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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门
天气寒冷,加上凉风一吹。教人只想缩进温暖的屋子里躲一躲。
城墙根下,懒洋洋的听着外面不重样的骂声,徐柳跟自家同乡闲聊:“搞不懂这胡人在想啥,打也打不进来,天天骂个没完没了,围城干啥。抢了那么多金银财宝,要我说,赶紧运回家才是正经的。”
同乡跺了跺脚,哈了口气,他缩着脖子,小声嘟囔:“谁晓得这些大人物想的啥,要不是打到家门口,家人都在城内,怕被屠城,我哪会应了这征兵。当兵还得被喝兵血,那些当官的吃的满嘴流油,咱们这些小兵,能有顿饱饭就不错了。”
徐柳把长刀换了只手拿着,听完这话,他的眉毛都皱起来:“招我进来的时候,可是说了还有饷银,我就不指望着等打仗立功,凭借功劳升官了,钱总不能不发吧。”
同乡跟看傻子一样:“嘿,这话是那个什么徐鹤鸣说的吧,她说你就信?当官的都一个样,之前管事的那个,就是被徐鹤鸣顶掉的上一任,还是啥啥伯呢,人家身份说起来老牛气了,诺,跟太后都有亲戚关系。这身份不比姓徐的贵重吗?
就是这个伯,叫啥来着,对,永川伯,他最开始也承诺过发银子。我那时候还没来当差,这可是我邻居告诉我的,他都干一年了,连个铜板的影子都没见到。每天只能喝稀汤,饿的眼花不说,连武器都没力气拿起来。
为了饿的不那么快,只能尽量躺着不动,反正也没人管操练的事情,大家都这么干。那军队里面,好多人都只是名字在册,就这么胡乱混着领钱,实际上人早就没了,或者是造的假信息,嘿嘿,你猜怎么着,压根就没这个人。
你瞧瞧,这永川伯带了那么长时间的兵,钱是没有的,饭是不够的,操练是从来不提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军官,一个个趴在咱们身上吃的满嘴流油,会愿意把自己嘴里面的肉分给咱?还换了统领会不一样,我跟你说吧,这根子都坏了,除非人都换了,否则你就是谁来了也不行。要是那皇帝老儿亲自过来,哦,不对,现在是皇帝小儿,那我还可能信一点。
这官字两张口,空口白牙的,徐鹤鸣说啥就是啥,咱还能撵着人去要钱啊,还不得乱棍给你打出去,一天天的,净想些美事。”
徐柳心里顿时很不舒服,尽管自己从军几日,不过是为了保住家产,避免被胡人劫掠。可是原本说好的给钱要是不给,他这可是把脑袋别到裤腰上的要命活,这怎么会好受得了,顿时生出不满意来,感觉都不怎么能提起劲了。
听完徐柳等人的对话,一旁的小队长也插嘴道:“还皇帝亲自过来,真敢想啊,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皇帝长啥样呢。别的不说,说点近的,这新来的听说可是皇上点的,人家有本事着呢,背景多大啊。诺,新官上任三把火,才来几天啊,可就抖起来了。不仅要加强巡逻次数,还派人检查。”
凉风嗖嗖,小队长情不自禁打了个喷嚏:“以前的那个,虽然喝兵血,但是他不管事。大家往常这时候早就舒舒服服烤火了,哪还跟现在一样惨。”
徐柳伸头看了看说:“这不是怕胡人进来吗,检查的多了,说是更安全,得防夜袭。”
小队长骂骂咧咧:“这外面的胡人围这么久了,根本就上不来。有啥可怕的,况且他们最近睡得都挺早,每天都是固定时间骂战,到时候就收兵回去吃饭。这么长时间,一直都这样,时间排布咱都记住了,这群蛮子都不知道动动脑子。”
徐柳闻言,想着这怎么和徐大人说的不一样,不是说胡人最近很可能会联合内应搞破坏吗?还说这样规律就是为了麻痹大家,好出其不意来着。
不过县官不如现管,现在自己跟着小队长混,自然得听他的,这点人情世故他还是懂的。
见着众人没有别的声音,小队长嘿嘿一笑:“便宜你们这群孙子了,我可是托人弄来了小酒,这天这么冷,不喝点酒怎么顶得住?”
徐柳眼前一亮,感觉嘴巴里都淡的不行,他家境贫寒,酒这种精贵东西,平时可喝不着。最多就是尝尝浑浊的土法米酒。现在想想看,寒冷的时刻,嘴巴喝上两口,身子都热烘烘的,这多美啊。
听完小队长的话,周围几人也都心动不已。他们虽然是奉命看守城门口,不用跟那些苦命人一样冒着寒风出去巡视,但是里面的绞盘是由徐鹤鸣派亲信心腹守着的,他们这些人只是隔了人群在外面吹风。
如今队长弄来这种好东西,不喝岂不是亏了。
徐柳就是心里还有点犹豫:“这徐大人可是不允许饮酒的,咱们喝了不碍事吧?”
小队长翻了翻眼珠,他低声说:“周围的都是自家兄弟,谁没事揭发你。你不吭声谁能知道?爱喝不喝,不喝我自己喝。”
徐柳生怕占不了便宜,更加之也不想不合群,便将之前的疑惑忘得干净,转而慌忙道:“别别别,我错了。队长,赏我一口吧。”
“这就对了嘛,喝几口又醉不了。咱们反而更有精神了,这是好事啊。”
小队长的笑容隐隐透着古怪,看着带来的酒壶被这群手下争抢,这些士兵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喝的干干净净。
他心里默念,喝,快喝,不怕你们不喝,就怕喝的还不够多。送上门的好处,谁会拒绝?
这些人喝的差不多了,旁边有其他士兵听到动静,也探出头来。
他从身旁装杂物的箱子里拿出其他酒壶,笑容满面的招呼:“哎呀,兄弟们,咱们生不了火,总得想其他办法取暖,给个面子别说出去。这可是好酒,你们也尝尝。”
小队长已经是老人了,周围的士兵都认识他,袍泽递来的酒有啥不放心的。
“你小子没想到今天这么大方,居然请客了。”
“头儿,这我可得好好尝尝,非把你喝到心疼不可。”
“没错,兄弟们抿一口,咱喝的又不多。”
见着不少人都喝了酒,小队长摸了摸怀里精美一些的羊皮水袋,然后慢慢冲着绞盘处走去。
他笑意盈盈:“大家以后都是兄弟姐妹,相处的时候长着呢。本来该给大家伙儿接风,现在时间不巧,正好碰上战时,只能先请大家喝点酒,聊表一下心意。”
看守名为徐瑾瑜,为徐鹤鸣族妹,不仅有勇力,为人更是谨慎,徐鹤鸣唯恐城门有失,特意让亲信帮忙守着。
此时,徐瑾瑜喝道:“来者止步,城门重地,不允许出入。”
小队长心中暗骂她不识趣,嘴上却说着:“这位大人,小人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着和您拉拉关系,以后也方便照顾。”
他琢磨着自己都把话撂这么明白了,对方要是懂点人际往来,也该给他个面子吧。
徐瑾瑜一板一眼的说:“你走吧,若再往前,我的刀就要不客气了。酒,我们是不会喝的。”
小队长不死心的问:“这可是花不少钱买的好酒,您真的不想尝一尝?”
徐瑾瑜不吭声的举起了刀,作势要劈砍,吓得小队长赶紧跑了,生怕这莽子真给他一刀。
徐瑾瑜若有所思的看着外面吵闹的人群,她拉过身边的徐氏族人徐文慧,悄声安排:“此人有古怪,只是外面他们人多势众,咱们人少,不宜在此刻和这些坐地户起冲突。不然闹起事来,只会给其他心怀不轨之人机会。
你且去找我姐姐,将这些不对劲的地方告诉她,明明刚重申了纪律,还有人明知故犯,拉人下水。此人不是心怀鬼胎,就是心术不正。守城任务重大,任何疑点都不要放过,该汇报就汇报,别让因为纰漏而发生意外。”
都是徐氏一族的,知道这是要跟徐鹤鸣汇报情况,于是徐文慧趁着抢酒喝的人群乱哄哄的,机灵的从人群背后绕了出去。
小队长还在心中暗骂,这群石头人脑子不带转动的,压根就说不通,装什么假正经啊,怎么会有傻子连现成的便宜都不要,他真的花了不少钱准备呢。
难不成那个徐鹤鸣是给她们灌了迷魂汤,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离得这么远,徐鹤鸣还得巡视防务,又不会这么倒霉,正好撞见她。
所以说,他最烦和这种清高又不知变通的人打交道了,装什么不愿意和光同尘,稍微喝点酒怎么了,当军官的知道了,不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吗,以前那永川伯根本管都不管军纪,哪跟这姓徐的一样,来了以后,嚷嚷着这不行,那不行的。
这姓徐的不愧是一家人,当姐的是那样,这当妹妹的一样是不聪明,连人情往来都给拒绝了,也叫他失望不已,这样岂不是不给他下手的机会。
想着徐瑾瑜那不带感情的目光和那把寒光闪闪的大刀,小队长哆嗦了一下,终究不敢去招惹这个煞星。
他心里痛骂,一个个都叫人腻歪的慌,就你们能是吧,就显出你们不一样来了,就你们守规矩。
什么玩意儿啊,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