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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1章

    隔壁婶子凶李谣:“憨姑娘, 婶子给你,你就拿着, 客气啥子, 又不是值钱的玩意。这玩意要是值钱,你问婶子要,不给钱, 给你个鬼呦。”

    她把粪舀子放到粪桶里, 挑粪桶到菜地,到菜地旁边的沟里挑水,给萝卜、大白菜、洋白菜、大葱、辣椒浇水。

    哦,她在沟翻、地头也种了洋白菜, 又扛粪舀子到沟翻、地头,直接站在水沟边,舀水浇菜。

    她回来,在自家院子里碎碎念念, 又凶了李谣一嘴。

    李谣:“……”

    骆谦回来, 看到李谣哭笑不得的表情,他“哔哔”吸引李谣注意, 李谣看过来,骆谦摊开掌心,五彩的硬糖在阳光的照射下, 格外的耀眼。

    李谣撇头,兄妹仨正在教训鹅娃子, 她火速抓住糖, 塞进自己口袋里。

    骆谦乐的瞳仁震荡, 兄妹仨闻笑声跑过来, 好奇地昂头看他们爸爸, 骆谦把握紧的拳头放在嘴边,干咳一声:“想不想去菜地看看?”

    兄妹仨蹦起来,异口同声喊:“想!”

    李谣斜睨骆谦:“爷四个出门快活,留我们娘仨个在家。”

    “都去,把两个小的绑在身上。”骆谦脱口而出。

    李谣丢给骆谦一个算你识趣的眼神,欢喜进屋喂两个奶娃子,又给两个奶娃子把了尿,最后把两个奶娃子全绑在骆谦身上。

    骆谦背后绑一个弟弟,胸前绑一个姐姐,推洋车出门,骆筠文、骆筠修猴急的坐到二八杠上,李谣锁好了门,抱骆韵莹坐到车后座上。

    一家七口到了大南头菜地。

    兄妹仨脚刚落地,跑到茅草屋跟前,歪头好奇地看茅草屋,想要进去探险,却又缩回脚。三个小人儿转身看大片萝卜,发出“哇”的惊呼声。

    以他们脚下为起点,目光眺望的距离为范围,一跺跺绿的叶子覆盖地面,他们望不到尽头,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骆谦、李谣被兄妹仨逗乐了。

    骆谦蹲下来,捡起一根棍子撅萝卜四周的土,逐渐露出小拇指头粗的红皮萝卜。李谣惊讶萝卜已经长这么粗了。

    骆谦又把土填了回去。

    两人喊兄妹仨到另一块地。骆谦在这块地里撒了韭菜、空心菜、芹菜、小青菜等乱七八糟的种子,除了韭菜和芹菜,他不知道其他菜是啥样的,今天他才看到其他菜的真面目。

    空心菜已经三寸长,小青菜有成年人的中指长。

    李谣掐一把空心菜,放到车篮子里。

    骆谦载他们回家。

    在路边拉呱的人看见一家七口,笑着调侃骆谦、李谣。骆谦脚踩地,弯腰,从车篮里捞出一根空心菜:“这就是空心菜。这玩意儿,茎是空的,怪不得叫空心菜。”

    众人眼睛一震,凑过来好奇地看空心菜:

    “嘿,长的有点像红薯叶子。”

    “也不知道味道咋样?”

    “二四啊,我到你家菜地掐一把,尝尝味道。要是味道好,下年开春天气暖和了,我也种一洼空心菜。”

    骆谦猜到有人想占便宜,他特意停在他二伯家门口,扯开嗓子吼一声:“二婶。”

    周小凤跑出来:“咋了?”

    “我和谣妹刚到菜地看了一眼,空心菜可以卖了,小青菜可以卖,也可以长个十来天再卖。二婶,你跟小龙哥说村里人要买,两分钱一把空心菜,小青菜也是两分钱一把。”骆谦说。

    “二四啊,你太小气了吧。”

    “就是,下回不买你家的种子。”

    “我们尝尝味道,要是好吃,我们买你家种子。你不让我们尝,我们咋买你家种子?”……

    “你家掐一把,他家掐一把,二四种的菜还不够你们掐的,要是有人没掐到菜,打了起来,不会找二四赔医药费吧?”周小凤不阴不阳怼人。

    想占便宜的人脸瞬间拉长,扭头就走。

    周小凤翻白眼,喊骆谦、李谣到家里坐一会儿。

    两人带着孩子进去。

    周小凤有预感两口子有事情和她说,她叫孙子孙女带兄妹仨在院子里玩,自己领着骆谦、李谣进屋。

    骆谦和李谣眼神交流一会儿,李谣不来虚的,直接说:“二婶,明儿逢集,你叫小龙哥掐空心菜到镇上卖,三分钱一把。”

    “用稻草提前捆好。”李谣想了想,拔拉了骆谦三下,骆谦翘着二郎腿,脚尖轻点,李谣心里有了数,拉着周小凤小声说,“卖空心菜的钱,小龙哥三,我家七。”

    周小凤狂喜拍腿:“你们坐着,我找小龙弄菜。”

    周小凤从自家柴火堆里抽两捆稻草,抱着稻草就跑。

    路上有人喊周小凤:“小凤,你干啥?”

    周小凤现在看谁都不像好人,每一个人都可能夜里到二四家菜地偷空心菜。不成,不能让他们得逞,她今晚带上儿媳妇们到地里看菜。

    “这个小凤,咋疯疯癫癫的。”大伙儿嘀咕。

    周小凤没有听到,她已经跑远了,骆谦、李谣却听到了。

    两人带孩子回到家里。

    骆谦进屋,把两个奶娃子放回床上。李谣叫兄妹仨喂鸡娃子,兄妹仨抓一把菜叶跑去喂(逗)鸡娃子,李谣看了一会儿,确认兄妹仨不会跑出去玩,她进屋,问骆谦:“卖洋白菜、萝卜,你九,你堂哥一。现在卖空心菜,你怎么同意你堂哥三?”

    “他们辛苦呗,我给骆小龙一成,确实不地道,你说给骆小龙三成,这个数字刚刚好。”骆谦坐到窗户下的桌子上说。

    “至于先前我提给骆小龙一成,那是我把主动权掌握在手里。如果骆小龙实诚,咱们又确实赚到了钱,可以多给他一点,如果骆小龙……”跟他娘一样心思多,骆谦用了另一个词代替,“表里不一,只能给他一成。”

    李谣吃惊,一件她以为的普通合作,原来并不普通。

    李谣“呱唧、呱唧”给骆谦鼓掌,在心里夸他心眼多,呸,应该是深谋远虑。

    晚饭,他们家吃空心菜下面条,哦,每个人碗里还有一个荷包蛋,一家五口吃的格外满足。

    饭后,骆谦在家里干活,李谣带兄妹仨出门遛弯,哪里人多,李谣就带兄妹仨往哪里挤。

    “这个小凤,她男人和她两个儿子到坝坡上给二四看守洋白菜,她带小儿子、儿媳妇们到大南头给二四看小菜和萝卜。二四给她什么好处,她家这么巴结二四?”骆来福娘阴阳怪气说。她挎个篮子到大南头,打算不打招呼问骆谦借一篮子菜到镇上卖,谁知周小凤和几个儿媳妇就坐在骆谦家地头,骆来福娘气的跳脚,骂骂咧咧回来,看到路边站了一堆人,她挤到中间编排周小凤,“梅子把小凤当成最好的妯娌,你看小凤做了啥,巴结梅子的小儿子,把梅子的小儿子拉到二房,让梅子的小儿子跟二房亲。”

    “咳……”

    众人拼命给骆来福娘使眼色,梅子的小儿媳妇来了,你快点闭嘴吧。

    骆来福娘非但没有闭嘴,反而说出更难听的话:“这个憨谣啊,就是一个憨(AC),小凤图她家菜地,她不拦着二四,不拉着二四别和小凤家走的近,竟然进小凤家屋里坐……”

    “婶,你咋挎个空篮子?”李谣好奇问。

    “诶呀娘啊。”骆来福娘往后蹦,李谣盯着她的空篮子,骆来福娘心虚挎篮子匆匆离开。

    骆来福娘实在太反常,引起了大伙儿注意。

    有人说:“她从南边过来的,她家菜地不在南边啊?”

    大伙儿:“……”

    骆来福娘不会是到大南头偷骆谦家的菜,撞见了周小凤和周小凤的儿媳妇吧!

    大伙儿越想越有可能,要不然没法解释骆来福娘怎么知道周小凤和周小凤儿媳妇把手骆谦家菜地。

    有人起了偷菜的念头,听到这里,打消了去骆谦家偷菜的念头,开始琢磨到骆言峰家偷菜,如果可以,顺带从骆清亮、骆清喜家薅一篮子菜。

    柳山、柳毛保偷摸靠近人群,注意到一些人眼神不正,悄悄离开,回去跟各自媳妇邀功,希望媳妇看在他们立功的份上,带他们回柳家村吧。

    两人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俩的媳妇跟他们一起看守菜地,回柳家村……遥遥无期。

    但凡他俩的爹娘兄弟心不黑,不向着媳妇,他俩就偷摸回去了。

    可惜啊,他俩的爹娘兄弟心肝是黑的。

    骆言峰家加了人看菜地。

    骆清亮、骆清喜能当上村支书、村长,人肯定不傻。

    两人察觉到大伙儿围绕菜地拉呱,起了警惕心,也同样加了人看菜地。

    夜里,真有村民到菜地偷菜,骆言峰和他爹抓住了两个村民,两人把人捆起来,丢在地头。天亮了,两人把小毛贼扭送到大队部,叫骆清喜、骆清亮给他们主持公道。

    骆谦在院子里干活,李谣打扫院子,大路上围了一群人谈论昨晚发生的事,他们的谈话清晰传到骆谦、李谣耳朵里,骆谦、李谣互看一眼。

    “嫂子在吗?你家订的牛奶。”

    “在。”李谣进屋拿空奶瓶递给送奶员。

    送奶员递给李谣三瓶鲜牛奶:“马主任叫我给你传个话,吃惊吗?”

    李谣:“?”

    送奶员:“???”

    他困惑离开。

    “金子的金。”

    耳畔突然响起这句话,李谣抬头,就看到骆谦不知道啥时候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看她。

    李谣:“吃金?”

    “我估计小马的叔叔一个人吃不下金子,就算加上小马,也不行,想拉上我。”骆谦解释说。

    李谣拍脑袋,她懂了。

    “我们年前要在镇上买房子,就不吃金了。”骆谦说。

    “镇上木匠排外,你到镇上开家具店,他们耍坏心眼,我们不好防。”镇上也有宗族,在镇上,木匠们亲友众多,他们对骆谦做了什么,宗族肯定护短,包庇木匠们,骆谦的叔伯、兄长又这样,骆谦没有后盾,木匠欺负骆谦压根不需要顾虑什么,情况对骆谦不利,所以李谣已经打消了去镇上的念头,她也劝骆谦打消这个念头。

    骆谦心里认同李谣的顾虑。

    “你去吃金吧。”李谣异想天开说,“说不定明年金价上涨,我们卖掉金子,能赚一笔,加上你打家具赚的钱和卖菜赚的钱,咱们能在县里买房。”

    “咱就在县里买房。”骆谦乐道。

    骆谦拿了存折,推洋车出门。

    李谣把窗帘泡进水里,进屋喊兄妹仨起床。

    兄妹仨穿了他们妈妈给他们做的新衣服,新衣服上还绣了篮球,饭都不愿意吃,要出门找小伙伴炫耀。李谣蹲下来拍骆谦给兄妹仨打的上下铺:“你们爸爸说在这里雕刻萝卜,在这里雕刻篮球,在这里雕刻文子、修子、莹子。”

    李谣偷偷瞥门口,兄妹仨停下来回头,李谣立刻收回视线,语气低沉:“诶,妈妈好怕婶婶来咱们家,看上了上下铺,掏钱买。妈妈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婶婶把文子、修子、莹子的上下铺拉回家咋办?”

    “不要,莹子的。”骆韵莹哒哒哒冲过来,虎扑到床板上。

    骆筠文、骆筠修没那么好骗,小哥俩狐疑走过来,绕上下铺转几圈。

    爸爸打了好多上下铺,都雕刻篮球、读书的小孩。

    在小哥俩认知里,只要爸爸雕刻这些,上下铺绝对卖给别人的。

    围栏上出现了一跺跺绿叶儿,还有云。

    小哥俩眼睛一亮,咧嘴上前两步,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摸绿叶儿、白云。

    骆韵莹悄咪咪走过来,伸头,看见了熟悉的叶子,拍手嘎嘎嘎傻乐。

    李谣钻进锅屋做饭,做好了饭,喊兄妹仨吃饭。

    兄妹仨吃好了饭,丢下碗筷,猴到上下铺上探索奇妙的世界。

    李谣刷好了锅碗,就开始洗窗帘。

    骆谦回来,直接回屋,李谣甩干手上的水渍,跟了进去。

    骆谦把金条、金首饰塞到李谣怀里,从口袋里掏出四个轮子,眼睛看窗外,抬高声音说:“我到废品站淘到四个车轮,打算做婴儿车。”

    李谣也注意到了,骆谦大哥家的三个孩子站在大门口伸头张望。她说:“衣服一大堆,天天要叠,烦死了。你出去干活,我要叠衣服了。”

    骆谦出门,把四个轮子放到脚边,找木料做婴儿车。

    “小叔,你有没有给小凤好处?”骆一成大胆走进来,质问二四。二四家的钱都是他家的,凭啥拿他家的钱给小凤。

    骆二功眼馋四个轮子,冲上来拿四个轮子,他还没碰到轮子,就被他家的仇人拿木棍敲一下,骆二功哇哇大哭,抱着手跑出去找他妈。

    骆一成眼睛惊恐,掉头就跑。

    骆三喜看着两个哥哥跑了,她火速拿一根木棍跑。哼,骆二四霸占她家东西,她能抢回来一个是一个。

    骆谦皱眉。

    “爸爸?”兄妹仨哒哒哒扑到他们爸爸怀里。

    骆谦皱在一起的眉头舒展开来:“爸爸给你们小妹、小弟做一个车,你们推你们的小妹、小妹窜门,好不好?”

    “嗯嗯。”骆韵莹努力鼓掌。

    骆筠文、骆筠修也鼓掌,但是兄弟俩在心里琢磨找个时间带上小伙伴抢回他家的木棍。

    李谣藏好了金子出来,跟兄妹仨蹲在一块儿,看骆谦做婴儿车,她时不时提供自己的看法。

    骆谦都记了下来。

    周秀秀拉骆二功找上门,她不进院子,就站在大门口嚷嚷:“大伙儿帮我评评理,孩子亲叔叔看大人不在跟前,拿棍子打我家孩子,有这样当孩子叔叔的吗?”

    “今儿你不带我家孩子到县医院拍片子,看看我家孩子骨头有没有受伤,我……”周秀秀拧掉鼻涕,“我喝老鼠药死你们看。”

    她家那口子是骆谦的亲大哥,骆谦搞到炉子、钢中锅、大铁锅,不拿几套给她家,周秀秀气的宿宿睡不着觉。

    骆谦宁愿找他二伯一家帮忙看菜地,也不找她家那口子,周秀秀气的想往骆谦家锅里投一包老鼠药,谁让骆谦不凭良心。

    周秀秀眼睁睁看骆小龙、周小凤、王秋华推了一架车的菜到镇上,心里盘算他们私吞一半钱,心都在滴血。

    要是她男人到镇上卖菜,就是她男人私吞一半钱。现在被外人私吞了,周秀秀气的头晕。

    短短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周秀秀对骆谦的不满达到了顶峰,恰好就在这时候,骆谦打她儿子,她拿这件事到由头,跟骆谦闹,发泄这么多天挤压在她心头的火气。

    “你家孩子没问我同不同意,上来就拿东西,这不是好习惯。我是他亲叔叔,帮他改掉坏习惯,不好吗?”骆谦拿一根棍子,“你不想你孩子改掉坏习惯,还巴不得他手断,也不是不可以。”

    骆言强、骆大哈、骆孝建偷偷藏起来骂骆二四,说骆二四拿椅子砸骆言强脑袋,用手掰断骆言强的腿,骆言强眼泪鼻涕糊一脸嚎脑袋瓜子疼、腿疼。骆言强疼的要打滚,骆大哈、骆孝建按住骆言强,阻止骆言强打滚,骆言强撕心裂肺哭。骆二功躲起来偷听一会儿,当晚做了噩梦,吓得他鬼哭狼嚎。

    他还没有缓过来,骆二四居然说弄断他的手,骆二功吓得脸色铁青。

    “妈,骆二四没有打我,我手好好的,你看。”骆二功把手伸到后背挠痒痒,又抓土疙瘩往人群里抛。

    围观的人“呸呸”往后退:

    “秀秀,你不问清楚,就找二四闹,你可真行。”

    “你家孩子确实欠管教,那是他小叔,可不是什么骆二四。”

    周秀秀抓住骆二功:“妈妈在,你不要怕他,跟妈妈说实话,你小叔有没有打你?”

    “没有。”骆二功摇头。

    “你这孩子,告诉妈妈,骆二四有没有打你!”周秀秀扒掉他的裤子打他,“有没有!”

    骆二功哇哇大哭,周秀秀听他哭,脑壳疼,刚刚轻打孩子,现在开始下重手。

    骆二功抱着他妈的大腿,狠狠地咬上去,周秀秀“嘶”一声,松开骆二功。

    骆二功推开他妈逃走。

    周秀秀从路边捡起一根棍子追骆二功。

    母子俩走了,大伙儿散了。

    晌午,骆小龙找骆谦、李谣,跟两人汇报昨儿他弄了多少把空心菜,有人一次性要了五把,非要他给便宜一分钱,他……他同意了,一共21个人要了五把,骆小龙心虚掏出一袋钱,让他俩盘账。

    李谣把盘账的活交给骆谦,因为她盘账慢。

    骆谦对账,全部对的上。

    今天早晨骆小龙拉一架车菜到镇上,他看了架车上的菜,估摸了一下,跟骆小龙说的大致差不多。

    骆谦数了五块钱给骆小龙,骆小龙数了十分钱给骆谦。

    “我……我给你卖便宜了十分钱。”实在是那些婶婶太能讨价还价,他嘴一瓢,就答应了,他娘、他媳妇没少骂他。

    骆谦推了他一下:“哥,你同意谁买的多,给便宜一分钱,后来,是不是到你摊位买菜的人变多了?”

    骆小龙回想了一下,确实是这样。第一个人买了五把菜,陆陆续续又来人买五把菜,不知道啥时候围到他摊位上的人变多了两三倍,即使不买五把菜,也会买一把菜。

    “买多优惠,让人家得到实惠,也给自己带来生意,这叫互利共赢。”骆谦把十分钱退回去,“但是咱是小本买卖,最多只能便宜一分钱。”

    骆小龙听的一愣一愣的,他堂弟从哪里学到的文绉绉的词?

    他回去学给他媳妇、他娘听。

    骆小龙拿了钱,嘴里念叨‘实惠’、‘互利共赢’出门。

    骆谦:“……”

    “他有没有听进去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他问李谣。

    李谣:“听进去了吧。”

    “下次逢集,我告诉二婶卖空心菜、小青菜,再跟二婶说一下?”李谣又说。

    “你让他便宜两分钱,他也不舍得。”骆谦嘀咕。

    “那我就不说了?”李谣说。

    “说吧。”骆谦出门。

    李谣气的手撕他。

    骆谦打好了骆梅旭要的门窗,抽空做好了婴儿车。

    骆谦给骆梅旭安装门窗,李谣把两个小奶娃放进婴儿车里,锁上门,迫不及待推婴儿车出门。

    兄妹仨昂首挺胸走在李谣两侧,看到人,就说:“我爸爸做的,我小妹、小弟躺在车车里。”

    大伙儿围着婴儿车啧啧称奇,都想撬开骆谦的脑袋,看看骆谦的脑袋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李谣在心里嘀咕,有我一半功劳。

    她推婴儿车到徐小玉家的小店,徐小玉看到了李谣,抓了三块糖递给兄妹仨,兄妹仨看他们妈妈点头,他仨收下糖:“谢谢婶婶。”

    徐小玉稀罕地摸兄妹仨的脑袋,又稀罕地摸婴儿车,又稀罕地瞧车里的两个奶娃娃。

    徐小玉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李谣没事看四周,她好像看到了她爹,他爹进了骆清海家,骆谦大哥带了几个外村男人也进了骆清海家。

    “看什么?”徐小玉顺着李谣的视线看过去。

    李谣指着骆清海家:“你知道进去的是什么人吗?”

    “我好像听谁说的,不知道谁牵线,骆清海跟一群木匠称兄道弟,这几天,经常有木匠进出他家。”徐小玉说。

    “这几天,骆清海到我家一共买了三包烟,八瓶酒。今天,他居然一口气买了五包烟,十瓶酒,都是白酒,还不要散酒。”徐小玉又说。

    李谣听到木匠二字,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又听到骆清海一口气买了这么多烟酒,她右眼皮老是跳。

    “嗐,不说他了。”徐小玉拉李谣靠墙站,“谣妹,我娘家有一个堂叔,没有血缘关系,是我堂奶奶改嫁到徐家村,带过来的。我堂叔没毛病,人也上进,你说我把骆剩子媳妇介绍给他,靠谱不?”

    李谣一怔:“你堂叔多大?”

    别比骆青青妈大二三十岁。

    徐小玉看出了李谣的想法,捶李谣:“你想哪去了。我堂叔今年19,比骆剩子媳妇小4岁。”

    第042章

    “我听骆谦说骆剩子、骆狗子、骆流子被判两年。”李谣斟酌说, 观察徐小玉的神色。

    徐小玉一愣:“原来骆剩子不是蹲一辈子劳改呀。”

    “那也没啥。我堂叔到我堂爷爷家,我堂爷爷事先告诉我堂叔, 他家的钱没有我堂叔的份, 除了这个,我堂爷爷没有让我堂叔饿着、冻着。我堂叔攒齐了芦苇、稻糠麦麸、粘土、木料起房子,我堂爷爷带几个我亲堂叔帮忙起房子, 自己家的活干完了, 我堂爷爷主动帮我堂叔干活,我堂叔托我到你家给他买菜种子,他种了一些菜,没有让我堂爷爷帮忙, 我堂爷爷每天早早吃饭,到菜地给他看菜。”

    “只要我堂叔不问我堂爷爷要钱,我堂爷爷对我堂叔跟亲儿子没啥差别。所以啊,骆剩子媳妇, 啊呸, 青青妈过去跟我堂叔过日子,骆剩子出来了找青青妈和我堂叔麻烦, 我堂爷爷打不断他的狗腿。”

    骆剩子在村里名声差,又加上他坑骗本家年轻小辈,在村里就更没有名声, 他召集族人到徐家村找青青妈、她堂叔麻烦,有几个人愿意搭理他?

    她堂叔在徐家村名声好, 又加上她堂爷爷认可她堂叔, 族人自然也认可她堂叔, 有人找她堂叔麻烦, 族人可不会坐视不管。

    徐小玉怎么想, 她怎么觉得她该牵这条线。

    提到牵线,徐小玉跟李谣提起另一件事:“咱村有好几个小伙子和你二婶娘家那头的姑娘定了亲,你知道不?”

    李谣摇头:“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那回,你二婶娘家来了一车人,到你家买种子,本家婶子拽她们到自家吃饭,那些没对象的小伙子可劲表现。后来,我听说这群小伙子经常往外跑,他们跑的方向是你二婶娘家的方向……”徐小玉朝李谣挤眉弄眼,“没有你家开种子店,他们还找不到对象,较真说起来,你是他们的媒人。”

    李谣:“……”

    她用猪油炸花生米,在花生米上撒了一层盐,外村木匠顾寿说光有咸味花生米,没有甜味花生米,喝酒没劲,骆清海使唤她到小店买白糖,陆二兰把碟子重重放到灶台上,吊着脸来到徐小玉家的小店:“徐小玉,给我拿一包白糖。”

    徐小玉进屋拿了一包白糖,陆二兰伸手拿,徐小玉躲开:“婶子,我家小店不给赊账。”

    陆二兰气的五官都在颤抖,掏出钱,砸到徐小玉身上,拿了白糖就要走,突然看到李谣。

    “你大伯叫二四到咱家陪客,你晌午别做他的饭。”陆二兰没好气说。她从李谣身边经过,稀奇的、带轮子的玩意里传出“哦~”“啊~”奶音,陆二兰不知道咋想的,忽然踢了一下轮子,踢完就跑。

    李谣心跳加速抓住婴儿车,车里的姐弟俩愣了一下,撇嘴,李谣急切查看姐弟俩有没有被吓到,姐弟俩看到他们妈妈,以为刚刚他们妈妈跟他们玩,兴奋地挥动拳头,“呜——呜——”说话。

    徐小玉目睹了这一切,疾步上前查看两个小奶娃子有没有受伤。

    两个小奶娃子是个人来疯,见那么多(其实就两个)人围观他俩,激动蹬腿,“啊”“哦”,嘴巴一直没有合上,哈喇子淹没了他们的耳朵。

    李谣给两个傻大胆擦口水,又喊兄妹仨。兄妹仨在路边拿棍子捣蚂蚁洞,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妈妈喊他们,他们丢下棍子哒哒哒跑过来。

    “妈妈有事找你们大奶奶,你们留在这里看守小妹、小弟,好不好?”李谣问。

    “好。”兄妹仨把婴儿车围了起来。

    李谣又对徐小玉说:“小玉,你帮我看一下孩子,我一会儿就回来。”

    “行。”徐小玉马上补充说,“你要是吃亏了,喊一嗓子,我马上过去帮你。”

    李谣点头。

    陆二兰怕李谣跟骆谦告状,她又想她只是和李谣开个玩笑,即便骆谦找她要说法,她也有理。她放慢脚步,挺胸昂头走进院子,钻进锅屋,给这群白吃白喝的大老爷们做油炸糖花生。

    李谣走进院子,她爹、骆清海、骆谦的三个哥哥站在院子里和一群外村人聊天。李谣没给他们一个眼神,直接钻进锅屋,陆二兰正巧在出了锅的油炸花生上撒白糖,李谣上前推陆二兰。

    陆二兰没防备李谣,被李谣猛地一推,她身体斜倾,撞到削溜薄的菜厨上。

    “呀,大婶子,我跟你开个玩笑,谁晓得你能往菜厨上撞,没撞疼吧,来,我扶你。”李谣说的和做的完全是两码事,她一边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一边端油炸糖花生,“啥,你说让我端回家给孩子吃。好嘞,我听您的,大婶子。”

    李谣端油炸糖花生大摇大摆离开。

    陆二兰骂坐在灶台底下的儿媳妇是木头桩子,她儿媳妇不吭声,她跺脚跑出去追李谣。

    李谣匆匆跟徐小玉道别,快速推着婴儿车,带着孩子到骆梅旭家找骆谦。

    陆二兰紧赶慢赶终于追上李谣,却已经到了骆梅旭家门口。

    骆梅旭家围了老多人,但是兄妹仨一眼就看到他们的爸爸,因为他们爸爸是全村最高的崽崽爸。

    “爸爸。”兄妹仨大喊。

    骆谦从人群中走过来,兄妹仨蹦跳迎接他们爸爸,虎扑抱住他们爸爸大腿。

    骆谦拖着三个孩子走到李谣身边,见李谣端了一盘油炸花生,他捏两粒花生抛进嘴里,又捏三粒花生分给兄妹仨:“你去哪里窜门子,居然得了一盘花生。”他捏一粒花生给李谣,“你试试,炸的怪酥怪香的。”

    李谣一口咬进嘴里,大声咀嚼,看着陆二兰说:“大婶子【不小心】踢到婴儿车,送一盘花生赔罪。”

    骆谦顺着李谣的视线,才发现他大婶子。

    陆二兰气的鼻孔喷火:是我送的吗?!!!是你抢的,你还推了我一把。

    骆谦捏一粒花生,抛到天上,仰头,花生落到嘴里,他咔吧嚼:“大婶子,您看,您也太客气了。”

    陆二兰被两人气的眼眶通红,咬紧后槽牙离开,在心里咒骂最好噎死你们。

    骆谦把视线从陆二兰身上收回来,又给兄妹仨分了三粒花生,说:“咱们这一大家子,只有大伯和小叔能够理直气壮亲自干‘不小心’踢婴儿车的缺德事,大婶子还要脸面,只会暗戳戳给人下套子,让别人替她干。今儿,她怎么亲自干缺德事?”

    “你好大伯最近和一群外村木匠称兄道弟,天天请人家到家里抽烟喝酒,花出去一大笔钱,你大婶子心里不快活,拿咱家孩子出气。”李谣气恼说。

    骆谦啧一声:“我大伯那脑子,只能糊弄我哥我嫂子,但凡换个人,他都是被别人糊弄的命。”

    李谣眨眼:“你大伯叫你中午到他家吃饭,陪外村木匠,你哥、我爹也在。”

    骆谦。

    他大伯,他哥,李正三拨人,对自家人耍心眼子,那绝对是翘楚中的翘楚,这三拨人对外人耍心眼子,被外人耍的团团转,到死都反应不过来,还在那里沾沾自喜呢。

    骆谦抹一把脸,揽李谣肩膀,另一只手推婴儿车:“去不去镇上喝牛肉汤?”

    李谣用力点头。

    “你们去不去?”骆谦低头看挂在他腿上的小屁孩。

    骆韵莹抱着她爸爸的腿,身体往后倒,眼睛眯成一条线,露出雪白的小米牙,喊:“去。”

    骆筠文、骆筠修重重咬字:“去。”

    “那都去。”骆谦乐道。

    兄妹仨在前面跑,骆谦、李谣推婴儿车走在后面。

    到了家门口,兄妹仨停下来,突然,兄妹仨掉头往回跑,抱住骆谦和李谣。

    “二四。”骆清海过来搬骆谦招待周小凤娘家用的桌子,外村木匠顾寿、李大庆跟他过来长长见识,他带两人过来,骆谦家的院门被一把大锁锁上,他、顾寿、李大庆趴在门缝上往里瞅,他忽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起身一看是骆谦。

    骆清海清了一下嗓子:“跟你介绍一下,我兄弟,顾寿、李大庆,他们也是木匠,算你长辈。”

    顾寿、李大庆站起来,眼珠子乱转打量骆谦,当两人的视线落在李谣身上,两人的眼珠子发直。

    骆谦不动声色站到李谣前面,手伸后够李谣的手,把李谣的手裹到掌心:“大伯,你人缘真好。”

    骆清海神气的不得了:“那啥,你家大桌子借我用一下,招待我兄弟们。”

    “我大伯问我借,我肯定借。”骆谦斩钉截铁说。

    骆清海:“……”

    是错觉吗?

    这狗孙子今儿意外的好说话。

    顾寿干咳。

    骆清海登时想起了正事:“二四,你中午到我家吃饭,跟我兄弟喝两杯,联络一下感情,你以后的路能走的更宽。”

    “就请我吗?不请谣妹和我家孩子呀?”骆谦不满说。

    骆清海刚要说不,李大庆抢在骆清海前面开口:“请,都请。”

    骆谦开心的跟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孩子拉了一身屎,我们把孩子收拾干净,就过去。”骆谦猛地拍大腿,“大伯,你多杀两只鸡,我家孩子喜欢吃鸡大腿,得一人一个。”骆谦见骆清海牛眼睁的跟铜铃一般大,他也知道自己蹬鼻子上脸了,他嘿嘿笑,摸鼻子,“你们尽管准备饭菜,桌椅不让你们插手,我们俩口子来回搬几趟,就把桌椅全搬过去。”

    骆清海捂着心肝,嘴唇哆嗦。

    不是错觉。

    这狗孙子今儿好说话,因为狗孙子惦记着他家的鸡呢。

    吃,吃不死你这个狗杂碎。

    骆清海在心里可劲的骂骆谦,脸上却挤出笑容:“杀。”

    “顾寿、大庆我们回去。”骆清海气息不稳说。

    顾寿、李大庆同时说:“我们顺便把桌椅搬回去,就不麻烦小两口子。”

    “不搬。”骆清海咬牙说。

    两口子惦记他家鸡呢,肯定屁颠屁颠搬桌椅。既然这样,他干嘛累的跟狗一样,搬那么大的桌子回他家。

    骆清海脸色阴沉离开。顾寿、李大庆交换一下眼神,视线很快错开,余光瞥见骆谦占小便宜的丑陋嘴脸,两人百分百确定骆谦自带桌椅到骆清海家蹭酒肉,两人笑着离开,和李谣擦肩而过的时候,两人扭头看李谣,浑浊的眼睛闪了闪。

    三人走远。

    骆谦吹欢快的口哨开门,又锁门:“咻咻——”

    他身上绑两个奶娃子,骑洋车载老婆孩子离开。

    出了村子。

    兄妹仨荡腿吹铁制哨子:“嘘嘘——”

    到了晌午,骆谦还没有露头,李正催骆清海到骆谦家喊骆谦,骆清海再一次说不急,坐在院子里等骆谦屁颠搬桌椅到他家。

    又等了十来分钟。

    骆清海终于坐不住,黑着脸到骆谦家。

    骆谦家的院门紧闭,门上面落了一把锁。

    第043章

    柳山叼着一根草, 挑着粪桶从菜地回来。内心有一个声音召唤他,往骆谦家看, 他撇头, 恰好看到骆清海肥肥的脸扭曲,手暴青筋搬石头。柳山“呸”吐掉草,咻的一下窜到骆清海背后:“青海叔, 你搬石头干嘛?”

    骆清海忙的丢掉石头, 弓着腰狂跑。

    柳山盯着院门上的锁,又看不远处的石头,疑惑说:“二四家没有人,骆清海砸锁偷东西?”

    柳山嘿了一声, 颠簸颠簸跑回家说给他媳妇听。

    骆清海突然停了下来,拍自己脑门。他又没有砸锁,他干嘛跑,他这么一跑, 那个叫他叔的小王八犊子误会他咋怎。

    骆清海折回去。

    人呢!

    骆清海挠头:“人咋没了。”

    他刚刚光顾着跑, 没有回头看是谁,声音也不耳熟, 想不出来刚刚谁喊他。

    骆清海回去,大伙儿往他身后望,啥也没有。

    李正跑到大路上, 又跑回来,问:“清海, 二四呢?”

    “他带老婆孩子跑了, 院门锁的嘎巴响。”骆清海踹飞凳子。

    这桌饭菜为给骆谦下圈套准备的, 现在骆谦不在, 骆清海说:“今天中午不吃了, 留着晚上吃,老子不信这孙子晚上不回家。”

    外村木匠杨小树抓一只鸡腿,大口撕咬,三两下啃完一只鸡腿,把鸡骨头丢到桌子底下,“啧啧”吸允手指头,端起碗:“来,吃,别客气。大庆,给我倒酒。”

    李大庆开了一瓶白酒,给杨小树倒一碗,又给自己倒一碗,喝一口酒,津津有味啃鸡头。

    “站着干嘛,大家都坐下来。”顾寿热情地招呼大家,“咱们今天中午吃一顿,晚上叫骆谦来,咱们再吃一顿。”

    “顾寿说的对。”李正端起碗,和顾寿碰一杯。

    骆谦哥猴急抢占板凳,啥也不吃,专门吃肉。

    骆清海嘴角动了动,李正招呼他过来吃饭,骆清海瞬间眯眼笑,坐下来喝一口酒,说:“大家吃好喝好,晚上咱们再吃一顿。”

    他儿媳妇拉他儿子回屋,把门摔的乒乓响,陆二兰在锅屋噼啪砸锅,骆清海正在和他的好兄弟划拳,压根听不见旁的声音。

    画面转到另一边。

    骆谦带孩子到牛肉汤店找位置坐下来,叫老板做四碗牛肉汤。

    李谣买了五瓶汽水,过来找爷几个。

    一家五口嗦牛肉汤,喝汽水,心里美的冒泡。

    过了半个多小时,一家七口离开牛肉汤店。

    骆谦扶洋车站在小卖铺门口,李谣带兄妹仨拿空瓶子找老板换钱。

    李谣和兄妹仨出来,兄妹仨手里多了五彩的玻璃弹珠。

    “这仨眼馋弹珠,我就没让老板给我钱,叫老板给我换成了弹珠。”说着,李谣抱骆韵莹坐到车后座上。

    小哥俩火速把弹珠装进口袋里,张开手,骆谦把他俩抱到二八杠上。

    “家里木料快没了,我们先不回家,到木材厂找李一生,叫他给我送一车木料。”骆谦说。

    “行。”李谣说。她还没有去过木材厂呢,对于能够去木材厂,李谣还是很兴奋的。

    兄妹仨和他们妈妈一样,一路上非常兴奋。

    骆谦一行人进了木材厂,木材厂老员工认识骆谦,喊道:“生子说如果你来木材厂,他让我告诉你,你要的木料有眉目了,是徐大胖给他牵的线。”

    “谢了。”骆谦不抽烟,但是他会随身携带烟,他抽出一根烟撂给老员工。

    老员工接住烟,喜滋滋把烟别在耳朵上。

    “你告诉生子,叫他有时间给我送一车木料。”骆谦又说。

    老员工摆手,示意他知道了。

    骆谦问李谣:“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李谣环视一遍木材厂,收回视线摇头。

    “那回家了?”骆谦说。

    李谣刚想说好,就听见有人喊:

    “骆二哥。”

    骆谦师弟王稼跑过来惊喜说:“骆二哥,真的是你。”他注意到李谣和兄妹仨,叫李谣嫂子,又掏口袋,掏出一把水果糖给兄妹仨。

    在骆谦、李谣的允许下,兄妹仨接了糖,礼貌说:“谢谢叔叔。”

    王稼局促摆手:“不用谢。”

    “不给我家老四、老五见面礼?”骆谦说。

    王稼慌忙掏口袋,他的脸忽地爆红:“嘿,嘿嘿。”

    他的口袋比他的脸还要干净。

    “夸我家老四、老五一句,就算你这个当叔叔的给了见面礼。”骆谦继续逗他。

    王稼掀开被角看姐弟俩,摇头晃脑背诵富贵话。

    骆谦扶额笑,王稼终于反应过来他又被二师哥作弄了。

    骆谦收敛表情,问:“你最近见过咱们师哥吗?”

    王稼摇头:“没见过。不过我听说大师哥到市里投奔他表叔,也不知道他过的咋样。”

    “师傅最近怎么样?”骆谦又问。

    “还行吧。我听我娘说师傅小儿子弄到十个镇上家具厂的临时工名额,师傅小儿子卖了六个名额,一个名额卖一百块钱,师傅、师傅小儿子、师傅小儿子的两个大舅子进家具厂工作,一个月也能赚不少钱,我觉得师傅过得还不错。”师傅见他就躲,王稼没和他师傅说过话,师傅过的好不好,他只能靠猜,他猜他师傅应该过得不错,因为师傅小儿子能弄倒十个临时工名额,证明师傅小儿子有本事,师傅跟他小儿子过,应该不会过得太差。

    “十个临时工名额是我给师傅的。”骆谦漫不经心说。

    王稼却异常震惊。

    “其中有两个名额,是你和师哥的,我以为师傅会给你俩。”骆谦看着王稼。

    “师傅家,师傅小儿子做主。师傅想把名额给我和大师哥,他小儿子不让。”王稼低头踢土疙瘩,替他师傅找借口。

    骆谦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问王稼过的怎样。

    王稼闻言耷拉脑袋叹气:“我姐想在她那里给我申请宅基地,但是要把我的户口迁到她那里,我爹我娘不同意,不让我去我姐那里做木工活。”

    “你们村有师傅和他小儿子,你留在村里接不到木工活吧。”骆谦说。

    王稼点头。

    骆谦对他的师弟总是狠不下心,总是忍不住提点他两句:“你抽空,不,最近两天买一点糖、鸡蛋糕到你姐你姐夫家,跟你姐你姐夫一字不漏描述你回家过的每一天的细节,听听他们说了什么,然后你仔细想想你留在小王村以后会不会后悔,但凡你有一丁点后悔,我建议你听你姐和你姐夫的话。”

    王稼猛地抬头,眼睛发光:“好。”

    “我现在回家拿钱,买东西看望我姐我姐夫。”自从他被他爹他娘带回小王村,所有人都跟他说小王村是他的根,他把户口迁出去,那就是背叛祖宗,还说他姐他姐夫不安好心。他身边所有人都这么说,他的心情是黑暗的,突然他听到相反的声音,王稼登时感受到他头顶的太阳是有温度的。

    王稼跑到大门口,忍不住蹦两下。

    “你师弟姐姐、姐夫是哪个村的?”李谣在旁边听两人谈话,待王稼离开,李谣问出了她最想问的问题。

    骆谦低头,眼中含笑:“离县城只有两公里的村子。”

    李谣震惊地张开嘴巴,如果她没有记错,九八年?还是两千年,具体她记不清楚,他们县把周围的村划进县里,在两千零几年,他们市打算升二线城市,把他们县划进市里,后来好多开发商买地皮建房子,原来的农村人一夜暴富。

    骆谦看着李谣的眼睛嘀咕:“原来可以把户口迁过去。”

    李谣双眼冒星星:“我们要不要把户口迁过去,在那里建房子?你不是要开家具厂吗?那里离县城近,在我眼里,那里就是县城,我们在那里建大房子,开大家具厂,把家具卖给县里人。”

    “先把你和孩子的户口迁过去,我的户口暂时留在骆家村。”骆谦思忖道。

    “嗯嗯。”李谣激动点头。

    “你今天下午没事吧?要不我们去打听一下情况?”李谣恨不得立刻飞到那里,快速迁户口申请宅基地。

    “要不我现在回村找骆清亮给我写证明,到派出所把户口分了,去那里碰碰运气,说不准今天就能申请到宅基地。”骆谦说。

    李谣张大嘴巴,心里一万个震惊。

    “改天分户口?”骆谦忍住不笑。

    李谣一连说了好几个不,推骆谦走,催他赶紧按照他说的办,她带孩子在木材厂等他。

    骆谦把背上的弟弟交给李谣,胸前的妹妹还是他自己带。

    他骑上车呼呼蹬脚踏,直接到大部队找骆清亮,开门见山就让骆清亮给他写证明,他要把户口迁到其他村子,不管谁反对,他今儿必须把户口迁走,区区骆家村已经不够他翻跟头,他要到其他村子翻跟头。

    骆清亮:“!”

    他放下笔,脱掉鞋要揍骆谦。

    骆谦赶紧后退:“三伯,我嘴瓢,说差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解释。我想到县里开家具厂,但是我没有钱到县里买房子,我就琢磨到离县城不远的余郢建房子,可是建房子要申请宅基地,必须本村人才能申请到宅基地,我寻思把谣妹和孩子们的户口迁过去,申请六个人头宅基地。”

    骆清亮敢拿人头担保,这个小王八羔子一开始想要申请七个人头宅基地,见他发火,小王八羔子临时改变主意。

    “三伯,一开始我打算到镇上开家具厂,但是发生了那件事,我打消了这个念头。”骆谦说起那晚如何惊心动魄,拖拉机差点翻进沟里,他和骆传军差点没命,镇上木匠见他没事,要断他手,要不是他狠,他这会儿……骆谦偷偷瞥骆清亮,见骆清亮沉默的放下鞋,他搬了一个凳子坐下,掀开被角,拿脸蹭他家小妹,“镇上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村里吧,我哥我嫂子总是认为我欠他们,我侄子侄女堵我家孩子,说我家的东西都是他们家的,我霸占了他们家东西,我家孩子问我,我是不是霸占伯伯婶婶家东西,三伯,你知道我当时心里是什么感受吗?”

    骆清亮穿上鞋,拿起笔刷刷写东西,又在他的签名处盖章:“你这浑小子。”

    骆谦拿证明,他扫了一眼,果然他的户口留在骆家村。

    “赶紧走,别碍我眼。”骆清亮撵人。

    骆谦把证明放进兜里,麻溜的滚出去。

    他回了一趟家,装了一篮子东西出门。

    柳山突然蹦出来:“二四,清海叔搬石头砸你家门,被我呵住。”

    骆谦道谢,并且说:“过两天请你到我家吃饭,你千万不能不来。”

    “那必须得来。”柳山乐呵呵离开。

    骆谦拿证明到派出所分户口,又拿存折到信用社取钱,往四个信封里塞钱,他到木材厂找李谣娘几个,带他们坐公交车,到余郢站下车。

    他们直接到村里找村长、村支书、村里的会计。

    第044章

    两个长的好看的小夫妻, 带着三个细皮嫩肉的白面胖娃娃,身上还背了两个奶娃子, 问村干部在哪里。

    余郢村民凑过去, 热情地说:“都在村委。”

    尽管全国统一取消了大队,恢复旧称,但是村民还是习惯把村长、村支书办公的地方叫做大队部。骆谦、李谣冷不丁听余郢村民说村长余本顺、村支书余占贤、村会计余朴都在村委, 两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村委是啥东西。

    “你们是哪里人?”

    “你们来我们村干啥?”

    “你们家的孩子咋养的, 竟然比我锅上蒸的馒头还要白胖。”

    “你们看,他俩长得是不是比《青松岭》里的秀梅、大愣好看?”

    “我觉得她长得像田春苗,你们看像不像?”

    “像。我老喜欢电影里的大队妇女队长田春苗。”

    村民稀罕地围观一家七口,嘴巴啪啪啪说个不停, 场面老热闹了。

    村长余本顺站在拖拉机车斗里,注意到一群村民堵在路中间,他高呵一声:“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赶紧散开。”

    村民赶紧让开一条道, 骆谦、李谣拉孩子站在路边。

    拖拉机“突突突——”过来。

    “本顺叔, 他们找你有事。”有村民喊。

    也有村民跟骆谦、李谣说:“站在车斗里的人就是我们村村长余本顺。”

    余本顺叫他侄子自己去拉粪,他跳下拖拉机, 走过来打量一家七口:“你们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可以去村委谈吗?”李谣反应过来村委是啥。

    余本顺多看了李谣两眼,走在前面带路。

    李谣靠近骆谦,低声说:“村委应该就是大队部。”

    骆谦点头, 一只手抱骆韵莹,另一只手牵骆筠修。李谣一只手拎篮子, 另一只手牵骆筠文。

    “这里就是村委, ”余本顺进屋给自己倒一杯水, 骆谦、李谣带孩子进来, 余本顺喝一口水, 刚打算问两人找他干啥,就见一群村民趴在窗户上、堵在门口伸头往里瞅,他重重放下茶缸,“有你们啥事,凑啥热闹,赶紧走。”

    村民嘿嘿笑,杵在原地不动。

    “谁不走,今后谁问我家借拖拉机拉粪,不借。”

    余本顺的话刚落地,村民瞬间跑没了人影。

    余本顺想他现在可以问陌生男女找他干嘛了吧。村支书余占贤、村会计余朴端个茶缸从隔壁屋过来,两人朝骆谦、李谣点头问好,找个椅子坐下来,品着茶,围观余本顺和年轻男女。

    余本顺:“……”

    余占贤、余朴低头喝茶:村里好不容易有了一件新鲜事,咋能不围观呢。

    李谣收回视线,戳骆谦,骆谦把他家大妹放到椅子上,掏烟递给他们:“我们是底下村子的,我叫骆谦,是个木匠,她是我妻子李谣。”

    余本顺、余占贤、余朴各自做了自我介绍。

    “我俩喜欢你们村的氛围,喜欢你们村干部没有领导架子,有趣的灵魂,一颗为村民操碎的心,带领村民迈向康庄大道的决心。”骆谦真心实感说。

    李谣点头:“我每次乘车路过你们村,你们村给我一种感觉,遍地都是活力四射、朝气满满的向日葵,让人会心一笑,内心充满了温暖。”

    余本顺含蓄笑。

    余占贤瞬间觉得自己白活了,原来大白话可以那么的悦耳,他掏出小本本记下小两口子说的话,准备下次开会,他套用这些话和他的领导说。

    余朴领略到了朴素直白的语言是那么的打动人。

    “我们两口子想把户口迁到你们村,在你们村起房子,在你们村生活。”骆谦向往说。

    余本顺:“!”

    余占贤手僵住。

    余朴:“?”

    “这是我们一家七口的梦想。不管能不能成为你们村的人,我们两口子必须请你们吃顿饭。”骆谦激动说,仿佛和他仨在一起吃一顿饭,是一件极其荣幸的事情。

    李谣迅速接话:“我们在县里饭店订了一桌饭菜,已经付了钱。”

    “人家已经在准备饭菜了,我去退,人家肯定不给退。”骆谦说。

    “你们勉强跟我们吃一顿饭吧。”李谣说。

    余本顺、余占贤、余朴:“……”

    三人愣是找不到机会开口。

    小夫妻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他仨能咋办,只能跟小夫妻到县里饭店吃饭。

    一行人到了县里。骆谦、李谣目标特别明确,看到一家装修好的饭店,直接进去,骆谦不动声色扫视一圈,带孩子和村干部到里面的包间,李谣在外边和老板沟通,点了十二道菜,催老板赶紧做,还示意老板送一壶茶,端一盘花生和一盘瓜子进来。

    李谣拿了两个奶壶进来,递给骆谦一个奶壶。

    李谣、骆谦把两个奶娃子抱在怀里,喂两个奶娃子。

    余本顺、余占贤、余朴互看一眼,怪不得李谣没有跟他们一起进来,原来李谣冲奶粉去了。

    老板送一壶茶,端了一盘花生、一盘瓜子进包间:“饭菜马上就好。”

    不知何为,三人心里突然烧起了一把火。

    三人的血液咕噜咕噜沸腾。

    他仨拨花生吃,注意到兄妹仨乖乖坐在椅子上,他们看兄妹仨,兄妹仨捧脸笑,他们抓了一把花生放在兄妹仨面前,兄妹仨甜甜地说谢谢。

    “你们喜欢伯伯的村子吗?”余本顺生平第一回 用温柔的声音说话。

    骆韵莹露出小米牙,眼睛眯在一起回答:“喜欢。”

    骆筠文眼睛骤亮:“伯伯的村子里有太阳和花花。”

    “我喜欢爱笑的村子,伯伯就爱笑。”骆筠修重重点头。

    余本顺发现小两口子家的孩子太甜了。

    饭菜上来,骆谦、李谣刚好喂好孩子,他俩把两个奶娃子绑在怀里,傻乐招呼三人吃饭。

    六道荤菜、四道素菜、一道凉菜、一个汤,三人感受到了小两口子的真心。

    一顿饭吃下来,三人心里格外顺畅。

    离开饭店,骆谦指旁边的招待所,跟余本顺三人说:“我们今晚住招待所。”

    三人点头离开。

    他们走回村里,聊要不要给一家七口迁户口,他们觉得吧,迁户口也行,反正他们村有好多空的宅基地。

    “诶!”余占贤掏洋火,掏出了一个信封,他把嘴里的烟别到耳朵上,打开信封,掏出一叠钱。

    余本顺、余朴见状摸自己口袋,同样摸出了一个信封,两人打开一看,里面也是钱。

    “一定是那对小夫妻塞的信封。”余本顺说。

    “咋办?”余朴问。

    “我看他们挺真心的,也会办事,应该不会惹事,要不,我们接收他们一家七口的户口?”其实老板给他们送茶、瓜子、花生的时候,余占贤已经在心里同意接收一家七口的户口。

    “那行,咱们明儿一早到招待所找他们。”余本顺说。

    骆谦、李谣到招待所要了一间房,两人给孩子洗漱,哄孩子睡觉。待孩子睡着,骆谦跟李谣说他往三个村干部口袋里塞了钱,李谣捧住他的脸,狠狠的亲了一口。

    “我觉得一定成。”李谣躺下说。

    骆谦躺下攥紧李谣的手:“准成。”

    有了骆谦的话,李谣更睡不着觉了。

    骆谦也激动的睡不着觉。

    只有五个孩子睡的香甜。

    翌日。

    李谣问招待所的人要了一瓶开水,她冲牛奶喂两个奶娃子,兄妹仨在屋里玩弹珠,骆谦到水房搓尿布。

    骆谦把湿乎乎的尿布搭在窗户外边的竹竿上晾晒。

    李谣给两个奶娃子拍奶嗝,两个小奶娃子一连打出来好几个奶嗝,她把两个小奶娃子绑在骆谦身上,她牵两个孩子,骆谦牵一个孩子出门吃早饭。

    吃完早饭,两人带孩子回招待所。

    余本顺三人到招待所找一家七口,扑了一个空,三人在招待所门口等一家七口。

    三人没有等多久,看到一家七口回来了。

    余本顺上前两步说:“我们三个考虑了一晚上,可以给你们迁户口,也可以给你们批宅基地。但是吧,你们毕竟不是我们村的人,给你们批宅基地,村里人可能有意见,你们需要拿一百块钱跟村里买宅基地。你们两口子考虑一下,愿不愿意出一百块钱买宅基地,如果你们愿意,你们到你们村委、你们镇开证明,我带你们到派出所迁户口。”

    “可以。我暂时不迁,他们迁过来。”骆谦掏出大队部和镇里开的证明,还有娘几个单独的户口本。

    余本顺:“……”

    余占贤、余朴:“!”

    “可以申请六个人的宅基地吗?”李谣问。

    余本顺、余占贤、余朴:“!!!”

    “行吧。”余本顺说。他都已经说出口了,也不能反悔。

    村会计余朴补充:“我们只是意思一下收一百块钱,你们申请六个人的宅基地,我们也收一百块钱。”

    余本顺、余占贤默认。

    三人带一家七口到派所处迁户口,到了要证明的步骤,三人问办事员借印泥,他们当场写证明,从口袋里摸出章,直接在签名处盖章。

    仅仅一个上午,李谣和五个孩子的户口迁到余郢。

    骆谦当场给村会计余朴一百块钱,余本顺也是一个爽快人,直接给他家批了六个人的宅基地,离路口只有三百米距离。

    余本顺召集村民到村委,拿一百块钱跟村民说李谣和五个孩子的户口迁到他们村,按理说李谣和孩子们是余郢的人,他们可以申请宅基地,不需要出钱,但是他们给了村里一百块钱。

    “本顺叔,村里的小学有两间教室漏雨。”村民提议拿这钱修小学。

    余本顺建议抽时间开大会,商量怎么用一百块钱,是修村委呢?还是修学校?

    “不用特意找时间开大会,现在开大会,我提议修学校,有没有人反对?”有人喊。

    “不反对。”村民们说。

    李谣和孩子们也是村里人,他们举手赞成修学校。

    最终,这笔钱用来修学校。

    骆谦、李谣和村里人拉了一会儿呱,打听到有用的信息,两人根据信息找了六个本村人给他们家下地基。

    骆谦用白石灰在宅基地上画图,让六个本村人按照他画的图下地基。

    办完这些事,两人带孩子乘公交车回镇上。

    骆谦到木材厂取洋车,载娘几个回家。

    一家七口刚到村口,就被人喊住。

    “二四,谣妹,你们昨天去哪里了,怎么晚上也没有回来?”本家老婶说。

    “骆谦带我们到镇上他哥们家吃饭,他喝了点酒,喝醉了,没有办法骑车带我们回家,我们就留在他哥们家睡了一晚上。”李谣回道。

    “二四也喝醉了呀。”又一个老婶说,“酒不是好东西,害人。”

    第045章

    李谣掐骆谦的腰:“听见没, 婶子都说酒害人,你下回再喝得烂醉如泥, 看我怎么收拾你。”

    骆谦连声说:“下回我肯定不喝多, 最多喝一两。”

    “就不能一口都不喝。”李谣不满嘀咕。

    骆谦嘿嘿笑了两声。

    “二四,你听谣妹的,把酒戒了。”

    “我就不明白了, 喝酒伤身体, 你们这些男人怎么就喜欢花钱找罪受。”

    女人和李谣数落骆谦,一群大老爷们听的津津有味。但是当女人把话题扯到男人身上,数落他们男人,这群大老爷们不愿意了:

    “你们这群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懂啥,啥也不懂,别瞎叽歪。”

    “我们干活累了,就不兴喝点酒舒缓舒缓。”

    “我们那是喝酒嘛, 我们喝的是感情。”

    老婶们立刻撅了回去:“你们确实喝出了感情, 几个醉鬼钻进小媳妇房间,把小媳妇男人推到门外边, 关上门想干嘛。”

    “要不是骆梅旭路过,把那些醉鬼揍了一顿,绑起来丢到大路上, 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中午喝了酒,晚上还喝, 怎么不把骆清海喝死呢。”

    “他小儿媳赵春娥也倒霉, 摊上这么个公公。”

    “孽是她公公造的, 她公公反过来骂她不检点。”

    “陆二兰也真是的, 坐在院子里骂赵春娥骂了一夜, 她就不该骂赵春娥,应该骂她男人。”……

    骆谦、李谣互看,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骆谦蹬脚踏,路过骆清海家,骆清海小儿子骆小勇抱头坐在门槛上,陆二兰指着紧闭的门窗,声音嘶哑骂各种难听的、不堪入耳的脏话,周小凤、王玉兰、张霞、何英劝陆二兰回屋睡觉,陆二兰不走,用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珠子瞪那扇门。

    “小勇,我带你娘去我家,你回屋劝春娥出来吃饭。”周小凤死拉硬拽陆二兰,王玉兰、张霞、何英在后面使劲推。

    骆小勇闻言站起来,用那双熬了一宿的、猩红的眼睛复杂地盯那扇门。他慢吞吞走过去,推门,门纹丝不动,他恼的拿脚踹门。

    门是开了。

    赵春娥却躺在血泊中,冷冰冰的剪刀躺在她手边。

    骆小勇被吓的后退,被门槛绊倒,摔了一个大跟头。

    周小凤一行人正好走到院子门口,和骆谦一家七口撞个正着,就听到骆小勇搞出来的动静。

    大家把视线移到院子里,就看见骆小勇惊恐爬起来往外跑。

    李谣心里咯噔一下,把骆韵莹交给骆谦,她跳下车跑到屋里:“骆、骆谦,你快进来。”不知道为什么,李谣鼻子发酸,眼眶温热,泪珠子刷刷下落,她说话,发不出声音,嗓子还干涩,忍不住剧烈咳嗽。

    骆谦神色凝重,拽住“逃命”的骆小勇,把人拖进屋里。

    “找一块布,裹几圈捂住你媳妇的手腕。”骆谦对准骆小勇的屁股狠踹一脚,骆小勇踉跄走到赵春娥跟前。

    骆谦到大门口喊:“传军,把拖拉机开过来,急事。”

    “哦?好!!!”坐在小店门口的骆传军火速跑进院子摇拖拉机。

    骆谦进屋,周小凤几人也进了屋,骆小勇找了一条毛巾,团成团要捂住赵春娥的手腕,陆二兰尖叫不让骆小勇碰赵春娥,骆小勇抱头蹲下来。

    “突突突——”

    骆谦扭头看见骆传军把拖拉机开到骆清海家门口,他对准骆小勇的胸口踹一脚:“把你媳妇抱到拖拉机上。”

    骆小勇跌坐在血泊中,痛苦地闭上眼睛。

    李谣用手势示意骆谦抱赵春娥,骆谦快速解开背带,把两个奶娃子交给李谣,他抱起赵春娥上了拖拉机,周小凤、王玉兰、何英爬上拖拉机。

    骆传军抹了一把震惊的脸,火速开拖拉机到镇上。

    李谣在张霞的帮助下,带两个奶娃子、兄妹仨回家。

    李谣把两个奶娃子放到床上,突然她感受到几股力气扯她的裤腿,她低头,发现兄妹仨抿唇,小脸紧绷抓住她的裤腿不放。

    “你们春娥婶婶会没事的哦,咳,咳咳——”李谣蹲下来说,却还是发不出来声音,嗓子干痒,她拼命咳嗽。

    骆筠文紧张的给他妈妈拍后背。

    骆筠修跑出去,很快回来,还带来了一个婶子。

    隔壁老婶递给李谣一碗热水:“你家修子端个碗问我借热水,我怕烫着孩子,就给你送来了。”

    李谣笑着接热水,在骆筠修紧张地注视下,她喝了几口热水。

    隔壁老婶见李谣没啥问题,她就回去了。

    李谣缓了缓,尝试说话,却还是发不出声音。

    她压下担忧,笑着陪兄妹仨玩弹珠。

    天快黑了,骆谦坐骆传军的拖拉机回来。

    兄妹仨听到拖拉机声,忙的丢下弹珠,捣腾小短腿,呼呼跑到大门口。

    骆谦从拖拉机上跳下来,兄妹仨绕到骆谦身后,推骆谦往院子里走。

    兄妹仨绕到骆谦前面,扯骆谦的手够他们妈妈:“妈妈,妈妈说不出来话。”

    说着,兄妹仨的眼泪决堤,大粒的泪珠子砸到地上。

    “爸爸问了医生,医生说妈妈受到刺激,她又一急,导致短暂性发不了声音,妈妈睡一觉,放松心情,又能够发出声音。”骆谦蹲下来,用手掌擦掉孩子脸上的泪珠子,兄妹仨哭到抽搐,泪珠子哗啦啦往下流,没有停止哭的迹象,骆谦举起手和兄妹仨击掌,向兄妹仨保证,“如果妈妈明天不好,爸爸带上你们和你们妈妈到大医院看病,好不好?”

    兄妹仨打哭嗝,乖巧说:“好。”

    “你们在院子里玩,爸爸妈妈做饭给你们吃,好不好?”骆谦说。

    “嗯。”骆筠文、骆筠修拉骆韵莹捡弹珠。

    骆谦拉李谣进锅屋。

    这里没有孩子,李谣把头埋进骆谦胸口,骆谦的衣服瞬间被李谣的泪水打湿。

    “你当时喊我进去,就没有发出声音,还一直咳嗽,我记在心里,也问了医生,医生确实说你情绪激动,导致短暂性失声。”骆谦把人挖出来,失笑啄她的眼睛,“啾”、“啵”……

    李谣:“噗——”

    “呜——”李谣瞪大眼珠子,这人……

    花了一个小时,两人做好了饭,做了五碗面条。

    饭后,一家五口洗漱上床睡觉。

    小哥俩把小枕头放到骆谦、李谣的枕头中间,骆谦、李谣没有反对,小哥俩扯着自己的小被子躺下。

    骆筠文牵爸爸,牵妹妹,骆筠修牵妹妹,牵妈妈。

    三个孩子早早地闭上眼睛,淡淡的眉头拢在一起。

    骆谦、李谣帮兄妹仨抚平眉头,躺下,呼吸逐渐平缓。

    翌日。

    李谣睁开眼睛,她张嘴,试图发声,震惊发现她能够开口说话了。

    她掀开被子抵兄妹仨的小肚肚,兄妹仨睁开惺忪的眼睛,打了两个小哈欠,合上眼皮,他们猛地睁开眼睛,登的一下爬起来,喊:“妈妈。”

    “想妈妈了?”李谣乐道。

    “嗯嗯。”兄妹仨嘎嘎笑重重地点头。

    娘四个正准备亲热,骆谦突然伸出长臂,把兄妹仨捞到自己怀里,他此刻就像一个反派,阻止娘四个相亲相爱。

    李谣举起正义的旗帜,打倒坏蛋,解救她的孩子。

    一家五口滚作一团。

    被一家五口排除在外的两个小奶娃,“哦哦啊啊”自娱自乐。

    骆谦、李谣还是惦记两个小奶娃的,日头好了,两人把两个小奶娃放进婴儿车里,兄妹仨在院子里推婴儿车,带小妹、小弟参观他们家。

    兄妹仨不在身边,李谣问:“赵春娥没事吧?”

    “差点没救回来。医生说她没有性命危险,我和二婶到她娘家,跟她娘家那头说明了情况,她娘、她嫂子到医院照顾她,我和骆传军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她姐、她姑、还有她姨,估计她娘家那头通知了她们,她们到医院看望赵春娥。”骆谦蹙眉,“我回来之前,我大伯这边,除了我和我二婶,没有一个人到医院看望赵春娥。”

    李谣恼的又撕心裂肺干咳。

    骆谦给她拍背:“你气啥,赵春娥娘家绝对不会饶了我大伯、我大婶子,还有骆小勇,还有那几个木匠。我知道我大婶子现在是什么心思,她以为赵春娥离了骆小勇,赵春娥只能配老鳏夫或者四肢不全的人,那她想错了,她现在不把赵春娥当成一回事,以后有她哭的。”

    李谣突然冷静下来。

    骆谦见她不咳嗽了,倒一杯茶递给她。

    李谣喝茶。骆谦生炉子,煤球燃了起来,他往钢中锅里倒凉水,把钢中锅坐到炉子上,做好这一切,他给三间新房子安装门窗。

    “我去一趟余郢,看那附近有没有砖窑,要是有砖窑,我订几车砖。”骆谦进屋换一身衣服,推洋车出门之前,问李谣,“咱家这三间新房安装透明的玻璃,还是有花纹的玻璃?”

    李谣看新房上的窗户框架:“透明的吧。”

    “行。我从余郢回来,买几块玻璃带回来。”骆谦骑车离开。

    兄妹仨紧张地看空旷旷的院子门口。

    李谣撇头,看到这一幕,她的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

    李谣让自己笑的自然走上前,蹲下来:“骆深安、骆深明被你们小梦婶婶接到镇上,他俩走了之后,你们知道这个消息,是不是“哇”,好意外。咱们不告诉别人咱们在余郢有了家,让其他人“哇!哇!!!”大叫,好不好?”

    骆韵莹绕着院子跑:“哇——哇哇——”

    骆筠文十分想看他们搬到余郢,大伙儿看不到他们,从其他人嘴里得知消息,哇哇大叫的样子。

    骆筠修则是开心他马上和小伙伴做同一件事情,他超级兴奋。

    “所以爸爸这段时间非常忙,要到余郢监工叔叔伯伯给咱家起房子,爸爸争取过冬前带我们搬到新家。”李谣耐心说。

    小哥俩眼中的不安消失,有模有样推婴儿车带小妹、小弟遛弯,他俩的情绪影响到骆韵莹,骆韵莹跑过来,蹦蹦跳跳踩哥哥的影子。

    下午,李娇娇带骆辞、骆唐找李谣。

    骆韵莹哒哒哒跑过来:“骆辞哥哥、骆唐哥哥。”

    她的小胖手插进前面的兜兜里,掏出一把彩色弹珠,捧到两个小哥哥面前:“送给你们一个哦。”

    骆辞、骆唐看他们妈妈,李娇娇点头,小哥俩红着脸挑选一个弹珠:“谢谢妹妹。”

    “不谢呀。”骆韵莹的小胖手又插进兜里,呼呼地跑去找她哥哥。

    骆辞、骆唐跟了过去。

    五个小朋友蹲在篮球架下面玩弹珠,李娇娇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见李谣心疼地伺弄她家的鸡娃子、鸭娃子、鹅娃子,她走了过来:“应该死不了。”

    李谣:“……”

    她前天、昨天完全忘了家里还有三十张嘴,她今天打扫院子才注意到三十张嘴饿的连叫都没有力气叫。

    “谣妹,徐小玉托我大姑姐给青青妈、她堂叔保媒,你觉得靠谱吗?”李娇娇小声问。

    李谣抚摸小黄鸡的羽毛,说:“你大姑姐咋想的?”

    “我大姑姐和骆剩子有仇,徐小玉跟我大姑姐提这事,我大姑姐马上把事情往身上揽,我大姑姐刚刚找青青妈提亲事。”李娇娇托腮说。

    李谣想没准青青妈和徐小玉堂叔能成。

    李娇娇在李谣这里坐了一会儿,带她两个儿子回家。

    傍晚,骆谦回来,他单手骑车,另一只手扛着玻璃。

    一群孩子追着他跑,挤进他家院子,看骆谦安装玻璃窗。

    他们父母喊他们回家吃饭,他们恋恋不舍回家。

    骆谦、李谣也做好了饭,一家五口在堂屋吃饭。

    “二四,骆小勇不见了,你大伯、你大婶子怀疑赵春娥娘家带走了骆小勇,他俩挨家挨户喊人到赵春娥娘家找骆小勇。”周小凤跑进来,“你俩别去,咱们丢不起这个人。”

    说完,她跑到菜地,专门躲骆清海、陆二兰两口子。

    第046章

    周小凤刚走没多久, 骆谦、李谣就听到骆清海扯着嗓子嘶喊。

    “赵圩子踏着脖子敲脑壳,欺人太甚。咱们骆家村也不是好惹的, 大伙儿家里有洋镐拿洋镐, 家里有铁锨扛铁锨,跟老子到赵圩子,跟这群狗日的拼了。”

    赵圩子就是赵家村, 他们那里习惯喊村叫圩, 别的地方的人看他们自己喊圩子,也跟着一起喊。

    骆清海每次喊赵圩子,都带着一种轻蔑嘲笑的意味,还经常调侃他们侉的要死, 赵春娥能嫁到他们家,赵春娥躲在被窝里偷乐吧,还不止一次问他小儿子赵春娥是不是经常躲在被窝里嘎嘎乐。

    就像当初骆清海当着骆谦的面调侃李谣能生那样,他也当着赵春娥的面说这些话。

    话又扯远了, 总之骆清海就是瞧不上赵圩子, 更瞧不上赵春娥。被他瞧不上的女人害他兄弟丢了面子,更害他在兄弟面前抬不起头……娘的, 他还没有找赵春娥麻烦,赵春娥给他来了一个苦肉计,让村里人对他指指点点, 还绑走他小儿子。

    “老子干不死侉子,侉子就是老子的爹娘。”

    骆清海骂骂咧咧喊本家亲戚操起家伙跟他走, 到赵圩子找回场子。

    若骆清池、骆剩子三兄弟还在村里, 骆言强还能走, 真显不出骆清海阴损缺德。偏偏他们一个个蹦跶不起来, 骆清海开始出名了, 且名气越来越大,大到大伙儿看到他,就想脱踩了牛粪的鞋扈他。

    大伙儿真的非常不待见他,要不是顾忌他们是一个祖宗,顾虑外村编排骆家村本家人不团结,他们根本不可能出来。

    每家出来一两个人,且两手空空,骆清海脸色难看的要命,当即昂着头嚷嚷:“丢人现眼丢到赵圩子,真不知丑。”

    “也不知道谁丢人丢到赵圩子。”有人高声怼道。

    路上的本家人交头接耳讨论,骆清海模糊听见他们说什么,反正是说他不好。

    骆清海气的要说‘不想去就别去,又没有人逼你们去’。陆二兰及时拉住骆清海,说出来的话都是撕裂的,还带着哭腔:“我求你了,你现在别说话了,到赵圩子你好好说,行吗?”

    骆清海吊着脸,硬气撇头,拿后脑勺对准本家人。

    陆二兰痛哭到抽搐,到隔壁喊骆谦:“二、二四,小勇被侉子抓回赵圩子,”她连续打了好几个寒战,扒着院门滑坐到地上,呜呜的哭,“我的小勇,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骆谦放下筷子,逆光走出来。陆二兰拧掉鼻涕,抹到门柱子上,她扶着门柱子站起来,注意到骆谦什么也没拿,打算提醒骆谦带一件趁手的家伙,又一想,就算骆谦什么也不拿,打架依旧又野又狠,没有几个人能打过他。

    “大婶子,赵春娥在医院抢救,我垫付的钱,你现在给钱吧。”骆谦嘿嘿搓手,眨巴眨巴眼睛,示意大婶子赶紧给钱,只要大婶子给了钱,他二话不说跟她到赵圩子。他意思很明显,老天助他,他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问他大伯、他大婶子要债,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他花出去的钱百分百要不回来。

    李谣端着碗出来,扒一口饭说:“你们家没有一个人跟着去,骆谦和二婶跟着去,天黑了,他才回来,耽误了他打不少家具,你是不是给点赔偿?”

    骆谦激动跺脚,百年一遇的打劫机会,他若不抓住这次机会,跟憨子有啥区别。

    本家人不像是到赵圩子给她家讨说法,她为啥不计较,因为她把宝押在骆谦一个人身上,骆谦打架从来不给自己留余地,她就指着骆谦把那些侉子打的头破血流,最好打断侉子的手脚,给她和小勇报仇。人是骆谦打的,侉子要恨就恨骆谦,要赔偿就问骆谦要,完了,她跟侉子说不嫌弃赵春娥给她家丢脸,让侉子送赵春娥回来继续跟小勇过日子。

    陆二兰算计的好,她没有算计到两口子是这种人,趁火打劫算计自己的长辈,真不是个东西。

    “嗬,唾。”陆二兰憋出一股子浓痰,吐到门口,蹋了蹋浓痰,转身就走。

    骆清海、陆二兰两口子带手插兜的本家人前往赵圩子。

    李谣被陆二兰恶心的瞬间没了胃口,把剩饭倒进鸡盆、鸭鹅盆里。骆谦回到堂屋继续吃饭,呼啦呼啦扒完饭,撂下碗,找出手电筒:“咱村走了一大半年轻人,肯定要出事。”

    骆谦丢下这句话,“咻”的一下,窜了出去,很快没了人影。

    骆谦跑到骆言峰家,敲他家的门,骆言峰娘开的门,骆谦火速交待一句:“婶子,村里热心的年轻人被我大伯、大婶子喊走,你晚上睡觉惊醒一些,最好想办法通知言峰哥,叫言峰哥清楚村里的现状,让他晚上看菜多注意一点。”

    骆谦又窜到骆传军家,把骆传军喊出来,说:“骆家村到赵圩子,要经过不少村子,那些村子里的二流子看到他们,保不准动坏心思,你看紧你家小店。”

    骆谦又去通知骆清亮、骆清喜,骆清亮不放心骆清海、陆二兰两口子,跟两口子到赵圩子,只有骆清喜在家,他跟骆清喜说了自己的担心。骆清喜赶紧挨家挨户通知,交待他们晚上睡觉别睡的太死,又跑到菜地通知骆清亮儿子,叫骆清亮的儿子晚上别睡,注意地里的菜。

    骆谦则到坝坡上通知骆清川,让骆清川晚上多注意一些,又跑到大南头跟骆小龙、周小凤说了一下情况。

    办完这些事,骆谦回家。

    他躺到床上睡觉,五个孩子呼呼大睡,只有李谣盘腿坐在床上等他。

    骆谦长臂一挥,揽住李谣。“咣当”,李谣跟骆谦一道儿倒在床上。

    李谣试图拿掉横在她锁骨上的胳膊,那条胳膊就像钉在她锁骨上一样,李谣反手抱住那条胳膊,脸上眯眯眼,脚丫子却在和骆谦的脚丫子打架的过程中,夹住骆谦的大腿,她使劲拧。

    “想了?”骆谦脸颊薄红。

    李谣:“……”

    骆谦移开胳膊。

    李谣抬起身子,她翘了翘大脚趾头,火速从他的大(/)腿(/)根撤离,侧身躺下,拉被子盖住头。

    骆谦连同被子,把人拽进怀里。

    隔着被子,李谣感受到骆谦的胸膛剧烈震动,她咬牙,这家伙一定在偷偷笑话她。

    李谣。

    有点心塞。

    李谣心里装着事,第一件事和骆谦的大伯大婶子有关,第二件事就是昨晚有没有人进村捣乱。

    她睡的浅,听到外边有人说话,她就起来了。

    李谣不睡,骆谦也睡不下去,跟着李谣一道儿起床,五个孩子横七竖八躺在大床上,睡得香甜。

    骆谦、李谣轻轻关上厢房的门,到大路上听人唠嗑。

    现在天麻麻亮,大路上聚集了好多人。

    “昨晚真的有人摸进咱家偷东西,我听到动静,马上拿放到床边的锄头冲出去,那个人听到动静,早早的翻院墙跑了,要不是后来我发现我家公鸡尾巴上的毛粘在院墙上,我还以为昨晚是我的错觉。”

    “我儿子不是被骆清海两口子喊走了嘛。我在家里睡的好好的,骆清喜把我喊起来,叫我多注意一些,我敲我儿媳妇的门,跟我儿媳妇睡一屋。我滴亲娘,我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床前站了一个人,我睁开眼一看,真的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老娘拿起刀砍他,那人出溜一下跑了,气死个人,没有砍死那个龟孙子。”

    “我恨我昨晚为什么睡的那么死,我家两口锅被人抗走了。”

    “我家没有丢东西。”

    “我家也没有。”……

    大伙儿凑在一起交流信息,只有几户进了小偷,两户丢了东西,他们认定了是外村的二流子干的好事,因为本村最坏的二流子正在蹲劳改,骆言强吧,白天黑夜在家嚎腿难受,头晕,一天吐十来回,他的小弟们最近老实的不了的,也只能是外村人干的。

    太阳没有露头,天边的白云却渲染上一层热烈的橘红色。

    本家人边走边交谈回来。

    “怎么样,找到骆小勇了吗?”大伙儿迎上前,急切问。

    本家一个没结婚的小青年说:“赵春娥娘家人根本就没有见着骆小勇。”

    其他人羞死了说:

    “骆清海两口子,左一个侉子,右一个不检点,赵春娥娘家那头听了能不生气吗?”

    “赵春娥娘家打两口子,我们都不好意思伸手拦。”

    “反正就是我们找了一夜,没有找到骆小勇,骆清海两口子被赵春娥娘家打了一顿,两口子不愿意回来,说赵春娥娘家把骆小勇藏起来了,非要赵春娥娘家把人交出来,如果赵春娥娘家不交人,他们到医院找赵春娥,问赵春娥干了丢人的事,为什么不干脆死了算了。”

    “我们回来的时候,他们两口子在赵春娥娘家门口撒泼打滚,什么脏话都往外骂,我们骆家村的脸被两口子丢完了,实在没脸待下去,跟两口子说了一声,自己回来了。”……

    留在村里的人和跟骆清海两口子到赵圩子的人交流信息,李谣听到一半,拉骆谦回家。

    他俩做饭,兄妹仨出溜下床,哒哒哒跑到锅屋,挤进灶台下,爬到骆谦的腿上,骆谦一边注意着兄妹仨,一边往灶膛里添柴。

    李谣淘了黏米倒进锅里,在锅里放一个溜笆,往溜笆上拾六个馒头,她盖上锅盖,出门喂三十张嘴。

    徐小玉蹬蹬蹬跑进来,拽着李谣到屋里。

    李谣盯手里的鸡食,又抬眼看徐小玉。

    “骆小勤昨儿跟青青妈提亲事,我回娘家跟我堂叔通通气,你猜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徐小玉神秘问。

    李谣摇头。

    “赵春娥的爹和赵春娥的一个长辈吧,跟骆小勇在南边沟翻说话。”徐小玉刚刚听回来的人说赵春娥娘家人没有见到骆小勇,她琢磨不对劲啊,赵春娥的爹还有赵春娥的另一个长辈见过骆小勇呀。

    “你的意思是赵春娥娘家知道骆小勇的下落?”李谣问。

    徐小玉挠头:“我也不确定。我就想问问你,你说我要不要把我见到的事跟大伙儿说一下?”

    李谣看了一下窗户外边的天色,问:“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你。”徐小玉信不过其他人,她信李谣嘴巴严。

    “你再等等,等到晌午骆小勇还没有回来,你在说。”李谣思忖说。

    徐小玉点头,走之前跟李谣说:“我家小店遭贼光顾了,传军和我公公睡在小店里,没让贼得逞。”

    “传军有手电筒,他追了出去,跟到你老婶家,人没了。”徐小玉说完就走。

    李谣跑到锅屋跟骆谦说这事:“徐小玉怀疑你老婶家出了贼?”

    “也有可能贼就是村里人,故意跑到我老婶家。”骆谦补充说,“徐小玉家的小店每天卖出去不少东西,她店里卖的都是大家用得着的,有人想随便偷一点,够他们家用上一年半载,就起了偷东西的心思。”

    李谣低头沉思:“咱家赶紧搬到余郢,这一天天的,糟心事真多。”

    “我明天去余郢看看地基有没有下好。”骆谦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然后端饭回堂屋吃饭。

    饭后,骆谦、李谣带孩子到坝坡上看洋白菜,回来的时候遇到喝的烂醉的骆小勇。

    “大庆啊,不是我要找你们麻烦,是赵春娥爹、大伯逼我的,我没有办法,我不按照他们说的做,他们就让赵春娥跟我离婚,他们还让我和我爹娘分家,还让我到医院给赵春娥下跪,”骆小勇扶着小路埂坐了下来,“嗝,来,喝,兄弟,你们说得对,赵春娥离了我,她能跟谁,赵春娥爹吓唬我呢,老子是吓大的,不怕她老子。”

    第047章

    骆小勇172, 在这个年代他的个子算不错的了。

    他二十出头,没有受过苦, 脸上没有留下生活的磨难, 看起来还是很稚嫩的。

    他长得真的很难让人厌恶。如今,李谣看到他这张脸,怎么那么的恶心, 多看他一眼, 都是对她眼睛的侮辱。

    骆小勇没有坐稳,仰跌到田里,像一只龟壳朝地的乌龟,滑稽地划动四肢。

    李谣:“嗤。”

    骆谦:“丑人多作怪。”

    两人带孩子下了坝子回村里。

    此时, 大约上午十点钟,村里的人还在讨论骆小勇在哪里,都在担心骆小勇是不是出了意外,骆清亮决定带几个大老爷们到田间沟里找人, 骆清喜带几个大老爷们到河边找人。

    李谣闻言, 自嘲大喊:“你们说咱们傻不傻,为了骆小勇一宿没睡, 村里还招了贼,人家倒好,跑去和他爹的木匠哥们喝酒, 喝了一宿的酒,人在坝坡上躺着呢, 嘴里说胡话, 喊他爹的哥们叫兄弟。”

    大伙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骆清海的哥们把骆小勇撵出屋, 和赵春娥呆在一个屋, 骆小勇去和畜牲不如的东西喝酒,还称兄道弟?

    骆谦搓脸:“我去喊我大伯、大婶子。”

    “对,二四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你快去把他俩叫回来。”去赵圩子问赵春娥娘家要骆小勇的大老爷们羞的想钻地洞,在心里痛骂骆小勇。

    骆谦解开身上的绑带,把骆筠景交给李谣,嘀咕一句离开:“咱们骆家村这回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骆家村全体村民:可不是嘛。

    李谣给兄妹仨一个任务,回家推婴儿车过来,兄妹仨手拉手跑回家。

    李谣换了一个抱小儿子的姿势:“骆小勇在坝子上鬼哭狼嚎,说赵春娥不跪他,那就离婚。人家赵春娥做错了什么,你让人家下跪。哦,赵春娥这辈子确实做错了一件事,就是嫁错了人。”

    兄妹仨推婴儿车哒哒哒跑过来,李谣把小儿子放进车里,解开身上的背带,把她家小妹也放进车里。

    她推婴儿车离开。

    “你们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人家赵春娥被他们一家几口逼的死了一回,他们没有到医院看赵春娥一眼,骆小勇还拿离婚威胁赵春娥跪他,他到底有没有心。”

    “我曰你奶奶腿,你给老娘闭嘴,凭什么不离,就离。这个年头,老娘听说过汉子娶不到媳妇,还没有听说过女人嫁不出去。”……

    李谣屏蔽两三个男人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木匠进她屋,赵春娥肯定也有错,骆小勇叫赵春娥下跪也是有原因的’、‘离什么离,离了,赵春娥能找个更好的吗’之类的话,只听女人说的话,她平静地带孩子们回家。

    骆清亮、骆清喜压根就不想管骆小勇,但是他们听李谣说骆小勇喝的烂醉如泥,担心骆小勇糊里糊涂滚下坝坡,一头栽进河里上不来,两人到坝上把骆小勇架回家。

    一路上,骆小勇‘我兄弟’、‘我哥们’的喊,又叫寿哥,又喊大庆,还喊杨小树哥,骆清亮、骆清喜听的是一肚子气。

    到了村口,两人把骆小勇丢到路边的草垛子旁边,手背在后面去大队部。

    骆小勇躺了一会儿,自个儿爬起来,跌跌撞撞走,摔倒了好几次,每次都是自己爬起来继续走。

    他走到骆梅旭家门口停了下来,捡土疙瘩砸骆梅旭家窗户上的玻璃:“骆梅旭,在部队里,你是没有见着女人,还是怎么着,回村里看见女人就走不动路,大晚上的不睡觉,在我家院墙外边晃荡,你打什么鬼主意,老子知道,你看上我女人了。”

    “可算是让你逮到机会,冲进我屋里,把我女人看光。”

    “你占了老子的便宜,还让全村人知道老子当了王八,让全村人嘲笑老子。”

    骆小勇恨,恨赵春娥不安分,她不挑嘴,只要是个男人,她都能跟人勾勾搭搭,恨骆梅旭让他失了男人的尊严。

    骆梅旭挑着粪桶从菜地回来,目光从一地碎玻璃上移到骆小勇身上。

    他放下粪桶,一声不响上前掐住骆小勇的后脖颈,拎起来,把人提溜到窗户前放下,踹他的膝盖。

    骆小勇“扑通”跪到碎玻璃上,他眼珠子爆炸,惨叫声刚溢出嗓子,骆梅旭加了力气按他的后脖颈,骆小勇的脸贴近玻璃碴,他吓得酒醒了一大半,脸上的肉颤抖,嘴唇哆嗦求饶。

    骆梅旭撤力,像丢垃圾一样把骆小勇丢到大路上。

    就在这时,骆清海、陆二兰狼狈回村,赵春娥爹娘、兄弟、其他长辈一脸怒容跟了过来,看到骆小勇,扑上去按住他的身体,扶正他的脸,逮着他的脸猛扇。

    “跟木匠喝酒,跟木匠称兄道弟,你根本就不要脸。”赵春娥娘崩溃哭喊。

    “跟木匠称兄道弟怎么了,是你家赵春……”

    “老子让你别说话,你他娘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赵春娥小弟一把扯住骆清海的衣襟,举起拳头往骆清海脸上狂砸。

    骆清海被赵春娥小弟打的吐血,陆二兰去拉架,被赵春娥小弟甩了出去,陆二兰一头撞到院墙上。

    骆家村村民围观,虽心有不忍,但是一想到一家三口干的缺德事,他们忍住了,尤其是那些跟骆清海夫妻一起到赵圩子要人的村民,他们羞于启齿替骆清海一家三口求情。

    赵春娥爹喊停,叫两个儿子把骆小勇拖到镇上,按着骆小勇给他闺女下跪,并且,他做主让他闺女和骆小勇离婚。

    骆小勇回村,腿站不直,浸了血的裤子脏兮兮的。他眼珠子发直,嘴唇撕裂,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离婚证:“咋就离了呢?”

    他比骆剩子好一千倍一万倍,骆剩子那样对待他媳妇,大伙儿劝他媳妇为了两个孩子忍一忍,为什么没有人劝赵春娥不要离婚?没有人劝赵春娥爹娘不要冲动?

    别人离婚有一年半载的缓冲时间,为什么他离婚就这么急促?

    难道因为他和赵春娥没有孩子?

    骆小勇没有回家,他走进骆清喜家,腿一软,他跌坐到门槛上,把自己的裤子扒到膝盖上面。赵春娥爹让医生捏掉他膝盖上的玻璃碴,再让人按着他给赵春娥下跪,他足足跪了一个小时,他以为赵春娥爹消了气,没想到赵春娥爹让人押着他到派出所跟赵春娥离婚。

    何英挎篮子进院子,看到跟猪头一样的骆小勇,她绕到进锅屋。

    “婶,我跪了赵春娥一个小时,医院里人来人往的,大伙儿看我跪一个女人,我诚意够足了吧。你帮我跟赵春娥爹娘说说情,让赵春娥继续跟我过,半路夫妻哪有从始到终的夫妻好。”骆小勇这会儿终于会说人话了。

    “你跪赵春娥,不是应该的吗?”何英的声音从锅屋传出来。

    “不是宁拆一座庙……”

    何英关上锅屋的门,使劲拍身上的灰尘,走了出去。

    骆小勇不明白何英为什么不听他把话说完,为什么不看他膝盖上的伤口?

    何英被骆小勇逼着离开家,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正好路过骆谦家,看见周小凤在院子里跟骆谦、李谣说话,她走了进去:“你们说啥呢?”

    李谣进屋搬凳子递给何英:“二婶说大婶子找她说大伯、二伯和我爹是亲兄弟,大婶子家出了事,没有一个人出来帮他们。”

    何英坐下:“他们家先干人干的事,再找你们两房说这些话。”

    “可不是。”周小凤小鸡啄米点头。

    “我大嫂脑袋蹭破那么一大片皮,右胳膊折了,我家男人的大哥脸不能看,嘴里还有三四颗牙齿,两口子其他儿媳妇前天上午回了娘家,其他儿子前天中午带孩子找他们媳妇。老太太找上门,跟我说大房没有一个全乎的人,这不行,让我去大嫂其他儿媳妇娘家,接大嫂儿媳妇回来。”这老太太真够有意思,说她要替骆清池守着葛娣,她离不开,所以才把这么好的事让给了自己。

    周小凤听了李老太的话,当时就想骂娘。

    “大嫂家里的事,还是让大嫂自己操办,我虽然是她妯娌,但也是一个外人,不好掺和。”周小凤叹气。

    何英没有接周小凤说的话,而是曝出一个让人震惊,却又意料之中的消息:“骆小勇和赵春娥离了。骆小勇现在在我家院子里,说他跪了赵春娥,叫给找赵春娥爹娘给他说情,他还想和赵春娥继续过。”

    “你答应了吗?”李谣急忙问。

    “谣妹,骆小勇到骆梅旭家闹事,你没在,你不知道骆小勇怎么埋汰赵春娥,把赵春娥说成了茅房里的屎,他这么瞧不起赵春娥,还跟赵春娥过干嘛。”何英真的看不上骆小勇的做派,肯定不会帮骆小勇的忙。

    三人凑在一起又说了一会儿闲话,骆谦搭不上话,他只能干他的木工活。

    三人聊到太阳落山。何英看着西沉的太阳:“骆小勇应该离开了吧。”

    不管骆小勇有没有离开,她都得回家做饭。

    周小凤也要离开,李谣喊她等一下,跟她说这次镇上逢集,他们卖空心菜和小青菜,又提醒她有人买的多,最多可以便宜一分钱。

    “我知道,我家小龙说你们两口子说的互利互惠嘛。”周小凤高高兴兴离开。

    骆谦、李谣也要做饭,却在这个时候,李一生拉一车木料过来,包括他特意帮骆谦寻找的黄花梨木。

    李一生倒车,把拖拉机倒进院子里,他熄火,跳下拖拉机,手扶到黄花梨木上:“东西我给你找着了。”

    骆谦跳着跑上前,凑近观察黄花梨,乐道:“真有你的。”

    “那是,没有我收不到的木料。”李一生得瑟说。

    他大手一挥,叫工友赶紧卸木料。

    工友们甩开膀子卸木料,李一生揽住骆谦的肩膀,带骆谦到角落里说话:“徐大胖要演一场苦肉计摆脱他弟,你听到镇上货车司机咋滴了,别当真,也别去看他,这小子,说不想让我们看到他的狼狈模样。”

    工友喊:“生子,卸完了。”

    李一生刚刚和骆谦一副好兄弟模样,听到工友喊话,他果断掏出单据:“付钱。”

    骆谦接过单据,瞅了一眼上面的金额,回屋拿钱给他。

    李一生当着骆谦的面点钱,确认没有问题他把钱装兜里,开拖拉机离开。

    骆谦收回视线,走向李谣。一个黑影朝李谣压过来,李谣吓得坐到了地上,昂头一看,是骆谦,她手往后甩,捶他的腿。

    李谣干脆就坐到地上,指着眼前这跟与众不同的木头:“这是黄花梨?你打算打什么家具?”

    “给你打装金子的盒子。”骆谦一本正经说。

    “真的!”李谣凑近观察木头,“你还别说,这个颜色的木头配金子,显富贵。”

    骆谦蹲下来揽着她的肩膀:“我打算打首饰盒,让徐大胖帮忙卖。”

    李谣突然想起来他藏的一千多块钱私房钱:“你存折里有那么多钱,是不是偷偷卖首饰盒攒的?”

    骆谦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就拍拍她的脑袋,站起来到锅屋做饭。

    李谣皱鼻子挠了一下头,跟上他的脚步,她在灶台上做饭,他在灶台下烧火,李谣一直观察他被火光照亮的笑不叽叽的脸,第六感告诉她,这家伙还瞒着她一些事情。

    她不急,她总会知道他还瞒着她什么事情。

    “明天我从余郢回来,从镇上带回来一些菜,请柳山吃饭。”骆谦忽然开口。

    李谣:“?”

    骆谦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火棍挑灶膛里的火:“就是那天我回来找骆清亮写证明,柳山跟我说我大伯要砸咱家院门,被他呵住,我当时说请他吃饭。”

    “你干脆连骆言峰他们一起请了,谈塑料大棚的事,看看具体是什么章程,”李谣又想了想,“徐小玉好像对塑料大棚挺感兴趣的,你明天请人,要不要请徐小玉、骆传军?”

    第048章

    李谣把菜倒进油锅里, “嗞啦——”她握着锅铲翻炒菜,提高声音, 又说:“你请你堂哥帮你管理菜地, 我觉得你应该请你堂哥吃这顿饭。”

    火光在骆谦漆黑的瞳仁里上下跃动,淡淡的笑容以他的嘴角为中心,一波接着一波漾开, 从他的喉咙里咕哝出:“有道理。”

    短短三个字愉悦到李谣。

    李谣笑眯眯和骆谦商量明儿两人的分工。

    公交车早晨七点半从邻镇发车, 大概八点二十分到镇上,骆谦提前二十分钟到镇上邮局门口等公交车。

    他乘坐公交车到了余郢。

    “喂(第四声),喂(第三声),余郢村民请注意, 请注意了,我是村长余本顺,我有一个事儿通知大家,就是我们村要通电了, 村民们想要拉电的, 拿户口本到村委登记。”大喇叭里忽地没有声音,片刻, 里面传出盖茶缸盖子的声音,“喂,喂, 我是余本顺,我再重复一遍, 余郢村民……”

    “妈, 我看见本顺叔在村委对着手(/)榴(/)弹说话。”

    “啥手(/)榴(/)弹, 那叫话筒。”

    “余本顺在村委, 我咋感觉余本顺就在我耳边说话嗫, 这大喇叭也忒神奇了。”……

    骆谦下了车,就目睹了这一幕。

    他仰头,就看到不远处多了一根涂了黑油的电线杆,电线杆顶部绑了两个大喇叭,大喇叭上接了一根电线,电线通向村委。

    余本顺的声音继续从大喇叭里传出来,村民一窝蜂跑到村委,骆谦稀罕死了能发出声音的大喇叭,也去了村委。

    村民们堵在门口或趴在窗户上往屋里探头。骆谦仗着个子高,他把脸贴在最上面的玻璃上,乐呵呵围观余本顺嘴对着裹了红布头的话筒说话。

    “村民们想要拉……”余本顺心神专注读稿子,他咋觉得空气慢慢地变得稀薄,光线逐渐变暗,他分神查看四周。嚯,余本顺身体后仰,村里除了不会走的娃娃,都在了吧。

    余本顺边读稿子,边用眼神示意村民赶紧滚蛋。

    余本顺看他们一眼,他们后退一步,余本顺继续看他们,他们继续后退……

    余本顺读完稿子,关掉话筒,走到门口:“你们围在村委听,能听到啥,赶紧去大喇叭底下听,啊。”

    村民们:“嘿嘿。”

    村民们就像瓜田里的猹,一会儿跑到大喇叭底下,一会儿跑到村委,可把他们累坏了。

    余本顺:“……”

    就是心累。

    到了晌午,他锁门准备回家吃饭。

    骆谦从树底下走过来:“本顺叔。”

    “小骆啊,没吃饭吧,走,到叔家吃饭。”余本顺把钥匙装进口袋里,在前面带路。

    余本顺家一溜儿砖房,左右两侧盖了两间大的土坯房,左边土坯房放拖拉机,右边土坯房养了几头猪,还养了一头老水牛。

    余本顺进了院子就喊:“素芬,小骆来了,你添一副碗筷。”

    赵素芬是他媳妇。

    赵素芬探头:“小骆,把这当作自己家,别客气啊。”她和骆谦说话和蔼可亲,和余本顺说话,立刻秒变脸,凶了吧唧喊,“余本顺,你带小骆洗手,别杵在那里当木头棍子。”

    话毕,她缩回锅屋。

    余本顺好脾气笑了笑,端了一个瓷盆,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带骆谦到水井边,他掀开盖水井的木板,打一桶井水倒进瓷盆里:“你洗。”

    骆谦一点也不客气,仔仔细细洗了一遍手。

    他把水倒了,拿水桶给余本顺打了一桶水:“叔,我刚刚听你在大喇叭里喊村里要通电,户口本我没带在身上,你能不能把我家的名字给报上?”

    “行啊。”余本顺倒了水,带骆谦到堂屋。

    赵素芬端饭菜进来,骆谦到锅屋帮忙端饭菜,赵素芬把骆谦夸成了一朵花。

    骆谦在余本顺家吃了饭,他就到宅基地看地基下的怎么样了。

    “骆谦,我早上看到你下车。”余红武站起来,把手掌大的小人书揣进兜里,走上前笑的贼兮兮拍骆谦的肩膀。这小子,初看他,这小子绝对是一个稳重的男人,现在嘛,他能到村委看热闹,稳重个屁,跟自己绝对是一路货色。

    余红武秒收不正经的笑容:“我带和平他们下好了地基,你看看有没有不妥?”

    骆谦检查地基,余红武几人把地基下的又深又敦实。

    “我订的起房子的材料,今天下午应该到一部分,明天应该能全到。”骆谦说。

    余红武嘿嘿笑掏出小人书:“我在这里替你等材料,特意带了小人书打发时间。”

    “武侠小说。”这本武侠小说,他看了十一遍,还没有看够。他并不是只看里面的打斗情节,而是在这本小说里寻找人生。这本小说他每读一遍,就会陷入一次迷茫,他最近一次陷入迷茫,是不知道他继续过平凡的生活,还是带着一身侠气到外边闯荡?

    “那就多谢余兄。”骆谦抱拳感谢。

    余红武一乐,抱拳说:“不必感谢,骆兄。”

    两人互看一眼,“噗——”笑出了声音。

    骆谦交待余红武几个注意的点,他到县里的熟菜店买了猪头肉、咸水鸭、咸水花生、五只卤猪蹄,到路边等公交车。

    骆谦在等公交车的时候,李谣推婴儿车出门。

    李谣跟兄妹仨说过家里晚上请人吃饭,跟他们说了请哪家。

    他们家离骆言峰家近,兄妹仨跑到骆言峰家门口,伸头看里面有人,他们进去:“奶奶好,婶婶好,小勤姑姑好,小玲姑姑好,姑父好。”

    其他人不适应小娃子这么懂礼貌,李娇娇却接受良好:“你们好呀。”

    兄妹仨重重点头,开心说:“我爸爸请两个姑父,还有言峰伯伯到我家吃饭。”

    “骆辞哥哥,骆唐哥哥,我和哥哥要通知村长爷爷到我家吃饭,你们去吗?”骆韵莹傲娇仰下巴。别看小姑娘娇了吧唧的,其实小姑娘内心的戏超级多,人家心里住了一个小莹子,搓手嘿嘿呢。

    莹子家要请爸爸妈妈的朋友吃饭,超级热闹,莹子超级有面子。

    骆韵莹掐腰挺小胸脯。

    李娇娇稀罕死她的小表情,把她搂在怀里香了一口,喊她的两个儿子跟兄妹仨一块儿通知骆清喜。

    五个小朋友蹦跳跑出去。

    李谣恰好在院子大门口和五个小朋友相遇,目送五个小朋友跑进骆清喜家,她推婴儿车进院子。

    “你家孩子说你家要请言峰、我俩姐夫吃饭?”李娇娇笑问。

    “骆谦答应请柳山吃饭,他昨天提这件事,我说句就他俩,是不是不热闹,他口气特别大,说请二三十人,到咱家热闹,他就不信这么多人不能让咱家旺起来。”李谣埋汰骆谦,“他被地里红皮、青皮萝卜勾去了心神,三句话不离喜庆、火红,旺。”

    “你别说你家二四,我们家言峰也是,天天惦记他的萝卜、洋白菜,说梦话都在喊萝卜、洋白菜。”李娇娇吐槽骆言峰。

    “你们家还好,我儿子在家补觉,我听到他笑,进屋问他笑啥,好家伙,人家在做梦呢,喊‘别急,青皮萝卜、青皮萝卜管够’。”何英进来吐槽她儿子。

    “妈妈,村长奶奶是我喊来的。”骆韵莹哒哒哒跑到门口,又哒哒哒跑走。

    李谣喊:“你又去哪里?”

    “喊二奶奶。”骆韵莹奶呼呼喊。

    李谣:“……”

    加上骆惊墨,六个个小朋友东窜西窜,跑出了一身汗,喊来了周小凤、骆小龙,徐小玉、骆传军,张霞、骆清亮。

    六个小朋友坐到墙根下的石头上,托着脸,笑眯眯看院子里的人,满满的成就感。

    李谣:“……”

    她承认了,骆谦说的没错,千万不能小看小朋友。

    大伙儿聚在李娇娇家院子里聊了一会儿,移步到李谣家院子里。

    何英、张霞和骆小勤、骆小玲让李娇娇、徐小玉、李谣在院子里带孩子,她们做饭。

    男人们蹲在木头上聊天,李谣几人搬个小凳子坐在墙根处聊天,六个小朋友跑到新房子里弹弹珠。

    “谣妹,菜地的菜吃不完,我摘了一篮子菜给你送过来。”杜梅挎个篮子进来。她把菜倒进盆里,到锅屋端一盆菜出来,到洋井边洗菜。

    李谣一愣,她很快反应过来,叫徐小玉、李娇娇帮忙看着两个奶娃子,她走过去帮杜梅轧水。

    杜梅利落的洗好菜,都没有打顿,她把菜端进锅屋,出来的时候,她肩膀上挎了一个粪筐,到路边柴火堆上拽麦秸,背一筐麦秸进锅屋。

    李谣扯了扯嘴,回去和徐小玉、李娇娇聊天。

    李谣刚坐下,骆清海手背后,脖子伸的老长往院子里瞅。

    “咳。”骆清海挺着胸脯走进来。

    李谣没说话,骆清亮说的:“你瞅瞅你,头上裹的纱布比你鞋底厚,脸肿的快赶上咱家的母猪,也没剩几颗牙齿,你这副模样,你不在家里呆着,你来这里干嘛。”

    “我想明白了。我和我家那口子被侉子揍,小勇被赵春娥戴了绿帽子,都是二四的错。”骆清海还没有习惯没有门牙,他说话噗噗喷口水,说的话含含糊糊,一点也不清楚,“如果二四不孬,中午留在咱家吃饭,我能留顾寿三个晚上喝酒嘛!”

    骆清海只听清楚二四、顾寿,没听清楚其他话。

    骆清喜也只听清楚名字,听到骆清海提顾寿,他暴脾气发作,动作粗鲁推骆清海:“好,我知道了,你想请顾寿喝酒,你去请吧。”

    “我告诉你,别跟我提他们,老子跟他们绝交了。”骆清海蹦起来噗噗说。

    第049章

    提起这事儿, 骆清海老伤心了。他推开骆清喜,委屈地扭头往里面走, 坐到堂屋的门槛上, 眼睛忽地涌出一股子酸意:“老子为啥和木匠称兄道弟,还不是替他积累人脉,这小b崽子倒好, 把老子当猴耍, 逗老子玩。”

    对,就是这样。

    他一个隔房大伯替小b崽子操碎了心,结果小b崽子请客吃饭,不请他。骆清海蹬腿乱嗷嗷, 他娘的,他花了钱,还遭了大罪,媳妇、儿子还怨他, 小b崽子但凡有点良心, 就不该继续作贱他。

    骆筠文站到骆清海面前,严肃大喊:“才不是。你和你哥们绝交跟我爸爸没有关系, 你不许骂我爸爸。我爸爸见过猴子,猴子有红屁股,你没有, 我爸爸不会把你当猴子哒。”

    骆清海:“……”

    骆清海回味了好久,才意识到不大的崽子骂他呢, 他脱掉鞋, 愤怒吼:“娘的, 你给老子站住, 别跑。”

    李谣挡在孩子前面, 盯着骆清海那张青紫红交错的馒头脸说:“大伯,大概一年前,骆谦跟他师傅到市里动物园给猴子修东西,这猴子也调皮,偷偷跑到骆谦背后,像人一样拍骆谦肩膀,骆谦回头,猴子‘唧、唧唧——’大叫,转身横冲猛撞跑,留给骆谦两瓣大红屁股。”

    “骆谦觉得好玩,回来当作笑话跟孩子说。孩子说猴子有红屁股,是事实,怎么就骂人了呢。”李谣噗噗笑说。

    其他人闻言,耸肩吱吱乐。

    骆清海:“……”

    他穿上鞋,气呼呼坐下来。

    李谣没有管骆清海,她转身蹲下,拉着骆筠文说:“妈妈绝对没有嘲笑你大爷爷,就是吧,怎么说好呢,这也是一个事实,你大爷爷脸肿成那样,他说话困难,咱们听他说话也困难,又加上他没了门牙,说话漏气,说话就更不清楚,咱们听他说话,就更加困难,很难听懂他说了什么。你刚刚说你大爷爷和他哥们绝交,又说你大爷爷骂你爸爸,是你听懂他说了什么,还是你乱说的?可以告诉妈妈吗?”

    “莹子以前说话,跟现在的大爷爷一模一样,很好懂。”骆筠文说。

    骆筠修站出来:“莹子包包脸,扎了五颗牙,那时候莹子说话跟大爷爷一个味道。”

    “我没有。”骆韵莹凶巴巴掐腰。

    小哥俩选择忽略他妹,复述骆清海刚刚说了什么,咋骂他们爸爸的。

    这时,骆惊墨拉骆清亮的衣摆,大声说:“爷爷,我知道清海爷爷为什么和他哥们绝交,不关文子爸爸的事。”

    骆辞举手:“我也知道。”

    骆唐蹦起来举手:“骆三喜拿了文子家的木棍,今天上午我们六个到骆三喜家拿回木棍,清海爷爷、骆三喜爸爸带一大帮人进来,我们把骆三喜家的竹篾席子摊开,把席子靠墙放,躲进席子里。”

    “是这样的。”骆韵莹哒哒哒跑到墙根处,贴墙站,捂住嘴巴。

    其他五个孩子呼呼地跑到墙根处,站成了一排。

    骆惊墨上前两步:“我是清海爷爷的哥们。清海,你看,你今天中午再安排一桌饭菜,请你侄子吃饭,咱们哥几个辛苦一些,舍命陪你把你侄子灌趴下。”

    骆惊墨退下,骆筠文上前:“我是大爷爷。不行,这回你请客,我们到你家吃饭,让你媳妇儿整一桌好酒好菜,哥们想尝尝弟妹的手艺,哥们喝醉了,你们别送我回家,哥们要躺顾寿屋里睡觉。”

    骆筠文退下,骆惊墨上前:“呸。不请哥几个喝酒吃肉,请我们来干嘛,尽浪费我们时间。滚开点,别挡老子的道。”

    骆惊墨举手:“清海爷爷的哥们离开了。”

    骆筠修上前:“我是外公。清海啊,他们走他们的,咱们干咱们的,你别为了这帮孙子耽搁了干大事。”

    骆辞上前:“我是骆三喜爸爸。大伯,亲家叔叔说得对,干大事重要。”

    骆唐上前:“我是骆三喜三叔。大伯,你不是说挨那几家菜地搭草棚子嘛,我回去琢磨了一下,那几家不一定让我们搭。”

    骆筠文上前:“我是大爷爷。他们搭草棚子看菜,咱搭草棚子看咱家的地,跟他们有屁的关系,凭啥不让咱搭。”

    五个孩子异口同声大喊:“他们走了。”

    大伙儿把目光齐齐放到骆清海身上,骆清海一个哆嗦,猛地站起来,窜出院子。

    骆清海是长辈,骆言峰、骆传军不好动手,骆清亮、骆清喜却可以动手,两人操起棍子追了出去。

    巧了,骆谦骑车回来,正好撞见骆清海被一根棍子砸中后脑勺,骆清海竖直一头栽到地上,骆谦替他肉疼。

    啧,天降一根木棍。

    难不曾骆清海坏事干多了,老天都看不过去,抛一根木棍下来惩戒骆清海?

    骆谦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

    “二四。”骆清喜、骆清亮喊。

    骆谦的视线从骆清海身上移开,看向正前方,看到了骆清喜、骆清亮,两人气喘吁吁跟他打招呼。

    骆谦愉悦地回应。

    三人忽略了趴在地上的骆清海,往回走。

    半道上他们遇到骆清川、骆清河,骆谦喊两人到家里吃饭。

    柳山、柳毛保把大桌子抬到院子正中央,李谣、李娇娇、徐小玉到锅屋端菜摆到桌子上。

    骆谦推车进院子,乐道:“巧了,我刚回来就能吃饭。”

    李谣嗔他一眼,拿车篮里的菜:“小玉,你拿四个空盘子。”

    “好嘞。”徐小玉应道。

    何英端一盆饼出来,瞥见李谣拎了四大包熟菜:“都是自家人,吃点家常菜就行了,你俩花那钱买熟菜干嘛。”

    “婶子,你来咱家吃饭,我肯定弄咸菜,大碴子粥。这不是有柳山哥、毛保哥嘛,他俩第一次来咱家吃饭,我肯定弄得像模像样。”骆谦笑说。

    何英笑骂他一声,从李谣手里接过熟菜,把熟菜倒进徐小玉拿出来的大碟子里。

    柳山、柳毛保闻言,觉得倍有面子,这是他们在柳家村感受不到的,两人忽然觉得留在骆家村帮妹夫看菜也不错。

    骆小勤、骆小玲在锅屋听见骆谦说的话,两人端菜出来,看到各自的男人恨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两人同时露出嫌弃的表情,嘴角却是上扬的。

    骆谦、李谣把众人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扬起笑容招呼大家坐下吃饭。

    骆谦带孩子们洗手,看到了骆梅旭站在门口,他让孩子自己洗手,请骆梅旭进来吃饭。

    骆梅旭一声不吭进来。

    骆梅旭和他爷一个辈分,十六七岁就去部队当兵,骆谦小时候不和他玩,大了以后,跟他更没有交集,所以他和骆梅旭一点也不熟。

    骆梅旭面无表情进来,骆谦摸不透他是路过,被自己‘强行’拉进来,还是他特意找上门,被自己请进来后,他突然后悔,不想进来了。

    骆谦抹一把脸,笑着给骆梅旭安排座位。

    骆清喜看到骆梅旭,他激动死了。自从骆梅旭退伍回村,除了和他、骆清亮说话,没有和其他人交流过,他不止一次劝骆梅旭看谁合眼缘,和人交个朋友,骆梅旭回回不回应,他跟骆梅旭提相亲,骆梅旭掉头就走,一连几天不理他,骆清喜替他发愁,担心他当兵当傻了。

    现在骆梅旭过来和大伙儿吃饭,骆清喜差点哭了出来。

    “老叔,传军旁边有空座位,你坐那里。”骆清喜把骆梅旭安排到年轻人那块,希望一顿饭下来,骆梅旭和年轻人交上朋友。

    骆谦顺着骆清喜的话说:“对,你坐这里。”

    骆传军:“!”

    他小时候喊骆梅旭大名,被他爹扒掉裤子揍,逼他喊骆梅旭叫叔爷。

    从此,骆梅旭成了他小时候的阴影。

    骆梅旭坐了下来,骆传军朝骆言峰求助。

    骆言峰撇头看别的地方。

    第050章

    骆谦挨着骆梅旭坐下, 把兄妹仨抱到椅子上。

    兄妹仨占了两把椅子,眼珠子咕噜转, 寻找小伙伴们, 见小伙伴们都上桌,兄妹仨快活地荡腿。

    李谣和徐小玉到小店搬了一箱汽水回来,在每个人面前放一瓶汽水。李谣挨着兄妹仨坐下:“大家晚上要到菜地看菜, 今天这顿饭不喝酒, 喝汽水。”

    出了骆清海那件事,没有人起哄喝酒。

    大伙儿把汽水当酒喝,边吃饭边闲聊。

    骆言峰心里清楚骆谦请他们吃饭,绝对是谈塑料大棚的事。他喝了两口汽水, 开门见山说:“搭塑料大棚不难,只需要竹竿、尼龙绳、塑料薄膜。”

    “塑料大棚扛得起大风,轻易不会破,就怕有人心坏, 拿刀划塑料大棚。一旦塑料薄膜烂了, 咱也没有办法修补,漏的洞小, 能凑合用,如果漏的洞大,或者一个塑料大棚有十几个洞, 这个塑料大棚就废了,大棚里的菜也就完了。最后咱们没有赚到钱, 还赔了塑料大棚的钱。”骆言峰说出他最担心的事。

    这也是其他人担心的事。

    骆谦见大家不说话, 他开口说:“如果大家准备搭塑料大棚, 大家尽量搭在一块, 分开搭住的草棚子。”

    “你们可以养几条猎犬。”骆梅旭突然开口。

    大伙儿把目光投向他, 骆梅旭微不可察蹙眉:“有几条猎犬受伤,不能继续待在部队,如果你们不怕猎犬食量大,我可以帮你们申请到。你们别看它们受了伤,但是不妨碍它们逮小偷。它们经过特殊训练,参加过不少行动,身上有不少功勋,没有一个罪犯能从它们那里逃脱。你们费一些粮食,保住了大棚和菜,我认为很值得。”

    “那敢情好啊。”骆谦借着和骆梅旭离得近,跟骆梅旭套近乎,一口一个叔爷,叫的格外亲热。

    骆言峰、骆传军:“……”

    “我要三条猎犬,一条给我看院子,两条给我看菜地。”骆谦拍胸脯保证,“我知道你们部队的猎犬叫军犬,你们把他当成兄弟,它仨来我家,我肯定也把它仨当成兄弟,我吃什么,就给它仨吃什么。”

    在座的想破口大骂,拢共几条猎犬,骆谦要了三条,他们要什么!

    骆传军被骆谦刺激的,左一口叔爷,右一口兄弟:“叔爷,我没有二四贪心,我就要两条兄弟,一个兄弟给我看小店,一个兄弟给我看大棚。”

    骆言峰也赶紧要两条猎犬兄弟。

    骆清亮、骆清喜:“!!!”

    礼貌呢?

    他俩是长辈,难道不该让他俩先选吗?

    总之,不管大家为了猎犬争得面红耳赤,还是商量在哪块地搭塑料大棚,反正气氛相当热闹。

    一顿饭下来,五家确定了在一起搭塑料大棚,骆梅旭也答应了帮他们申请退役猎犬。

    何英几人帮李谣刷干净锅碗才走。

    李谣送她们出门,关上院门,转身撞到一堵肉墙,惊呼声还没有溢出口,就被骆谦又狠又强势地堵了回去。

    李谣抵了抵发麻的舌尖,用力推他黑乎乎的脑袋。

    骆谦拉住她的手:“余郢装上了大喇叭,过不久就要通电。”

    李谣退回来,背抵门板惊呼:“真的!”

    骆谦轻嗯一声,心情特别好,说:“你想要牡丹,还是三菱?”

    李谣对牡丹电视机情有独钟,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牡丹。”

    “你能买到吗?”李谣是知道的,这个时候买大件家电还要票,即使有票都买不到,有人甚至排队排了一年,票过期了,也买不到黑白电视机、缝纫机、吊扇……

    “必须能买到。”骆谦说。

    李谣激动地捧住他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

    “上来,我背你。”骆谦半蹲。

    李谣的嘴咧到耳后根,麻溜跳到他背上,指着亮灯的厢房:“向正前方进攻。”

    骆谦阔步走。

    只是,现实和李谣想的有些差别,骆谦进攻的方向不是厢房,是……她。

    李谣带孩子下床吃早饭,骆谦在院子里捣腾黄花梨,李谣愣是没有喊他吃饭。

    李谣瞥门外,骆谦不见了?她放下筷子走到院子里,很好,没看到他,她好看的眼睛骨碌转几圈,悄悄来到新房子窗前,趴在玻璃上,视线穿过窗帘缝隙,看到一个高大的人蹲在那里清洗……

    李谣的脸瞬间红透了。

    她回到堂屋继续吃饭。

    骆谦洗了手过来吃饭,他快速吃完饭,说:“我找骆梅旭说会话。”

    李谣嘟囔:“是找骆梅旭,还是惦记人家的军犬?”

    骆谦被李谣戳破心思,他理直气壮说:“军犬,超级勇猛威风,是个热血的男人,都会惦记它。”

    李谣冲他嘿嘿。

    “爸爸,我也去。”兄妹仨放下饭碗,滑下椅子,抓住骆谦的裤腿。

    骆谦把骆韵莹扛在肩膀上,叫小哥俩跑到前面带路。

    爷几个出门,李谣收拾了碗筷,到隔壁新房,她推门,发现门被骆谦锁上了。

    李谣狠狠地唾骂骆谦,不让她进屋,下次有本事别三更半夜骗她进这屋。

    李谣烦躁扯脖子上的丝巾,摸了摸‘某公蚊子’咬的红印,又给骆谦记了一笔。

    杜梅手里攥着一把红薯藤进来,盯着李谣脖子上系着的淡蓝色丝巾。李谣转过身,她收回视线,把红薯藤丢进鸡圈、鸭鹅圈里,背对着李谣问:“谣妹,老四呢?”

    “在骆梅旭家。”李谣眼睛闪了闪。

    “前几天老四他哥找我,要跟我换地,我没有答应他们。昨儿,几个孩子说他们在地里搭草棚子,我回去问老四他哥为什么搭草棚子,他们说也想种菜。”杜梅跟老四的宝贝蛋子解释她其他儿子搭草棚子不是干坏事,老四的宝贝蛋子别又吹枕头风,教唆老四跟她其他儿子结仇。

    李谣想起来了,公婆的地和她家的地离得近。

    “你说,我要不要答应和老四他哥换地?”杜梅问。

    杜梅笑的轻快说:“他们和你们一起种菜也好,可以相互有个照应……”

    李谣打断她,说:“娘,地是你的,你自己做主跟不跟骆谦哥换地。”

    杜梅话里话外透露出跟骆谦哥换地,那问她有什么意义?

    就是想膈应她吗?

    李谣懒得理她,进屋看两个奶娃子。

    杜梅脸上的笑容凝固,怔怔地看着李谣的背影:“我和你爹的地以后是你们四家的,我哪能自己做主。”

    说完,杜梅离开。

    李谣往床上一躺,狠狠地合上眼皮。

    “哦~哦——”姐姐用力挥动手臂。

    “啊。”弟弟懒懒地回应姐姐。

    李谣翻身,头埋进两个奶娃子小小的胸脯上,猛吸一口,突然抬头:“噔噔。”

    “咯、咯咯。”两个小奶娃子乐的糊了一下巴口水。

    骆谦带兄妹仨进屋。兄妹仨听到小妹、小弟嘎嘎傻笑,忙的脱掉鞋爬到床上,拿小被子把自己蒙起来,扯下被子:“哒哒。”

    “咯咯咯……”两个奶娃子笑成两个傻狍子。

    这幸亏是亲生的,要不是亲生的,她指不定怎么嫌弃这对姐弟呢。李谣在心里吐槽,认命地拿毛巾给姐弟俩擦口水。

    骆谦察觉到李谣的心情不太美妙,凑过来,接替李谣的活给姐弟俩擦口水。他趁兄妹仨没注意,偷亲李谣一下下。

    李谣瞪他,骆谦一本正经给姐姐抹口水,说:“莹子说你想看猴子屁股。”

    “骆韵莹。”李谣喊。

    “在。”骆韵莹掀开被子站起来,翘左腿,手放在腿两侧,做立正姿势。

    “咕噜”仰倒。

    两个小脚丫子高高翘起来。

    “哈、哈哈。”

    “咯、咯咯。”

    小哥俩捂住肚子躺在床上打滚,两个小奶娃子乐的噗噗喷口水。

    骆韵莹懵懵地爬起来,愣了一瞬,眯眼,露出一排雪白的小米牙傻笑。

    李谣没忍住,靠在骆谦肩膀上大笑,她擦了擦眼角的笑泪,断断续续问:“你跟爸爸说谁想看猴子屁股?”

    “……我。”骆韵莹立刻收住笑容,走到床里侧,靠墙壁站立,小脚丫子不安地蜷在一起。

    “跟妈妈说,你为什么跟爸爸说妈妈想看猴子屁股?”李谣问。

    “因为妈妈是老大。”骆韵莹说。

    李谣好奇家里谁是老二,便问了出来。

    骆韵莹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大声回答:“莹子。”

    “莹子是老三。”小哥俩异口同声说,“我是老二。”

    “是我。”骆韵莹上前一步,凶巴巴嗷呜。

    兄妹仨为了排名发生了激烈的争执。骆谦偷偷跟李谣说:“我是老二,他们长大了,统统给我滚蛋,把他们的户口迁走,只留我们两个。”

    李谣。

    她真想提醒某人,他自己一个户口本,他们娘六个一个户口本。

    “你娘有没有找你,跟你说你哥要种菜,想跟她换地?”李谣漫不经心问。

    “找了,我说随便她。”骆谦抱头看窗户,身体后仰,不安好心笑道,“军犬到了,拿我哥、我大伯、你爹练练手。”

    李谣。

    他们会问候你祖宗十八代。

    “要不要去小玉婶婶家买糖?”李谣心里高兴,买几块糖给孩子们甜甜嘴。

    “去。”滚做一圈的兄妹仨立刻分开。

    小哥俩先下床,他们先穿好了鞋,然后协助他妹下床穿鞋。

    李谣把两个奶娃子放进婴儿车里,推两个奶娃子出门透透气。

    “你留在家里看家。”李谣推婴儿车出门。

    兄妹仨已经跑到大路上,闻言,兄妹仨哒哒哒跑回来:“爸爸,你留在家里乖乖看家哦。”

    骆谦:“……”

    兄妹仨又呼呼地跑出去。

    李谣和孩子们走走停停来到徐小玉家小店。徐小玉坐在门口嗑瓜子,看到他们,她眼睛一亮,拍身边的长凳子:“谣妹,过来。”

    李谣给兄妹仨三分钱,叫兄妹仨找骆传军买糖,她推婴儿车走过去,坐下来。

    徐小玉指骆清海家的方向:“骆清海今儿又来我家小店买了烟酒,请陆二兰娘家人喝酒,想让陆二兰娘家人当说客,请他大儿媳、二儿媳回来。”

    徐小玉塞给李谣一把瓜子,她咔吧嗑瓜子,抽空又说:“我看这些烟酒,又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李谣嗑一粒瓜子,问:“怎么说?”

    “陆二兰娘家人,啧,跟骆清海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嘴上说的好听,吃好喝好,拍拍屁股走人的‘人物’。”徐小玉朝李谣挤眉弄眼。

    李谣笑着嗑瓜子,她瞥骆清海家大门口,发现骆谦哥往里探头,跟院子里的人说话,手插兜进去。

    徐小玉手搭在李谣肩膀上:“看见没有,又来了三个白吃白喝的。”

    李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