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师门会谈
自打岚莓记事起,大哥就担当着给整个师门做饭的重任。
师父是个有点洁癖的人，每天忙着到处打扫卫生，地板桌面擦了一遍又一遍,天气好的时候两三天就要换洗床单，常年顾不上照顾嗷嗷待哺的徒儿们。
才刚刚十二三岁，还没小学毕业的大哥,就已经能在厨房，变着花样给大家做菜。
要知道那时互联网还没普及，山上更是没有通网。
大哥那每周都能更新一次的拿手好菜,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
岚莓稍大一些的时候也学过几次,虽然跟只会劈柴生火、做饭就是浪费食材的二哥比起来，她已经算是有天分的——但跟大哥比还是差得太远。
甚至同样的食材和做法，就是做不出他那味道。
多年来，大哥的主厨地位没有任何人或者事物能够动摇。而民以食为天，缺少其他娱乐活动的山上就更是如此。
大哥作为主厨掌握了饭菜决定权,也就相当于掌握了整个师门的生杀大权。
岚莓有几次调皮,跟四师兄一起爬树掏鸟窝的时候摔跤,气得师兄给她做了一星期的青椒炒土豆丝炒姜丝。
吃得她到现在都不喜欢青椒。
再加上大哥天生就长了一张严肃的脸,七岁时就是这副一身正气的样子。不光是她，几位师兄都很听大哥的话。
后来就连师父遇到什么事情,也会先去问大哥的主意。
于是此时此刻,刚说完很大胆直接的发言，就看见大哥一脸微笑站在自己面前时——
岚莓的第一反应是闭上双眼。
也许，也许现在是在做梦呢？
是的没错,她肯定是在做梦。说到底穿越这种事情本身就不应该存在，另一个世界什么的也不存在，洛斯里亚、洛斯里亚……
洛斯里亚先生或许只是道观隔壁的教堂——
好吧,道观隔壁根本没有教堂。
叶岚伍充满温柔笑意的声音轻轻传来：“小师妹，我在跟你说话。”
岚莓：“……大哥。”
她睁开眼，勉强笑道：“好久不见啊大哥，我找你找得好辛苦，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叶岚伍笑着说：“不怎么样，日夜担心你吃不饱穿不暖，愁得睡不着觉。”
他顿了顿，继续说：“担心了很多，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点。”
岚莓：“……”哪一点？
她想问，但没敢。
岚莓偷摸看了一眼洛斯里亚，叶岚伍又敲敲桌子，脸上的微笑终于消失：“我跟你说话，你一直东张西望干什么。”
岚莓很怂地立刻道歉：“对不起大哥，是我没礼貌了。”
叶岚伍余光瞥了眼洛斯里亚，发现对方眉眼含笑，不卑不亢地看着他，像是完全不在乎他的评价。
看着温温柔柔的，但感觉是个刺头。
叶岚伍在心中如此评价。
他的视线在岚莓和洛斯里亚之间来回扫过，最后低声说：“跟我来吧，二楼有包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好。”
岚莓连忙起身，还不忘记拎着她的小包。
她回头看了一眼洛斯里亚，征求对方的意见：“圣女殿下，您要一起来吗？”
“我跟你说话，你叫外人来做什么。”叶岚伍平静说道。
岚莓：“……圣女殿下，您可以不要来吗？”
改口速度极快。
洛斯里亚本想说句“不行”看看她的反应——不用想就知道一定会非常有趣。
但看着岚莓像是哀求的目光，他犹豫两秒，还是温柔笑着说道：“好。我在这里等你。”
岚莓松了口气，跟着大哥上了楼。
楼上确实有不少包间，再往上还有三楼，是供人住宿的地方。
岚莓跟着进了房间，立刻问道：“大哥，我听说你是这里的店主，怎么换了人？”
“最近有人在找我。”叶岚伍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不是你，是其他人……你从哪听说的？”
“我梦到过。”
岚莓把自己怎么学到梦境控制能力、怎么祈求最后在梦中看到预示的画面都说了一通。
叶岚伍一听她聊到正事儿，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听完后认真点头道：“确实有可能。”
“这个世界有很多神秘的规律，我们暂时还没探索出来。以往学到的本事也要谨慎使用。”他严肃叮嘱道。
岚莓乖巧的点头：“好的大哥。”
叶岚伍看她可爱的样子，又开始皱眉：“你跟那位……什么情况？”
岚莓眨眨眼睛，还没来得及做解释，就听叶岚伍问：“昨日我在城中听说有人占卜，而且是用的铜钱，那个是你么？”
岚莓乖乖点头：“是的。”
叶岚伍眉头皱的更深：“那当时跟你在一起的男人又是谁？我似乎看见他跟你……”
他咳了一声，下定决心般开口：“跟你接吻。”
孩子大了，总会经历这些，叶岚伍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但他不能接受自己师门上下都很疼爱的小师妹，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
今天这个就不太行，虽说是圣殿的圣女，职位高能力强，样貌也很出众，但看着就是个主意很大的，岚莓肯定玩不过她。
昨天那个就更不行了，油腔滑调不着四六，看着不像正经人。
岚莓：“啊……”
跟洛斯里亚先生在一起久了，早就习惯对方两个身份，岚莓差点忘了他的性别还是个秘密。
她一时间无法解释，只好说：“昨天那个，不是接吻，只是看上去像……他发现有人跟踪我，所以假装亲近，给了我脱身用的东西。”
叶岚伍紧皱的眉头总算松开一点，点头：“那还算对你关心。”
岚莓连忙问道：“你们昨天打架了吗？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他那点本事……”叶岚伍说到这里停顿住了，思索一番继续说，“他本事不小，但还伤不到我。只是不知道拿出全力以后是什么水平。”
岚莓总算放心。
“坐吧。”叶岚伍指着窗边的座位，“师兄跟你好好聊聊最近发生的事情。”
岚莓：“……好！”
*
跟叶岚伍一起从楼上下来时，岚莓还有点恍惚。
原来大哥穿越到这里还不到一个月，好像跟她来的时间也差不多。但大哥又说，二哥来这里已经快两年了。
她收到一张羊皮纸做的纸条，就是二哥留下的。
上面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
【找舒服的地方，安心地生活三个月，不要太高调。三个月后我来找你们。】
叶岚伍说：“这是岚天留下的，他让我见到你以后打开。”
岚莓问他：“二哥只留下这个就走了吗？”
“他让人送来的，否则我不会让他轻易再离开我的视线。”叶岚伍说，“反面还有字。”
岚莓将纸条反过来，看见上面写着：【好像失败了。大哥，师妹，你们有机会来帮我踏平永夜森林，没机会的话就找地方苟着吧，祝你们一切都好——叶岚天。】
“这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时间写的。”岚莓挠头，“怎么会在同一张纸条上？”
叶岚伍坦白道：“送纸条的人传话，岚天说等半年后我还没看见他，再把这张羊皮纸反过来看。”
岚莓：“……那您就直接看了？”
大哥向来尊重他们的决定，不会随意做主试图控制他们，怎么会偷看不让他看的文字？
按照岚莓对他的了解，这一面就算摊开放在他面前，他也会避开不去看。
二哥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做任何处理，就这么写在一张纸的正反面。
“如果是在现世，我自然不会。”叶岚伍面不改色道，“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这个世界这么危险，我很担心他，也担心你们。”
“他说等我们见面在打开这张纸看，但我犹豫了一天，第二天就看了。”
岚莓又问：“这纸条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一周前。”叶岚伍说，“我这家酒馆刚有名气的时候。”
这下子一切就说得通了。
二哥早就来了这个世界——准确来说，是来到这个世界更早的时间点——然后有了些自己的势力。他给大哥和她都留了信息，就是为了促成他们见面。
他要去做一件有危险的事情，这件事是在“永夜森林”里。
岚莓回忆起自己所了解的地图。
在蛮荒平原西北方向，有一整片永远被迷雾笼罩的森林，站在蛮荒城的最西北侧围墙上就能看见。再往深处，是被称作迷雾沼泽的地方。
世界上似乎没人踏足过那片沼泽又回来的，人们甚至不确定它真的是个沼泽，只知道那片土地像是会吃人，进入的一切都被吞没了。再往深处的地方，就是传说中的永夜森林。
它被迷雾沼泽包围，是个连阳光都照射不到的地方。
之所以被称作“森林”是因为里面似乎生活着数不清的巨大生物，黑影游荡，像一棵棵高耸的大树——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传说。
岚莓也是在中心城的一些书籍记载中看见的，对此并不确定。而叶岚伍搜集到的信息也差不多是这样。
他认为消息的真实性还有待商榷，但毫无疑问的是，叶岚天就是去做了一件特别危险的事情。
“我的酒馆最近是很好的情报交换点，也因此知晓很多信息。”叶岚伍说，“等做好准备，我会雇人去森林深处探险。而你……”
他想了想，看着岚莓，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目前的身份比较安全，我也能放心了。好好生活，我们就按你二哥说的，先等三个月，好吗？”
岚莓感到奇怪：“不去找二哥吗？”
叶岚伍的目光有点闪烁，但最后还是问道：“你相信他吗？”
岚莓重重点头。
“我也相信。”叶岚伍如此说着，摸了摸岚莓的脑袋。
后来岚莓跟他一起下楼，看见洛斯里亚居然还坐在那个位置上等着。
明明她和大哥聊天的途中，已经担心他会等太久，默默在脑海里跟他沟通过，让他先回去。
他竟然没有走。
面前放着一只空碗，支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她。
第 42 章 喝多了吗
岚莓又偏头朝身侧看去。
领着她下来的大哥已经在包间里悄然改变了容貌,现在看上去就是个肤色古铜的魁梧大汉，剑眉的尾端飞扬入鬓，一脸的络腮胡。
“别乱跑。”伪装后的叶岚伍声音洪亮如钟,哪怕他已经压低过嗓音，也还是让人感觉整个胸腔都在震动，“我让人给你安排房间。”
岚莓：“好、好的……”
刚才在楼上的时候,大哥说过来都来了，今天就住一晚，明天白天再走。
馋大哥手艺很久的岚莓瞬间忘记原本的身份,立马点头答应了。
她当时还以为洛斯里亚已经先行离开。
没想到他现在还在那里,而且看起来好像……喝了一碗酒？？
洛斯里亚先生能喝酒的吗？
岚莓凑到自家师兄身边，小声问：“大哥，能给圣女殿下也安排一间房吗？”
她又想到大哥说过这里生意很好，每天人满为患，留她住一晚都需要特意找人安排房间。
干脆改口说道：“或者我跟……圣女殿下住一间房也行。”
叶岚伍眉头一挑,那张五大三粗的脸就这么看了过来,眼神狐疑地问：“你跟这位圣女到底是什么关系？”
压低嗓音,但洪亮如钟。
圣女殿下肯定听见了。
岚莓莫名有点害羞,红着脸说：“没没，没什么关系。”
叶岚伍：“……”
小师妹不会撒谎,她们之间应该确实没什么关系。
但看样子,以后可能会有关。
叶岚伍揉了揉太阳穴。
虽然不想干涉这方面的问题，但他之后该怎么跟师父交代？师父已经年岁不小，他还能接受小师妹做出这种离经叛道的选择吗？
不确定,很头疼。
叶岚伍又瞥了一眼洛斯里亚，挥挥手道：“你去吧去吧，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行。”
岚莓又想问一句,出格的事情是指什么？
但看着大哥这个魁梧的外表，以及始终维持在发火边缘、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岚莓还是谨慎地吞了吞唾沫，没有再开口。
叶岚伍还有事情要忙，转身去柜台那边找那位血族青年，临走前还不忘揉揉岚莓的脑袋，努力软下声音来叮嘱：“小师妹，我相信你心里有数。晚饭的时候到刚才那个包间来，师兄给你做饭。”
岚莓乖巧应声：“好。”
目送大哥离开后，岚莓才悄悄挪步回到洛斯里亚身边，小声喊道：“圣女殿下……”
“嗯？”
洛斯里亚湛蓝的眼眸一直凝望着她，看着她来到自己身边。
他伸手揉了下岚莓的头发，笑着问：“刚才那个是谁？”
声音低醇，不是圣女的声线，而是好听的青年嗓音。
惊得岚莓连忙四下张望，生怕被什么人听了去。
好在现在早已经过了用餐高峰，喝酒的时间也还没到，正是店里客人最少的时候，没人在意他们这个角落。
洛斯里亚左手托着脸，右手的手指拨弄她的刘海：“怎么不说话？”
又是男性嗓音，比刚才更加低沉。
岚莓下意识伸手捂住他的嘴巴。
洛斯里亚微凉柔软的唇贴在她掌心，他浓密雪白的睫毛轻扇，蓝眸如水，目光无辜地凝望着她。
岚莓松开手，小声问：“圣女殿下，您是不是喝多了？”
“没……”一开口又是男性的声音。
岚莓再次捂住他的嘴巴，有点急了：“从现在开始，您可以不要说话吗？”
洛斯里亚眨了眨眼睛，点头。
岚莓松口气，放下捂着他嘴巴的手。
微凉的触感似乎已经印在了她的掌心，让她有些难耐地蜷缩了下手指。
洛斯里亚垂眼看着，真的就安安静静的不再说话。
他喝了酒以后就会变成乖乖听话的样子吗？
岚莓看着，心中不免好奇。是不是什么话都听？
忽然一位穿着哥特式礼服，浑身上下都是半透明暗蓝色的少年哒哒跑来，对着岚莓这里行了个礼，轻快说道：“岚莓殿下您好，叶老板让我给您准备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您什么时候去休息？是否还需要用餐？”
岚莓：“不用了，我现在就去。”
她起身要走，洛斯里亚就跟着起身，什么话也没有说，安安静静地微笑着跟着她走。
岚莓走一步他就走一步。
岚莓往哪个方向，他就往哪个方向。
洛斯里亚始终紧跟在岚莓身后，差一点就要踩到她鞋跟的位置。
一路上走得岚莓心惊胆战，频频回头，生怕他突然开口。
幽魂小少年把岚莓领到后院的一个房间门口。
“那个，这里有没有醒酒汤？”岚莓问他。
幽魂少年：“有的女士，您需要吗？”
“请送到我的房间来吧。”岚莓指了指房间门口。
幽魂少年：“乐意为您效劳，女士。”
他又哒哒哒地跑走，那双看似虚幻的半透明小皮鞋踩在地上，声音清脆分明。
幽魂真是神奇的生物。
岚莓推开房间的门进去。
这是酒馆后院里的一个房间，看起来是供员工临时休息的地方，被紧急打扫过，缓了崭新的床品和一些生活用品。
床单上的布艺花边，看着就是大师兄亲自手缝的。
岚莓坐在略硬的床垫上，抚摸着纯棉质感的床单，有种油然而生的安全感。
洛斯里亚站在她身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他想说话。
本就精致如同人偶的外表，做起这些动作来，更是别有一番味道。
岚莓心里一下子冒出了很多想法，有些念头甚至让她感觉自己很坏，莫名生出了几分羞愧。
她仰头看着洛斯里亚，最后也只是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请坐吧，圣女殿下。”
洛斯里亚乖乖坐下，眸光晶亮地看着她。
“您到底喝了多少？”岚莓好奇问道。
洛斯里亚只是摇头。
岚莓便说：“可以讲话了。”
她一顿，又补充：“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都可以讲话。”
“好。”洛斯里亚飞快开口，“我没有喝酒。”
表情真挚，语气诚恳。
半点也没有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懒散。
岚莓伸出手，敷衍地默默他的脑袋：“好好好，没喝。”
洛斯里亚勾起嘴角，半眯着眼睛，享受地任由她抚摸。
看着他的表情，岚莓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洛斯里亚忽然握住她的手腕，从头顶拉下来，执拗地问，“刚才摸你头的人是谁。”
感觉圣女殿下像猫猫，喝了酒以后变成狗狗……
岚莓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耐心回答道：“那个是我师兄，只是做了伪装。”
“你喜欢师兄吗。”洛斯里亚问。
“喜欢呀。”岚莓顺口回答，看着洛斯里亚的表情，又连忙道，“但是这种喜欢不是那种喜欢。”
“听不懂。”洛斯里亚松开她的手，“什么这种那种的。”
他起身要走，转了一圈又回来，坐在床边，一副“生气了让你猜”的表情。
岚莓好笑道：“不要生气啦，洛斯里亚先生。”
洛斯里亚“哦”了一声，干脆地说：“办不到。”
岚莓笑出声来，凑近他看：“真生气啦？”
洛斯里亚：“……”
什么坏毛病。
不知道跟谁学的。
本来只是逗逗她，结果真把自己给逗生气了。
洛斯里亚都气笑了，抱胸说道：“别问了，我没生气，也没喝酒。”
岚莓：“好好好。”
她继续伸手去揉洛斯里亚的头发。
洛斯里亚一动不动，没有躲开或者避让，双眸认真地看着她：“我说了没喝酒。小蓝莓，你别再继续招惹我。”
岚莓愣了下：“真没喝？”
洛斯里亚点头，又勾唇道：“怎么不继续摸了？”
这下子那种吊儿郎当的感觉就又回来了。
岚莓讷讷收回手，缓慢道：“那、那你刚才……”
“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没喝。”洛斯里亚笑道，“你自己不相信。”
就算再怎么迟钝，岚莓也意识到了他是在捉弄自己。
她很小的时候，其实经常被师兄们捉弄。
三哥会偷偷扯她的小辫子，扯松了她也不哭闹，继续傻兮兮地跟人玩。玩到最后师兄们良心不安，给她把辫子扎回去。
扎得一高一低，一前一后，她照镜子时看出来，扁了扁嘴巴要哭。
最后在师兄们紧张的眼神里，她憋着眼泪，还会乖巧地说一句：“谢、谢谢哥哥……”
几次这么一来，再也没有师兄舍得欺负她。
她在山头自由地奔跑，后来去学校念书，大她一些的师兄们总会轮班过来接她放学，给所有意图欺负她的人一点教训。
岚莓眼眶里一点点蓄满了眼泪。
她知道被人捉弄的感觉的，从小就知道。也不觉得有什么。
别人只是同她开玩笑。
只是觉得她可爱。
岚莓一眨眼睛，晶莹的眼泪圆滚滚一颗，掉在洛斯里亚的手背上，啪嗒一声。
微弱的声音，像是砸在心上。
洛斯里亚仿佛被控住了，做不出任何反应，眼睁睁看着岚莓缩回身体，拉开些距离，飞快地用手背蹭了下眼睛。
然后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
眼泪没有憋住，也没有被这一下蹭掉。刚才的担心和喜悦好像还裹挟着她，轻飘飘的在云端，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只剩下一阵心慌。
原来被喜欢的人捉弄，感觉是不一样的。
明知道不值得生气，明知道可能只是一个小玩笑，但还是觉得委屈。
“你不可以这样捉弄我。”她说，“我刚才真的有为你担心。”
岚莓轻咳两声，企图把哽咽的声音和眼泪一起憋回去。
但是身边伸来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
纤长手指贴在她眼角，白色的缎面将泪珠吸进，洇湿了一小片。
洛斯里亚轻捧着她的脸，很认真且愧疚地道歉：“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他俯下身子，低下头，把身体压得比岚莓更低，抬眼去看她的表情。
“是我的错。”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也不质疑岚莓的情绪，只是在道歉，“对不起。”
第 43 章 诚恳道歉
岚莓其实也不生气,只是有点委屈。
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都被洛斯里亚轻柔地擦掉。他已经完全放低姿态，道歉也足够诚恳岚莓仔细想了想,说：“我还要再难过三分钟。”
“好。”洛斯里亚轻蹭着她的脸颊，“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一些？”
岚莓不太信任地看着他，犹豫片刻后才小声问：“怎么突然这么好……”
该不会又是在捉弄她吧？
洛斯里亚漂亮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眉眼间自然地流露出几分脆弱，低声说道：“我都把你气哭了，再不好一点,你以后不理我了怎么办？”
岚莓看着他,因为惊讶，她瞪大了眼睛，以至于眼眶中积蓄着要掉不掉的泪珠，都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洛斯里亚几乎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语气更加无奈：“对不起,我真该死啊。”
岚莓：“……洛斯里亚先生,你会担心我不理你吗？”
“怎么能不担心。”洛斯里亚直白地说道,“担心你遇到危险,担心你跟着你师兄离开，担心你被不认识的人骗走。”
他叹息一声：“小蓝莓,你有时候真的太好骗了。”
岚莓本来看他放低姿态说好话,都已经心软得一塌糊涂，猝不及防又听见他这样说，气得直推他。
洛斯里亚顺势推开,跟着就听见岚莓说：“明明是骗人的人不对。”
“可你也知道，这世界上就是有人会做不对的事情。”洛斯里亚用哄孩子的语气说，“太容易相信别人,你就容易受伤。”
而在这个世界，很多时候可不是受伤那么简单的。
一个不留神，小命就丢了。
岚莓瞥他一眼，小声说道：“洛斯里亚先生，我只是真诚，又不是笨蛋。其他人对我有没有恶意，我还是能感觉得到。”
就像被师兄欺负，或者被别人开类似的玩笑。
她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也知道自己因为玩笑不开心的时候，对方会选择道歉。
只是今天面对洛斯里亚，她明知道没有恶意，还是觉得委屈罢了。
洛斯里亚这才想起，岚莓身上有她的特殊之处，这也是她自己、和她身边那些疼爱她的师兄，能放任她如此单纯率直的面对世界的原因。
“是我想错了。”洛斯里亚爽快承认，“你还伤心吗？我去给你买甜品赔罪好不好？这里的绿洲果很出名，做蛋糕好吃。”
岚莓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几乎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但还是谨慎地问：“真的吗？”
“真的。”洛斯里亚保证道，“不骗你。”
岚莓试探着问：“以后再也不骗我了？”
洛斯里亚：“……”
他陷入沉默，开始迟疑，脑海中一瞬间掠过许多事情。
但低头看看岚莓，想起她身边的一件件物品、一个个愿意给她帮助的人或生物，他罕见地有点说不出话来。
岚莓看他犹豫，又觉得怜惜。
毕竟那张脸实在是太漂亮了，这样的大美人露出忧伤的表情，岚莓都想过去捧着哄一哄，完全不忍心逼迫他。
就在她快要被美色彻底迷惑时，洛斯里亚终于开口。
“我保证。”他说，“以后不骗你，最多有事情瞒着你。”
岚莓：“……”
也行。
他连“有事情瞒着你”都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就更加证明了他不会欺骗的保证已经在实行。
岚莓点点头，这下是真的真情实感、心甘情愿地原谅了他，开口问：“那家甜品店在哪里？我想和你一起去。”
洛斯里亚点头，起身。
岚莓跟在他身侧往外走去，主动在前面开门。
毕竟在外人眼中他还是尊贵的圣女殿下，岚莓也不想暴露得太过明显。
没想到一开门，差点迎面撞上那位半透明的幽魂少年。
小少年被她吓了一跳，接连后退。手中托盘晃动，小半的醒酒汤都洒了出来。
泼洒出来的汤仍然冒着热气，一看就是刚刚煮好，还很滚烫。
“没事吧？”岚莓上前关切问道，“有没有被烫到？”
她眼睛还红彤彤的，显然还没从刚过哭泣的状态里完全缓和出来。
小少年看她一眼，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女士，我没反应过来，您没有被烫到吧？”
“没关系的，是我推门太急，我没事。”
岚莓看他慌乱，下意识伸手想扶他一把，却发现手指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指尖传来一阵微凉的感觉，幽幽冒着寒气，像刚刚碰过冰箱壁上除不掉的碎冰。
“不、不好意思！”小少年更加惊慌，“冒犯到您了！真的很抱歉呜呜呜……”
他看上去快哭出来了，岚莓只好再说了一次没事，让他把醒酒汤装进杯子里。
这汤是用香橙皮、橘皮加一些药材炖出来的，一看就出自大哥之手，不带走也是浪费了。
岚莓打算装在杯子里自己喝。
直到她跟着洛斯里亚，来到马车内，洛斯里亚才淡淡开口：“刚才你碰到那个幽魂了。”
“有吗？”岚莓回忆了一下，“我的手不是从他身体里穿过去……”
“这对于幽魂来说，就是触碰。”洛斯里亚说，“幽魂一族，最亲密的伴侣可以和对方的身体完全穿透重叠在一起，这也是他们最亲密的行为。”
岚莓恍然：“难怪他说冒犯到我……”
“这件事只有幽魂之间可以做到，或者是被幽魂真心喜爱的对象。”洛斯里亚说，“……当然，还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类。”
岚莓：“啊……”
洛斯里亚轻抚额角，叹息：“今晚问一下你大哥，那个小家伙什么来头，口风紧不紧吧。”
岚莓：“……今晚才问吗？”
她有点被吓到，感觉这个事情很紧急。
即便到现在，穿越者身份暴露，对她来说也还是比较严重的事情。
洛斯里亚叶没说这件事不重要，他瞥了岚莓一眼，语气古怪：“我认为他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岚莓：“嗯嗯？”
“看他那个慌张的样子，明显是以为自己对你……”一见钟情。
后面的话洛斯里亚没再说了，无语之情溢于言表。
直到两人在甜点店落座，吃上了小蛋糕，他还是那副“我是真的很无语”的表情。
岚莓有点想笑。
“算了，圣女殿下。”因为在外面，她没做具体的解释，含糊说道，“有时候产生误会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而且这避免了更多的麻烦。”更何况是不是有感情，幽魂自己感觉不出来吗？难道只能通过触碰对方？
洛斯里亚用清润好听的圣女嗓音，温温柔柔地说：“单纯觉得无语。”
反差感让岚莓差点又笑出声。
甜甜的蛋糕确实会让人心情变好，原本得到洛斯里亚的承诺，已经完全原谅对方的岚莓，这下子更是开心得走路都有点飘。
洛斯里亚在她身后，拉了一下她的衣领。
被拽回来的岚莓：“……？”
这种熟悉的拎小猫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察觉到周围有人在看她们，她很不好意思地站回洛斯里亚身边，乖巧地说，“抱歉圣女殿下。”
洛斯里亚没说什么，回到马车上以后才道：“你在我身边，跟紧一点。”
岚莓：“嗯嗯？”
“这里到处都是幽魂。”他皱眉，“别再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岚莓：“……好的。”
圣女殿下皱眉的样子好凶。
好漂亮。
洛斯里亚轻抚了一下右侧耳垂，红宝石耳坠闪过微光，马车便自然行驶起来。
不管乘坐多少次，岚莓都会惊叹洛斯里亚这两自动行驶的马车，直感慨着个无人驾驶技术，简直领先异世界科技一百年。
洛斯里亚看她真的很喜欢，无言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同款的耳坠。
水滴状的透亮宝石，比他耳朵上那个颜色更淡一些，几乎偏向粉色，整体也更小一点。
…………总的来说，像是情侣款。
“给你吧。”洛斯里亚说，“这个咒物理面封印着一辆马车，只不过拉车的是骷髅马。你不害怕就拿走用。”
岚莓惊叹：“还自带小马？！”
“这咒物也不是什么马匹都能控制，只能控制本身封印的生物。”洛斯里亚道，“在光明圣殿不方便拿出来用，送你也好。”
岚莓高兴道：“谢谢圣女殿下，您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刚才还说我是坏人。”洛斯里亚好笑道。
岚莓大度地说：“我早就原谅您啦！”
诚恳的道歉，请吃甜品，还送礼物……这态度谁还能再生气呢！
反正岚莓是真的不生气了！
她没有打耳洞，但这耳坠很神奇，像穿过果冻一样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她完整的耳垂，亮晶晶的挂在耳侧，竟然意外的适合她。
“怎么样？”她问洛斯里亚，“看起来会很奇怪吗？”
岚莓担心自己回到光明圣殿以后会被人看出来。
这毕竟是圣女殿下的东西，虽然是从别处没收来的，但按理说收到的东西都应该充公。
不论是被人发现她拿走了本该充公的东西，还是发现圣女殿下竟然私藏咒物，都不太好吧。
洛斯里亚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低头。
微凉的唇印上耳坠穿过耳垂的那个地方。
第 44 章 不是误会
耳垂上传来酥麻微凉的感觉,惊得岚莓浑身一震，整个人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洛斯里亚亲吻两下，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又张口含住。
有些违背常理的是，洛斯里亚口腔中的温度更凉，整个耳朵都被那种微凉的感觉包裹,然后有什么果冻似的东西碰上她的耳垂。
不，不像是果冻。
果冻是更加光滑且柔软的，而那个东西内里湿热,带着点肌肉的力道,描摹一般不轻不重地在她耳垂上按压。
岚莓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舌尖蹭过耳垂和耳坠之间的空隙。
耳垂上似乎有一瞬间闪过疼痛的感觉，但很快被微凉的舌尖覆盖上，变成了更加隐秘的酥痛。
岚莓甚至控制不住地嘤咛出声。
她眼里含上一些生理性泪水，手指无力地扶着洛斯里亚的肩膀，声音打颤地喊：“洛、洛斯……”
话音未落。
洛斯里亚已经放开她的耳垂,起身拉开了距离。
她的耳朵湿漉漉亮晶晶的,洛斯里亚垂眸看了两眼,那张漂亮的脸上仿佛浮现出了好看的粉色腮红。
岚莓喘着气,有些反应迟钝地看着他，又看见洛斯里亚不知从哪儿取出一块小手帕,拿起来轻轻擦拭她的耳垂。
小手帕带着温热的湿度,有点烫，像现代火锅店里会提供来擦手的那一种。
略微粗糙的手帕表面擦拭耳垂，很快将刚才那种让人悸动的触感都覆盖掉了。岚莓心中莫名生出可惜的念头。
她呼吸平复了些,才张口问道：“洛斯里亚先生，这是在做什么？”
毕竟他亲完还擦了，岚莓总不会觉得这也是什么暧昧的行为。
“这个刚戴上去会主动帮你打耳洞,有痛感的。”洛斯里亚抬起手，用指腹在岚莓耳廓上轻蹭，“就像活着的东西，咬了你一口。”
岚莓眨眨眼睛，听出他的话里有恐吓的意思，却半点没有被吓到。
毕竟刚才在她看来，咬她耳垂的是洛斯里亚。
岚莓可不怕这个。
“不疼了吧？”洛斯里亚指尖的动作没有停下，脸上的红霞却慢慢淡去，恢复了那种懒散的模样。岚莓点点头，又问：“您是在用嘴巴制止它咬我吗？”
洛斯里亚觉得好笑，抚摸她耳朵的手指收回时，撩了一下她的刘海，语气轻松：“想什么呢。”
“不是吗？”岚莓问得很严肃。
洛斯里亚轻笑一声，解释道：“我一直在借用神力，又长年累月浸泡净光池水，这具身体里已经蕴含了太多光明神的力量……”
他顿了顿，“而光明最重要的权柄之一，就是治愈方面的能力。”
洛斯里亚垂眼看着岚莓，笑容变淡，精致的脸显出些许冷淡：“我的唾液具有治愈伤口的能力。”
岚莓瞪大了眼睛，很想问一句：“这是怎么发现的？”
洛斯里亚这副圣女打扮，不笑的时候真的显得很冷傲，难以接近的样子，让岚莓一瞬间噤声。
但她和洛斯里亚早就不是最初的关系。
她觉得，他们也能算是足够亲密了吧。
于是在片刻的犹豫之后，岚莓还是果断把刚才的问题说了出来。
洛斯里亚脸上的冷淡瞬间被无语取代，他看了岚莓一眼，好奇又好笑地去揉她脑袋，“你是觉得我舔了别人吗？”
“……哪有那么变态。”岚莓小声说，“我以为您受伤了。”
手上有个小刀口，下意识舔一下什么的。
虽然唾液里有很多细菌，伤口也不干净，正常人应该不会随便舔。
洛斯里亚无言，好一会儿才说：“身上的一切都能拿来做治疗，最好用的是体//液和分泌物，实在紧急的时候头发也能用。”
岚莓：“诶？”
“就比如。”洛斯里亚忽然坐在岚莓身侧，手掌靠近岚莓的腹部，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又轻轻翻转，用指尖在她小腹前做了一个划拉的动作。
在岚莓震惊的目光中，他再次笑了起来：“如果你这里被人划了一个大口子，内脏都要往外翻，就可以紧急用我的头发填补。它们会慢慢治愈你的伤口，最后恢复如初，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岚莓目瞪口呆：“……这真是。”
好奇怪，又好暧昧的形容。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就是两人的身体融合在一起了吗？
“如果你不怕我疼，也可以用我的手臂来补。”洛斯里亚这么说，“我的身体也会自我再生，缓慢恢复。”
岚莓只震惊了三十秒，就想到另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那洛斯里亚先生，如果你的头没了呢？”
洛斯里亚：“？”
“脑袋掉了，或者被什么怪物吃掉。”岚莓比划着说，“还能再生吗？”
她的问题里有好奇，也有一些担心。
那语气就好像她原本以为，圣女殿下是不会死的。
洛斯里亚沉默了一会，还是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答案。”
岚莓：“诶……？”
“伤口再生我经历过。”洛斯里亚无语到，“掉脑袋的事情，还没遇到过。”
岚莓：“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觉得紧张呢……”
洛斯里亚又搓搓她的脑袋：“到酒馆了，下车吧。”
两人聊了一路，其实马车早就到了。只是他把车内的颠簸“关闭”，岚莓感觉不到罢了。
忽然觉得这个技能还是挺不错的，路程的长度和距离都由他操控。
岚莓只能坐在车里，跟着他的心意走。
洛斯里亚心情不错地看着岚莓先小猫似的咚一下跳下车，又回头对着他伸出手。
他轻轻把手指搭在岚莓掌心，握住她小巧的手掌，倒是没有借此使力，脚步一跨就轻盈地下了车。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餐时间。
放着一章长条桌的包间内，叶岚伍坐在对面，左右两边分别是那位叫做德蒙鲁的血族，以及那位幽魂小少年。
小少年低着脑袋，看上去害羞得恨不得把脸都埋进饭碗里。
洛斯里亚瞥他一眼，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
安静的包间内，这一声不屑的嗤笑分外清晰，让那位小少年的脑袋埋得更低。
餐桌上放着岚莓梦中见过的口水鸡，还有烤鸡、风沙鸡，以及一份淋了秘制料汁、洒了黑胡椒的香煎蜥蜴肉。
岚莓在洛斯里亚身后落座，看了一眼叶岚伍身边的两位，就听他说：“别担心，都是自己人。”
她立马放松下来，看向叶岚伍身边的那位幽魂少年：“不好意思啊，今天不小心碰到你了。”
小少年浑身一震，慌乱地摆着双手，支支吾吾道：“没、没事，是我太冒失，对不起……”
洛斯里亚先生也说过，“触碰”对于幽魂来说是很特殊的事情。
她又看向自家师兄，用眼神询问大哥是否能告知他们穿越者的事情，大哥却只是摇摇头说：“我妹妹跟我一样体质特殊，我们一家都是这样的体质。兰萨，你不必太介意。”
兰萨低着头，还是小声说：“对不起。”
岚莓连忙说道：“真的没事，我们体质特殊，都习惯了。”
这一番交流，岚莓跟自家大哥已经达成一个共识，那就是穿越这件事情太特殊，是作为底线的秘密，而底线之上的大多数事情，身边这两位都是值得信任、能够知晓的。
她已经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再交流时就轻松很多。
这两位分别作为幽魂和血族，能够接触到整个绿洲里的绝大部分信息，跟客人搭话作为情报来源也足够可靠。
他们知道叶岚伍想要召集队伍，去探索迷雾森林，甚至想深入沼泽。
对此表示了一定的担心，却并未否定这种心情。
因为这两种生物都是很看重集体和家族的类型，认为叶岚伍作为“家族”里的大哥，担负起其他成员的生命责任，是很正常的事情。
席间聊了会儿最近的情报，交流完信息，血族的德蒙鲁就说起他家族最近的事情，愁眉不展地吐槽起绿洲东方的城市里，那些混在人类中的魅魔和不讲道理的翼族。
岚莓第一次听说翼族，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很好奇地听着。
在血族先生的讲述当中，翼族是一个被神诅咒了的种族。他们空有羽翅却无法飞行，作为光明的信徒却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
这个世界的地图还存在很多未知，如果翼族都能够恢复飞行的能力，应该几年内就能把所有位置的区域探索完成。
岚莓想起光明圣殿的飞行咒物，它们倒是能够让马车变成飞车，但对于阳光的要求很高。
而那些无人踏足或者充满危险的地方，绝大多数就是没有阳光笼罩，连月光都照不进去，日夜难分的区域。
她不禁赞同起德蒙鲁的话来。是啊，如果翼族真的能飞，而且能够习惯黑暗，那岂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去？
他们为什么不改变自己的信仰呢，就非得信仰那个诅咒他们的神吗？
岚莓的疑问暂时没能问得出口，话题已经走向了别的地方。
因为场上还坐着一位光明圣殿的圣女。
哪怕对方此时表情和善，正在动作温柔地拿起旁边的茶壶给岚莓倒水。作为黑暗的造物想要继续大骂光明神，还是会觉得有点心虚的。
当然也只是心虚而已。
尤其是德蒙鲁。他们这种不会和人类生活在一起，而是更热爱自己家族的黑暗生物，对于神明的敬畏心其实没那么强烈。
人类对神明更虔诚，而他们眼中的神明只是一个日常抠抠搜搜发点神力给他们用用的大佬，然后他们还需要祭拜对方，日常帮忙清除异端，时不时上供一些从异端组织搜刮来的咒物……
如果德蒙鲁是现代人，他大概会有更清楚的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给黑暗神打工。
而坐在他对面的人也只是给光明神打工的。
同为打工人，辱骂一下对方的老板，似乎没什么需要忌讳的。
而且在德蒙鲁看来，对方老板确实也给他们的工作增添了很多麻烦。远的不说，就刚才聊得这个——如果不把翼族这么有性价比的员工外派挤走了，他们光明圣殿的工作会有多容易展开？
他心中感慨着，忍不住一口闷了整杯白酒，忧愁地叹了口气。
虽然这个酒杯只有拇指大小，很迷你的一口。
但是热辣的感觉流淌过喉咙间，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还是让他沉迷不已。
他忙着喝酒，完全没注意到桌子上此时的暗流汹涌。
平常从不多说话的幽魂少年，此时正局促地看着对面的人类，很小声很小声地说：“其实我觉得，好像，不是误会……”
第 45 章 晚间逼问
兰萨浑身都是半透明的暗蓝色,看上去跟其他人仿佛不在一个图层。但还是能透过这种蓝色的深浅变化，看出他是发色很深，眸色偏淡的那类。
他看上去也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年纪,略显稚嫩的声音在包间内微弱地响起，瞬间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只有那位血族先生，正在用公用的刀叉分割烤鸡。
分得十分认真,仿佛不是在拆烤鸡，而是在拆弹。
除了他以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兰萨的身上,似乎都想知道他接下去想说些什么。
兰萨偷看了一岚莓,脑袋压低，小声说：“就是，我也，不小心碰过店长。”
说完他陷入沉默，空气也变得安静。
只剩下刀叉触碰餐盘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好半晌,兰萨才意识到周围的人还在等着他把话说完,他鼓起勇气,再次抬头继续说道：“就是，碰到店长的感觉,是不一样的。那种才是……误会。”
兰萨越说越不好意思了。
岚莓没听懂他在说些什么,疑惑地看向自家师兄。
叶岚伍倒是听明白了，那张正义严肃的脸上逐渐露出微笑，声音柔和：“小兰萨。你的意思是,你对我妹妹是真的喜欢？”
……他问得好直接！
兰萨愣住，紧跟着就听见岚莓疑惑地问：“是这样吗？可是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而且……你还是个孩子呀？”
洛斯里亚的脸色原本已经变得有些阴沉，但此时他却又忍不住露出点笑意来。
他忽然发现岚莓有事过于直球的表达方式,可能是师门里一脉相承的。
洛斯里亚唇角微微勾起。
“不是的，我已经二十岁了。”兰萨低着头说，“我们幽魂一族的外表是跟随心智的，对不起，我比较笨，所以看起来要小一点。”
叶岚伍也说：“小师妹，我像是那种会用童工的人吗？”
“啊，对不起！”岚莓再一次为自己的以貌取人而感到愧疚。
人家心智不成熟才会看起来年纪小，她说人家是个孩子，这跟直接嘲笑人家是笨蛋有什么区别！
洛斯里亚托腮看着，差点笑出声来。
就听兰萨继续说：“没关系的，女士。我对您真的有些……一见钟情。”
他手握拳放在心口，局促不安地说：“最近我的外表应该也会发生一些变化，希望不要吓到您，以及……”
兰萨垂下眼，苦恼得像是又要哭来了：“希望我的感情不会对您造成什么困扰。”
岚莓只好摆摆手说：“没有没有。”
洛斯里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虽然兰萨坚持声称，他的悸动来得突然，岚莓无需为此感到困扰或是别的什么，觉得恶心的话他甚至可以躲起来，暂时不来酒馆上班——但叶岚伍和岚莓一致认为没必要。
岚莓很礼貌的拒绝了对方，兰萨只是点头说：“我想也是。”
几个人情绪稳定得仿佛只是在交流今晚的菜色。
而今晚唯一认真吃饭的德蒙鲁，只是龇着他的两颗大牙，笑得很张狂地问：“你们都在叽里咕噜的聊什么呢？”
血族是不太有“喜欢”这种概念的。
他们遇到心动的对象，第一反应是上前去咬对方的脖子，饮下对方的血液。
这么做的结果是，如果对方强于自己，就会彻底成为对方的附庸，或者说是奴仆，听从对方的一切命令——哪怕对方要让他去死。
如果自己比对方强大，则是能够让对方成为自己的眷属，受到自己的保护。
当然，也可以给对方下达任何命令，剥夺对方的生命。
在感情细腻、注重心灵交流的幽魂一族看来，血族和茹毛饮血的野兽没有分别。
而血族则是靠着这种弱肉强食、阶级分明的制度紧密联系在一起，看不上幽魂那种总喜欢两个人关起门来过日子的感觉，认为对方小家子气。
“真受不了。”德蒙鲁看了眼岚莓，品了一下，又看向兰萨，“哈哈哈，不过你的担忧也有一定的道理。”
兰萨不太想搭理对方，但德蒙鲁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这位女士看起来柔弱，但应该是比你强一点的。”
血族在追求强于自己的目标时需要谨慎考虑，这也是他们的常识。
兰萨并不想听，只觉得对方很失礼。
而岚莓毫无所知，在德蒙鲁再一次把目光投射过来，用一种略带比较的神色打量她时，洛斯里亚忽然侧身夹菜，将手臂完全挡在她的面前。
德蒙鲁心中那种野兽般的直觉忽然一动，抬眸，猩红的眼睛对上洛斯里亚平静的视线。
忽然感觉像是被什么很危险的东西盯上了。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血族例会的时候，他因为发言太过张狂，而被血族长老瞪了一眼的时候。
……该说不愧是光明神座下最强的人类吗？
德蒙鲁默默收回大牙，低头啃起了鸡腿。
而洛斯里亚若无其事地把另外一只完整的大鸡腿夹过来，放在岚莓面前的盘子里。
岚莓小声说：“谢谢。”
“不用谢。”
两人礼貌得倒像是普通同事。
叶岚伍眉头微蹙地看着，心中总觉得不爽，回头一看吃得满嘴油光的德蒙鲁，哪像是什么尊贵的血族。
这么爱吃鸡，黄鼠狼成精吧。
“这周你的员工餐没了。”叶岚伍皱眉说道，“我给你发钱，你出去买饭吃吧。”
德蒙鲁：“！？？”
开什么玩笑，他堂堂一个高阶血族，如果不是为了这口吃的——和这口酒——怎么会帮一个人类工作！？
做店长也不行啊！！！
叶岚伍：“想吃什么下周再说吧。”
刚要拍桌子的德蒙鲁：“……”
他偃旗息鼓，低下头去继续啃鸡，开始盘算着下周一定要多喝一壶酒，不然实在是不过瘾。
直到此时，他仍然感觉有什么危险的目光看着自己。
……
岚莓对于餐桌上暗潮汹涌一无所知，她跟着洛斯里亚回到房间，看着对方慢条斯理褪下外袍，心中思考着很多事情。
大哥看上去还有别的安排，他肯定不会等三个月再去找二哥。
但至少目前会冷静一段时间，半个月之内都是按兵不动，搜集情报的阶段，她也能够暂时放心，先把自己的组织给拉扯起来。
光明圣殿这边，圣女殿下暂时没有危险。就是不知道他需要缴获的那个咒物到底被藏在了哪里，持有那个咒物的异端组织到底强不强，会不会造成什么伤亡？不管怎么说，这两天他们都在摸鱼，应该暂时不急着解决那件事。
毕竟拿到咒物就意味着出差结束，不能继续公费旅游了。
她跟洛斯里亚都有这个默契，先不急。
剩下的就是——黛米的事情了。
出城以后岚莓就和黛米彻底失去了联系，毕竟通过咒物联系来打电话，是有距离限制的。
黛米那边的信号本身就不太好，断断续续的，离开中心城以后更是彻底断连。
岚莓真的很担心她。
要不丢个铜板，再给黛米算一卦？
想着想着，忽然觉得余光里看见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岚莓瞥了一眼，下意识移开视线，又猛地转了回去，震惊地看向房间里的另外一人。
只见洛斯里亚先生已经完全脱掉了圣女长袍，里面只剩下一件无袖的棉布背心，贴在精瘦但又线条分明的身躯之上。
岚莓吞了吞唾沫，感觉自己的脸庞像火烧一样：“圣、圣女殿下，这是在……”
吓得忘记喊名字。
“洗澡。”洛斯里亚回答得十分理所当然，“准备睡觉。”
岚莓：“……就这样去洗吗！？”
“不然呢？”洛斯里亚好笑道，“现在才觉得害羞？你主动提出要和我一个房间的时候，应该就能想到这一点了吧。”
他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岚莓，语气有一点刺人：“小蓝莓，你怎么这么迟钝啊？”
不是开玩笑的那种语气。
是在骂人笨的那种。
岚莓不高兴地坐在床上，把目光往床里的方向转过去，不服气地嘀咕着：“您可以进里间再脱。”
“你不是喜欢看吗。”洛斯里亚再次靠近，站在床边直截了当地问，“之前还说想要亲吻。”
岚莓：“……”
她脸颊发烫，支支吾吾地说：“那、那是因为您的神力，神力，影响了……”
“不管怎么说，你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这时候不认账？”
洛斯里亚一边说，一边敏锐地察觉到。
自己的语气，确实有些急了。
他本来觉得一切尽在掌握，又有很多外部事件没有解决，感情方面的事情急不来。
慢慢来也好，看她害羞的反应也很不错。
再加上多年来危机四伏的环境影响，光是剿灭那些层出不穷的异端就足够劳心劳神，洛斯里亚下意识地没去思考过什么更深入的问题。
但今天，他不得不承认。
他有点急了。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慢慢来的，也不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岚莓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他能够一直握在手中的什么。
“什、什么……”
岚莓被他逼问一般的语气吓到，看着洛斯里亚一点点逼近，她下意识往后退，又因为还没洗澡不想直接躺在床上，整个人的身体勉强倾斜着，十分别扭。
“别装傻，小蓝莓。”洛斯里亚握住她的手腕，“你记得那天晚上的事吧。”
岚莓张口正要说话，被他的动作一惊，反应不及咬伤了自己的舌头。
“嘶……”她倒抽一口冷气，疼得说不出话来。
脑海中纷乱的思绪也瞬间消失，大脑一片空白，所有思考都变成了：疼疼疼……
第 46 章 有血腥味
疼痛让岚莓短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眼底迅速蓄满了泪珠,抬眸看了洛斯里亚一眼，捂住嘴巴说：“我咬到舌头了。”
洛斯里亚所有的情绪都被打断，松开她的手腕问道：“严重吗？我看看。”
岚莓摇头。
她感觉咬破了,舌头侧面渗出血珠，有血腥味在嘴巴里散开。
岚莓捂着嘴，含糊不清地说：“我出去漱口,上药，你，你先洗澡吧……”
她几乎是仓皇而逃。
毕竟在房间里,看着圣女殿下轻蹙着细眉,表情关切和亲昵，岚莓真的会忍不住想起白天刚刚发生的事情——
洛斯里亚说过，他的体/液和分泌物拥有治愈的能力。
也就是说，嘴巴里面受伤的话，只要用……
岚莓站在酒馆后院的杂物间门口,努力将刚才冒出来的想法挥出大脑。
杂物间里所有东西都井然有序地摆放着,岚莓只扫了一眼就意识到,师兄摆放东西的习惯完全没有改变。
她轻车熟路找到了伤药,转身走进隔壁的厨房，先去水源那边漱口。
酒馆里提供清水的是一种常见的咒物,效果一般,需要附近本身有洁净水源的情况下才能使用。
好在这里是绿洲，不缺水。
岚莓接了一杯水漱口。
院子里黑黢黢的，没有点灯,身后的酒馆里也一片漆黑，但生意的火爆程度似乎不减反增，岚莓只是探头看了一眼,就看见无数身影在黑暗的酒馆里穿行。
黑暗的信徒真是独行侠，大多数桌前坐着的都是独自一人。就算是一起来的，好像也不怎么说话。
岚莓在后院找了个下水口，把漱口的水吐进去。
口腔中血液的感觉太过明显，岚莓把整杯水都用完，才稍微清爽了一点。
她取出从杂物间找到的药，正准备给自己舌头上抹一点。
道馆里经常用这种药，哪里摔破了或者口腔溃疡了，对付这种小伤口有奇效。
岚莓刚打开伤药的盖子，突然听见漆黑的院子里传来一声警惕又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谁在那里！？”
岚莓连忙出声：“是我。”
她听出说话的人是德蒙鲁先生。
作为光明圣殿的人，岚莓下意识取出匕首，让它漂浮在身侧。
这把匕首是蕴含光明神力的咒物，岚莓明面上是用它和其他人联系的，现在也是用它打光。
匕首隐隐散发出一团柔和圣洁的光辉，让后院里的血族闭上了眼睛。
他好一会儿才勉强眯着眼睛，咬牙切齿地开口：“把那玩意儿给我熄灭！熄灭了！！”
岚莓：“哦哦。”
她手动调整，让光源变得稍稍微弱了一些。
却没有完全关闭。
岚莓现在已经学会了留个心眼，不在其他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全部实力，就连在师兄面前，她也没有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咒物全都拿出来。
当然她不是不信任师兄，只是暂时没那个必要。
而被她召来的圣光照射过之后，血族德蒙鲁整个人都变得虚弱了几分，赤红的双眼仍然眯着，不能够完全睁开。
他本来是以一个不太雅观的姿势蹲在地上，被这么一照连忙站了起来，手中还端着一个餐盘，气呼呼地瞪着岚莓：“你在做什么，有没有礼貌！？”
岚莓看着他手里的餐盘，好奇问道：“德蒙鲁先生是在做什么呢？”
德蒙鲁低头，看了一眼盘子里被啃了一半的烤鸡。
“你，你管我！？”他恼羞成怒道，“光明的信徒大半夜不睡觉出来乱跑？”
他说到这里，似乎连酒都醒了店，警惕问道：“你为什么……”
说到这里，德蒙鲁动了动鼻子：“为什么身上有血腥味？”
“我不小心把舌头咬破了，出来找伤药。”岚莓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举起手中的小药瓶给他看，“大哥做的药，我拿一瓶。”
德蒙鲁哼了一声，道：“人类就是笨蛋，还会咬到自己的舌头。”
岚莓：“……”
“你拿吧，叶岚伍先生可是很大度的。”他又看看自己餐盘里的烤鸡，意有所指道，“不会计较这些小事情。”
岚莓好笑道：“我想也是。”
德蒙鲁举起左手食指，上面的戒指闪烁着鲜红的光泽，下一秒，他手中的没吃完的烤鸡被完全收回了戒指里。
“别怪我没跟你说。”德蒙鲁提醒道，“这里晚上会有很多血族来往，很危险。”
岚莓疑惑问道：“为什么？血族会攻击人类吗？”
德蒙鲁摇头道：“正常来说不会。但你身边还带着那么一团光，本来就很让血族烦躁。又是个这么弱小的人类……随随便便就能杀死了。”
他不屑地嗤笑一声：“要弄死你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心情不好就够了。”
岚莓无言，又听德蒙鲁语气古怪地继续说道：“你的血……味道奇怪，有点……”
他动了动鼻尖，似乎是想说“有点好闻”。
但出于血族的骄傲，德蒙鲁收回了后面的话，只说：“反正你注意点。血族也可能因为出于对血液味道的喜爱，把你吸干。”
他冷笑：“我们可不讲什么怜悯和同情。”
德蒙鲁觉得，要不是看在叶岚伍先生的面子上，他根本不会跟这个小女孩说话。
他们向来信奉强者，这么个弱小的人类，实在是不够看。
哪怕她的血味道很香，那有怎么样呢？
只要咬上一口，就能让她彻底成为血族的附庸，连自己掌控自己的生命也做不到。
德蒙鲁冷哼一声，看着岚莓回到她自己的房间，才缓慢往酒馆大堂的方向走去。
这时，他忽然感觉黑暗中有什么强大的力量正在靠近。
德蒙鲁浑身汗毛竖立，像个炸毛的动物一般，警惕的看向黑暗之中。
“叔、叔父大人……？”
夜视的能力让他清晰看见，一名强大的血族沉稳迈步走来，表情肃穆。
对方双瞳亮起血红的光，已经快要进入捕食的状态，因此才激起了他强烈的危机感。
德蒙鲁警惕又前辈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颤声询问：“叔父大人怎么到这里来了？有什么我能帮到您的吗？”
那位尊贵的血族看上去十分年轻，甚至比叫他“叔父”的德蒙鲁还要年轻一些。
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淡棕色的长发垂落下来，眉眼锋利，语气却淡得温和：“你在这而猎食了什么？”
德蒙鲁喝了不少酒，刚才虽然已经从醉醺醺的状态里清醒过来，但脑子还很麻木，下意识反应道：“烤鸡。”
尊贵的血族：？
德蒙鲁：“……”
他一开始还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只觉得尊敬的叔父大人为什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自己哪里表现得不好，或者偷吃烤鸡太丧失贵族的风度，让叔父大人感到不悦……
就在德蒙鲁思绪万千的时候，他眼前那位尊贵的贵族轻声开口：“是人类。”
德蒙鲁：“啊？”
“人类鲜血的味道。”
德蒙鲁：“……”
他麻木的脑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隐约担心的事情成了真。
血族阶级分明，他的叔父比他地位高出太多。哪怕是按照作为血族的本能，他此刻都应该一五一十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眼前的人。
但德蒙鲁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说：“叔、叔父大人，我只是在吃烤鸡……这里每天来往的人类很多，可能有谁受了伤。”
尊贵的血族只是“嗯”了一声，锐利血眸环顾一圈，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
德蒙鲁下意识在心里松了口气。
他抬头，以一副恭敬地姿态看着对方离开。
没想到对方在走出后院、回到大堂之前，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没回头，只是很平静地说：“德蒙鲁。你是不是认为我年纪大了，分辨不出血液是否新鲜？”
——他知道自己在撒谎！
德蒙鲁一瞬间如坠冰窟，浑身发颤。那种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威压出现，让他压抑地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如果那位大人继续逼问，他一定会一五一十地讲清楚。
哪怕他知道对方是对岚莓的血液产生了兴趣。
哪怕他知道，只要说了，对方很有可能把岚莓的血液吸干。
他跟叶岚伍关系很好，比起这位多年见不上一面的尊贵叔父，叶岚伍才更像是他的长辈。
但他无法违背自己的本能。
就在德蒙鲁两股战战，急得都快要哭出来的时候。
岚莓正在房间里，看着刚洗完澡的洛斯里亚，一言不发地往地板上铺床。
他没穿鞋袜，赤脚踩在干净的木质地板上。
深色红木的地板，显得他的肤色更加白皙无暇，透着点粉。
他只穿了一件圣女的睡衣，带着荷叶边的领口分外可爱，衬得那张冷傲的脸都甜美了几分。
长发垂落，他跪坐在铺展好的床垫上，自己扯着被子。
岚莓主动走到他对面蹲下，帮他把床单和被子都扯平整，小声问：“圣女殿下要和我分床睡吗？”
洛斯里亚太阳穴一跳，忍耐着说：“是啊。我们什么时候睡过一张床？”
第 47 章 进入组织
洛斯里亚的语气十分不客气,像是耐心告罄，岚莓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他，她的舌头还在痛,只好小声说一句：“那你睡床上吧，我打地铺就好。”
反正以前就睡惯了硬木板床，睡在地上也无所谓。
圣女殿下的日常待遇她是看的见的,连座椅都有厚实的坐垫和靠背，铺着红色绒布，高级舒适,坐上去感觉整个人都要陷在里面。
让他睡木板床都觉得有点委屈了他。
岚莓贴心的话语让洛斯里亚的情绪瞬间哑火,他扯了下嘴角，语气恢复如初：“不用。”
这一夜就此安静地度过，仿佛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一早，岚莓背上师兄准备好的大量零食，跟洛斯里亚一起踏上了回程的马车。
她已经找到了大哥,并和对方约定好,要按兵不动,保持原本的生活轨迹三个月。
岚莓跟着洛斯里亚回光明圣殿。
白马在日光照耀下振翅飞行,很快赶回了蛮荒城中，甚至还赶得上教堂的午餐。
岚莓和洛斯里亚一起吃完午饭,又跟小队继续巡逻。
直到夜晚。
她“保持原本的生活轨迹”,在自己的梦境中做好伪装，开始邀请团队成员。
第一个被拉进来的，是维恩。
红发的骑士突然出现在一片纯白空间,整个人吃了一惊。
他刚才还在充满瘴气的阴森沼泽里和三只头颅的毒蛇大战，举着盾和长剑挥舞得虎虎生风，圣殿里的其他同僚都用期待又敬佩的目光看着他。
就连约瑟夫主教,脸上也露出了赞赏的笑容。
一个很没有逻辑的混乱梦境，完全没想到为什么所有同僚和几乎从不踏出圣殿的主教，会在沼泽旁边围观。
维恩是在即将斩断怪物头颅的时候被拉过来的，此时逻辑思维能力逐渐恢复，意识慢慢地清醒，回忆起刚才莫名其妙的画面，背后沁出些许冷汗。
好、好羞耻的梦境……
他环顾四周，好不容易才从刚才梦境的影响中脱离。
就在这时，眼前忽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对方被黑影完全包裹，在如此明亮纯净的房间内显得十分格格不入。脑袋后面还缀着两只兔耳朵似的影子，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摆动，透出些俏皮可爱的感觉。
维恩呆愣地开口：“占、占卜师小姐……”
他记得对方，正是那位告诉他所寻之物地点的神奇占卜师。
她甚至不知道他要找什么。
“我怎么会梦到她？”维恩下意识嘀咕了一句。
岚莓摇头笑道：“不是哦，是我请您过来的。”
“啊？”维恩用食指指着自己，“我吗？”
被人进入梦境，或者召唤进特殊的梦境——这种事情，怎么想都是很重要的人物才会遇到的情况吧！
他一个菜得低于圣殿平均水准的圣光骑士，为什么会……
“我新成立了一个组织，叫做‘道’。”岚莓说，“有没有兴趣加入？”
维恩：“…………啊？？”
他震惊地后退半步，看着眼前的黑影。对方在亮堂的白光照耀下仍然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的外貌特征，或者是表情。
但维恩好像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某种真诚和热情。
他后退的动作稍微停顿，目光迟疑地看着岚莓，刚放下的食指再次指着自己，声音颤抖：“我，我吗？”
我是被异端组织盯上了吗？
刚才那个是异端组织的发言没错吧！！？
“是的，我的组织才刚成立，需要召集一些合适的成员。”岚莓诚恳说道，“你是圣光骑士，有光明方面的能力，而且为人善良，热情，符合本组织的要求。”
维恩迟疑着问：“组织的要求是什么？”
岚莓认真作答：“能力强，人品好。”
看着维恩脸上的怀疑和不确信的神色越来越强，岚莓仔细思索后，又加上一点：“有至少一项符合组织发展路线的目标。”
维恩：“……啊？？”
“你想找某样东西吧。”岚莓用笃定的语气说，“根据我……组织的情报，那样东西很有可能在迷雾沼泽内。”
想起对方曾经的占卜内容，维恩忽然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
可占卜结果也是她告诉他的。
维恩狐疑问道：“如果我不加入，会有什么后果吗？”
“不会。”岚莓果断地说，“我会让你失去这一段梦境的记忆，然后，你只能自己想办法去找那样东西了。”
这一切听起来都，合理得像一个巨大的阴谋。
维恩迟疑，犹豫，开始在岚莓构造的梦境空间内来回踱步。
怎么会刚好有这样的异端组织？梦境空间里整洁明亮得过分，一点都没有那种血肉模糊的疯狂和混乱。
一切都竟然有序，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秩序。
而且刚好完全符合他想做的事情——
那些异端，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吸纳自己的信徒吗？
否则维恩实在难以想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他的理智告诉他，这像是个巨大的阴谋。
但他的情感又在说，得了吧，谁会为了你这种人费心思准备这么大的阴谋。
……维恩被自己的情感说服了。
“加入这个组织，我需要做什么吗？”维恩又问。
岚莓在最高处的坐垫上盘腿坐下，顺手从自己身后的台子上顺了个耙耙柑下来，一边剥一边想。
想了半天，她才说：“好像也不用做什么。”
维恩：？
岚莓说：“偶尔来开一下会，之后可能会有任务，一起去迷雾沼泽什么的……进入沼泽以后可以自由活动，在约好的时间集合，再一起出来就行。”
岚莓吃着梦境中的耙耙柑，果肉饱满汁水充盈，符合她记忆中最好吃的那个味道。
做梦真好啊，难怪大家说到好事第一反应就是“做梦”。
维恩更是知道自己在做梦。
但是这个出现在梦境中的异端组织，实在是太、太不合格了……
草台班子的感觉过于强烈，随便得好像是要临时组织一个旅游团出去旅游，就连行动机制也和旅游团一样，到了景点就解散。
荒唐得令人安心。
“好的。”他不由说道，“那我加入这个组织。”
也就是在此刻，维恩才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对光明神的信仰，实在是太脆弱太虚幻了。
尤其是跟虔诚严肃的哥哥比起来。
难怪他的能力处处都比不过自家哥哥，就他这个态度，不被神明降下惩罚都算是神的慈悲。
岚莓丢了个耙耙柑给他：“以后你就是组织成员啦，给自己取个代号吧。”
取代号！
虽然震惊于对方的随意，但维恩还是瞬间充满了激动的情绪，抱着耙耙柑看了又看，一边扒一边激动地想：我要有代号了！
好酷！
他脑海里快速闪过几个自己觉得很酷的单词，什么火红，骑士，圣盾……想来想去都觉得指向性太强，一下子就会暴露原本的身份。
想了半天，维恩才说：“暗刃？”
和圣光骑士，盾牌等意象完全相反，象征黑暗的刀刃。
好酷又好隐蔽的代号！
他真是天才！
维恩这辈子没这么自信过，他小心翼翼看向最上首位盘腿而坐的身影，轻声问道：“这个代号可以吗？”
好中二。
岚莓忍耐住笑意，点点头道：“可以。”
一张符纸飞了过来，贴在维恩的手背上。符纸逐渐融入他的皮肤一般隐去，用繁体中文书写的“暗刃”二字明明灭灭，也跟着融进皮肤里。
维恩吓了一跳，下意识挥动起右手。
这是什么异端组织的标记吗？这个符文……有点帅啊！
维恩犹豫地想着，就听岚莓继续说道：“暗刃，下次来的时候我会为你准备外表上的伪装，你可以在意识中勾勒，让它影响梦境。”
维·暗刃·恩单手握拳放在胸前，刚想行一个圣殿的骑士礼，又意识到不太对劲。
“你可以称呼我为，道长。”
岚莓留下这句话，便将梦境驱散。
……
一夜安眠，醒来后的岚莓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梦境里的行为也很中二。
她笑倒在床上，摩挲着自己的胳膊。
好装，好中二。
好爽。
岚莓在床上打了个滚儿，翻身坐起。
她洗完澡后起身出门，匆忙赶往集合地点，看见维恩和赫伯格已经在那儿等待着了。
赫伯格一脸的严肃沉默，仿佛一尊屹立的雕像。而维恩的表情则非常复杂，喜悦中带着点不安，来回踱步，跟他的哥哥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分别。
岚莓走上前去，跟他们打了招呼。
赫伯格低声回应：“日安，愿光明神庇佑我们，圣光照耀，光明长存。”
维恩反倒有些心不在焉，声音含糊地说：“早上好。”
跟赫伯格严格守旧的招呼声完全不同。
赫伯格皱起眉头，不认同地看了自家双胞胎弟弟一眼，紧跟着又听见岚莓那边传来更加随意的声音：“早呀。”
赫伯格：“……”
默默握紧了拳头。
另一个同组的女生也来了，怯懦地看着他们，没打招呼，只是凑到岚莓身边很小声的问：“小甜莓，可爱又无敌的小甜莓，你快告诉我昨天到底是怎么摸鱼的呀？我不想和……一起巡逻了……他好凶……”
声音越来越小。
但逃不过强大的圣光骑士的耳朵。
赫伯格闭上双眼，恨不得现在就转身离开。
他才是真的不想再跟这些人一起巡逻！！
他怀念圣殿的氛围，怀念严格的主教们，怀念认真又强大的光明圣女——
赫伯格这么想着，就见晨光之中，洛斯里亚逆光走来。
尊敬的圣女殿下扫了一眼维恩，以及和他站得过于相近的岚莓，旁若无人地走来，站在他们之间，低头对岚莓说道：“你跟我过来，有事情找你。”
第 48 章 两方开会
又要逃班摸鱼去了。
岚莓其实很心虚,跟在洛斯里亚身后，在教堂内一路疾行，顺着高大花窗的道路向内走去。
岚莓好奇问道：“洛……圣女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不去哪里。”洛斯里亚语气理所当然地说，“我只是救你出来，好方便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
岚莓：“诶……？”
之前不是都让她自己想办法吗？最多只是顺路捞一下。
怎么今天还特意过来找她？
岚莓看着洛斯里亚,疑惑之情溢于言表。洛斯里亚却没再说这方面的话题，挥了挥手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吧，我也有事要忙。”
岚莓和大哥达成共识以后,其实暂时没什么事情要做。
所有的安排都可以在梦境里完成。
因此她实际上闲得很,逃班以后就只能摸鱼，干脆跟在洛斯里亚身后问他：“您要去做什么？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忙的吗？”
洛斯里亚瞥她一眼，发现她似乎真的没什么事情要做。
他犹豫片刻，还是说：“去开会。”
岚莓：“？”
怎么到蛮荒城来了还要开会呀。
圣女殿下真是，表面上到处摸鱼,背地里还是在当劳模！
洛斯里亚叹息一声,道：“黑暗信徒内部有些争斗,沉寂了这么多年开始搞事,影响到我们两方对于教堂地盘的分割……”
他说到这里，看着岚莓单纯的眼神问她：“能听懂吗？”
岚莓：“……圣女殿下,我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就已经能够自动听懂几乎所有语言。不论您说的是那种语言，我都能懂。”
“我说的不是语言，是内容。”洛斯里亚说,“你能理解吗？”
岚莓无语地看着他：“我又不是笨蛋。”
洛斯里亚：“……”
他没忍得住，在教堂内的道路上就不管不顾地伸出手，搓了一把岚莓的脑袋。
明明他逼迫不成,已经尝试着换示好的方式——说得直白一点，他在追人——但她却从头到尾都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
这就是她说的，不是笨蛋？完全没察觉到自己追人的方式有什么问题，洛斯里亚在岚莓的脑袋上搓了好几把，正要开口，突然又停了下来。
他收回手，看向道路尽头的方向，眉眼冷凝：“出来。”
一道高瘦的身影从角落走出，投降一般举着双手，很无辜地说：“抱歉，我没有恶意。”
这人穿着灰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一节粉白的腕骨。
长发从肩头垂落，紫色的眼眸中仿佛有流光溢彩，没有瑕疵的五官自然呈现出一种类似微笑的表情。
“我是黑暗圣殿的祭司，这次作为教堂的代表之一来参与议事。”他声音放得很低缓，似乎带有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只是刚巧路过。”
洛斯里亚脸色很冷，维持着圣女殿下冷傲的形象，那点对外表现出的温柔都荡然无存。
岚莓看着路口走出来的人，比身边的洛斯里亚更为惊讶，她差点张口就要喊出对方的名字。
——是迪法先生！
迪法显然也认出了她，但他并未表现出来。
岚莓调查事情时在他店里摸了鱼，他还给对方介绍过租房的事情，自然也知道岚莓伪装身份，在蛮荒城开店给人占卜的事情。
为了区分几个马甲，岚莓在蛮荒城占卜时特意换了个伪装，不是之前小兔的那个。
身上的小号一多，就容易忘记哪个号需要保守什么秘密，搞得岚莓脑袋里一时间也没转过弯来，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表现才对。
洛斯里亚却只是斜睨她一眼，说道：“你先回去，一会儿在清水室门口等我。”
岚莓：“好！”
她没敢再看站在对面的迪法先生，匆匆离开。
清水室是圣殿和教堂内专门用来净化水源的地方，那种喝起来像是蜂蜜水的小甜水就出自这里。
每天只需要两人一组值班两小时，就能维持净化效果，源源不断地供应干净好喝的饮用水。
净化好的水会通过教堂内的特殊通道流向各个需要清水的地方。
此时当日的值班已经结束，这地方没事不会有人过来。而且门口被咒物封印过，除了当日值班的人，谁也进不去。
门口有供人休息等候的长椅。
岚莓毫不客气地坐上去，开始摸鱼。
她背包里有什么东西蛄蛹两下，岚莓听见脑海里出现小芙子稚嫩的嗓音：“岚莓莓！我感应到了！！”
这几天小芙子完全陷入了安静，像它拥有生命之前那样。
因为岚莓交给它一件非常艰巨的任务。
“呜呜呜累死我啦。”它撒娇一般说道，“我想喝点神力可以吗？最好是黑暗的，实在不行光明也能凑合喝……”
“好好好，辛苦你啦。”
岚莓从口袋中翻出一个小胸针。
之前洛斯里亚破坏异端降临，缴获了满地的咒物，曾经偷摸给过她一小把。
很随便抓的一把，大部分都没什么用处。
加上之前获得的一些，岚莓已经是个名副其实的咒物富人。哪怕这些东西不是咒物，只是作为饰品戴在身上，也足够富丽堂皇了。
这胸针的作用也就是夜视、潜行那些，和小兔的能力重叠，岚莓毫不心疼地把它放进背包里。
拂尘须须蠕动着缠住那个胸针，把它扯到面前。须须根部，弹出一个黑灰色的毛绒脑袋。
它像是被揪了一下的团子，伸出一个没有手指的小手，抱住那个胸针。
很快，岚莓的脑海中响起咕嘟咕嘟的声音。
也不知道它怎么喝上咒物当中的神力的。
岚莓安静等了一会儿，听见小芙子发出满足的叹息声，随后才说道：“经过这几天日夜不停的……那个怎么说来着？拨打骚扰电话！”
岚莓：“……怎么样了？”
“终于找到了，只是没有接通。”小芙子说，“我感觉到她再次进入了通讯范围，但是信号很大可能正在被监听，所以没有贸然链接。”
岚莓松了口气：“能感应到就好。”
没错，她这几天一直在让小芙子想办法感应黛米的存在。
她一直很担心黛米，自从联系不上对方以后，岚莓也想了很多的办法。虽然洛斯里亚让她暂时先不用担心，但她总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
最后就想到了这么个笨办法。
小芙子大喘一口气，最后问道：“接下来怎么办？要继续给她打电话吗？”
“之前也没打，只是感应不是吗？”岚莓问道，“你可以继续保持感应，找到她的位置吗？”
小芙子抱着小羊形状的胸针，喝得整个团子都瘫倒，看不清五官的脸上竟是做出了一个很悠闲的表情：“没问题，既然吃饱肚子了，那我继续干活啦！”
“好，”岚莓在心中说道，“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跟我说。”
小芙子发出欢快的答应声，拂尘须蠕动着收回。
感受到背包里的蛄蛹逐渐平息，岚莓打开小包看了一眼，发现小芙子看上去就跟一根普通的拂尘没有任何区别，乖巧地缩在她背包里。
岚莓合上包，突然感觉有一道阴影出现在她面前。
她抬起头，顺着挡在眼前的身影向上看去，看见了迪法先生那张带着自然笑意的脸。
“您好。”迪法语气谦卑，“没想到您也是为圣殿工作的，难怪这么厉害，对于做生意的事情也能给出那么一针见血的意见。”
岚莓被对方恭维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伸手抠抠脑袋，疑惑问道：“原来迪法先生也是为圣殿工作的？那怎么会想到要开一家店？”
还是一家腌制蜥蜴的店。
在圣殿工作的岚莓十分清楚，圣殿的工资可是很高的。除非对方有什么挥霍无度的奢侈爱好，否则肯定会有大笔的积蓄。
而迪法先生说他用所有的积蓄开了那一家店？
腌制蜥蜴脑袋的成本那么高的吗？
岚莓茫然看着对方，而迪法却没有半点羞愧的情绪，反而很认真地点头说道：“开店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您有这方面的天赋，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
岚莓：这样吗？？？
她还是觉得不太能相信。
迪法已经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脸上仍然是那副略带羞涩的表情，轻声问道：“您在圣殿工作多久了？和那位圣女殿下是、是什么关系……？”
岚莓还是第一次被问道这种问题，她整个人愣住，随即犹豫着说：“啊？啊……上下级？”
虽然比起这个，她更愿意用更亲密的词汇来描述对方。
比如同伴，或者老乡？
但这些事情显然是不能随便跟人说的，岚莓看着迪法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恕我冒昧，我能否请问一下您的取向……”
什么取向？
岚莓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她眨了眨眼睛，很快想明白了，小声说：“不好意思，其实我也……”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自己的取向。
可能只要是好看的人，我都忍不住喜欢。
——这样的回答在异世界可能有点太超前了。
岚莓忍了忍，没有说出口，扯开话题一般反问道：“迪法先生、怎么突然问这个？”
这可是个人隐私，她不回答也没有关系吧？
她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人，这位一半血统来自魅魔的青年脸颊略微泛红，语气有着恰到好处的停顿和内敛，轻声说道。
“很抱歉，我也觉得这样有些冒昧。但今天的相遇实在是缘分，我忍不住去想这是否是神明的安排。”迪法诚恳地说，“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对您心动不已。”
岚莓莫名不相信这话，她坦然看着对方，语气平淡地问：“真的吗？”
“我知道这一时间很难接受，但希望您不要怀疑我的真心。”他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受伤的表情，“我也不期望您能回应，只希望可以给我一个追求您的机会。”
他说得像是格外真切，岚莓仍然怀疑，她相信自己的本能，正在纠结要怎么开口拒绝。
“岚莓。”
从她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格外冷淡的清润女声。
岚莓得救一般朝身后看去，之间洛斯里亚半边脸在花窗的阴影当中，那张完美的脸上带着标志性的温柔笑容，一字一顿地说：“工作时间，不可以谈论私人感情方面的问题。”
“抱歉，是我的问题。”迪法连忙站起来，对着洛斯里亚道，“那我去教堂外，等她下班。”
黑暗的信徒自然不能长期待在光明教堂内，就算收到允许，也会觉得身体不适，难以承受。
“教堂外也不方便站人。”洛斯里亚说，“迪法先生您实在想等，就去我们还没讨论出归属的那块地方吧。对了……”
他温温柔柔地笑着，继续说道：“我们两方开战在即，那块地方也很危险，您还得注意安全。”
第 49 章 梦境约会
完全不像是在威胁别人。
圣女殿下刻意露出温柔的表情,眉眼都柔软下来，原本让人感觉难以接近的美貌，一下子就变得可以亲近。
他看着岚莓,笑意更加温和：“我们走吧。”
岚莓：“……”
是错觉吗。
好像没听过圣女殿下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
她朝迪法先生挥挥手，跟他道别,随后跟着洛斯里亚离开。
岚莓也不知道洛斯里亚先生要去哪里,他一路上七拐八拐的，看不出目标。
两人穿过一扇扇尖形拱门，踩过一道道花窗的彩色投影。
安静无声中，岚莓不知为何,回忆刚刚相遇的时候。
那时她穿过这些拱门,觉得建筑华美壮丽的同时,心中又始终怀揣着些许不安、以及失去目标的茫然无措。
现在大哥也找到了，目标也更明确,她发现自己甚至有心思欣赏玻璃花窗上的故事。
“洛……圣女殿下。”
四下无人时，她总习惯性要喊对方的名字，可这里是圣殿,岚莓连忙改口。
洛斯里亚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怎么了？”
依旧很温柔的表情。
岚莓敏锐察觉到不对，小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咱们教堂好大啊。这还需要再扩建吗？”
洛斯里亚无声的勾了勾唇：“什么‘咱们教堂’，说得好像光明圣殿也是你家开的一样。别太有归属感了，小蓝莓。”
岚莓：“圣女殿下对圣殿没有归属感吗？”
不是，这里可是教堂。
他们在光明神脚下谈论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太大胆了？
洛斯里亚显然并不在乎，他摆摆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承接着先前的话题说：“如果本身划分好的区域就是对半,‘咱们’圣殿也没理由多说什么，但是——”
他看着岚莓，淡声说道：“温顺的动物突然开始咬人，任谁都会有点过激反应。”
“不是说他们内部斗争吗？”岚莓问道，“他们自己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咬人，对吗？”
洛斯里亚：“……”
“咬人”这个词被她一说，倒显得有点可爱了。
他无奈点了点头，又听岚莓问：“那迪法先生是咬人还是不咬人那一派的？”
洛斯里亚：“……你很关心他？”
“不是啦。”岚莓解释道，“我感觉他有点怪怪的，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洛斯里亚“噢”了一声，又露出微笑：“想更了解他？”
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岚莓试探着问：“也可以这么说？”
洛斯里亚发出冷笑。
他没有再接岚莓的话，只有路上偶尔遇到别的升职人员才张开尊口打个招呼，说些很客套的官话。
最后甚至直接把岚莓送回了她的工作岗位上。
本来以为自己要摸鱼一整天，还有点心怀愧疚的岚莓：？？？
……圣女殿下这是，生气了吗？
岚莓这么想着。
然后就在当天晚上，心念一动。
感觉小兔作为“接收器”，收到了一大堆资料。
她一边洗澡，一边用意识呼唤小兔打开链接，“接收”了这一份资料。
不愧是同为现代人，竟然会用这种文件传输的方式。
在岚莓的脑海中，小兔的黑影溶解掉一部分，变成一个个黑色的文字，出现在她眼前。
竟然是一份关于迪法的详细资料。
就如他自我介绍的那样，迪法有一半魅魔的血统，在最初进入黑暗圣殿时就十分困难，遭到了一些声音的反对。
魅魔向来被认为是不够忠诚的信徒，在圣殿里很少能有一席之位。
但那时尚且年幼的迪法就有足够的黑暗神力亲和，于是被破格录取，又“发配边疆”，成为常年驻守各种边境教堂的主要成员之一。
但他在各个教堂的表现都很好，会带着信徒们一起增加基础建设，开展各项活动。
有人觉得他很吵闹，想把他赶走，又有人觉得他确实做了很多好事，让信徒们过上了更好的生活。
反正怎么说都只是在一些边远地区，在圣殿的人看来始终是小打小闹。
最多开会的时候提上一嘴，转头就忘了。
岚莓看完资料，了然地给洛斯里亚发送留言：所以，迪法先生是“咬人”那一边的吗？
正准备安稳入睡的洛斯里亚，忽然感应到岚莓的通信。
他勾起嘴角，心情不错地点开，随后就看到这样的问题。
洛斯里亚：“……”
本来忙到这个时候才洗完澡躺在床上就已经够烦的了。
他烦躁地捋了把自己漂亮的银发，将丝绸眼罩猛地拉高，从床上翻身坐起。
赤着脚踩过厚实的地毯，洛斯里亚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银辉一半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仿佛为他的银色长发打上了一层柔光滤镜。
洛斯里亚穿着白色的睡裙，肤色也很白皙，远远看去如同黑夜中的精灵。
他在地毯上来回踱步，然后又给岚莓回了通讯：“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就是为了在这里跟我讨论咬不咬人的问题？”
他后悔了，就不该跟岚莓用什么破比喻。
她好像挺喜欢这个比喻的，不知道会不会在背地里喊迪法“咬人哥”。
这个借助咒物达成的“通讯”有一点不方便的，就是不能够像手机聊天那样留言，必须要有一方接通。
就像洛斯里亚给她发的“资料”，也是她在链接通讯之后才能收到的。
此时通讯接上，岚莓脑海里响起洛斯里亚的声音。
她忍不住笑起来，小声问道：“洛斯里亚先生是在睡觉吗？对不起，打扰了你的好梦。”
洛斯里亚闻言微怔，在厚地毯上来回踱步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脑海中闪过纷乱的思绪。
幸好他已经很有经验，在意识通讯时不会什么想法都变成声音传递到另一边。
洛斯里亚低声开口，声音如同月色下悄然凝结的露珠：“小蓝莓，我做不了什么好梦。”
岚莓声音一顿：“什么？”
“我的梦很糟糕。”洛斯里亚拧着眉心，“很少会梦到什么好东西。”
不如说，他从来没做过好梦。
从小时候起他就生活在日夜不分的噩梦之中，只是在长大以后，对神力的掌控逐渐熟悉，再借助黑暗方面的咒物，已经能够做到掌控自己的梦境。
而他对于刻意的造梦没什么兴趣，只是把梦境“关闭”，让自己不再做梦。
造梦的人会很清楚，梦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这像是某种身体的防御措施，不让人沉浸在虚假的睡梦当中不想醒来。
也让人失去一个可以临时躲避的场所。
岚莓小声问道：“您想做一个好一些的梦境吗？”
洛斯里亚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上去做好了长聊的打算。
刚接通通讯时他听见岚莓心里在哼歌，猜测对方还在洗澡或是收拾自己，并未睡觉。
此时，洛斯里亚抿了一口茶，语气闲适地问道：“什么好梦？”
“我来为您编织一个美梦吧。”岚莓的声音里笑意盎然，“今晚睡觉时留意我的邀请！”
洛斯里亚：“……行。”
虽然没有她的通讯，他早就睡了。
洛斯里亚深吸一口气，将杯子里的红茶一口气喝完，又用清水反复漱口，才回到床边重新坐下，拉回眼罩。
他将床边的一盏夜灯熄灭。
这表示他的梦境已经重新打开。
……
初次接触构建梦境的岚莓，把这当做一个可以反复尝试的小游戏。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还在新鲜的时候，对于创造梦境乐此不疲。
而梦境中，只能创造出自己见过的东西。
岚莓努力回想，好在梦境当中的潜意识十分强大，只要记得一点模糊的轮廓，就能够创造出完整的景象。
这个小世界成功地运转起来。
岚莓放开意识，在心中选择她想要邀请的目标，建立链接。
……
无数低沉的声音，絮絮叨叨地反复诵念着难以理解的咒文。
洛斯里亚站在人群中央，低头看见自己小小的身体。
抬起双手，上面沾满鲜血，连纯白的袖口也被血液浸湿，眨眼间就被脏污和腥臭包围。
洛斯里亚抬起头，感受到耳边虚幻的诵念一点点变得清晰。
赞美光明神，赞美您的仁慈，您的光明照耀着我们……
重复的话语不断出现，脑海中也跟着有了幻听。
他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控住不住地张开嘴巴，听见自己稚嫩的声音跟着诵念道：“赞、赞美……”
话音未落，洛斯里亚忽然像是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拉力。
他迷迷糊糊想起某个声音说“留意我的邀请”，于是彻底放下了抵抗，整个人顺从地被这股力量拉起。
眼前的景色如同潮水般纷纷褪去。
洛斯里亚再睁开眼时，看见的竟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街景。
他站在马路边，身边高耸竖立着的不是什么面容模糊的神像，而是清晰的红绿灯。
眼前是一道道明确的斑马线，身边人潮涌动，口中发出的声音也不是什么咒文，而是各种各样的讨论和八卦，偶尔掺杂着一些对于工作和学习的抱怨。
车水马龙，在干净笔直的道路上穿行。
世界一片明亮，却不是神的圣光。
马路对面绿灯亮起，一道熟悉的身影穿着裙子，手里拎着五彩缤纷的气球，朝他飞奔而来。
第 50 章 试穿裙子
岚莓奔跑着,裙摆和发丝一起飘扬，手中的气球相互碰撞，发出轻盈的砰砰声响。
绿灯结束前,岚莓跑到洛斯里亚身边，举着气球问他：“洛斯里亚先生,想要来一个漂亮的气球吗？”
洛斯里亚的思绪一点一点变得明晰,他抬眼看着岚莓手中的气球。
各种Q版的萌萌小动物，最显眼的就是粉色吹风机一样的小猪，还有小羊小猫，一些没见过的角色。
洛斯里亚伸手随意扯了一根线,拽到手中,发现拽出来的是一颗红色的爱心。
“哎呀。”岚莓笑道,“这可是情人节特供。”
她说完便松开手，让所有的气球一下子全部升上高空,只剩下洛斯里亚手中的哪一磕漂亮的红色爱心，飘飘悠悠地浮动在他们身边。
岚莓眼眸含笑地仰头看着。
洛斯里亚也跟着仰起头，眼看着无数色彩缤纷的气球飘向远方,一点点缩小，直到看不见的地方。
逼真得跟现实世界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洛斯里亚手中拎着气球，眼眸轻垂，略带笑意地说：“这么熟练，你在地球上卖过气球吗？”
岚莓用力点头，一边指了个方向，示意洛斯里亚跟上她，一边轻声说道：“我刚成年的时候，用自己的积蓄做过一些小生意。”
因为道观收入不好，师父是做什么都很佛系的那一种。师兄们一身本领也不爱用,都出去打工挣钱养家。
岚莓也想为师兄们出一份力，成年以后试着摆过小摊。
她喜欢气球，原本第一份商品就想卖这个，结果试着了解了以后，才发现氦气的价格十分高昂，现实中售卖的气球大多数是用的氢气。
而氢气又很危险，不小心就容易燃烧甚至爆炸。
岚莓可不想去做这种生意。
其他商品她更是不怎么了解，最后思来想去，决定摆摊卖符。
结果页可想而知，她的符卖得并不好。路过的人们看她一个小姑娘，哪怕规规矩矩穿着道袍，也不相信她是什么有本事的小道士。
岚莓说着过去的事情，不知不觉就带洛斯里亚来到了一间商场门口。
洛斯里亚看着足有几十层高的商场建筑，顺口接了岚莓的话：“所以你用第一笔创业基金，来这种地方大吃了一顿？”
“才不是！”岚莓说，“我来这里应聘过店员，做兼职打工挣钱。”
洛斯里亚了然，点头说道：“想象得到你打工的样子。”
岚莓奇怪的瞥他一眼，道：“当然可以想象呀，我在圣殿的时候不就是在打工吗？”
“不，我想象的不是那种一直在摸鱼的状态。”洛斯里亚毫不留情地说道。
岚莓：“……”
洛斯里亚笑着，继续说道：“气氛这么好的时候，就不要提圣殿那种糟心的地方了。”
这是岚莓构筑的梦境，他进来时感受过，做了多重防护，目前还安全得很。
他们可以在这里畅所欲言，咒骂圣殿，咒骂所有神明。
也做任何的事情……
明知道梦境当中的一切都是虚幻，可洛斯里亚作为被邀请的一方，并不是梦境的主人，这种虚幻感就削弱了很多。
而真正的梦境主人对自己创造的一切十分满意，力求每一个细节都精致还原。
洛斯里亚走到商场前面，正要伸手，就有人抢先一步从里面拉开了商场的门，口中还热情地说着：“欢迎光临。”
洛斯里亚：？
他回头看岚莓，对方小跑着跟上来，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别走那么快呀。”
商场里，穿着西装制服、戴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还掀着门帘，维持着微笑。
岚莓梦境中的微笑都和他自己梦里的不一样。
更真实，更鲜明的笑容，仿佛这才是来自真正的人类。
而他梦里永远只有僵硬不变的弧度，能让人产生恐怖谷效应的那一种。哪怕他看了很多年，也永远不能习惯。
工作人员笑久了有点脸僵，笑容收回去一点。
岚莓连忙拉着洛斯里亚往里走。
“你对路人都记得这么清楚？”洛斯里亚垂眸看着前面带路的岚莓，“门口那两位，是现实中见过的？”
岚莓摇摇头说：“不算是吧，只是记忆里一些五官的拼凑。”
梦境里要完成这些是很容易的，不需要具体地去设计，心念一动，自然成型。
洛斯里亚了然的点头，语气不由自主的有点怪：“难怪，那两位都挺漂亮的。”
一个热情亲切，另一个冷淡点，没笑，端着个高贵冷艳的架子。
洛斯里亚笑容灿烂地总结：“是你喜欢的类型。”
岚莓松开了他的手，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声说：“是吗？我都没有注意。”
她回头朝门口的方向张望，又嘀咕了一句：“好像还真是。”
洛斯里亚：“……”
笑容逐渐消失。
他抱胸看看岚莓，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圣女长袍，很不客气地评价：“如果你是想构造一个真实的梦境，那我穿着这身衣服在大马路上走，是不是该吸引点目光？”
怎么唯二有台词的两位都只顾看着你笑呢。
作为梦境的主人这个私心是不是太严重了一点？
洛斯里亚的挑剔并未让岚莓感到丧气，她笑着抬起手，指着身边的店面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带你来买衣服。”
洛斯里亚：？
他们正站在一家大牌服装店门口。
洛斯里亚的目光略过四周，发现这一层都是各大品牌的服装，其中有些牌子他甚至都没见过，有些可能见过，却早就已经忘记。
他的记忆当中大部分都是这二十年所经历的一切。
人脑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的。人们往往会本能忘记一些痛苦的回忆，而更愿意记住那些开心的、幸福的事情。
而他开始被迫使用大量的神力以后，脑海中的这种本能似乎就消失了。
那些痛苦的记忆日久弥新，而穿越来以前的生活，却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已经很难回忆。
洛斯里亚感慨时，岚莓已经拉着他进了家服装店，随手就是一条漂亮的吊带长裙送到他面前。
洛斯里亚动作一顿，语气里情绪复杂：“你就带我来买这种衣服？”
“怎么了嘛。”岚莓说，“反正不要钱，试一试又不亏。”
语气也很不好意思，但暗含着催促。
洛斯里亚看着那条月白色的缎面长裙，深吸一口气，又看着岚莓期待的眼神。
他宁愿现在换上西装站在门口迎宾。
但一对上岚莓期待的目光，洛斯里亚又沉默了。他从岚莓手中接过那条裙子，转身进了试衣间。
作为梦境的主人，她当然有权利在眨眼之间让他把衣服换上。
反正她也见过他的裸——嗯，上半身。
脑补一下是没问题的。
但岚莓还是选择了这种更加逼真，也更加尊重他的方式。
洛斯里亚无法再拒绝她。
毕竟她看上去只是一个单纯天真想看美人的小女孩。
他换好长裙，一边推门出来，一边随手伸到脖子后面，将银色长发从衣领内拨出来。
长发轻柔荡开，在身后披散。
“像是在拍洗发水广告。”岚莓感叹，“圣女殿下，您的长发保养得也太好了，有什么秘诀吗？”
洛斯里亚莫名觉得，她这个时候提到“圣女殿下”不会让他厌恶，反而像是某种带着旖旎感觉的叫法，让这个称呼都变得暧昧了起来。
他垂下白色的睫毛，在商场明亮的冷白灯光下，透白的肌肤微微泛粉，声音很轻：“秘诀就是假发。”
岚莓一愣，随即笑出了声：“对噢，我都忘记啦。”
洛斯里亚没有穿鞋，赤着脚走向全身镜前。
岚莓提着一双晶亮的小高跟，快速跟在她身后。
她穿着休闲日常的短裙，看起来还是个青春活力的学生。而他一身修身长裙，纤细的腰肢处收拢，笔直的肩膀和手臂都露在外面。
跟遮的严严实实的圣女长袍不同，这条裙子露出的部分太多。
锁骨，肩膀，手臂的线条，都是能看出男性特征的部分。
他甚至没有遮住脖子，略微抬头，就能清楚地看见锁骨。
这一切在柔软长裙的包裹下显得违和，却又有着某种奇异的倒错感。
洛斯里亚倒没有特别的感受，可岚莓看得心底发痒。
她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漂亮的，好看的，充满生机，或是像圣女殿下这样，看起来摇摇欲坠、即将破碎的？
她喜欢什么样的人？
岚莓看着镜子里，完全放弃抵抗，低头穿鞋，弯下腰用漂亮的手指勾住脚后系带的人。
她好像，就喜欢这样的人。
洛斯里亚的银色长发从背后滑落，他没有去管，弯腰穿好高跟鞋，站在岚莓身边比她又高出很多。
岚莓略微垫脚，才让自己的头顶勉强到了洛斯里亚肩膀的位置。
她干脆放弃，乐呵呵地拿出手机。
洛斯里亚：？哪来的手机。
岚莓把手机右滑打开相机，对着镜子，开心说道：“圣女殿下，我们来拍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