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经历了生离死别之后,再相见聊的第一个话题竟然是催生,萧夕禾一时无言以对。
泽生也不在意,径直看向谢摘星:“过来。”
谢摘星盯着泽生看了片刻,乖顺地走上前去,像萧夕禾一样单膝蹲在他膝前。
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将晚辈对长辈的恭敬体现得淋漓尽致,是他五岁之后便不曾做过的事。萧夕禾自然也清楚他有多矜傲,当看到他这般做时,瞬间睁大了眼睛。
谢摘星倒觉得没什么,从辈份上说,泽生是萧夕禾的祖宗,是真正有血缘羁绊的长辈,从情分上来说,他传承给萧夕禾的内丹与印记,也几次三番地救了她的性命,就连最后的死而复生,也是托他的福。
是以他打心底敬重这位长辈。
“凝神静气。”泽生提醒。
谢摘星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泽生等他准备好了,便伸手扣上他的额头,谢摘星只觉一股清凉的灵力没入天灵盖,转眼又消散于无形。
泽生松开手,眉头微微蹙起:“你先前产子时,可是操之过急伤了身子、之后又没有好好修养?”
谢摘星停顿一瞬,扭头看向萧夕禾,萧夕禾忙代为回答:“当时情况危急,最后关头便急躁了些。”
“难怪,”泽生目露悲悯,“你如今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再孕育子嗣。”
萧夕禾蹙眉:“除了这个,可还有其他损伤?”
“牵一发动全身,自然是有,”泽生扫了她一眼,再次看向谢摘星,“你这些年,修为可是没有半点进益?”
“是。”谢摘星承认。
萧夕禾猛然睁大了眼睛。
泽生颔首:“这便对了,经脉凝滞、灵气阻塞,自然会停步不前。”
“可有办法医治?”谢摘星平静反问。
泽生不言,却再次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谢摘星闭上眼睛,只觉又一股灵力涌入,只是不同于先前的轻柔,一出现便带来如针扎一般的疼痛。
谢摘星下意识绷紧后背,本能地想要抵抗时,便听到泽生淡淡开口:“信我。”
萧夕禾闻言,连忙抓住谢摘星的手。谢摘星深吸一口气,默默与她十指相扣。
察觉到他冷静下来,泽生便逐渐发力,原本针扎一般的疼痛不断扩大,摧枯拉朽一般撞击谢摘星每一寸经脉。谢摘星隐有痛苦之色,却还是强行忍住了。
许久,泽生总算收回灵力,谢摘星双腿颤颤,直接跌坐在地上。
“魔尊!”萧夕禾匆忙抱住他,心疼地为他擦额上的汗。
泽生也出了一层薄汗,但几个呼吸之后便恢复如初了:“试试运转灵力。”
“是。”谢摘星深吸一口气,攥着萧夕禾的手将灵力运转一周,顿时只觉经脉开阔灵力汹涌,先前的诸多不适已经烟消云散。
他心底对泽生的敬意更重,于是又行一个晚辈礼:“多谢老祖宗。”
泽生点了点头,接着看向萧夕禾:“他身体虽然恢复了,却极难再有身孕,你考虑纳妾吗?”
谢摘星:“?”
萧夕禾:“……”
谢摘星反应过来,脸顿时黑了,什么敬意什么感激一瞬间烟消云散:“我们之间的事,就不用老祖宗操心了!”
“不生就不生了吧,就小宸一个也挺好,”萧夕禾一手拉着他的胳膊,一手拍着他的后背,生怕他一言不合跟老祖宗干起来,“我们俩好好的,没事纳什么妾呀哈哈……哈……”
泽生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不认同:“你身为鹿蜀血脉,有责任为鹿蜀一脉开枝散叶,若实在不想纳妾,我倒可以教你其他法子绵延子孙。”
“用不着,你愿意生自己生去!”谢摘星冷笑一声站起来,从怀里掏出请柬重重拍在桌子上,“我们一个月后大婚,请柬已经送到,老祖宗若没时间的话,便不必辛苦一趟了。”
“你真的不学吗?”泽生无视暴怒的谢摘星,认真问萧夕禾。
萧夕禾嘴角抽了抽:“不……啊!”
‘学’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谢摘星扯走了,等她回过神时,已经被他抱走了二里地。
“……我还没跟老祖宗道别呢。”她小声抱怨。
谢摘星冷笑:“怎么,你还想学绵延子嗣的法子?”
“学什么学,有小宸一人就够了。”萧夕禾哭笑不得。
谢摘星轻嗤一声,仍在生气。
萧夕禾叹了声气,好笑地挽上他的胳膊:“行啦,你也知道鹿蜀本性便是以子嗣为主,又何必这般生气。”
“哦?这么说你也一样?”谢摘星眯起长眸。
萧夕禾面不改色:“我是变异的,只会以谢摘星为主。”
谢摘星斜了她一眼,胸口那团郁气总算散了不少。
萧夕禾挽着他的胳膊,重新回去跟老祖宗道了别才离开。两人没有乘坐飞行法器,而是牵着手慢悠悠地走着。走了一会儿后,她突然开口:“你先前怎么没告诉我?”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谢摘星却听懂了:“没必要,即便修为停滞不前,我也是仙魔两界最强。”
说完,他顿了一下,极为不爽地补充两个字,“之一。”
萧夕禾乐了:“你倒是实事求是,这个时候还记得钟晨。”
谢摘星面无表情:“也不知他走了什么狗屎运,这些年竟得了那么多机缘。”
萧夕禾安慰地捏捏他的手指:“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强的。”
谢摘星知道她在哄自己,唇角却还是弯起一点弧度。
半晌,他突然问:“你想多要几个孩子?”
‘多子多福’,简直是刻在鹿蜀血脉里的四个字,萧夕禾身为鹿蜀后代,他不信她会免俗。
“不啊,有小宸就够了。”萧夕禾随口回答。
“你我夫妻一体,不必相互隐瞒,”谢摘星说罢,面无表情地别开脸,“若你想要,我就再想法子,说不定……”
话没说完,萧夕禾已经绕到他身前,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谢摘星顿了顿,伸手揽上她的后腰。
一吻结束,萧夕禾也挂在了他身上:“我有两个小宝贝就够了。”
谢摘星挑眉:“哪来的两个?”
“一个是小宸,另一个嘛……”萧夕禾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却不肯再说了。
谢摘星被哄得服服帖帖,再不提孩子的事了。正当萧夕禾以为送请柬的事彻底结束了时,结果晚上他又出了幺蛾子。
深夜,没能及时赶回魔界的飞行法器停在一处山林中,变幻成一间简单的小屋子。萧夕禾伸了伸懒腰,正对着床褥认真整理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夕禾……”
萧夕禾想也不想,转身朝对方杀去。
谢摘星轻巧化解她的招式,攥住她的手腕不悦开口:“做什么?”
萧夕禾瞬间睁圆了眼睛:“你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了?”
“什么叫鬼样子,很难看?”谢摘星反问。
萧夕禾无言以对,半晌憋出一句:“倒也不是难看……”
正如她先前对老年版扶空的看法一样,美人在骨不在皮,英俊的人即便是老了,也不会难看到哪里去,但……
“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自己变老?”她真心不解。
是的,眼前这个谢摘星,头发灰白眼神沧桑,眼角和唇周满是皱纹,瞧着比花甲之年的扶空还老。
谢摘星淡定地看着她:“扶空说你对我用情不深,本尊要证明他是错的。”
萧夕禾:“……”想起来了,先前她表示不理解小夕禾为何会喜欢老头子扶空时,扶空似乎内涵过谢摘星。
但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她无奈地叹了声气:“你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谢摘星抱臂:“若有一日,我变成这样,你还会喜欢我吗?”
“当然。”萧夕禾想也不想。
“那你亲我,就现在。”
萧夕禾:“……”
“亲啊。”谢摘星催促。
萧夕禾默默咽了下口水,慢吞吞地靠近他。谢摘星配合地俯下身,闭上眼睛等待她的亲吻。
萧夕禾看着这张苍老的脸在面前不断放大,两只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
许久,在呼吸交错的那一刹,她猛地倒在床上:“你杀了我吧,我做不到!”
谢摘星不高兴了:“你果然被他说中了。”
“……你赶紧给我变回来!”
“我不变,”谢摘星冷笑,“萧夕禾,我竟看不出来,原来你只是喜欢我这三分好颜色,倘若我有一日真的老了,你是不是就要斩断与我的关系了?”
“你讲点道理吧,等你老了,我肯定也老了,又怎么会嫌弃你。”萧夕禾头疼。
“我不信,除非你现在亲我。”
萧夕禾:“……死都不亲!”
谢摘星气笑了,直接朝她扑去,萧夕禾一个转身慌忙躲开,头也不回地往外跑。谢摘星咬牙追去,不多会儿便将人抓了回来。
“……我爱你呀魔尊。”萧夕禾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谢摘星不为所动,直接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这才勉强变回原样。
当硬茬茬的胡子从脸上刮过,萧夕禾生无可恋地把脸别向一边。
……她脏了嘤嘤嘤。
谢摘星冷哼一声,把人揣进怀里,完全不给她自怜自艾的机会。
两人休息一晚,便日夜不休地赶回魔界,继续为婚礼的大小事操心奔忙,而在两个人辛苦了小一个月后,终于到了婚礼这日。
“准备好了吗?”谢摘星问。
萧夕禾笑着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