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没有忘记梦里那个僵硬的洛丽丝夫人,和语焉不详的密室,但我自己怎么也没有头绪,于是不得不求助朋友们。
与其说希望他们给一个答案,倒不如说,潜意识里我只是想倾诉罢了。
我先去问了最有可能知道密室这个事情的韦斯莱兄弟。
“密室?”双胞胎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你说的是四楼我们用来做实验那个吗?”
在我否认后,兄弟俩带我走遍了他们找到的“密室”,甚至跟我分享了他们新找到的一条通往霍格莫德的地道。
天啊,他们真的像两只到处钻洞挖坑的鼹鼠。
很显然这些都不是梦里那个“密室”,尽管我并不抱任何希望,但还是有点失落。
“你想要一个怎么样的密室?我们去找给你。”弗雷德问。
乔治似乎又那么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但很快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也点点头。
我感到好笑,一拳锤到弗雷德胸口表示感谢,他很浮夸地大叫起来,嚷嚷着自己受到了内伤。
但我对密室所有的了解就仅有这两个字而已,又怎么能描述出来呢。只能赶紧岔开话题,问起他们最近的研究来。
然后我又去问另外三个朋友。
“你们知道有什么东西会让人变得很僵硬吗?魔咒、魔药、魔法生物什么的?”我把手里的大部头合起来,问道。
然后我收到了三双疑惑的视线。
“……统统石化?”塞德里克尝试回答。
“不不不,比全身束缚咒更厉害一点——”我不知道怎么描述梦里洛丽丝夫人、那个人和那个僵硬的幽灵给我的阴森和不适感,“它能石化幽灵,而且被石化的人眼睛都不转了。”
统统石化,又叫全身束缚咒,它能将一个人的肢体变得僵硬,使他们无法移动,但听觉、视觉、感觉和思想不会受到影响。
“石化幽灵?”亚伦和塞德里克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轻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场面顿时静默了一会儿。
“我倒是曾经看过古希腊神话里有个蛇发女妖……”半响,塞德里克犹疑着开口,“她叫美杜莎,据说凡是看到她眼睛的人都会被石化。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能石化幽灵。”
“而且,这是个神话故事啊,总不可能这个叫美杜莎的女妖真实存在吧。”凯瑟琳皱起眉头。
蛇发女妖……
我手下不自觉地在羊皮纸上画出一个满头都是蛇的女妖模样,那些蛇或吐着信子,或咧着滴着毒液的尖牙,或睁着竖瞳望着我。
有什么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逝,但下一秒就被凯瑟琳塞进我嘴里的甘草棒赶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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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奇帕奇的魁地奇队长艾丽娅.贝尔今年六年级,她想赢的念头并没有因为一个假期过去而减弱,反而越来越旺盛。刚开学没几天,她就组织起队员们训练起来。
“打起精神来!”我听到她在休息室给大家鼓劲,“明天早上六点,我们就去训练!”
“六点!”守门员赫洛翻了个白眼,简直要一头晕过去,“我估计才刚睡下去呢!”
“我昨天去找斯普劳特教授签名申请包下球场,回来的路上,我看到格兰芬多的伍德也拿着一张申请表!”艾丽娅恨铁不成钢,“格兰芬多今年绝对憋着一股劲呢,想想看,去年……”
去年格兰芬多确实很有希望赢得魁地奇奖杯,可惜最后决赛时哈利躺在了医院里昏迷不醒,格兰芬多少了一个球员,遭到了三百年来的最大惨败。
于是赫奇帕奇的魁地奇队员们都坐直了一点,塞德里克是里面坐得最端正那个。从三年级上四年级这个假期,我好像每见他一次,都发现他更高了一点,像一株挺拔的冬生柏,不论是在酷暑还是寒冬,它都自顾自地向上生长着。
艾丽娅拿出了一块板子,上面是整个暑假她思考出来的训练方案和策略。她取出魔杖,轻轻朝板子上一点,上面的线条和箭头就像毛毛虫一样扭动起来。
魁地奇几个队员你一言我一语,本来就密密麻麻的板子上很快就变得更加凌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注视了太久,塞德里克突然在大家讨论的时候转过头来看我。我几乎是下意识转开了目光,但很快意识到这样太不像平时的我了,于是又赶紧把眼珠子转回去。
他仍然看着我,我便朝他眨了眨眼。
塞德里克微微笑了一下,哪怕隔着一段距离,我也能清晰看见他眼底的笑意。
他穿着沐浴之后很家常的短袖和长裤,倚在沙发的角落,大腿上放着一本本子。他虽然坐在队伍的角落,但很明显大家每说完一个想法,总是下意识去看他一眼。
塞德里克是一个具有领袖气质的人,这一点毫无疑问。
他又把注意力放在讨论上了,于是我又开始光明正大地盯着他。塞德里克低头写字的时候,额前的黑发会轻轻往下落,在他额头上落下浅浅的阴影。
唔,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当他遇到难题时,眉梢会先轻轻一扬,然后微微皱起眉头,一个小小的折痕就会在他眉间出现。
很可爱。
我因为这个念头笑了起来,但很快又收起笑容,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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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有两个学院的魁地奇球队都引入了新的找球手。
“是谁?”我咬了一口蔓越莓馅饼,抬眼问。
“你绝对想不到——斯莱特林新找球手是德拉科.马尔福。”凯瑟琳拖长了声音,满意地看到我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我还以为小少爷不屑于玩魁地奇这种对抗性运动呢。”
“或许是因为波特给了他太大刺激吧——你懂的,同一个年级,总有人牢牢压你一头,这种感觉可不好受。”凯瑟琳点评。
“还有一个学院呢?”
“是拉文克劳,拉文克劳的秋.张。”凯瑟琳想吃馅饼,又吃不下一整个,把我咬了两口的馅饼拿去继续啃。
“今天的蔓越莓酱有点少,”我提醒她,“秋.张?那个很漂亮的拉文克劳女孩?”
我偶尔听见这个名字,也常常在学校里见到她,是一个黑头发的亚裔女孩。
“是的,”凯瑟琳点头,“飞得还不错。女找球手可不多见,塞德,比赛的时候,你可不要手下留情啊。”
塞德里克眼都不抬,只是淡淡翻过又一页预言家日报:“每一次比赛我都竭尽全力。”
真酷。
我和凯瑟琳互相比了个眼神,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想说的话。
突然我的脑袋上被盖上了一个重物:“小鸟,早上好!”
我重重放下杯子:“不要叫我小鸟,另外,不要再盖我的头了,我会——”
“她会长不高的。”塞德里克突然开口。我转头一看,他伸出手将我头上弗雷德那只罪恶的大手拂了下来。
弗雷德撇了撇嘴,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哨子:“你不是说要给它起个名字吗?它已经等了你一个假期了。”
没错,这正是让三头犬陷入昏睡那只变音哨子。我们早在上学期期末就把它做出来了,但我一直摩拳擦掌想给它起一个更好的名字,所以迟迟没有发售。
“哦哦哦,对,我看看,”我试图掏出自己的课表,“今天我的课……”
“别看了,”乔治把我要掏出来的课表摁下去,弗雷德另一边已经把我拉了起来,“你今天上午没课,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
“啊?”我还模糊着,但已经被弗雷德往前推着走,只能大喊,“塞德,帮我收一下我的书!我下午直接去课室找你们!”
但塞德没有抬头看我,也许他在读报纸上的什么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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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足足盯了那只变音哨子一个小时。
它的外观和普通的哨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上次乔治用它吹出了优美的曲调,但它的作用可不仅仅止于此。
使用者可以从口哨嘴里塞给它任意材质的东西,比如塞进一小片木头,它可能会自己吹响秋天的赞歌,也有可能吹出让人头皮发麻的锯木头声音;塞进一小块棉花,它可能会吹出欢快的语调,甚至吐出可爱的泡泡;塞进一个曲谱,那恭喜你,你将随机得到一首交响乐,或者一曲鬼哭狼嚎。
它有趣的地方正在于它和你塞进的东西的一定关联性,以及它本身自带的不确定性。乔治曾经把一块放在斯内普教授桌上的魔药材料偷偷拿走塞进去,口哨居然发出了低沉的,像斯内普教授正准备骂人时那种喉咙缝里发出的声音。
“我以为你在假期里至少有花一天,不,一个小时……一分钟,去想一下名字。”乔治眼睛无神。
我干笑了两声,没好意思告诉他我假期完全玩野了。
突然,我灵光一闪:“不如叫它垃圾处理哨吧!”
韦斯莱两兄弟呆滞地望着我。
“你们想,它不是能处理掉很多垃圾吗,没准你把没吃完的骨头塞进去也能发出什么有趣的声音,可能会听见猪在哼哼什么的……”在他们的眼神下,我的声音越来越下,最后趋近于无。
韦斯莱兄弟对视一眼:“就叫百变魔哨。”
兜兜转转,又用回了一开始想用的名字。
“百变魔哨?多么普通的名字,像是一年级小朋友会去买的东西。”我还在极力为自己特别的名字争取。
但韦斯莱兄弟二人心意已决。他们表示,如果真的用了垃圾处理哨这个名字,这个哨子的成交量将刷新他们有史以来记录新低。
百变魔哨一经推出,立刻席卷霍格沃茨市场。每三个学生里就有一个拥有它,于是一时之间,休息室里、教室里、礼堂里……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声音。
泰特一直试图往里面塞各种各样的东西,然后放给凯瑟琳听。他曾试图把凯瑟琳一根发绳塞进去,得到了凯瑟琳狠狠的一个肘击。
亚伦也买了一个,他尝试塞进去一根羽毛笔上掉下来的羽毛,哨子立刻发出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写字的声音,只不过那声音越来越快,很明显它的主人正迫不及待要结束这项工作。
听了好一会儿,我突然意识到那根羽毛笔是我的。
我:……
我试图转移开他们的注意力,但当我去看塞德里克时,我敏锐地发现了他嘴角还未消逝的笑意。
“急着写完作业去找韦斯莱双胞胎?”
他轻声打趣我,我尴尬地望天望地,假装自己暂时性耳聋了。
晚上,我特意等到塞德里克和凯瑟琳都回宿舍入睡后,才自己偷偷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把哨子拿出来。
然后我塞进去了一根头发。
是塞德里克的——但是是它自己掉下来的。今天白天的时候,我从塞德里克长袍上拿下了它。
这个举动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下一秒,我把它夹在了我的书里。
我只是有点想试一试,如果塞进去一根头发,它会发出什么声音呢?
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我不能用自己的头发,或者凯瑟琳的头发,非要用塞德里克的头发呢?
唔……
哨子安静了几秒,就在我以为它什么声音都不会发出的时候,它突然冒出了轻微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然后它抖了抖生长出的枝苗,舒展了一下长出的叶子。
然后它开始生长。
雪簌簌然地落下了,掩盖住成千上万棵树。
但它自顾自挺直自己的枝干,最终在顶端停下,极力张开自己的叶子,为在寒冬来自己树下过冬的动物提供荫蔽。
是冬生柏的声音。
又或许根本不是。
那只是它生长在我心底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