华遥随即转头看向洪阳, 道:“你先把王兄背进厅里坐着,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是, 少主。”洪阳背着王子俊进了正厅, 扶着他坐了下来。
司华遥紧随其后, 坐在了上首的位置, 虽然他年纪小, 却是东道主,做这是应该的,算不上失礼, 道:“王兄,这就是我家, 在这里不必客气,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吃什么便和厨房说一声,就把这儿当成自己”
小年子偷偷打量着大宅的布置,眼底闪着好奇的光。
王子俊点点头,道:“没想到这深山里还有这么大的宅子。”
“王兄有所不知,这里原本只是一片荒地……”
春海端着泡好的茶进来,打断了司华遥的话。
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下肚驱散身上的寒意,顿觉一阵舒坦。
王子俊好奇地问道:“那这大宅是何时建的?”
“一开始建的是最简陋的茅草屋,经过十几年的改建,才有了如今的规模。”说到这儿,司华遥不禁想起极夜,心中难免伤感,道:“不说这个,快喝茶,暖暖身子。”
王子俊敏锐地察觉出司华遥的情绪变化,见他不想再提,也没再多问,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冰凉的身子这才有回暖的迹象。
司华遥见小年子只是站在王子俊身旁,并没有喝茶的意思,道:“小年子也喝啊,暖暖身子,这山上比山下还要冷得多,切莫染了风寒。”
小年子一怔,忙摇了摇手,道:“奴才怎能与主子同桌喝茶,这可使不得。”
这是他们根深蒂固的思想,司华遥也没为难他,道:“洪阳,你带他去厨房暖和暖和。”
“是,少主。”
小年子转头看向王子俊,在征询他的意见。
“去吧,这里不用侍候。”
“是,公子。”小年子随洪阳出了正厅。
王子俊放下茶杯,看向司华遥,道:“阿遥放心,山中之事,我一字都不会向外人提。”
司华遥一怔,随即笑了笑,道:“我信王兄。”
王子俊沉吟片刻,忍不住问道:“阿遥为何信我?”
“在那样的环境中成长,王兄还能保持纯良的秉性,我很佩服,我相信这样的人值得托付。”
话虽这么说,但真正让司华遥放心的,还是剧情中有关王子俊的描述,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他对司南遥惺惺相惜的感情。
“纯良?”王子俊看着司华遥,重复了这两个字。
“我们素不相识,王兄却甘冒风险出言提醒,足以证明。”
王子俊眉头微蹙,道:“或许我是另有目的。”
司华遥放下茶杯,笑着说道:“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王兄能有什么目的?”
“你虽无家世支撑,却与林院长交好,若我施恩与你,便有机会借由你来接近林院长。”
“有何不可?”司华遥含笑地看着王子俊,道:“你出言提醒,说不准能救我一命,我帮你接近林院长,也不会损失什么,这是双赢的结果,有何不可?”
王子俊怔怔地看着司华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兄以前是否有目的,我不知,也不想知。我相信王兄现在是真心待我,可对?”
王子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道:“对。”
“所以我并未看错人。”
“阿遥不会看错人。”
转眼两天过去,今日便是除夕,司华遥招呼王子俊写了春联,大的小的二十几副,每个房门都贴上,当然还有福字。
司华遥还动员宅子里的人一起剪窗花,也不知春海从哪儿拿出那么多剪刀,十几个人人手一把,大家围坐在正厅,手上拿着红纸和剪刀,一边聊天,一边忙碌着。之所以剪窗花,实在是因为他们在山上没什么消遣,这样的活计能消磨时间,还能练习眼力和手上的准头。
“公子,公子,您看奴才剪的兔子。”小年子献宝似的拿着自己煎的窗花跑了过来。
司华遥转头一看,顿时笑出了声,道:“小年子,你剪得这只兔子是属猪的吧,你看着猪鼻子,这肥大的耳朵,哈哈……”
小年子被司华遥这么一说,也觉得像猪,赧然地挠挠头,道:“确实有些像,嘿嘿,那奴才再琢磨琢磨。”
司华遥放下手里的红纸,道:“你拿张没用的红纸来,我教你。”
“好嘞。”小年子应声,重新拿了一张红纸,递了过去。
司华遥将红纸对折再对折,然后拿起特制的炭笔简单地勾了几笔,叮嘱道:“你就按照这个线条去剪,这里不能剪断。”
小年子接过红纸,有些茫然地看着上面的线条,道:“公子,这是什么?”
“是什么,你剪出来一看便知。”
司华遥拿起自己的红纸继续剪,他手里的剪纸是洪阳从山下买的,图案十分复杂,很考验功力,都半个时辰了,才剪了五分之一,好在今日是除夕,无事可做,若是放在平常,他真是敬而远之。
众人纷纷看向小年子,眼底尽是期待,包括王子俊在内。
小年子第一次有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不禁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你可是没有把握?”王子俊见状出声说道:“还是我来吧。”
小年子一怔,他也没说不行啊,但主子发话了,不给又不行,只能眼巴巴地将手中的红纸递了过去。
王子俊满意地接过红纸,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拿起剪刀仔细地剪了起来,方才司华遥叮嘱小年子时,他有认真听,剪起来丝毫不费力,很快便沿着线条全部剪好。
“阿遥,剪好了,可我没看出这是什么?”
司华遥抬头看了一眼,道:“你把它打开,小心点别扯烂了。”
“好。”王子俊按照他说的,小心翼翼地打开,然后便看到了几只连在一起的小兔子,虽然没有眼睛和嘴巴,却一眼便能看得出这是兔子。
司华遥又看了一眼,得意地说道:“这才是兔子。”
“真的是兔子!”小年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道:“公子,您这是怎么做到的?为何简单几笔就能剪得这般像?”
“像你这种没有功底的,这种简单的剪纸比较适合。”司华遥再次将手中的剪纸放下,重新拿了张红纸,开始折叠起来,道:“你只要这样叠一叠,再画上简单的图案,按照线条把它减下来,就能得到一个简单的剪纸。”
司华遥一边说一边剪,很快一朵简单的花朵便出现在众人眼前,“看,一张剪纸就好了,你们也试试。”
众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纷纷放弃手里的剪纸,开始新的征程。
王子俊扫了一眼屋里的众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们坐在一起,做着自己并不擅长,甚至是女儿家才做的事,一起说笑,一起玩闹,亲近的像是亲兄弟,这样的氛围才是家的感觉,才是过年该有的样子。
忙忙碌碌一上午,众人剪了一箩筐的剪纸,有花有草有动物,无论剪纸的质量怎么样,通通被贴在了窗户上,众人一边贴,一边玩闹,取笑彼此的剪纸如何如何,只觉得心情从未有过的欢乐。
午后,众人又开始忙活年夜饭,鸡、鸭、鱼、肉,各种蔬菜齐上阵,煎炒烹炸煮炖闷,忙活了一下午,满满当当摆了三桌,大家坐在一起,无拘无束,把酒言欢,说说笑笑,哭哭闹闹,一直闹腾到后半夜,才算散了席。
司华遥走出房门一看,不知何时雪花已经铺满了地,整座大宅也被白雪覆盖。
“瑞雪兆丰年,希望明年能是个好光景。”
王子俊现在他身旁,抬头看向天空,“会的。”
司华遥转头看向王子俊,笑着作了个揖,道:“王兄,新年好,恭祝你来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王子俊一愣,随即学着司华遥,笑着说道:“阿遥,新年好,恭祝你来年事事顺遂,日日欢喜。”
“王兄,时辰不早了,回去歇着吧,明儿不用早起拜年,山上冷,便多睡会儿。”
“好。”王子俊走下台阶后,却又转过了身子,道:“阿遥,谢谢你,这个年我过得很是欢喜。”
“王兄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咱们是兄弟,是一家人,自然应该一起过年。”
“那以后过年,我还能再来吗?”
司华遥满口答应,“当然可以。”
王子俊心中欢喜,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嘴角不自觉地勾起,轻声说道:“阿遥,很庆幸能遇到你。”
司华遥听到了他的那句呢喃,不禁扬起微笑,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随后转身回了卧房。
初一天还未亮,司华遥便起了身,今日他要去给华琳儿上香。她的墓地就在大宅附近,与极夜的坟相距不远。
站在华琳儿坟前,看着冰冷的墓碑,司华遥真的很难共情,因为他们素未谋面,他跪在坟前,为她上香上供。
司华遥突然想起一个人,重生一世差点把他给忘了。华子卫,华家唯一的骨血,司南遥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华子卫的品性不好,司华遥不想与他有什么纠葛,只是若对他不管不问,又觉得对不起华琳儿。司华遥陷入纠结当中,想了许久才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找人盯着他,若非危及性命,便不必出手,让他凭自己过活。
祭拜完华琳儿,司华遥又来祭拜极夜,相较于对华琳儿的淡薄,他对极夜的感情很深,极夜尽心尽力地抚养他长大,教授他各种技能,是亦师亦父的存在。当然也不能少了老头子,他拿了老头子最爱喝的酒,全部洒在了坟前,希望他能喝得尽兴。
奉天殿中,丝竹悦耳,纱裙飘飘,君臣同乐,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
除夕宴,身为皇长子的赵韩青自然要出席,且是单独一桌,就坐在赵连章左手边的首位。胖乎乎的小脸一脸严肃,小小的身子坐得笔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十分惹人喜爱。
因为有命妇在,殿中除了皇后于慧娴外,还有两名妃子作陪。其中之一是赵连章的新宠惠妃,是林君之的孙女林颖,这也是林君之过寿会去这么多人的原因之一。还有一个是淑妃,是马肃的女儿马娇,马季的姐姐。
一曲歌舞毕,马娇看向上座的赵连章,浅浅一笑,道:“皇上,臣妾想借着今日的喜气,向皇上禀告一件喜事。”
赵连章放下酒杯,笑着说道:“哦,是何喜事,说来听听。”
“前些日子臣妾自觉身子不适,便传了太医诊治,太医说臣妾怀了身孕。臣妾再三确定,并未诊错,方才决定在今日告知皇上喜讯。”马娇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喜意。
赵连章有些惊讶,忙问道:“淑妃怀了身孕?几月了?”
马娇羞涩地点点头,道:“回皇上,刚满三个月。”
“喜事,喜事,果然是大喜事!来人,赏!”
德辉应声,转身去了隔间,这赏赐都是事先准备好的,他只要根据赵连章的话音,来判断该送出怎样的物品便可。
于慧娴转头看向赵连章,道:“淑妃怀孕,本宫竟然不知,难免有失察之责,还请皇上恕罪。”
赵连章摆摆手,安抚道:“皇后宫务繁忙,哪能事事顾及,无需自责。”
“多谢皇上恩典。”于慧娴含笑地看向马娇,“淑妃有孕是大喜事,怎的不知会本宫一声,本宫也能叮嘱他们好生侍候。”
身为皇后,于慧娴哪能不了解马娇的小心思,无非是胎像未稳,恐招来暗害。只待三月胎像平稳,再当众宣布消息,制造喜上加喜的效果,引起赵连章足够重视。她防得是谁,众人一听就知,还能起到暗示赵连章的效果,若她不幸滑胎,那赵连章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她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面对于慧娴的夹枪带棒,马娇心里丝毫不慌,道:“回娘娘,臣妾也是想给皇上一个惊喜,所以才瞒了这几日。若有不妥之处,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淑妃有孕,乃是咱们赵国的大功臣,何来‘恕罪’一说。本宫也是怕淑妃初孕,没什么经验,这才想着帮衬帮衬,毕竟本宫是过来人。”
于慧娴是在提醒马娇,就算她有孕,生出来也不过是庶子,跟赵韩青这个嫡长子没法比。
马娇脸色一僵,随即恢复正常,道:“娘娘说的是,臣妾日后定多多向娘娘讨教,若臣妾也能生个皇子,有殿下一半聪慧,臣妾也就知足了。”
于慧娴转头看向赵韩青,温柔地说道:“青儿,淑妃夸你聪慧,你是否该有所表示?”
赵韩青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回母后,若淑妃娘娘真心夸赞孩儿,孩儿自当道谢,可淑妃娘娘想要夸耀的不是孩儿,孩儿若道谢,那便是虚伪。”
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赵韩青一个四岁的孩子,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不过仔细想想这话虽直白,却是事实,这或许就是孩子心思纯粹才更加敏锐。
于慧娴率先反应过来,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斥责道:“你这孩子怎能如此说话?皇上,青儿还小,是臣妾没教好,还请皇上恕罪。”
“无妨。”赵连章朝着赵韩青招招手,道:“青儿过来。”
“是,父皇。”赵韩青迈开小短腿,一阶一阶地走了上去。
赵连章将赵韩青抱到腿上,笑着说道:“既然今日这般高兴,那朕也凑凑热闹,朕决定封青儿为太子,做赵国的储君。”
殿中众人又是一怔,没想到赵连章竟在马娇说出怀孕的消息后,宣布要立赵韩青为太子,这就是在明摆着告诉众人,无论以后有多少个皇子,都无法撼动赵韩青的地位。
于慧娴很快回神,连忙提醒道:“青儿,还不赶紧谢恩。”
赵韩青转头看向赵连章,因为被抱着不好起身,只能垂下小脑袋以示尊敬,道:“儿臣谢父皇隆恩。”
赵连章见状龙心大悦,道:“青儿不必多礼。”
刚刚还一脸得意的马娇,脸上已经挂不住笑,只能努力调整表情,道:“皇上圣明。”
一众大臣纷纷回过神来,忙跪倒在地,扬声唱道:“恭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恭喜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赵连章心情大好,道:“今日三喜临门,诸位爱卿不醉不归。”
“谢皇上。”
见一众大臣起了身,赵连章接着说道:“歌舞继续。”
丝竹再次响起,舞女脚步轻盈地进场,舞动着曼妙的身姿。只是这种场合,没人会将注意力放在她们身上,他们只在意将来朝廷的动向,及早站队,才能得到更多好处。
场中最为糟心的非马娇莫属,她本打算用这个孩子,引来赵连章的注意,没曾想却成全了赵韩青,让他当了太子,这简直比吃了屎还膈应。
两个多时辰的宴会终于结束,赵连章牵着赵韩青的手走出大殿,足见他对赵韩青的喜爱和重视。
正走着的赵韩青,突然转头看向马娇,小眉头随即皱了起来。
赵连章见状也跟着看了过去,见马娇正低头和侍女说着什么,不由好奇地问道:“青儿,怎么了?”
赵韩青抬头看向赵连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赵连章见状越发好奇,道:“青儿有话直说便可。”
赵韩青小眉头皱得愈发紧了,“青儿不敢说,父皇会生气。”
赵连章再次转过头看了马娇一眼,随后将赵韩青抱了起来,吩咐道:“朕要与青儿独处,你们不必跟着。”
于慧娴方才被绊住了脚步,一时没跟上来,没听到两父子的对话,虽有些奇怪,却也没多问,应声道:“是,皇上。”
赵连章抱着赵韩青走了出去,身后的人相继顿住脚步,待与两人拉开距离,这才重新上路。
马娇看向被赵连章抱着的赵韩青,嫉恨之情一闪而过,却被于慧娴敏锐地捕捉到。
她凤眼微眯,愠怒之色转瞬即逝,缓步走向马娇,笑着说道:“淑妃如今有了身孕,平日里可得当心些,切记贪嘴,许多东西常人吃无碍,可有孕之人却不能食用。”
马娇温顺地笑了笑,道:“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定会好好养胎,为皇上诞下龙子。”
“这女人一旦有了孩子,便一门心思扑在上面,其他都顾不得了。就像本宫,别的什么都不想,只想太子能平安长大。若有人胆敢打他的主意,本宫定将他全家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于慧娴冰冷的眼神看得马娇心里发寒,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道:“娘娘多虑了,谁敢对太子动手,除非他不想活了。”
于慧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这世上痴心妄想之人比比皆是,往往下场凄惨无比。”
“娘娘说的是。”
马娇怎能听不出其中的威胁,俗话说的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她们之间的差距可不止一级,那是妻与妾的差别,她只能应声。
于慧娴缓和了表情,道:“时间不早了,淑妃又有了身孕,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臣妾告退。”马娇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赵连章抱着赵韩青在宫道上走着,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众人,道:“青儿,现在只有我们父子,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无需有所顾虑。”
赵韩青转头看向马娇的方向,犹豫片刻道:“父皇,儿臣好似在淑妃的身上,看到了可怕的东西。”
见赵韩青明亮的凤眼内浮现恐惧,赵连章眉头微蹙,转头也看向马娇,不过那里已没了她的身影,道:“青儿看到了什么?”
“是黑色的怪物,还有一双红眼睛,青儿不认得那是什么,但它总是盯着青儿,青儿有些怕。”赵韩青说着搂住了他的脖子。
赵连章闻言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道:“盯着青儿?”
“嗯,它好似很不喜欢青儿。”赵韩青小手紧了紧力道,问道:“父皇,你看不到吗?”
赵连章感受到赵韩青的害怕,安抚地说道:“青儿不怕,有父皇在,没人伤得了你。”
“有父皇在,儿臣自然不怕,只是父皇政务繁忙,儿臣不能过多打扰……”
赵连章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父皇会派人保护青儿,青儿不用怕。”
赵韩青睁大了眼睛,期待地问道:“父皇派的人厉害吗?”
“自然厉害!青儿可是赵国太子,能保护青儿的都是绝顶高手,只要有他们在,没人能伤得了青儿。”
“儿臣谢父皇!”赵韩青‘吧唧’一声,亲了赵连章一口。
赵连章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也在赵韩青的小脸上亲了一口。赵连章之所以这般早立赵韩青为太子,一是因为对他的喜爱,二是因为前段时间他被劫持一事,那个他口中的神仙哥哥,让赵连章十分在意。但凡帝王大多都信鬼神之说,他便是其中之一。
三日后,向来勤奋的赵韩青,突然想去御花园玩。小喜子连忙跟上,护佑在他身边,唯恐磕了碰了,他不好交代。
“娘娘,您看这红梅开得多好。”
“确实不错。折几只带回去,本宫要插起来。”
远远地听到一阵说话声,赵韩青好奇地探头看过去,是淑妃马娇和她的贴身侍女燕儿。
‘卡擦’一声,赵韩青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树枝。
马娇听到声响,转头看了过来,只看到有树后站着两个人影,却看不到是谁,厉声喝道:“谁在那里窥视,给本宫滚出来!”
马娇的话音一落,赵韩青突然尖叫一声,两眼一闭向后倒去。
小喜子手疾眼快,一把抱住赵韩青的身子,慌忙叫道:“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小喜子摇晃着赵韩青,却得不到回应,连忙将他抱了起来,大声喊道:“太子殿下晕倒了,快传太医!”
马娇本想上前,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听到小喜子的叫喊后,便又顿住了脚步,转头看向燕儿,道:“你听到了?”
燕儿被问得一怔,随即点头说道:“奴婢听到了。”
“他们喊得可是太子?”
“回娘娘,正是。”
马娇脚步一转,掉头就走,道:“回宫!今儿我们来御花园,谁也没遇到。”
燕儿连忙应声,“娘娘放心,奴婢明白。”
小喜子慌慌张张地抱着赵韩青回了宫,小心地将他安置在床上。小亮子得了信儿,着急忙慌地跑进来,见赵韩青两眼紧闭,不禁问道:“殿下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殿下正在树下赏梅,然后就好端端地大叫一声,便晕了过去。不说这个,你赶紧去一趟坤和宫,将此事禀告给皇后娘娘。”
小亮子应声,脚步飞快地走了出去。
于慧娴得了信儿,急忙跑了过来,正巧碰上赶过来的太医。
吴江想要行礼,被于慧娴出言阻止,“无需多礼,快随本宫进去。”
于慧娴来到赵韩青的卧房,见他脸色苍白,怎么叫都不醒,不禁有些心慌,道:“吴太医,快给太子诊脉。”
吴江忙应声,来到床前给赵韩青诊脉,可诊来诊去,也没诊出个所以然来。未免于慧娴说他无能,决定先发制人,道:“娘娘,微臣能否问问殿下晕倒前都发生了何事?”
于慧娴看向小喜子和小亮子,沉声说道:“你们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小喜子忙答道:“回娘娘,约莫一个时辰前,殿下说想去御花园赏梅,奴才便陪着殿下去了,正赏花时,突然听到有人说话,殿下好奇之下便探头看了过去,然后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惊了赏花的淑妃,淑妃以为是谁在窥视,便怒斥了一声,殿下许是被吓到了,大叫了一声,便昏了过去。”
“淑妃!”于慧娴眼底浮现怒意。
“果然如此!”吴江闻言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随即回禀道:“娘娘,殿下便是受了惊吓才会如此,微臣这就去开些定惊安神的药来,为殿下服用。”
于慧娴闻言心中更加恼怒,道:“太子何时能醒?”
未免出现意外,吴江决定尽量往严重了说,至少能拖延时间,让他好好研究研究,“回娘娘,殿下被吓得不轻,怕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你快去开药。”
“是,微臣这就去。”吴江没敢逗留,慌忙出了寝殿。
于慧娴扬手给了小喜子一巴掌,道:“连主子都侍候不好,要你何用!”
小喜子慌忙跪倒在地,道:“娘娘饶命,奴才知错!”
“要不是看在你这几年一直在青儿身边侍候,本宫决不轻饶!”
小喜子闻言稍稍松了口气,叩谢道:“多谢皇后娘娘宽宏!”
于慧娴坐到赵韩青身边,心疼地握住他的小手,轻声说道:“青儿,母后来了,青儿不怕,有母后在,没人伤得了你,快醒醒,别让母后担忧。青儿……”
红梅来到近前,躬身说道:“娘娘,此事实在蹊跷。”
“哪里蹊跷?”于慧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红梅接着说道:“娘娘,殿下虽年幼,却比同龄人聪慧、沉稳,从未见过殿下怕过什么,为何会被淑妃一声怒斥便吓晕过去?这其中定有隐情。”
“定是马娇那个贱人搞的鬼。”说到这儿,于慧娴不由怒火中烧,起身道:“敢算计青儿,本宫绝对饶不了她!”
红梅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拦住了于慧娴的脚步,道:“娘娘息怒,您不能去找淑妃的麻烦。”
“为何不能,本宫是皇后,还怕了她不成?”
“娘娘,淑妃如今怀了身孕,若您此去,她有个好歹,咱们可是有理也变没理了。”
于慧娴被她这么一提醒,顿时冷静了下来,道:“你说的有理。说不准她算计青儿,就是为了引本宫过去。看来此事还得皇上出面。”
红梅松了口气,道:“娘娘圣明。”
于慧娴看向小喜子和小亮子,道:“好好守着太子,若再有什么差池,本宫要了你们的命!”
“是,奴才遵命。”
于慧娴没再多说,径直去了御书房。
高怀正在门口值守,见于慧娴走了过来,忙上前迎了两步,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于慧娴也不与他废话,直言道:“你去禀告皇上,就说本宫有急事求见。”
“是,娘娘稍候,奴才这就去。”
高怀深知于慧娴在赵连章心中的地位,所以即便于慧娴对他不假辞色,他也不敢有半分不满。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来了,说是有急事要见皇上。”
赵连章放下手中的奏折,道:“请皇后进来。”
“是,皇上。”
于慧娴得了信儿,抬脚进了御书房,眨眨眼的功夫,眼眶便红了,道:“皇上,青儿出事了!”
赵连章见状急忙站了起来,绕出御案,来到于慧娴身边,道:“青儿出了何事?皇后慢慢说。”
“皇上要为青儿做主啊!”于慧娴哭着将御花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皇上您说,青儿到底哪里招了淑妃的眼,竟让他如此算计?”
赵连章听得眉头皱紧,道:“太医说是惊吓所致?”
“是,太医说青儿被吓得不轻,还不知何时能醒。”
赵连章脑海中回想着除夕宴后,赵韩青对他说过的话,掏出帕子替于慧娴擦了擦眼泪,道:“走,陪朕去看看青儿。”
“是,皇上。”
东宫内,赵连章坐到赵韩青床前,轻声叫道:“青儿醒醒,父皇来了,青儿醒醒……”
“臣妾也叫了许久,青儿就是昏睡不醒。皇上,臣妾就青儿一个孩子,若他有个万一,那臣妾也不活了!”
赵连章将于慧娴揽进怀里,安抚道:“说什么傻话!朕不会让青儿有事,你把心放进肚子里。”
“她若是想要皇后的位子,臣妾让给她便是,为何要对青儿下手?臣妾的青儿那么聪明,那么懂事……”
“别哭了,哭坏了身子,谁来照顾青儿。”
赵连章哄了许久,才让于慧娴平静下来。
“皇上,你得给青儿做主。”
马娇敢对赵韩青下手,于慧娴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赵连章温柔地将她散下来的发丝绕到耳后,道:“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朕,皇后只需好好照顾青儿便可。”
于慧娴温顺地点点头,道:“好,臣妾听皇上的。”
赵连章起身离开寝宫,来到院子里,道:“出来。”
一阵清风吹过,一道人影出现在近前,躬身行礼道:“清影参见皇上。”
“当时你可在场?”
“是,属下在场。”
“青儿因何晕倒?”
清影如实答道:“太子殿下在御花园赏花,忽闻人声,便好奇一观,不小心踩断枯枝,惊扰了淑妃,淑妃怒斥,殿下突然面露惊恐,随之晕死了过去。”
“太子因何面露惊恐?不过一声怒斥,怎会惊吓至斯?”
清影回想当时的情景,道:“回皇上,殿下好似在看到淑妃后,便有些害怕,在淑妃怒斥后,害怕变成惊恐,就好像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
“除淑妃主仆外,可还有他人在场?”
“回皇上,当时现场只有殿下和小喜子,以及淑妃主仆,并没有其他人。”
赵连章的眉头越皱越紧,道:“此次太子受到惊吓,你有不可推卸之责,小心侍候着,若再有下次,朕绝不轻饶!”
“是,属下谢皇上开恩。”清影纵身一跃,隐匿了身形。
赵连章转头看向高怀,道:“摆驾春华宫。”
高怀应声,扬声唱道:“摆驾春华宫!”
春华宫内,马娇坐在软榻上喝茶,看上去却有些神思不属,御花园发生的事太过诡异,她实在想不明白,不过是怒斥了一声,赵韩青怎么就晕了过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燕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娘娘,皇上出了东宫,正朝着我们春华宫而来。”
“皇上来了?”马娇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心下越发不安,道:“太医那边可打听清楚了?太子为何会晕倒?”
“娘娘恕罪,吴太医避而不见,奴婢也没办法。”
“没用的东西!”马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本宫要你何用?”
燕儿慌忙跪倒在地,道:“娘娘,奴婢有错,奴婢认罚,您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千万不能动怒!”
听她这么说,马娇缓和了神色,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
“起来帮本宫梳妆。”
燕儿闻言悄悄松了口气,起身提醒道:“娘娘,您现在不能梳妆,越是憔悴越好。”
马娇听得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道:“算你还有点小聪明。”
“去拿个湿帕子来,本宫要把状卸掉。”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赵连章快步走进春华宫,马娇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脸上的妆已经卸了,整个人失了颜色,让人一看便知她此时十分虚弱。
“臣妾参见皇上。”就连说话她也故意说得有气无力。
赵连章瞥了马娇一眼,径直来到正厅坐下。
马娇见状心里‘咯噔’一声,既忐忑不安,又十分委屈,在燕儿的搀扶下起了身,紧跟着进了正厅。
“跪下。”赵连章面沉似水。
马娇心中虽有不甘,却还是跪了下来,道:“皇上,您这是何意?可是臣妾哪里惹怒了皇上?”
“太子昏迷一事,你是否该给朕一个解释?”
“太子昏迷?”马娇佯装不知情,道“这是何时的事,又与臣妾有何关系?”
“御花园中你呵斥太子,以致他受到惊吓昏迷不醒,你说你到底对太子做了什么?”
“皇上,臣妾今日是去了御花园赏花,却未曾见到太子,更何况是呵斥。太子什么尊贵,又深受皇上宠爱,您就算给臣妾十个胆子,臣妾也不敢这么做。可是谁在皇上面前嚼了舌根,刻意诬陷臣妾?”
赵连章的脸色越发难看,道:“淑妃,你可知欺君罔上是死罪?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今日你是否见过太子,又是否呵斥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