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那让我哥哥也跟你们住一起好吗?”

    林臻“…………”

    纪淙哲“…………”

    严岑一怔,紧接着满脸慌张,他对严晴道“晴晴,不可以胡说。”

    严晴困惑,歪着头望着她哥“哥哥跟林哥哥和纪哥哥也是朋友呀?难道哥哥不想跟他们住一起吗?我就很想跟小梅晚上一起睡,可是妈不让。”

    严岑告诉她“因为林哥哥和纪哥哥已经结婚了,所以他们住在一起。”

    他说完,眼底流淌过些许失落。

    严晴“哦,我明白了,就是男媳妇。”

    纪淙哲笑道“小丫头懂得还挺多的啊?连男媳妇都知道了?”

    “我知道!”被夸奖的严晴笑的眼睛都弯了,她看了看林臻,又看了看纪淙哲,最后又把目光转向林臻。

    问道“那林哥哥什么时候生小妹妹啊?”

    纪淙哲一口酒从嘴里喷出,而林臻整个人都呆住了,严岑则恨不得把自己这个丢人的妹妹给扔出去。

    “晴晴,不许胡说。”严岑沉下脸严肃道。

    严晴见她哥的脸色,不敢作声了。

    严岑尴尬地对林臻道“林臻,实在不好意思啊,我妹妹她不懂事。”

    林臻摇头“没事,晴晴年纪还小。”

    其实纪淙哲跟林臻只是觉得童言无忌,说出口的话倒是让场面增加了不少气氛,并未觉得有什么。

    至于为什么问林臻生小妹妹,纪淙哲觉得大概从小孩的视角看着,林臻更像是男媳妇的那一个,这令纪淙哲不免有些得意。

    三人的这顿饭吃的时间有点久,主要是不想浪费粮食,所以几人愣是吃饱喝足了,也得把半脸盆的田螺给吃光,纪淙哲和林臻本来觉得既然吃不完留着放橱柜里,第二天吃也行。

    结果严岑一脸慎重地告诉他们“我小时候爸妈告诉我,村里有个人很节约,喜欢把菜留着第二天吃,他当天晚上一只鸡没吃完放在橱柜里,就招了蜈蚣,后面蜈蚣就爬进鸡壳里生卵了,第二天那个人没加热就把鸡吃了,结果过了半个月,他就头皮痒,一直抓一直掉头发。”

    纪淙哲听得直起鸡皮疙瘩,林臻皱着眉问“后来呢?”

    严岑“后来他还以为生什么大病了,问了村里的郎中,郎中也不知道,最后来了个巫婆,她看了眼就让人宰了只鸡,她把鸡壳往那个人脸上一罩,没一会儿就爬出无数条小蜈蚣。”

    “…………”

    “…………”

    这下好了,本来是不想浪费粮食的,现在不想也没法,纪淙哲跟林臻谁也吃不下去了。

    严岑见他俩脸色不好,便讪讪道“其实没事,我家里也经常吃剩菜,那个人会生小蜈蚣是因为他没把隔夜菜加热。”

    纪淙哲“好了严岑,快吃吧。”

    严岑“哎。”

    吃过晚饭,严晴已经困得不行了,往她哥身上爬,严岑捞起她抱进怀里让她睡觉。

    临走时,他对纪淙哲说“阿哲哥,我家里这两天耕完田了,牛借给你们用吧。”

    纪淙哲和林臻正愁这事呢,泡完田后就需要犁耙将田彻底犁平整,现在一听严岑的话,又感动到了。

    纪淙哲手搭在他肩上“哎,严岑你真是……都不知道让我俩怎么谢你好了。”

    林臻觉得过意不去,就想拿点钱,毕竟他知道严岑家就一头牛,这个时候不少村民排队租他家的牛,光是借牛的钱也能赚一笔。

    结果严岑却推阻。

    “严岑,谢谢你。”

    “林臻,不用这么客气,那阿哲哥我们就先回去了。”

    严岑说完,抱着严晴回了家。

    纪淙哲跟林臻收拾了好久,他们吃田螺只吃头,所以肠子都留在了壳里,林臻就把这些壳全倒进铅桶里,拎着去鸡窝那边给两只鸡啄。

    纪淙哲把碗洗了,擦了桌子。

    今天热水烧的多,两个人都洗了个澡,洗完后,纪淙哲继续给林臻擦药膏。

    “看样子再过个两天也好了。”

    “嗯。”

    纪淙哲问“手都烫成这样了,真的还要炒茶吗?”

    林臻收回手,看着那些水泡的痕迹,现在已经逐渐变成了硬硬的茧子“现在已经三月下旬了,再过小半个月,第二拨茶又抽芽了,所以得快点学会炒茶。”

    林臻这人做事一向认真,纪淙哲拗不过他,就说“那接下来我学吧。”

    “不用,你现在学也得烫一层泡,还不如我继续学,反正也长茧了,应该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纪淙哲拧好药膏放到桌子上,又爬回自己的床铺,躺下后伸了个懒腰。

    林臻看着他慵懒十足的样子,脸上有一层薄薄的坨红便问“你今天怎么只喝一点酒?”

    纪淙哲躺着,抬起一只眼瞟他“还不是怕喝多了,又抱着你啃,到时你急了又得打我。”

    林臻脸一红,低声道“我只打过你一次,而且那个时候我们都还……不熟,现在我又不会打你。”

    纪淙哲挑眉笑“怎么的?现在咱们一张床上睡久了就熟了?”

    林臻觉得沿着这话题再说下去,纪淙哲的嘴里兴许又冒出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了,他最近感觉定力不行,还是先关灯睡觉吧。

    “睡觉!”林臻拉了灯躺下。

    白天明明天气不错,结果到后半夜就雷声大作,雨点跟拼了命似的击打在瓦片上,乒铃乓啷地把床上俩人都吵醒了。

    林臻发觉有水溅到脸上,接着又听到地板上的动静,他一个激灵,赶紧拉亮灯。

    “怎么了?”纪淙哲惺忪地撑起半个身。

    “漏雨了。”林臻绷着脸,他抬头看,发现对着他床铺的屋顶不知道滴了多久的水,连被子都有潮意。

    床上这边倒还好,楼梯口那头就严重多了,恐怕漏的不止一处。

    对于贫寒家庭来说,雨天漏水,雪天漏风都是痛苦的,俩人没法接着睡了,林臻连忙把他的被子抱到床尾。

    接着穿上鞋跑到一楼,很快又拎了只铅桶,抱着脸盆上楼了。

    他把铅桶放在楼梯口漏雨严重的位置,又把脸盆摆在床上他躺的那地儿。

    今晚只能将就了,大晚上也不好修葺屋顶,天黑滑脚不说,关键也没瓦片,屋顶可不比窗户,撑撑还能用,天亮了得赶紧买点瓦片。

    林臻的被子湿了,位置还被脸盆霸占,纪淙哲就拍拍自己的被子“你今天就先跟我挤挤吧。”

    林臻没办法,只得同意。

    纪淙哲往里挨了挨,给林臻腾出空间。

    两个高个大男人挤在一起还挺不好受的,尤其是旁边还有接水的脸盆,稍不注意打翻了又是一场事故。

    于是林臻只能侧着躺面对纪淙哲又或者背对纪淙哲,但脸朝漏水那边床铺,脸盆里的水又时不时溅到他脸上。

    天气暖了,他俩没穿衣服,皮肤紧贴在一起,没一会儿身上就冒了汗。

    林臻的鼻端仿佛都是纪淙哲的气息,在漆黑的视线中,所有的感官似乎放大了一百倍,令他忍不住微微颤栗。

    林臻觉得自己非常热,连喉咙到五脏六腑全是灼热的,与纪淙哲即使细微的触碰都能刺激得他头皮发麻。

    尤其是纪淙哲感到睡的不舒服,翻了个身将后背留给他,屁股贴到他的肚子上时………

    小林臻瞬间苏醒。

    同时,纪淙哲也醒了。

    林臻无处可藏,无比懊恼,幸好屋子里一片漆黑,暂时让他的羞愧得到一丝松懈。

    纪淙哲先是懵了,接着慢慢反应过来后,大笑着揶揄“嘿,林小弟这么精神啊?大晚上都不睡觉?”

    林臻深吸了口气,抿着唇无言以对。

    纪淙哲的后背察觉到林臻的胸口急促又微微起伏,明白他是憋不住了,却还努力压抑着,同为男人,纪淙哲也不再捉弄他了。

    “来,我把床让给你,我去楼下坐一会儿,你到时好了叫我,十分钟够了吧?太久我可要闯上来了。”

    纪淙哲准备起身穿衣服,哪知他刚要动身,胳膊却被林臻滚烫的手抓住了。

    纪淙哲怔了怔“怎么……?”

    “你别走。”林臻乱着气息。

    纪淙哲以为林臻又害羞,所以要跟昨天一样继续憋着,就劝道“别憋了,小心上火满脸长痘。”

    “不是……”

    纪淙哲又一怔,这下他还真不懂了,思忖了会,挑眉问“干嘛?不会是要我留下来看你打吧?哈哈哈哈,你要是不介意,我也没关系,不过,你这种奇葩要求,我还真没见过。”

    林臻耳朵都要烧红了,他喉结滑动了下,迟疑了许久才低声开口“阿……阿哲哥。”

    “!!!”纪淙哲都怀疑林臻今天被艳鬼附身了,整个人抖擞了下“操!别这么叫我,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严岑不也这样叫你吗?”林臻不爽道。

    “严岑是严岑,你这……你跟他不一样,反正你别这样喊我,我真的会吐。”

    “那你躺下。”林臻摇了下他的胳膊。

    “怎么?不打?”

    林臻既没说话也不否定,只是手还一直抓着他不放。

    “我给你说,这种事别憋,憋久了影响功能,脾气也容易暴躁,再严重点肾还受损,你看你现在不就嘴角起泡了吗?听我的,哥给你让个位,你就………”

    林臻静静地听着纪淙哲的科普,半晌后他忽然闷声问“真的会影响肾功能?”

    “肯定啊!虽然说这辈子肾功能好不好跟你关系也不大,但好歹也是个器官,咱能保护就尽量保护。”

    “哦……”林臻又沉默了。

    纪淙哲受不了他这磨磨蹭蹭,一句话有去无回的性格,便忍不住推了把他“想什么呢?磨磨唧唧的。”

    林臻睫毛颤了颤“纪淙哲,我不是很懂。”

    “都跟你说的这么详细了,还不懂?还津华大学高材生呢。到底打还是不打,给句痛快话,我待会还要睡觉!”

    “我的意思是,我不懂我们现在的关系。”

    纪淙哲怔了怔“你小子聊天跳频啊?”

    他想了想“你想什么关系就什么关系,哥们也好朋友也好,夫妻也好,都随你,不是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话完,林臻的手从他的胳膊慢慢往下移到手掌,这一个抓起他手掌的举动令纪淙哲费解。

    紧接着一个念头在脑子里跳出来,纪淙哲缓缓睁大了眼,僵硬地扯着嘴角问“你别不是让我帮你吧?”

    林臻声音很轻“你上次不是说教我吗?”

    纪淙哲愣了,上次?后一想,好像是除夕那晚喝多了缠着林臻说教他亲嘴来着……

    “那上次是教亲嘴,给你体验体验,这他妈现在是亲嘴吗?打xx你不会啊?以前没打过啊?”

    “………打过。”林臻如实回答。

    “那还用我教啊?”

    林臻说“我手上有伤。”

    “…………”

    俩人同时沉默,空气一阵尴尬。漆黑的屋子里除了雨水滴落在桶里的声音还有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林臻忐忑道“纪淙哲……”

    “纪淙哲?”

    “你说话……”

    “喊魂呢喊。”纪淙哲烦躁地抓了两把头发,自暴自弃地朝他吼“搞快搞快!完了我还得睡觉!”

    拉灯——

    作者有话说:

    林:我不懂。

    纪:不懂就睡觉!

    林委屈:帮我……

    纪:靠!我服了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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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纪淙哲去楼下洗完手回来,看见林臻把两只枕头搬到了另一头。

    等到这种事情清醒过来后,两个人都不太自在,见纪淙哲眼睛盯着那一块湿乎乎的地方,林臻赶紧扯下枕头毛巾盖了上去,接着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明天要是不下雨了,我就去洗床单。”

    纪淙哲挑眉“怎么,手好了?”

    “差不多了……”

    第二天雨停了,出了太阳,纪淙哲要拿着茶杯出去刷牙,林臻漫不经心看了他一眼,这一看吓一跳,赶紧把一脚跨出门槛的纪淙哲又拉进了屋。

    “干嘛?”

    林臻目光闪烁,脸上讪讪道“你在屋里刷牙吧。”

    “?”纪淙哲狐疑地盯着他,见他避开自己的视线,心里冉起什么不好的预感,果然他照了眼镜子,立即暴跳。

    “林臻,你他妈是属狗的吧?把老子啃成这样?”

    林臻羞耻道“你轻点,会被人听到。”

    “你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咬的时候怎么没轻没重?”

    林臻无法反驳。

    纪淙哲郁闷地拿过脸盆接着刷牙。

    陈虎来帮他们看屋顶,他爬到瓦片上查看,看完后对林臻大致说了漏了几个地方,得买多少瓦片。

    所以林臻要办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洗床单,而是要去镇上买瓦片,陈虎说差不多十来块钱,纪淙哲原本是要跟着一起去的,但林臻觉得他这个样子不太适合见人,便不同意,非得让他在家等着。

    林臻走后,纪淙哲就上楼把床单给扯下来了,又在大木柜里找了块印着大簇团花的床单铺了上去,接着他把脏了的床单丢进盆子里,端着去河边了。

    他真是服了自己,怎么在这里待久后就犯上了劳碌命,明明可以等林臻回来后洗床单,结果自己就先闲不住了,他边打肥皂边想,幸好这上面也有自己的东西,也不算吃亏。

    洗完床单,晒到井边的灌木上后,他又回家捣鼓起前两天浸泡的葫芦籽,捞出来看了,已经裂开小口冒了点嫩绿。

    他就找了块布把籽包起来,放在灶台旁边的楼梯间架子上,接下来就过一周看看能不能抽出芽了。

    临近中午,林臻从镇上回来了,他拎着一打瓦片,另外只手上还拎着只塑料袋,纪淙哲接过塑料袋扯开一看,里面居然是几块毛巾,他不解问“咱们家里不是有两块洗脸毛巾吗?怎么还买?

    林臻避开他的视线,神色不自然道“多买几块放家里备用。”

    “哦。”

    纪淙哲拿着毛巾放进二楼的大木柜里。

    吃过午饭后,陈虎就帮着来修葺屋顶了,架着条梯子,林臻也跟着爬了上去,他准备跟陈虎学习,以防再漏雨的时候,自己也能修。

    修屋顶不难,半个小时就完事了,下午的时候他俩又拎着篮子继续上山采茶叶,昨晚的雨一下,他们自家地里的茶树冒出了细嫩的芽头,而隔壁地里的茶树就更不得了,茶叶抽的已经一指高了。

    这种茶叶平时估计连自家人都不愿喝,继续留着到后面也只能拿大剪子修了。

    不过林臻他们只是摘来练习炒茶,就不讲究品质了,不需要太多,摘个小半篮子就行。

    现在俩人的手速已经不错了,手指头在茶树间飞快转动,采得茶树叶子“簌簌”抖动。

    林臻说渴了就去那边泉眼了,结果过了好久都没回,纪淙哲准备去找他,然而刚要放下篮子就见他兜着衣服过来了。

    “衣服里装了什么?“

    林臻揭开衣服,只见许多红橙的野果,一颗颗饱满多汁。

    “好像是树莓。”

    树莓纪淙哲上辈子吃过,但都是加工过,一般都点缀在蛋糕上或者餐盘上居多,像这种野生野长的还是头一次见。

    “不会有毒吧?”

    林臻“是长在坡上的,旁边没有地,肯定没农药,而且我吃过了。”

    纪淙哲捏起一颗塞进嘴里,清爽酸甜,来到这边后他压根没碰过水果,这一尝好吃得停不下来。

    茶叶采得差不多了,他俩就坐在坎边吃树莓。

    纪淙哲边吃边夸赞“这种大的好吃,没什么酸味。”

    林臻采来的树莓有两种,一种红橙颜色个小紧实,口味偏酸。另一种却有玻璃弹珠那么大,颜色红艳,中间空的,味道更好一些。

    两人吃完一兜,准备再摘点树莓就回家去了。

    林臻带着他低头在半坡的灌木丛边摘边吃,吃撑了又想带点回家去,可惜茶叶味重,要是把树莓放在茶叶篮,恐怕容易窜味。

    林臻就在旁边寻了一圈,拔了几根长长的狗尾巴草,这样树莓往狗尾巴草上一戳,后面卡着毛绒绒的尾巴也不会掉。

    林臻串了四五条,跟红色项链似的,纪淙哲回茶地取篮子,俩人在傍晚时分走下山间泥泞的小路。

    晚饭后,纪淙哲先把昨天买来放在橱柜里的肥肉给熬了油,这次买的多,足足熬了两大瓦罐的嫩白猪油。

    接着把锅洗净,洗碗巾一擦,让位给林臻炒茶。

    林臻现在手上有了薄茧,比第一次的时候适应了许多,戴着尼龙手套也能坚持炒半小时,茶叶虽不能跟严岑家的比,但也逐渐像样了。

    隔壁两家打趣“以后我们两家采回来的茶叶都留着给林臻练习,炒坏了也没事,反正都是自己人喝。”

    林臻把炒好的茶叶倒进箩筐里给纪淙哲看,纪淙哲捏起一片,这几天下来他也学会看炒制茶叶品质了。

    于是便指出一两处缺点“茶叶没炒平整,叶子塌在一起了。”

    林臻“嗯,可能炒的时候没掌控好力道。”

    纪淙哲又抓起他的手,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幸好没再长水泡了,只是从指腹到手掌都是茧子,他看着林臻年轻漂亮的脸,心里有点难过。

    林臻见他低落的神色,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纪淙哲轻叹了声气,抬眸道“改天我去给你买支护手霜吧。”

    “这里有护手霜吗?”

    “不知道,应该有跟护手霜差不多的面霜什么的吧,明天我问问王小燕去。”

    俩人洗漱完关好门后去睡觉。

    现在屋顶修葺好了,即便再下滂沱大雨,也不会再漏,所以他俩又一人一条被子了,只是挨得比从前更近。

    他们两个现在习惯性上了床开着灯聊会天,这个时候林臻就会侧过身凝视纪淙哲的脸,专注听他讲话。

    “明天就要去严岑家把牛牵过来了,耕完田接下来又要插秧又要采茶叶,估计咱们后面有的忙了。”

    纪淙哲说完,林臻便轻声地回个音节,表示在听。

    “咱们现在还有多少钱?”

    林臻想了下“七十来块吧。”

    “靠,就这么短短几天,花了这么多啦?没想到这个年代的钱也这么不禁花。”

    林臻“没事,后面还有茶叶进项,冬天的时候我们还是继续挖笋去卖。”

    只要找到了赚钱的法子,生活倒是不用愁了,起码俩人都不用像去年冬天那样,吃了上顿没下顿,连件御寒的棉袄都没有,今年可得买两件厚实的棉袄以及找人弹两床棉被。

    想到这,纪淙哲人都轻松了许多,困意上来了,就喊林臻关灯,结果林臻却迟迟没动,反而挨得更近了些,一双眼睛亮亮地看着纪淙哲。

    “嗯,干嘛呢?你睡吗?”

    林臻喉结滚了下,小声说道“睡不着。”

    纪淙哲眯起眼“那你想干嘛?”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臻的手悄悄地钻进了他的被窝,纪淙哲见他红着脸一把摸上了自己的腰,拇指还在那块皮肤上摩挲了两下。

    “……….”纪淙哲懂了。

    像林臻这种刚开了半个荤的小处男,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个小时回味那事,从上次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四五天了,怕是又憋不住了。

    林臻的手已经好了,但现在又摸上了他的腰,就说明林臻想的并不简单。

    纪淙哲僵着嘴角笑“你不会又要我帮你吧?”

    说实话,林臻对他好,那他也尽可能帮忙,但林臻这小子要是把他当个按摩机器,那还是省省吧。

    “我告诉你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林臻抓着他的腰,想了想,像是非常犹豫后做下了一个决定,又因为羞耻,声音越说越小。

    但还是被纪淙哲听见了。

    “没你弄的舒服…….”

    “………”

    他又说“我也帮你……”

    纪淙哲诧愣看着他。

    “我也想让你……舒服点。”

    “………”纪淙哲困意瞬间没了,听到这么诱惑的条件,人也有些兴奋。

    不过兴奋归兴奋,他始终觉得在这里做这些挺麻烦,尤其是今天白天洗的床单还没干,家里一共就两块,弄完还得洗手。

    又有些扫兴。

    “唉算了算了,改天再享受你的待遇吧,要不然明天又得洗床单。”

    林臻忙说“家里有毛巾。”

    纪淙哲怔了怔,这才明白过来林臻前两天为什么买毛巾,他一时间无语又好笑“林臻你小子算盘打得挺好啊?”

    林臻难为情一笑,眼睛望着纪淙哲征求意见。

    纪淙哲打了下腰上的手笑骂“那还不快去拿毛巾!”

    林臻倏地眼睛亮了,从床上起来趿拉着鞋子跑去大木柜里拿了块毛巾回来,他揭开被子把毛巾平铺在褥子上。

    刚刚分明是自己厚着脸皮想要,这会工具齐全了反而傻乎乎地没动静了。

    纪淙哲忍不住低骂了一句“又要我先动手?”

    林臻抿着嘴冲他笑,脸上害羞得要命,手却不含糊,从被窝里抓着纪淙哲的手伸向自己。

    “关不关灯啊?”

    林臻“不关。”

    纪淙哲笑道“年纪不大,花样还挺多的。”

    林臻笑着又伸手把纪淙哲的脖子勾过去,纪淙哲忙往后“给你说啊,这次你可别乱啃了。”

    “好。”

    …………

    …………

    作者有话说:

    纪哥你舅宠他吧!明天换榜,应该休息一天。现在纪哥和林臻的感情升温了,那么离怀崽子也不会太远了,提前预告:孕期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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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林臻比他先醒,大概是小伙子脸皮薄,趁着没人,一大早就揣着毛巾跑到井边洗了,等纪淙哲醒过来时,正好听见陈虎在廊檐下跟林臻聊天。

    “林臻,你们牛借到了没啊?”

    “严岑借给我们了,你们呢?”

    陈虎“我们早两个月前就问村西李老四租了一天,还要过两天才轮到我家。”

    林臻“我们准备今天把田耕了,待会就去严岑家牵牛……”

    陈虎又说了几句,后面要下地去了,接着廊檐下就没了动静,纪淙哲也起床下楼。

    他走下楼梯的时候撞上林臻正从门口进来,俩人目光一交汇,林臻眼里就有含蓄的笑意。

    纪淙哲瞧他一脸吃饱喝足,精神非常好的样子,于是翘起嘴角给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玩味的表情。

    早饭后,林臻拎着铅桶和纪淙哲去了严岑家,他俩今天比平时起的早,所以到了严岑家,他们一家人还在吃早饭。

    严岑领着他俩去牛棚,等看到了牛,两个来自现代的男人都有点怂,这是一头体型庞大的水牛,一身灰白色,两根牛角又粗又长,十分怵人。

    纪淙哲只在动物世界里见过水牛,这样近距离还是生平头一次,他胆颤心惊问严岑“这牛不会顶人吧?”

    “应该不会的,我家的牛在村子里算是脾气好的牛了,黄牛脾气都不太好,水牛还行,黄牛顶人的事倒是没少发生,前两年村里有个人就被黄牛给顶的肚子都开花了……”

    “……….”

    “……….”

    严岑滔滔不绝地边说着边去取了安放在牛棚栅栏旁边的耙子和犁,接着又解开拴在柱子上的缰绳,丝毫没注意到旁边的两个人脸都绿了。

    他看看纪淙哲又看看林臻,问“你们谁扛耙子谁牵牛?”

    纪淙哲朝林臻一抬下巴“你上,你牵牛。”

    林臻对他僵硬地笑着说“耙子重,我去扛耙子,你去牵牛。”

    纪淙哲回笑“耙子能重到哪去啊,还是我来吧,你年纪小,去干牵牛这种轻松的活吧。”

    林臻继续谦让“我怕你累着。”

    “我不累。”

    林臻一咬牙,凑到纪淙哲旁边低声道“石头剪子布。”

    纪淙哲觑了一眼他,俩人默契转过身背对严岑。

    严岑困惑问“你们在做什么呢?”

    片刻后,林臻丧着脸硬着头皮走上前接过严岑手里的缰绳,还不忘客气对严岑说

    “谢谢你,严岑。”

    “没事,你们会耕田吧?”严岑问。

    林臻“陈虎教过。”

    “哦哦,那好,那我先回家去了,等会还要和我爸出去干活。”

    严岑走了,纪淙哲弯下身将耙子竖立起来,这次的耙子又跟上次的曲辕犁不一样,不过材料还是一样的,由木和铁组成,几根木头拼接成了长方形,中间还搭了两根木头用来拴牛拉的缰绳,而框架的每根木头上都嵌着八根耙齿。

    另外一只犁呈弓形,上面两条缰绳用来连接耙子,所以纪淙哲把还未绑绳的弓形犁架在牛背上,自己小心翼翼地钻进框架中,两条手臂一托扛了起来。

    林臻估计是真怕牛,整张脸都紧绷着,时刻观察牛的动静,一条缰绳牵的老长,纪淙哲觉得林臻再甩一甩,他都可以走过去在人和牛之间跳起绳来了。

    不过他自己也怂,扛着耙子离他们保持五十米远,他想万一这牛发癫,自己可以第一时间丢下耙子跑路,以至于林臻走着走着回头一张望,差点没找着纪淙哲人。

    “你走那么远做什么?”

    “耙子太重了。”

    “那我扛耙子,你来牵牛。”

    “没事。”

    林臻停下脚步“那我等你。”

    “你走你的,不用等我。”

    林臻不干“你过来。”

    纪淙哲懊恼地只能扛着耙子走了过去,一路上,牛稍微有点动静,两个人就浑身警戒,旁边田里干活的村民见他俩这样,不明所以笑着问“你们小两口是牵着牛出来散步呀。”

    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哪好意思说出原因,只得讪讪一笑,磨蹭了半天终于到达了自家的田坂,田里还有田螺,所以今天出门林臻带了铅桶准备弄些回去,不然田耙平整了,等田螺下次长大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

    牛倒是听话,人停了它也停了,站在田坎上甩尾巴。林臻脱了鞋子,卷起裤腿踩进泥里,拎着桶弯腰捡田螺。

    捡完田螺后,他走到田坎上把耙子拖进田里。

    “一人半天?”他同纪淙哲商量。

    纪淙哲皱眉问“谁先来啊?”

    林臻“老规矩。”

    两个人又是一番石头剪子布的较量,纪淙哲啐骂了一声,愤愤地在田坂上拔了些嫩草。

    “你做什么?”

    纪淙哲拔完草走到牛旁边,伸长手臂,身体往一旁倾斜“跟它培养培养感情。”

    林臻一听,果断地也去拔了些草。

    牛吃欢了,尾巴甩得屁股啪啪作响。

    陈虎跟他们说过耙子的使用方法,这两天他们也见人使过,长方形的靶子平铺在淤泥上,接着把连接着耙的半弧形的犁卡在牛背,人往上一站,拽着牛鼻里的缰绳就能耕田了。

    纪淙哲脱下鞋,把牛牵进田里后,整个人就站在耙子上,他拉了拉缰绳,牛晃了晃尾巴,纹丝不动。

    “……怎么搞?”

    林臻琢磨了下“你得喊它走。”

    “……”纪淙哲重新拉了下缰绳,朝前头的牛喊道“走!快走!”

    牛动了,慢悠悠地在田里前行,受到上方的重量挤压,耙齿下的淤泥也开始滚了起来,但这远远达不到平整的要求,尤其按牛目前的速度,估计耕三天三夜都没效果。

    纪淙哲想起前两天在田坂看到别人的牛,那耕田速度堪比秋名山车神。

    可他无论怎么用力甩缰绳,催促着,牛置若罔闻。

    林臻着急了,去附近转了一圈,不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根柳条交给纪淙哲。

    顺便叮嘱他“我们得加快速度了,晚上要把牛还给严岑,他们明天还得租给其他人了。”

    “知道了知道了。”

    纪淙哲接过柳条,又惊又怂地往牛屁股上狠狠一抽,大喊“驾——!”

    牛受到惊吓,撒开蹄子猛地狂奔,突如其来的速度令纪淙哲一下子重心不稳,连人带耙掀了个底朝天,还啃了一嘴泥。

    可牛还没停下来,拖着空荡荡的耙子在田里狂飙,“哗啦哗啦”泥水飞溅。

    眼见牛奔了一圈又朝他们方向过来了,纪淙哲什么都不顾了,连滚带爬窜上岸,跟着林臻冲出百来米。

    两个人惊魂未定在远处观察牛,纪淙哲问“是疯牛吗?”

    林臻喘着气摇头“应该不是,估计是牛耕田的正常操作。”

    纪淙哲往旁边啐了一口带泥的唾沫“刚把我吓得腿都软了。”

    林臻这才用手背给他擦了把脸,关切道“你没事吧?”

    纪淙哲白了一眼他,讥讽“现在知道关心我了?刚是谁跑的比兔崽子还快!”

    林臻忍不住噗嗤笑了。

    田里的牛安静下来了,摇头晃脑一脸懵逼。

    俩人又重新回到田里,纪淙哲吃过教训,这回有了经验,他死攥紧缰绳,两腿大张,肌肉紧绷,控制平衡,再一抽柳条。

    习惯了之后,竟然还挺刺激,赶着牛来来回回飞驰在田里头。

    午饭的事自然就落到林臻头上了,他们现在买了两只饭盒就方便许多,林臻从家里过来的时候还带了块毛巾。

    纪淙哲把牛牵到田坎上,让它在旁边吃草。现在水渠里有水,就不用跑到溪边去洗手了。

    他接着潺潺的水流给自己洗了把脸,接过林臻给的毛巾擦了后,俩人就坐在田坎上端着饭盒吃饭了。

    早上说好是一人耕半天,但纪淙哲现在一整个泥人,索性下午的活他接着继续干。

    一天下来,田已经非常平整了,甚至连淤泥都细腻地不像话,接下来就该播种,插秧了。

    晚上去还牛的时候,严岑跟他爸妈都没在家,只有严晴一个人在院子里玩,看见纪淙哲的模样,她乐得咯咯咯直笑。

    纪淙哲佯装要把泥抓到她身上,吓得她满院子跑,林臻在旁边看得无语,就喊他别闹,继而对严晴说“跟你哥哥说,牛拴在牛棚里了。”

    严晴乖乖点头“好。”

    纪淙哲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满是泥的外套脱了,端着脸盆径直去了井边先洗个头。

    林臻提来了铅桶和热水瓶,他打了一桶水倒进脸盆里,又掺了些热水,伸手试探水温后,喊纪淙哲蹲着弯下腰。

    由于一些淤泥不好清洗,林臻便充当了洗头小弟,拿着肥皂帮他搓头发,搓完后,干脆又回屋拿了水瓢,舀了一勺水往他脑袋上冲。

    “你头发长了。”林臻留意到纪淙哲额前的头发都快遮住眼睛了。

    纪淙哲抹了把脸上的水“你不也是嘛,跟个杀马特似的。”

    林臻问“杀马特是什么?”

    “就是眼睛只露一只,另外只眼从十八岁后就没见过光了。”

    林臻抽了抽嘴角“我有这么夸张吗?”

    纪淙哲蹲的腿都麻了,问林臻冲完没,林臻说好了,他扶着腰站起来,嘴里直嚷“完蛋完蛋,我的腰感觉要废了。”

    林臻“你只是蹲的时间长了。”

    “快,快扶我一下。”

    林臻放下水瓢,把他搀回屋里。

    林臻中午的时候烧了不少热水,纪淙哲洗完头拿毛巾胡乱一擦,又在屋里关门洗澡,林臻只得坐在屋外廊檐的板凳上等着。

    全身上上下下洗了一遍还不够,低头一瞅,一洗脚盆的脏水,纪淙哲现在身上滑溜溜的,只能喊屋外的林臻进来帮他倒水。

    现在他们两人有过半亲密的关系,纪淙哲愈发无所顾忌,大大方方光着屁股在林臻面前走来走去。

    然而这样的行为令林臻极为难受,在被窝里是一回事,这样堂而皇之站在面前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喉咙发紧,身上又热了。

    不行,现在不行,要是被纪淙哲知道了,又会被他笑话死,等晚上再说,不然显得自己多不正经似的。

    于是他非常艰难地把自己的目光从纪淙哲白花花的屁股上转移,僵硬着身体帮忙倒水,再换了一洗脚盆的清水。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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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现在忙碌起来了,俩人不再时刻绑定干活,下一次的茶市即将开门,林臻得在此之前拼命练习炒茶,于是地里的活就落在了纪淙哲头上了。

    那天耕完田回来后,林臻在屋子里炒茶,纪淙哲把谷种拿出来倒在装了水的脸盆里催芽,又把包着葫芦籽的布头揭开,发现葫芦籽已经抽出芽了。

    他就按陈虎教他的,挖了几捧土装在脸盆里,接着把葫芦籽埋了进去,没过几天,葫芦籽就变成了葫芦苗,细细的根茎上几片嫩叶。

    谷种的催芽方法跟葫芦籽差不多,几天下来也开了口子,绿芽蜷缩在裂口。

    所以今天他得把葫芦苗移栽到后山,还得把谷种撒进田里去。

    他俩还在吃早饭,隔壁陈虎来了。

    “林臻小纪,你们谷种泡了吧?”

    “泡了泡了。”纪淙哲忙从楼梯间取来被布包着的谷种给陈虎瞧“虎哥你看看,算成功了吗?”

    “不错,芽头都冒出来了,那你们两个明天赶紧去把秧田整了,好把谷种培育了。”

    林臻点头“我们正打算今天去。”

    陈虎又跟林臻说“我帮你打听过了,老师傅说这段时间刚好有木材,可以给你做起来。”

    纪淙哲听的云里雾里,问林臻“做什么东西?”

    林臻回“我让虎哥帮我打听做炒茶炉的事。”

    纪淙哲“哦”了声,林臻前阵子确实跟他聊起过,主要他们现在一直用灶台在炒茶,太费柴火了,要是炒茶炉的话,密封性好,到时直接可以用炭。尤其第二波采茶季即将到来,林臻的技术也进步了不少,他们迫切需要一只炒茶炉了。

    林臻问陈虎做一只炒茶炉大概需要花多少钱?

    “连炉带铁锅,二十二块钱,如果你要的话,今天晚上就跟我过去找老师傅。”

    林臻颔首“行,晚上我跟你过去。”

    吃过早饭后,纪淙哲就把冒芽的谷种放进铅桶里,扛起锄头就要出门,林臻问他“真不用我一起去吗?”

    纪淙哲摆摆手“耕田那种技术活我都行,整个秧田不在话下好吗?你就乖乖待在家里炒茶叶吧,到时候茶叶能不能卖上价格,全看你了。”

    秧田不需要整亩田大动干戈,用锄头在四分之一处,将淤泥堆厚成泥垄,方便将谷种聚集在一处就行。

    纪淙哲脱了鞋,卷起裤腿,踩进淤泥里用锄头把淤泥慢慢地推到一处,忙活了半小时,砌好一条长长的泥垄后,抓了把谷种均匀地撒在了土垄上,过个十来天,谷种便能培育成秧苗了。

    播完谷种后,他在水渠里冲脚,瞥见隔壁田的大姐正埋头在田间小路旁边的坡上,手指飞快地在一丛植物上采着什么。

    受到贫穷的影响,现在纪淙哲对于野生的东西格外好奇,尤其现在细笋都长成细竹了,家里又缺菜了,荤菜倒是顿顿有泥鳅,但蔬菜已经好久没沾了,纪淙哲觉得再这样下去,他跟林臻两个人身上都是土腥味,所以但凡有机会进入到嘴里的东西那是绝对不能放过。

    于是他赶紧甩了两下脚穿上鞋子过去看。

    “大姐,你采树叶做什么?”

    大姐边采着这棵灌木上的嫩叶边对他道“我路过看到这边青草叶挺嫩的,打算摘点回去做青草豆腐呢。”

    “豆腐?”纪淙哲狐疑地摘了片嫩叶,放到鼻端嗅了嗅,上头只有叶子清新的味道“这叶子怎么做豆腐啊?”

    大姐耐心地给他讲解了一通后,纪淙哲果断把铅桶在水渠里清洗了番,接着站大姐边上也开始摘了起来。

    林臻见他提着一桶树叶子回来,好奇问“你摘这么多树叶做什么?”

    纪淙哲神秘兮兮道“中午给你做豆腐吃。”

    说完提着桶去井边把叶子清洗干净,再又回到屋里,拿了脸盆。

    林臻刚好炒完茶,就坐在边上看。

    只见纪淙哲抓起一把树叶,两只手使劲绞,绞出淅淅沥沥碧绿的汁水,林臻在一旁看的直皱眉。

    “这真的能吃吗?”

    纪淙哲漫不经心回“试试呗,说不定味道还不错呢。”

    不一会儿,他就绞了半脸盆,他扔掉叶子残渣,把脸盆端到桌上放好后,转头对林臻讲“我先去种葫芦了,这盆东西要过两小时才能成豆腐。”

    纪淙哲说完,端着装葫芦苗的脸盆,扛着锄头又去了后山,先前种下的四季豆和豇豆也抽苗了,估计成熟期跟葫芦差不多时间,到时候他就给它们一起支架子,增高产量。

    他用手在事先给准备好的土垄上抠挖出小坑,还是一排两个,接着把脸盆里的葫芦苗,连苗带泥给挖出来,移栽到挖好的土坑里,之后把土填了填。

    种完葫芦苗回家时,青草豆腐也凝固地差不多了,跟绿色的果冻似的,在脸盆里晶莹剔透有弹性。

    他们没见过这东西,隔壁两家却是吃过。杨大娘见纪淙哲做了青草豆腐,说也弄点尝尝。

    原先林臻还抗拒加嫌恶,听到邻居都说青草豆腐不仅可以吃,味道还清爽,他就放下心里负担了。

    这样一来,林臻就顺便去喊了陈虎和王小燕。

    纪淙哲拿着菜刀在脸盆里划了几刀,真就跟切豆腐一样,方方正正的铲出放进碗里。

    邻居们对吃这个,方法还挺多,纪淙哲和林臻就端着碗听他们一会说加这个调料,一会加那个调料。

    直到王小燕说“我最近胃口不太好,想吃点清爽的,我就弄点牙膏吧,小纪你要不要试试?”

    “不了不了。”纪淙哲惊悚地忙摆手。

    接着,他和林臻目瞪口呆地看着陈虎把一截牙膏挤进了青草豆腐里。

    结果杨大爷又接了一句,直接令小两口惊掉下巴。

    他喊杨大娘去灶膛给他拌点草木灰。

    稀奇古怪的吃法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最终,纪淙哲和林臻还是选择倒点醋加点糖,这种最正常的吃法了。

    没想到口感真就跟果冻一样,吃进嘴里又凉又润,酸酸甜甜沁人脾胃,天气热了,以后这种青草豆腐完全可以当作消暑佳品,要是能冰镇一下就更好了。

    晚饭还是泥鳅,且只有泥鳅了,他俩现在把泥鳅能做的花样,蒸的,炸的,煎的炒的都做了个遍,最后也随意了,勉强桌上有道菜就行。

    林臻饭还没来得及咽下去,陈虎就过来喊他去木匠老师傅那,林臻只好放下碗筷,匆忙上楼取了钱跟着陈虎走了。

    谈了很久,等到他回家时,纪淙哲早已洗漱完躺床了。

    林臻把剩余的钱放回抽屉里,却没上床,还坐在旁边的桌前写东西。

    纪淙哲翻了个身问他“你写什么呢?”

    林臻握着铅笔“在记账。”

    “你那个炒茶炉定下来了吗?”

    “定了。”

    “现在还剩多少钱?”

    林臻拉出抽屉,数了数钞票“五十三。”

    纪淙哲又问“打一只炒茶炉要多久啊?”

    “老师傅说一周时间就可以了。”

    “那还行,正好赶得上第二批茶叶。别记了,快点睡觉,再记咱们钱也不会多一毛。”

    林臻说“我得算一下我们今后的开销。”

    “我们能有什么开销?现在吃的喝的都是地里田里的,估计全村都没有比我们更省钱的了。”

    “我是说,现在用不着的,以后得用上的。”林臻本子上写好后,递给纪淙哲看。

    上面列了几样,纪淙哲边看边念“瓦罐?买瓦罐做什么?”

    “再过一阵子地里的油菜花熟了,我们得去榨菜籽油,陈虎看过我们的油菜花田,估计今年能榨不少菜籽油,我们家里瓦罐只有装猪油的两只,不够,还得买几只大的。”

    林臻又接着道“还有箩筐,村里有会编织的师傅,到时也得编几只,稻子割了要装稻谷。另外我还打算买些蔬菜种子,就是那种可以制成干货一年四季都能吃的,不至于我们饭桌上没蔬菜。”

    纪淙哲“这个就得问问隔壁两家了,我只知道豇豆可以晒干也可以腌制,那你到时就多买几只瓦罐吧,兴许我们以后说不准得腌不少东西呢。”

    “嗯,其他的暂时没想到,你有什么要补充的?”

    纪淙哲思索了番,喊林臻把铅笔递给他,他翻了个身,就着褥子当桌子,趴在上面开始写,林臻从凳子上起身凑近看。

    只见他在本上写下:棉袄2-4件,棉被2床,棉毛衫2-4件,棉鞋2-4双,拖鞋2双等等等等。

    林臻抽了抽脸颊肌肉“这么多吗?”

    “多?我还嫌少呢。不是你让我补充的吗?况且我又没乱写,这些都是以后的必备品,我可不想这个冬天还挨冻。”

    “好吧。”

    纪淙哲抬起眉毛,戏谑道“怎么?毛巾你都舍得买好几块,正常的必需品你就舍不得了?”

    林臻被他挤兑得脸颊一红“我没有舍不得,好吧,都听你的。”

    纪淙哲咧嘴笑道“真是个疼老婆的好男人,好了,快睡觉。”

    他把铅笔本子往桌子上一扔。

    林臻上床关了灯没多久,隔壁的灯亮起来了,光线从墙板缝隙间透到他们的屋子里。

    突然听到王小燕在干呕,应该是陈虎发出了一阵慌乱的动静,紧接着那边又在窃窃私语。

    纪淙哲心虚问林臻“不会是今天吃我做的青草豆腐出问题了吧?你有没有事?”

    林臻在枕头上摇了摇头“应该是他们自己加了牙膏,估计闹肠胃炎了。”

    纪淙哲松了口气“那就行,没想到杨大爷的肠胃还挺硬的,加了草木灰都没事,幸好我没听王小燕的在里头加牙膏,要不然今晚吐的就是我了。”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会加快进程,这两章写的我都懵逼了。

    那个……旧文……慎点,因为来这边的宝们应该都是喜欢甜文的,互宠的。那本……攻有点恶劣,哈哈哈哈哈。发现好几个宝被伤到了,摸摸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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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今天是周三,下周就是茶市开门了,纪淙哲和林臻打算今天上趟山采点茶叶,最后练一天炒茶。

    他们这几天观察过了,自家地里的茶叶新芽差不多再过两天也可以采摘了,正好今天练完了,养精蓄锐两天,接下来就是持续大半个月的忙碌。

    俩人拎着篮子去马兰坡,早上天色阴沉,空气里都带着潮湿,山一深树一多,吸进肺里都是清新的凉意,顿时五官都仿佛明朗。

    这边地区清明前后雨水多,所以他们今天上山带了两顶斗笠。

    到了马兰坡,望着自家茶地里抽出的嫩芽,俩人眼里都充满期待,这些脆嫩的绿意意味着接下来大半年的主要经济来源。

    隔壁的几亩茶地,想来这一波茶叶季是无人采摘了,就算要采,那些老成茶树叶子的,根本没人收。

    纪淙哲和林臻挑拣了大半天,才勉强采到了一些还没完全老的茶青。

    “炒茶炉明天就可以去搬到家里来了。”

    “这么快?”

    “老师傅怕耽误我们卖茶叶,所以帮我们赶工了。”林臻说。

    纪淙哲感慨“这边村里人还是挺好的。”

    “我打算明天过去的时候买包桂圆干感谢一下他。”

    “你看着办就好,反正我不管钱。”

    看着纪淙哲哼着歌一脸轻松地采茶叶,林臻笑着“嗯”了声。日子久了,他越来越欣赏纪淙哲这个人,这个人平时除了嘴巴轻佻了些,其他都很不错,尤其是对于钱这方面,不爱计较,他们有钱了,纪淙哲会嚷着做点好吃的,没钱了,纪淙哲粗茶淡饭也能将就。

    他俩采了一上午,采了小半篮子,估摸再下去,也采不到嫩的茶青了,尤其这时天空飘起了毛毛雨,他俩就准备收拾着下山。

    突然,安静的茶地里炸起一个声音,猝不及防的大嗓门把正在戴斗笠的俩人都吓了一大跳。

    “好啊!你们两个居然在偷我家的茶叶啊!”一个留着八字胡,身材矮小精瘦的男人拎着一把大剪刀骂骂咧咧朝他们走来。

    林臻忙解释“不好意思,我们是隔壁茶地的,我看这边的茶叶好像荒了,所以就采了一点。”

    八字胡脸一横“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家茶地荒了?”

    他走上前瞥了眼纪淙哲手里的篮子,指着茶青骂道“荒了你们还采这么多?偷茶就是偷茶,你们还有理了?”

    八字胡显然是个无法正常交流的人,林臻自知理亏,不愿跟他多扯,就把纪淙哲手里的篮子拿过去,对八字胡说“那这些茶叶你拿走吧,我们上午就采了这么点。”

    八字胡一把掀翻了篮子,里头的茶青零零散散撒了一茶地“你们说就采了篮子里这点茶叶,我就信啊?谁知道你们以前采了多少?”

    林臻脸色骤然阴沉,他正要开口,旁边就窜上一个身影,手臂一伸,就重重地推了八字胡一把。

    纪淙哲可不像林臻这么好说话,林臻是个讲道理的人,凡事能心平气和坐下来商谈最好。

    可纪淙哲是谁,上辈子在他面前这么横过的人,这辈子正在跟他一块儿采茶叶呢。

    他看到篮子被打翻的瞬间,直接炸了,他跟林臻两个起了个大早,衣服都被雾气打的潮湿,辛辛苦苦采了一上午的茶青转眼就撒在泥土里被糟蹋,他恨不得把这八字胡暴打一顿。

    “你有没有搞错?我们三月初就在自己地里采茶叶了,也没看见过你这么个人,现在我们看你地里的茶叶荒着,就采了这么点。”纪淙哲气哄哄地指着茶树“你睁大眼睛看看你家的茶叶,再过两天都老成茶树了,你觉得我们还能采你的茶叶回去干嘛?丢大街上都没人捡的东西,白送人都没人喝!”

    八字胡脸涨红,可还硬着嘴巴喊“要你们管啊?我就喜欢喝这种茶叶。”

    纪淙哲气的冷哼,又指着他手里的大剪刀,讥讽道“那你今天拿着大剪刀来干嘛?别告诉我你他妈采茶用剪子!”

    八字胡还以为这两个好相貌的人随便拿捏,结果没想到纪淙哲比他还横,他把大剪刀往身后藏,可还梗着脖子无赖道“你管我剪不剪,反正你们今天不给个说法,我就把你们告到村委那!要不然我就跟你们没完了。”

    林臻皱眉问“那你想要怎么样?”

    八字胡歪头横脸道“看在我们是邻里乡亲的,你们就赔我一百块钱,我也不跟你们计较了。”

    纪淙哲一听,立即暴跳,手抓着八字胡的衣襟就想一拳挥上去“我去你妈的!就你这破茶叶有脸讹我们一百块?”

    “你你你们,你们偷茶叶,还要打人吗?!”八字胡吓得大剪刀都掉地上。

    林臻怕多生事端,赶紧拉住纪淙哲的手,摇头示意。

    没想到,八字胡见纪淙哲放下拳头,反而一屁股坐在泥地里,跟个泼妇似的扯着嗓子又嚎又骂。

    纪淙哲真想踹他一脚,但林臻又拦住他,对八字胡冷声说道“既然我们商量不好,那就去村委会吧。”

    中午村民们都回家吃饭了,也不知道哪得到的风声,听说村委会有人打官司,便连饭都不吃赶来村委会门口看热闹,甚至有些人还端着碗蹲在一旁看热闹。

    村主任让八字胡把详情仔细说给他听,八字胡在屋子里又哭又闹地讲了半天,含糊其辞。

    纪淙哲不爽地低声问林臻“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按我说干脆不用理会。”

    林臻无奈叹气“不管怎么说,是我们采了他家的茶叶。”

    “可他家的茶叶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臻铁青着脸,不说话了。

    小卖部老板见是纪淙哲,挤开围观的人群,扭到旁边“哎纪哥,不会是你们跟八字胡在打官司吧?”

    纪淙哲心烦得很,懒得理会他。

    小老板说“这个八字胡是村里出了名的难缠,人又懒又爱占便宜,按我说你跟林臻就随便他闹,根本别去鸟他。”

    八字胡讲完了,听的村主任老脸直皱眉,他只得喊林臻重新复述,林臻一说完,大伙都明白了。

    村主任对林臻说“没经过同意,擅自采人茶叶,林臻啊,这是你们的不对了。”

    林臻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会把采来的茶叶都还给八字胡的。”

    村主任转头对八字胡说“这事不就简单了吗?还闹什么闹?林臻他们小两口采了你的茶叶,他俩把茶叶还给你,你收下茶叶,这就行了。”

    八字胡不满结果“那不行,谁知道他们采了我多少茶,今天是被我当场逮到了,要是没逮到的时候呢?”

    村主任熟知八字胡本性,脸色一凛“那你想干嘛?你又不做茶叶生意,几年都不上山采茶的。”

    八字胡小声嘀咕“那我现在就想做茶叶生意了。”

    有几个旁听的村民哄笑“做个屁的茶叶生意呀八字胡,三月初的时候也没见你去采茶,现在做茶叶生意?你之前的茶叶都没摘掉,哪有新芽出来,你那地里的茶叶都老得不能老了。”

    “八字胡,就你家那茶叶?长得跟茅草一样高了,牛看了牛都不啃。”

    “林臻他们小两口采了你的茶叶,你都不用修剪了,来年不是长得更好吗?”

    八字胡被人戳破,恼地朝他们骂咧“去去去,我要你们管。”

    村主任“那你到底想要干嘛?”

    八字胡“赔我一百块钱,我就不跟他们计较了。”

    村民们一阵吸气声“八字胡,你想钱想疯了吧?”

    “一百块钱都说的出口。”

    纪淙哲骂了句“妈的。”

    卖部小老板凑上来“纪哥,要我说等天黑把人堵到墙角揍一顿得了。”

    纪淙哲“去去去。”

    村主任听后也无语“八字胡,你这不是讹人吗?村里有几个人拿得出一百块钱,更别说林臻他们小两口刚成家没多久,哪有这么多钱。”

    “他们小两口三月初不是做茶叶生意吗?他们家就那么块茶地,说不定,当时他们卖的茶叶里就有我家的。”八字胡撇嘴道。

    这点林臻和纪淙哲无法反驳,当时他们摘完自家地里的茶叶后,确实不够卖,以至于最后两天采了些八字胡茶地里的。

    只是后面两天价格下来了,估计就卖了二十来块钱。

    这事现在即便是提出来,也说不清了。

    八字胡见众人都没站他,便又坐在地上撒泼,嘴里直嚷着不给他钱,以后天天到林臻家门口闹。

    旁边有好心村民凑到林臻边上悄悄劝,说是给八字胡一些赔偿吧,不然依八字胡这种品行,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到时天天闹起来,小两口有的头疼了。

    村主任说不通八字胡,只得给林臻小两口做思想工作,纪淙哲气极,脸一撇“我他妈一块钱都不想给他!”

    村主任对林臻说“林臻,这事就当是吃个教训,以后做事就会有数了,要不然粘上八字胡这种人,真的是跟苍蝇一样没完没了。”

    他拍了拍林臻的肩,最后一番协商下来,赔了五十块,村委会围观的人才作散。

    纪淙哲从村委会出来后,就没搭理林臻,即便他知道最后赔偿是跑不了,也知道这件事归根究底是他们自己埋下的祸端,可他就是气,气林臻不像他这么义愤填膺,气林臻仿佛置身事外般理智地看待事情。

    林臻沉默地跟在后头,望着纪淙哲被细雨打湿的后背,他瞥了眼路边的小卖部,接着跑上前拉住纪淙哲的胳膊,却被纪淙哲不爽地甩了两下。

    幸好林臻抓得紧。

    林臻看着他不虞的脸色,缓声问“家里没菜了,我们买点鸡蛋回去吧?”

    纪淙哲重重地冷笑了声,看都没带看他“吃个屁的鸡蛋,也不看看自己兜里几块钱。”

    “别气了。”

    “呵,我生什么气?咱们不都是活该吗?”

    听着纪淙哲的讥讽,林臻心里非常不好受。可他清楚五十块对于这个时代的纪淙哲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这个贫困家庭所有积蓄荡然无存,意味着纪淙哲每天起早摸黑的辛劳一天内付诸东流。

    林臻想安慰他,可是想了半天,脑子里却没给他提供出一句合适的安慰人的话,他只能苍白却实心实意地说“对不起。”

    纪淙哲顿下脚步,扭过头盯着他的眼睛,他又气又觉可笑,气的是林臻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笑的也是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所以他一开口仍旧是咄咄逼人讥讽的语气“你对不起我什么?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我跟你不一样,你是个圣人,没钱喝白开水也能活的清心寡欲,怡然自得。我是个俗人,我把钱看的比什么都重,呵,我哪有什么资格生气,本来就是你干的活多,这钱严格来说都是你赚的,你想赔多少就赔多少,跟我没半毛钱关系!鸡蛋你要买就买,反正有钱没钱都是你!”

    林臻收紧气息,问“你什么意思,你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吗?”

    “呵,你觉得是就是。”

    纪淙哲说完,心就狠狠一跳。他后悔怒气上头的时候对林臻说了这么重的话,可惜话已经收不回了。

    他只能强装镇定,转身就走,毛毛细雨逐渐大了些,他走了一会儿,以为林臻跟在身后,可却没听见脚步声了,等他按捺不住,转过头去寻,却发现远远的,林臻还杵在原地,薄薄的雨雾下,身形分外单薄。

    纪淙哲明白他是被自己刚那番话给刺伤到了,赶紧跑回去,到了跟前看到林臻惨白着一张脸,顿时心里一酸。

    可他嘴巴还跟死鸭子一样硬“你装可怜给谁看啊?”

    林臻盯着他,表情没有一丝生气“没装可怜。”

    “那你淋雨给谁看?”

    林臻垂下眸“我只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不能回家去想?”

    林臻又抬起眸,继续凝视他的脸“我在想,怎么样才能让我们的日子过的更好,让你以后都高兴。”

    毛毛雨再小,长时间落在头顶,也会形成一注水流,此刻正顺着林臻苍白的脸颊慢慢淌下来。

    纪淙哲再也控制不住涌上喉咙的酸涩,像一把刀子卡在那不上不下,尤其是被雨打湿的眼眶,令他又胀又疼。

    他伸出手,手指抹去了林臻脸庞的水珠。

    他想为刚才的重话道歉,然而一张口,喉咙却哽了,于是他哑着声音艰难地说“唉,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其实你做的没错,我们的的确确采了别人的茶叶,得了教训也无话可说。我只是,有点难过……”

    林臻看着纪淙哲他深深地皱起眉,低着头吸了把鼻子,接着又抬起头,眼睛却红了。

    纪淙哲缓了口气,认真跟林臻对视,再开口时,已有浓浓的鼻音了“林臻,我不是替我自己难过,我是替你难过……你说,你年纪这么小,来到这里后每天要干那么多活,连觉都睡不够就得走那么长时间的路去卖茶叶……唉,你本来应该在学校,好好当你的名牌大学生,却被我害到这里。还要天天练炒茶,手上长那么多水泡……”

    沉重的内疚和雨水快要将纪淙哲整个人淹没,他胸腔内酸楚地喘不上气。

    林臻静静听他说着,却似乎什么都察觉不到了,天地间,茫茫水雾间,只有纪淙哲的眼泪令他心脏重重一颤。

    他情不自禁去触碰他的眼角。

    冰冷的雨水里,感受到指腹温热的一瞬,仿佛触发了心底最脆弱的开关。纪淙哲再也忍不住,眼泪混着雨水从脸上刷刷流下,他抓住林臻抚在脸颊的手,哽咽道“我只是……我只是心疼你…….”

    林臻身体内一震,心脏迅速被酸软充斥,细细密密地沿着血液流淌,他紧紧拥住纪淙哲,在他耳边不停说着“我知道,我知道。”

    然而这样轻声细语的安慰却远远不足够,林臻又去吻他的脸和唇,舌尖弥漫的是眼泪的咸味,是纪淙哲的眼泪,从他的味蕾灼烧到了他的灵魂。

    “你知道个屁。”纪淙哲抹了把眼睛,又狠狠吸了吸鼻子“妈的,真丢人,我他妈怎么就把自己给说哭了,唉——”

    “没事,没人看到,只有我看到。”林臻眼神逐渐柔和。

    “靠,你真恶心,我脸上有鼻涕你还亲。”

    “………”林臻无语,纪淙哲这人前一秒还挺煽情,这一秒又能说出煞风景的话。

    纪淙哲平复好了情绪,这下他俩身上全湿了,也不着急回家去了。

    “搞得我肚子都饿了。”

    林臻问“那晚上吃鸡蛋吗?”

    纪淙哲斜了他一眼哼笑道“吃,干嘛不吃,吃饱了后天才有力气上山采茶叶挣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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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小两口全身家当加起来就剩三块钱了,由于家里一点菜都没了,过两天还得耗费体力采茶,所以买了两斤鸡蛋,花了一块六。

    俩人拎着沉甸甸的鸡蛋沿着村中小路往家走,快走到时,发现隔壁两家人站在廊檐下等着他们,全都一脸关切。

    纪淙哲和林臻对视了一眼,眼底掩不住的感动。

    杨大娘赶紧去拿了毛巾给俩人擦,心疼道“你们两个怎么淋着雨回来了呀?小心着凉啊。”

    陈虎对林臻说“你们的事,我们全听说了,林臻啊,以后茶叶要是不够,就上我们茶地去采好了,我们又不做茶叶生意,茶叶在地里也是浪费。”

    王小燕也在一旁附和。

    杨大爷宽慰小两口“没事的啊林臻,你们都还年轻,这次赔了,以后都能赚回来的,陈虎说的对,以后就上我们地里去采。”

    他们真的被感动到无以言表,在这个大家都不容易的时代,邻居们对他俩已经不止伸出一次援手了,可他俩现在家徒四壁,眼下也只能对着邻居们的好意不停道谢了。

    他俩先洗了个澡,换了干净衣服后开始烧晚饭。

    泥鳅好几天没去捉了,天天吃也腻。今天就只炒一道鸡蛋,门口路旁边倒是种了一排葱,三家人缺了就去掐几根,没几天又会抽出来。

    林臻在灶膛烧柴火煮饭,等饭香飘荡在屋里了,纪淙哲就去掐了一把葱,洗净后菜刀切成了葱花,接着敲了一个鸡蛋,先搅拌了,又把葱也倒进蛋液里一起拌均匀,最后在里头搁点盐和味精。

    林臻见状,就把旁边的灶膛烧上柴火,等到锅热起来后,纪淙哲拿锅铲铲了块猪油,融化后,把混合着蛋液的葱花一股脑儿全倒了进去,蛋液在油温下不停鼓起起泡,等到凝固成形后,再用锅铲碾碎,两分钟就能出锅了。

    晚上睡前,林臻端着口碗送到床边,喊纪淙哲喝了,纪淙哲接过碗,低头一看,只见开水里泡了片生姜。

    林臻说这是姜茶,他们今天都淋了雨,过两天又要起早摸黑忙活,所以这个节骨眼千万不能生病。

    尽管纪淙哲满脸嫌弃,但还是咬咬牙一口闷了,喝完后林臻把碗放到旁边桌上,接着也脱衣上了床。

    纪淙哲躺在被窝里,眼睛望着屋顶,颇为感慨地叹了声气“真是一朝打回解放前啊。”

    林臻侧着身望着他“比我们刚来这里的时候好多了。”

    “这倒也是,刚来的时候家里米缸都是干净的,起码咱们现在不缺米不缺油。”这样一想,纪淙哲又觉得安慰了许多。

    他扭过头,看见林臻目不转睛凝着他的脸,见他看向自己后,林臻眼底浮起笑,睫毛在灯光下疏朗分明。

    纪淙哲纳闷打趣“我怎么瞧你今天赔钱了还挺高兴的呢?心这么大啊?”

    林臻翘着嘴角“也不算全赔了。”

    纪淙哲挑眉“你还藏了私房钱?”

    林臻笑道“我们家里有多少钱,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哪里有私房钱。我是说,起码我学会了炒茶叶,五十块买技术,不亏。”

    他说完紧盯着纪淙哲,眼内一片柔光“而且……”

    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就先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

    纪淙哲揶揄“怎么?你是不是特感动啊,都穷困潦倒成这样了,我还这么有义气,居然没跑是吗?”

    林臻望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纪淙哲轻哼道“那你以后还不得对我更好一点。”

    林臻听完,又黏巴巴地抱上了纪淙哲。

    现在纪淙哲对于林臻时不时的拥抱,亲吻这些小动作也由起初的不适应而逐渐麻木了,他是个豁达的人,并不拘泥于这些小节。

    既然跟林臻生活在了一起,以后不知道还要过多久,两个又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偶尔互相帮帮忙,有些慰藉也挺不错,反正手和嘴巴闲着也是闲着。

    第二天,小两口就去木匠老师傅家把沉重的炒茶炉给搬回来了,幸好钱早就给过了,要不然这事就尴尬了。

    原本想给老师傅买的桂圆干也因囊中羞涩,落空了。

    炒茶炉外表是厚厚的木板,里面砌着的泥用来隔绝火源,中间嵌着只大铁锅,下方开了个口子,跟灶膛的造型相似,口子外还给安了只小铁门。

    他俩把炒茶炉安置在门边的窗户下,屋子小,放完炒茶炉,旁边就是饭桌,连人都不好走动了。

    纪淙哲见背顶着灯光,要是晚上炒茶叶,估计都看不清楚,他打算在炒茶炉上方拉条线,安一只灯泡,可惜,那也只能等先赚了钱再说。

    他们养精蓄锐了两天,这两天每天去马兰坡观察了会,觉得新抽的茶叶是时候采摘了,后天又是周日茶市开门,于是他俩决定明天一起上山。

    当天晚上,剩了不少饭在锅里,杨大爷的闹钟一直没拿走,等到早上五点闹钟一响,他们就起了。

    炒了个蛋炒饭,吃完了,又把剩下的饭装进饭盒里后,两人拎着篮子出门了。

    外头天还是暗的,他们下半年的生计全靠这波茶叶了,他们不想浪费时间。因为从家到马兰坡还得走接近两小时的山路。

    于是他们打着手电筒艰难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周围静得令人毛骨悚然,不时有林子里窜出的飞鸟,吓得他俩心惊肉跳。

    等到了马兰坡的茶地,天亮了。俩人把饭盒放在边上,挽着篮子走进茶树间。

    这波茶青受到清明前后雨水的影响,芽头已经抽成了短短的小嫩叶,形状秀气。

    四月的茶青虽不及三月初的乌牛早茶那么严格,但也是有要求的,每片叶子大小要相近,那些抽的太猛的,叶子过大的,只能留着自己喝了,卖不出什么价格。

    所以他俩得趁着茶叶长大前,迅速摘了。

    老天很给面子,今天没下雨,要是下雨了,泥地里湿漉漉的,采茶叶可真是折磨人。

    三月初的时候,纪淙哲跟林臻两个只会一只手采,现在熟练了,两只手都能上了,他俩出门的时候特意找了两条绳子,缠着篮子绑在了腰间,这样一来速度就更加快了。

    一个上午,他们估计加起来采了有八九斤茶青。

    饭盒放了一上午,早就凉了,但也没办法,只能将就着吃,吃一口饭,凉的噎半天。

    对付完午饭,林臻拿着饭盒去附近的小溪里清洗,回来的时候告诉纪淙哲小溪里有河蚌。

    纪淙哲一听,就放下篮子跑过去看,果然发现溪里的大石头底下,翻开后有不少的河蚌。

    但他们现在还没采完茶,就只能等傍晚回去后再翻河蚌了。

    可今天他们还是弄晚了,采完两垄茶树,天都黑了。

    林臻打着手电筒,纪淙哲在摸河蚌,由于两只篮子都装满了茶叶,今天暂时也摸不了几只河蚌,只能明天来的时候再拎只铅桶。

    回到家快八点钟,林臻赶时间,匆匆洗了把脸和手就坐在炒茶炉前准备炒茶叶了。

    碳是这两天他们特意存下来的,装在蛇皮袋里满满一袋。

    林臻用火钳把碳塞进炒茶炉下方的口子里,点燃等到碳通红后关上小铁门。

    他现在已经非常熟练了,甚至一开始都不需要戴尼龙手套,撒了两把茶青,直接上手先按压出茶青里的水分,直到后面腾起蒸汽,才戴上手套继续翻炒。

    纪淙哲把米淘了,烧上灶。趁着煮饭的空隙,去井边处理河蚌,河蚌壳夹得太紧,不得不用菜刀撬开,又把蚌肉里的泥沙给挖了出来,四五只河蚌,清洗完把蚌肉切成细条,也只够装一盘。

    纪淙哲第一次烧河蚌,还是老方法,下油,炒蚌肉,加完调料锅盖一闷,觉得差不多了,夹起一片蚌肉,结果咬了半天都没咬动,只得又往锅里加了些清水,准备炖烂它。

    终于半小后,蚌肉好了。虽没有软烂,但也不至于像起初硬得跟鞋底板那样了,吃起来十分有嚼劲。

    林臻今天晚上没得睡了,接近二十斤的茶青估计得炒十几个小时才能炒出十斤不到的干茶。

    纪淙哲明天一大早还要去采茶叶,所以只得自己先去睡了。

    他在床上睡,偶尔半夜睁开眼,还能听见楼下炒干的茶叶在铁锅里摩擦的声音,以及弥漫到二楼浓浓的茶香。

    跟昨天一样,五点闹钟一响就起床。纪淙哲下楼看见林臻还坐在炒茶炉前,精神十分疲惫。

    他心里不由难过道“别炒了,你去睡觉吧,要不然会猝死的。”

    “把锅里这点炒完就去睡了。”

    纪淙哲看了眼铁锅里剩下的一点茶青,估摸着也就半小时,便没再劝他了,并且他也知道林臻这个人的性格,不把事情做完肯定不会去睡觉。

    今天早上还是蛋炒饭,去门外摘葱的时候发现今天有小雨,林臻听到雨声后皱了下眉。

    “你要不,等天亮了再上山吧?”

    纪淙哲满不在乎道“这雨估计得下一整天,天亮上山雨又不会停。”

    炒好蛋炒饭,林臻也刚好完事,他把炒制后的干茶装进袋子里打了个结密封好,以免受潮。

    小两口坐在桌前把早饭解决了,纪淙哲又拿出饭盒,装了满满一盒放进篮子里,虽然他一个人可能摘不了两篮子,但保险起见,还是准备多带一只篮子。

    林臻给他拿蓑衣和斗笠,等纪淙哲穿戴好后,又把手电筒递给他,临出门时,他看着外面漆黑的天,很不放心叮嘱纪淙哲“你小心一点。”

    “放心好了,去马兰坡的路我熟得很了。”纪淙哲摆了摆手“你睡觉去吧,下午还得继续炒茶叶呢。”

    说完便出了门,林臻在门口看着他的身影彻底没进黑暗里。

    昨天是两个人走山路倒还好,还能互相唠会嗑排解夜色带来的压迫感。今天只剩纪淙哲一个人了,越远离村庄,越往大山深处走,他就头皮发麻,脊背凉飕飕。

    他拎着两篮子,手电筒往前照,这个时代的手电筒还不是白炽光,投射到地上的光线是昏黄色,由于雨一下,亮度就更加不够,他从前也没觉着自己胆子小,可现在还真怕走着走着,前面忽然窜出个白的红的什么玩意,那他估计真会吓得小便失禁。

    结果雨天泥泞,本来走的就是一条狭窄的小路,加上纪淙哲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脚下突然一个打滑,他“啊”的一声惨叫,整个人瞬间滚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即将入v,到时奉上大肥章。后期依旧平淡生活,不走狗血剧情。俩人圆房在即,精彩马上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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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幸好旁边是个小矮坡,只是摔得疼。纪淙哲感觉刚刚摔下来的那一瞬,真是跟见了鬼一样魂都飞出去了,到现在心口还在砰砰跳。

    他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又抹了把脸,察觉手心可能擦到什么,火辣辣地疼。等他拿回旁边掉落的手电筒准备站起身时,一条腿的膝盖更疼,他缓了好一会才能继续走路,幸好篮子没被他压扁,只是饭盒里的饭撒出了大半盒。

    距离马兰坡没剩多少路了,他也不打算回去,要不然今天的茶叶就得泡汤,于是他只得装好饭盒继续往前走。

    天亮到了马兰坡,裤子被泥水弄的又脏又湿,大概粘到膝盖上破损的皮肤,就跟粘了辣椒水似的,他卷起裤腿低头一看,果然伤了一大片,还出血了,皮肉黏糊糊地粘成一块。

    但现在没法处理伤口,只能等采完茶叶回家后再说。

    雨天采茶就是头疼,到处都是潮湿,半天下来,手都被茶树上的水珠给泡僵了,十根手指头上全是皱巴巴的纹路。

    采的时间久了,膝盖也麻木地没痛觉了,这倒是好事。

    不过还是有令纪淙哲郁闷的,那就是早上打翻的饭盒,凉了不说,里面还渗了点水进去,直接成蛋炒泡饭了。

    纪淙哲中午吃的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幸好多带了只篮子,虽然另外只篮子装的不多,但今天采的加起来也有十一二斤了。

    回到家天又暗了,别人都说天亮干活,天黑回家,他现在是天黑出门,天黑归家。而林臻的作息更是乱七八糟。

    于是早上他出门,林臻炒茶,晚上回家,林臻还在炒茶。

    纪淙哲把湿乎乎的斗笠和蓑衣挂在门口,进屋先看了眼簸箕里的茶青,转眼工夫,只剩下巴掌大一点了。

    “嚯,你炒得真快,二十斤茶青一下就被你炒完了,你几点起床的?”

    林臻边炒茶边回答他的话“中午十一点。”

    现在是晚上七点钟,好家伙,敢情他又炒了八个小时。

    纪淙哲脱下脏衣服打算洗个澡,林臻在屋里炒茶,他也只能摆只洗脚盆在后边洗了。

    痛觉神经有时候就是这么蛋疼,当你非常忙碌这一件事,采茶或赶路,它就会暂时麻痹。等到人一松懈,不行了,完蛋了,裤子脱下的一刹那,疼的纪淙哲差点呲牙咧嘴,仔细一看,皮肉与布料都粘在一起了,他只得咬着牙一把撕开。

    受伤这事,他不想让林臻知道,用脚趾头想,林臻知道后,绝对让他在家静养。那今年的经济可真是泡汤了,让林臻一个人又采茶又炒茶还要去镇上卖茶,哪顾得过来。

    纪淙哲洗完澡后,快速去楼上抹了点先前严岑送他的红花油,接着换好裤子下楼烧晚饭。

    过了今晚,凌晨两点不到林臻就得出门去双彩镇了,所以纪淙哲晚饭打算烧点别的,方便林臻出门前吃,也方便自己带上山。

    想起之前买了面粉,他就把面粉倒出来一些在脸盆里,又问隔壁杨大娘借了根擀面杖。

    林臻问“晚上是做面条吗?”

    “不做面条,做个饼吃吃。”

    “你会做饼吗?”

    纪淙哲把清水掺了些进脸盆里,用筷子搅拌开“不会做可以学嘛,刚问过杨大娘了,她说简单得很。”

    林臻其实挺想看纪淙哲做饼,奈何手里太忙,只得作罢。

    “你跟严岑今晚约了没?他家这两天有没有采茶叶?”

    林臻说“中午我去过他家了,跟他约好晚上村口碰面。”

    “那就行。”纪淙哲见面粉搅拌得差不多了,就切了些葱花撒进里头,接着两只手伸进脸盆里开始用力揉面团,直到面团被揉得光滑不粘手后,他再揪出一小块放到砧板上又继续揉成一个小圆团。

    砧板上撒层薄薄的面粉,这样擀的时候就不会粘,把小圆团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用擀面杖一擀,直至薄薄的一层饼。

    没想到这一坨面团居然擀出了二十来张薄饼,纪淙哲感觉都够他俩吃好几顿了。

    他灶膛内塞了几根柴瓣,用松毛点了,等到柴瓣火势起来后,去洗了把手开始摊饼。

    他先在发热的铁锅里少少地抹了些猪油,又用锅铲把还未完全融化的猪油往四周涂抹均匀。

    接着放下锅铲把擀好的面饼贴到铁锅两边,一只圆形铁锅,完全可以贴得下四五张饼。

    纪淙哲琢磨不好要贴几分钟饼才能熟,怕时间短了吃一嘴粉,又怕时间长了全焦了,就只能沾点水泼洒到面饼上。

    觉得差不多时,再翻个面继续。

    不一会儿,屋子里全是葱油的香味,纪淙哲用锅铲铲出一块饼放在蒸架上,撕下一块尝了尝,顿时两眼放光。

    也算是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吃到面食了,一块普普通通的饼都能吃出新奇感。

    面饼摊的松软,葱油促进唾液分泌,加上热气腾腾刚出炉,好吃的停不下来,纪淙哲掰了一大块走过去拿给林臻。

    林臻手上忙,只能就着纪淙哲手里的饼咬一口,他中午到现在时间过去这么久,又消耗了不少体力,这一口香浓的葱油饼下去,感觉人都精神了。

    “好吃。”林臻把纪淙哲手里的半块饼一下吃光了,还意犹未尽。

    “你先炒着,我把剩下的饼给摊了。”

    纪淙哲接着回去摊饼。

    原本以为二十来张饼够他们吃几顿,结果他俩一顿就干掉了十来张。

    吃完后,纪淙哲把剩下的饼放在锅里保温,方便林臻出门的时候吃着还温热。

    林臻今晚也不睡,他炒完茶叶吃过饼就要出门去了,在临走前上了一趟楼,对着白天采一天茶,累的迷迷糊糊的纪淙哲说了

    “我要去镇上了。”

    “哦……”纪淙哲条件反射想睁开眼看他,然而也不知道是睡梦里还是真的睁开眼睛了,眼前就是林臻模糊的重影。

    “那你跟严岑汇合。”

    “嗯好。”

    纪淙哲又睡过去了,接着感觉没睡一会,就被闹钟吵醒,新的一天,忙碌的生活又开始了。

    就这样起早摸黑,绷着神经埋头苦干。时间过去了一周,接下来再辛苦一周,今年的采茶季彻底结束。

    林臻那天回来后告诉他,今年茶叶的质量不错,价格并没有比早春时候的乌牛早茶低多少,炒制后的干茶也有四块钱一斤,林臻差不多每天平均下来能炒个八斤左右,所以短短一周时间,他们已经卖了两百多块钱。

    有钱了俩人都高兴,只是高兴背后的代价就是日渐消瘦的身体和眼睛下面的一片乌青。

    然而现在实在是太忙了,就算有钱了也没时间好好犒劳自己,只能等着忙完后再买点好菜好肉了。

    他们自家的茶树采完了,就得上隔壁两家的茶地,陈虎抽空陪着纪淙哲一道上山给他指路,幸好他家茶地跟杨大爷家的挨着,省去了不少时间。

    等到第二周的最后一天,纪淙哲结束采茶,而林臻在今天晚上去过茶市,也彻底收工。

    所以在凌晨的时候纪淙哲也跟着他一块出门了,他俩准备在卖完茶叶后,到集市上买点物资。

    严岑早在几天前就不去双彩镇了,他家的茶叶全卖光了,所以这些天林臻都是独自赶路。

    今天有了纪淙哲陪着,他明显很高兴,一路上连话都说了不少。

    “我打算把这周卖茶的一半钱给杨大爷和陈虎他们,这周能赚钱全靠他们地里的茶叶。”

    纪淙哲点头赞同“我没意见,这钱该给他们。”

    林臻又说道“另外买包桂圆干,送给那个木匠老师傅。”

    纪淙哲咧着嘴笑“你看着办,你决定就好,不用跟我说。“

    林臻深深看着他,问“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我暂时想不到,要不,咱们早上在镇上吃早饭吧?”

    “好。”林臻满眼笑意。

    纪淙哲跟林臻来到茶市门口,一如既往,门还没开就挤满了人,他俩又在中间被挤成豆腐干。

    林臻略微侧头问身后的纪淙哲“要不你先去包子铺等我吧?”

    “哎没事,一个人去那吃多无聊,反正也不差那么点时间。”

    “你要不要靠着我休息会?”

    纪淙哲严重睡眠不足,这会站的时间久了,确实有点打盹,他闭上眼,把额头抵在了林臻的后背上。

    又继续站了大半个钟头,茶市终于开门了,纪淙哲在这一秒见证了林臻巨大的变化,记得三月初第一次跟林臻来茶市,他还扭扭捏捏不愿沦为跟这些横冲直撞的人一样。

    而这一刻,纪淙哲甚至还靠在他的后背,都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感觉额头蓦地一空,林臻跟闪现似的,消失在了茫茫人潮里。

    等到林臻卖完茶叶出来,纪淙哲都还有些怔愣在原地。

    他讷讷地看着林臻,要不是这张脸依旧清冷矜傲,说他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民也不为过。

    纪淙哲惊叹“林臻,你开挂了吧?我简直都不敢相信刚窜得跟野猪一样的人是你。”

    林臻窘道“没办法,要是晚进去,又得继续在里面挤半天,而且茶商收的差不多了,就会压价。”

    他说完,掏了掏口袋,摸出几张纸币给纪淙哲看“今天卖了三十五,走吧,我们去吃早饭。”

    纪淙哲看了眼钱,又看着林臻灿若星辰的眼睛,这一瞬间,他觉得,日子在越变越好。

    有米有油还有钱,有一座可以遮风挡雨的屋子,更有一个人和他共患难进退。

    天蒙蒙亮,包子铺前就站了不少跟他们一样卖完茶吃早饭的人,煤炉上的蒸笼一屉屉叠得半人高,弥漫的热气消散了清晨的凉意。

    铺子老板忙得不可开交,他一边麻利地将面条擀成长条,两只手拽着两头轻轻一扭丢进油锅里炸,一边招呼林臻他们自己找位置坐下。

    屋子里头坐满人了,他俩就在外面找了张矮桌,问老板要了两根油条和两碗咸豆浆,纪淙哲还要了一屉小笼包,林臻拿着小碟子去里边倒了点醋。

    没一会儿,老板就给他们准备豆浆了,两只高脚腕里倒点酱油,撒些葱花,拎起长勺往大桶子里乳白色的豆浆舀满,一碗一勺,立即把酱油冲散,跟豆浆均匀地融合在了一起。

    这边的小笼包每一只都是又小又胖,表皮面粉裹得多,在高温下蒸熟后迅速膨胀,咬一口有面粉的松香又有掺了葱花的肉香,连醋都不用沾,丝毫不腻。

    一屉小笼包八只,豆浆还没喝完,俩人又叫了一屉,这顿早饭吃得前所未有的心满意足。

    凌晨出门急,忘记带事先写好的清单,林臻只能一边逛一边回想。

    “红薯土豆的种子,再买点咸鱼干猪肉,还有西瓜苗……”

    “还有瓦罐!“纪淙哲提醒。

    “哦,对,瓦罐。”

    纪淙哲又问“买红薯土豆种子干嘛?”

    林臻“反正地里能种,那就什么都种一点吧,而且红薯和土豆我们上山的时候也好带。”

    他们还是去了之前卖笋时隔壁的摊主那,摊主还关心问了句,之前送他们的油菜花长得好不好。

    这次摊主又送了他们一些玉米种。

    他们买好了种子,全都放进袋子里,又去旁边干货摊位买了几根又长又大的咸鱼,至于为什么买咸鱼,主要还是因为高山村离双彩镇太远,新鲜的荤菜几乎很难见,所以得多备一点。

    纪淙哲见摊位上的香菇干品相不错,捏起一只放鼻前嗅了嗅,香气浓郁,于是又买了些香菇干。

    虽说现在是四月份,但镇上有几家铺子还是有卖冬天的一些衣服,只是少且价格又贵。

    这边人几乎都是自己买布料找人裁,又或者买些便宜的毛线团自己回家织。

    一件铺子里售卖的冬天毛线衫价格,用毛线球都可以织四五件毛线衫和两双毛线鞋了。纪淙哲和林臻虽不会打毛衣,但还是犹豫了,于是买衣服这事改天再说,反正现在还早。

    “哦对,我差点忘记买一样东西。”临走时,纪淙哲一拍脑袋,又往街道两边四处寻。

    “买什么?”林臻见他左右乱逛,好奇问。

    “给你买护手霜。”

    纪淙哲从街头到街尾逛了一大圈,终于在一家杂货店里找到了,他问老板有没有擦手用的。

    老板从柜台下取出一只透明塑料壳包装的小玩意,五角钱一支。

    顶端又细又长,底部一个大肚子塑料球,里面是透明液体。

    “甘油。”老板说“卡塞露,便秘的时候可以用,擦手擦脸都行,按你说的平时家里要炒茶叶,用这个最好了,他们都是用的这个,比面霜强。”

    “………”

    “………”

    纪淙哲为了林臻的纤纤玉手,果断买了两支,看着林臻嫌弃的脸色,不情不愿地掏钱,他安慰林臻“没什么,好用就行,听说炒茶叶的手冬天容易生冻疮,你就忍忍啊,反正不擦嘴就行了。”

    买完后,俩人一边走一边算着今天的开销。

    “种子花了四块,咸鱼六块,香菇干两块五,还有卡……甘油一块钱,早饭吃了两块,今天总共花了十五块五。”

    纪淙哲听林臻说完,又开始心算他口袋里加上家里头的钱“两周茶叶卖了……四块钱一斤,一天八斤,一周二百二,两周四,四百……你兜里剩……今天卖了三十五,哦,早饭,早……减去十五块….….”

    林臻见他算的这么辛苦,跟个神棍一样两只眼睛都要翻上天去了,他哭笑不得,直接帮纪淙哲算出了答案。

    “现在我们的全部资产是四百三十二块五。”

    纪淙哲恼道“靠,我又不是算不清,就是慢了点而已。”他啧道“四百多块钱,按我们两个从前的过法感觉都可以花两年了,这么多钱,一下都不知道该怎么花了。”

    他又激动道“靠!这么多钱!我们发财了啊林臻,咱们再回去逛逛,把那三十多一件的棉袄给买了!”

    林臻提醒他“上周卖的两百多块钱的茶叶还得给隔壁两家一百块钱。”

    纪淙哲瞬间泄气“那,那行吧,先把钱给他们。”

    “不过。”林臻指了指纪淙哲快要遮住眼睑的头发“我们今天都去剪个头发吧。”

    这边没理发店,俩人打听了一路,才在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据说祖传好几代的老字号,他们到的时候,刚好有家长带着孩子剪了个学生头出来。

    在这边理发别想要多好看,女的一律齐额刘海,小孩一律学生蘑菇头,男的全都平头,剃得干净平整就算完事。

    所以纪淙哲跟林臻也无所谓了,他们接下来还得忙农活,总不可能十天半个月就过来修一次头发,干脆随了大流。

    剃完后,两个人盯着对方的脑袋都差点笑死,跟个劳改犯似的。

    尤其是林臻,一张清傲冰雪的脸,配上这么个头,纪淙哲摸着下巴打量,嗯……美貌倒没减半分,就是真他妈滑稽。

    林臻见他笑个不停,恼道“别笑了,你不也一样吗?”

    “我怎样?”

    纪淙哲挑了挑眉尾,他本身眼尾就略微上扬,一股风流劲,现在没了头发遮挡,就更加明显了。尤其当他露出玩味的表情时,风流里又透出些痞气。

    可林臻却莫名联想到了俩人之前互相帮忙,他在床上的一幕,那个时候,纪淙哲上扬的眼尾却成了极其性感的特征。

    林臻神游地连耳根都红了,他急忙掩饰,边快步朝前走边硬邦邦地怼纪淙哲“你现在跟个流氓一样。”

    纪淙哲愣了下,接着迈开长腿紧跟上去,笑得十分下流,他欺近林臻,重重地抓了把他的屁股,惊得林臻瞪大眼睛,慌乱张望四周。

    “你,你干嘛?”

    纪淙哲嬉皮笑脸“你不是说我流氓吗?那我就流氓一下呗。”

    林臻红着脸低斥“别闹。”

    纪淙哲歪着头看他的脸“那行呗,既然你嫌我流氓,那以后~”

    他故弄玄虚地停顿了下,果然林臻急了,盯着他问“以后什么?”

    纪淙哲佯装遗憾地耸耸肩“以后咱们就不干那流氓的事了呗。”

    林臻急忙抓住他胳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现在在大街上……”他声音逐渐变小“等回家。”

    纪淙哲忍不住笑,挤兑道“还说我是流氓,你不流啊?哦对,我是明着流,你是暗着流,我们俩都是流氓。”

    林臻被他说的无地自容。

    回去时路过猪肉摊,他们又买了猪肉,加上理发,现在全身家当还剩下四百二十来块钱,走了三小时的路,到高山村已经下午两三点了。

    正巧今天下午隔壁两家没出门干活,都坐在廊檐下唠嗑,看见小两口回来,大伙都围上去看他们今天的收获。

    林臻去了二楼,从抽屉里取了两张五十块,跑下来递给隔壁两家,隔壁两家全都一怔,接着展开了一场农村非遗文化,推搡。

    杨大娘“林臻小纪,你们这是做什么?好好地给我们钱干嘛?”

    纪淙哲“杨大娘,我们不能白采你们的茶叶,这钱收下吧,要不然我跟林臻两个都不安心了。”

    杨大爷“收什么收,我们的茶地不采也是荒着,你们小两口天天这么辛苦,哪有把钱给我们的道理。”

    陈虎“林臻你这就见外了,我爸妈走的早,我以前可没少在你家里蹭饭吃,你这么做可没把我当哥。”

    林臻“不是,虎哥,收下吧。”

    杨大爷甚至动了气,见林臻还执迷不悟往他口袋里塞钱,他直接把五十块钱扔地上。

    杨大娘赶紧劝说“你大爷就这个脾气,他把你们当小孩子,哪有跟小孩拿钱的,难怪你大爷会生气,我都要生气了。”

    最终纪淙哲和林臻还是没能把钱送出去,只能想着后头买点吃的用的,想必他们总不会拒绝了。

    本来打算回来先补个觉,但现在看也快傍晚了,俩人就索性再熬一熬,吃过晚饭再休息。

    既然采茶季结束了,炒茶炉放在屋子里也占地方,他们的屋子,三家挨着,共用一条廊檐,但陈虎的屋子比另外两家都大,一楼面积一样大,就是二楼,他家做了两间房。

    所以林臻的屋子和陈虎的屋子中间,一楼还隔着一间房的面积,相当于是没有墙和门,两家中间凹进去一块面积,平时用来堆放些杂物,农用工具,甚至还有摇谷壳的“谷风车”和打稻机。

    而碰上丧事,这个位置又会被他们用来停尸和祭祀,林臻那个老爹就曾在这里停了好几天。

    小两口把炒茶炉也搬到这个小祠堂,这样一来,他们逼仄的屋子勉强又宽敞了些。

    林臻去小店买桂圆干送木匠老师傅去了,纪淙哲嫌烧晚饭太早,王小燕就喊他帮忙两只手撑一下毛线,她好缠成毛线球。

    纪淙哲不解问“这才四月份,你就开始织毛衣了?”

    王小燕笑道“早点织嘛,后面还要农忙,织到冬天也可能织不了几件。”

    “哦。”

    “小纪,你们不织吗?”

    纪淙哲惭愧道“我跟林臻哪会这个啊,而且,这女孩子干的事,我跟他两个大男人怪不好意思的。”

    陈虎正好过来“我都会织,你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纪淙哲看着陈虎五大三粗的模样惊呆了,他都没眼想象这么个大块头的男人织毛衣会是什么样的滑稽场面。

    王小燕“是呀,毛线多便宜啊,谁家一年到头能去镇上买新衣服的,还不都是自己织。”

    纪淙哲赞同“这倒也是,今天我跟林臻去问了家店,里头一件棉袄都得花三十来块钱。”

    王小燕缠好毛线球,见纪淙哲动摇的样子,她兴致大发,说要教他织毛衣,结果教了一会,纪淙哲勉勉强强算是看了个半懂。

    王小燕又换了根钩针,说这个比织毛衣简单,她演示几遍给纪淙哲看,看得纪淙哲连连点头叫起“这个好,这个简单!”

    于是王小燕就给了他一个毛线球让他在旁边钩着,陈虎还时不时帮着指点。

    “小纪你学的好快呀,等你熟练了再学织毛衣,以后可以给林臻做衣服呢。”王小燕欣慰道。

    于是,当林臻送完桂圆干回来,看到的就是纪淙哲坐在板凳上,低着头,一只手飞快地钩毛线,刹那间,他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纪淙哲这个人了。

    纪淙哲见林臻回来了,就把毛线球还给王小燕,打算做饭去。

    俩人进了屋子,纪淙哲就说改天再去趟镇上,他们也买毛线团来自己打毛衣,顺便送些毛线给王小燕和杨大娘她们。

    纪淙哲去年从小老板那搜刮的半包烟,他精打细算还没抽完,今天抽上了,于是这句“林臻,到时哥也给你织一身毛衣。”

    是在他叼着烟的时候说出来的,林臻脑子里瞬间浮现了纪淙哲大爷似的叼着烟打着毛衣的情景。

    晚饭切了点咸鱼干蒸了,剩下的跟其他几条鱼干挂在楼梯间的绳子上,又把香菇干泡发了,点燃煤炉跟五花肉炖了一锅,今天晚上算是好好地犒劳了下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像前段时间那么操劳了。他们只需要把买来的种子都种上,把秧插了,基本上就偶尔去除个草,总之,算是清闲下来了。

    两个人因为茶叶生意,作息错开,所以有大半个月没同床共枕过了。

    今天虽然挺累,但他们还是很默契地都洗了个澡。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精神来了呢?

    果然,纪淙哲躺在床上,看见林臻洗完澡上楼后,先去翻了下大木柜,接着抓着块毛巾过来了。

    纪淙哲明知他要做什么,可还是坏笑着调侃他“你想干嘛?”

    林臻讪讪笑着,一边上床一边低声说“你知道的。”

    “我可不知道,你不说我就睡了啊。”

    林臻上床后搂住纪淙哲的腰,贴近他,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害羞道“耍流氓。”

    纪淙哲乐道“你小子!”

    现在天气热了,被子里他们都闷不住,尤其是在这种时刻,极其容易出汗。

    纪淙哲就掀了被子,结果林臻灼热的视线在扫到他的膝盖时,怔住了,随后眼内的热度逐渐消散。

    半个月前摔的腿,到今天还有些痂没掉,而掉了的那一块形成了一块跟皮肤颜色不一致的疤痕。

    林臻皱眉问“这伤哪儿来的?”

    “哦,没事,就前阵子摔的。”纪淙哲满不在乎地说着,手指头去抠了抠结痂,却被林臻按住。

    “前阵子摔的……”林臻盯着这块几乎霸占了整个膝盖的疤痕,可见当时纪淙哲摔的有多严重。

    “是采茶的时候吗?”

    纪淙哲瞧见林臻的眉毛拧得像条解不开的结,仿佛这疤痕长在他身上似的,就轻拍了下他的手,宽慰道“害,没事了,就那天不是下雨嘛,天又黑地又滑,我早上走路没专心看,不小心就给摔下坡了,你别担心了,我现在不挺好的嘛,又不疼,你别苦大仇深着脸了。”

    林臻沉默着,手指小心摩挲着膝盖上的疤,他的心脏伴随着纪淙哲刚说的每一句话而产生割裂的钝痛感。

    “怎么没告诉我?”

    纪淙哲又“害”了声“这有什么好说的,说了不是平白给你添堵吗?再说了前阵子那么忙,你炒茶炒的昏天暗地,那总得有个人上山去采茶吧。”

    林臻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他凝视着纪淙哲,这个人去年还懒得干活做家务,一件事情都得他催着提着才愿意动。不过短短半年时间,这个人却能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

    家。从前林臻对于和纪淙哲荒谬地结婚组成家庭,非常迷惑。而如今,他再想到这个字,居然觉得自然而然,似乎已经刻进骨髓了。他不清楚从什么时候起,自然而然把纪淙哲当成了最亲近的家人。

    纪淙哲受伤这件事,除了令他心疼之外,更是打击到了他。他理所应当认为自己就该让他好好的,他并没有把纪淙哲当成女人,可他身体里本能的占有欲和雄性基因却在时刻提醒他,他应该给纪淙哲一个安稳的生活。

    可现在他失职了,他仿佛明白了自己复杂的情绪,是心疼,懊悔以及自负。

    一瞬间,林臻难受地说不出话,难受得连喉咙都在发酸发痛,他搂过纪淙哲,将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

    “怎么了?”纪淙哲拍了下他的后背“我都说了我没事。”

    林臻不说话。

    纪淙哲怔了怔,问“你不会是在哭吧?”

    林臻在他颈窝里摇了摇头。

    纪淙哲抬起他的脸,笑道“还说没哭?眼睛都红成兔子了。”

    林臻叹了声气。

    纪淙哲明白他是担心自己,说实话,林臻能为他哭,他已经够感动了。只是面对女人哭,他还能哄一哄,面对男人哭,倒真有点手足无措。

    可见林臻情绪这样低落,他还是绞了半天脑汁准备哄哄。

    结果他一开口,林臻当场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继续忧郁了。

    “哎,那你还要不要耍流氓了?”

    林臻哭笑不得“你让我先缓缓好吗?”

    “那要么改天再耍?”

    “就今天。”林臻果断道。

    这下轮到纪淙哲哭笑不得“那,行吧行吧。”

    他俩互相帮忙一共也没几次,尤其前阵子那么忙,所以距离上一次都隔了大半个月。

    不过从后面一次,纪淙哲算是看出来了,林臻这小子似乎越来越不满足于热吻或拥抱。尤其是今天,刚哭完没两分钟就恢复好了状态。

    吻的太过热情,以至于纪淙哲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刺痛了,他心想,自己前阵子教林臻的吻技全白瞎了。

    最令他蛋疼的是,林臻的手现在是越来越放肆,掐摸他的腰还不够……

    终于纪淙哲一把按住了屁股上的手,喘着气两眼直瞪“你干嘛呢,乱摸什么呢?”

    林臻同样喘气,他咽了咽唾液“我……”

    “你什么你?”

    林臻咬了咬嘴唇,忐忑道“纪淙哲,我……我可不可以……”

    纪淙哲一愣“可以什么?”

    林臻结巴道“就……就,和我睡……”

    他实在想不到更优雅文明的措辞了,也怕太过优雅文明生怕纪淙哲听不明白而误事,可是这句话说完后,自己的脸就已经烧起来了。

    纪淙哲听完后,整个人都“嗡”了一下,他不敢置信地盯着林臻,再不确定自己耳朵似的问了句。

    “睡你啊?”

    林臻一怔,琢磨了几秒后,觉得这句话似乎也没毛病,他点点头。

    纪淙哲觉得自己脑袋里都炸开了烟花,尤其灯光下林臻一副纯情又害羞的模样。

    他瞬间兴致高涨,同时也紧张地微微冒汗,他没想到林臻能对他好到这种程度,差点感动得老泪纵横,再一想,要是他真跟林臻这样了,那以后的生活还是相当有盼头的。

    于是他踟蹰道“呃……你真想那个啊?”

    林臻缓缓睁大了眼,讷讷点了点头“嗯……”

    纪淙哲抓了抓自己短短的发茬,纵然脸皮厚如他也难得害羞了一回“也,也不是不行……就是,我身边朋友倒是这个过,我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反正没试过,我怕到时候我那啥…….站,站不起来……”

    他说着说着就尴尬地掩嘴轻咳了声“要不,试试?”

    林臻又跟呆鸡似的重重点了点头。

    两分钟后……

    纪淙哲头一次气得在床上抽烟,他狠狠地瞪着一脸郁闷无辜的林臻。

    “纪淙哲……”

    “你他妈别叫我!”

    林臻闭紧了嘴,憋屈地望着他。

    纪淙哲抽烟的手都在气得发抖,缓了好久才逐渐平息怒火,他真想破口大骂,但又怕打扰到邻居,于是只得压着声音。

    “你他妈不是说让我睡你吗?你他妈往我身上乱戳什么?”

    “我以为你懂我的意思。”

    “懂个屁!”纪淙哲吐出一口气“行了,我不想跟你计较,打架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你要是还想继续跟我相安无事,那就好好睡觉!”

    “纪淙哲……”

    纪淙哲掐灭烟,扔到地板上,接着裹起被子。

    林臻就在一旁看着他坐了十几分钟,最终他躺下来抱紧纪淙哲,轻声问道“我刚刚拧疼你胳膊了吗?”

    纪淙哲真想呵呵他一脸,这小子见他不肯,当时还想强来。

    好了,友尽了,林臻对他再好也没用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臻赔了许多不是,可纪淙哲依旧不理他,最后他实在无能为力,只得又坐起来靠在床头发呆。

    现在的天气,晚上还是有些凉意的,纪淙哲都打了一回盹了,他转过身见林臻还坐着,两条手臂冰凉冰凉,又不免有些心疼。

    他推了推“不睡觉坐着干嘛呢?”

    “你终于理我了。”

    纪淙哲“……我这人不记仇,这事就算过去了,你快睡。“

    林臻垂下眼睫“纪淙哲,我觉得我是喜欢你的。”

    今天晚上,纪淙哲觉得自己遭受了许多精神刺激,尤其这一句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他差点整个人从床上蹦起来。

    林臻又认真地看着他说了一遍“所以刚刚很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你的反应,但我绝对没有羞辱你的意思。”

    纪淙哲怔愣了半天,才回过神“你,你小子是没谈过恋爱雌雄不分了吧?”

    林臻无语了一下“我看起来很愚蠢?”

    “那倒不是,你看起来相当聪明。”纪淙哲皱了皱眉“只是我没搞懂,你喜欢我什么?喜欢我风流倜傥英俊帅气?你是同性恋?”

    “……….”林臻额角跳了跳,叹气道“我不是同性恋,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喜欢你,但应该不是以上你说的那些。”

    “我也不是个同性恋啊,平时咱俩亲个嘴抱一下又或者互相帮忙一下,我倒无所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需求很正常。”纪淙哲撇了撇嘴“那个,我接受不了,除非你给我上,我能接受。”

    “………”林臻觉得自己要心梗过去了。

    “你看,你自己都接受不了,算了睡觉。”纪淙哲又躺了回去。

    没一会儿,林臻也靠了过来,他抱着纪淙哲,在他后背低声说话“我不是接受得了,接受不了这个问题,我只是没试过,所以不确定……”

    “那你要不就今天试试?”

    “………”林臻继续沉默。

    “谈不拢?那算了,睡觉。”

    直到纪淙哲瞌睡来了,迷迷糊糊中林臻又把他摇醒了,他贴着自己的脸细细密密地吻着,又把纪淙哲心里的火给撩了起来。

    这小子,看样子今晚是不想放他睡觉了。

    “纪淙哲,我们以后还要过一辈子呢。”

    “………”

    “纪淙哲,你就让让我吧……我从来都没有过,特别好奇那是什么感觉,从前我也不会老去想,可后来你经常戏弄我,在我面前说,我就忍不住会去想……”

    其实纪淙哲觉得自己很难抗拒林臻这副乖巧的样子,尤其是现在这样一边小心翼翼讨好自己,一边又委委屈屈。

    “你还记得去年过年时候你跟我说的那些话吗?”

    纪淙哲想了想“过年我说了什么?”

    “你说,林臻,你想带着处男身进棺材吗?你不觉得很遗憾吗?”

    纪淙哲一愣“我说过这个吗?我怎么觉着好像不是这句话吧?”

    林臻“你说过,就是这句。”

    “是吗?”

    “嗯。”林臻抱着他,把额头抵着他的后脖颈,像是期待又遗憾再带了丝不易察觉撒娇的语气道“纪淙哲,我不想带着遗憾过一辈子……可我现在只有你了。”

    “………”纪淙哲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林臻,一时间他真被说的头脑有些发懵了,片刻后他闭上眼长叹了声气“唉——行吧,不过我丑话说前头,不舒服了就停,听到没?”

    林臻的血槽以一百八十迈的速度迅速回满状态,他转过纪淙哲的身体,按捺不住的紧张激动“好。”

    拉灯——

    作者有话说:

    等我恢复血槽码下面章节,懂的都懂哈。

    感谢在2023-10-02 00:51:48~2023-10-04 00:5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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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片刻后……

    看着还未喘匀气坐起来的林臻,纪淙哲愣了愣,他现在整个脑子都是懵的,完全没有从刚刚激烈的战况里回过神来。

    他怔怔地摸了把屁股,抬头问“不是吧,这么快?”

    林臻涨红了脸,他觉得纪淙哲接下来又会挤兑嘲笑,他也不想这么快,奈何身体实在无法被意志力掌控。

    于是尴尬道“处男好像都这样吧?”

    纪淙哲噗呲笑道“你还挺清楚的。”

    林臻弯起嘴角,躺下来挨着他低声问“那你刚刚有没有一点舒服?”

    纪淙哲挑眉睨他“你要听实话?”

    林臻点头。

    “开始不咋的,后面确实有几下挺舒服的,但我刚舒服你就完事了。”

    “………”

    “好了。“纪淙哲拍拍他的胸膛“你的处男也破了,我也完成任务了,快去给我弄热水,不然让我今晚怎么睡。”

    林臻低头看了眼,这一眼看完,整个人又不行了。

    见他没动,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纪淙哲推了把催促道“干嘛,没吃饱啊!”

    林臻抬起眸,讪讪道“刚太快了,忘了感觉。”

    “操!你他妈猪八戒吃人参果呢!”纪淙哲骂道。

    “纪淙哲……”林臻摇了摇他的肩,眼睛往下扫,他踟蹰道“要不……趁,趁现在还没干,我们再来一次吧?“

    纪淙哲气的笑出声“你小子倒挺能循环利用的。”

    林臻捏准了纪淙哲的脾气,且总是有办法软磨硬泡外加扮可怜叫他心软,于是稀里糊涂地又给了他一次。

    纪淙哲觉得自己也是皮厚,甚至过程中还觉得自己适应能力超凡而沾沾自夸,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居然从中得出了趣味,他这个人一旦爽了,也就没那么计较谁占据主导位置,更何况,光躺着还能获得快乐。

    这个地方别说戴套了,就算是避孕套都不见得哪里能买得到,于是结束后,纪淙哲就一脚踹着林臻,让他赶紧去倒热水端脸盆。

    大晚上再洗澡也麻烦,只能洗个屁股。

    洗完后,林臻又匆匆下楼把脏水倒了后,神清气爽地躺到床上抱着纪淙哲。

    “这一次时间长吗?”

    听到林臻讨夸,纪淙哲鼻子里哼笑了一声“要是让我来,我时间能更久。”

    其实他就是说说,没有人比他此刻更了解林臻的时长了,因为他整个人都累瘫了,尤其是两条腿。

    这两条腿等到第二天醒来时,后遗症更严重,他起床下地穿鞋的时候,都差点软的跪倒在地。

    尤其是下楼梯,每走一步能抖成帕金森。关键屁股还疼的厉害,所以纪淙哲又暂时性忘了昨天爽的时候嗷嗷叫。

    经过这夜,林臻更加贴心了,几乎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像个小媳妇一样给他倒好水,挤好牙膏,又做早饭又给他搬凳子。

    他看着纪淙哲略微发白的脸色,担忧问“你疼不疼?”

    纪淙哲笑骂“我昨天喊疼的时候,你他妈也没少干啊?”

    大白天的,这话说的林臻又一阵不好意思。

    然而更令他不好意思的是隔壁邻居们那揶揄的眼神。很显然,昨天他们尽管刻意压低了声音,但糟糕的隔音和简陋的木板床,咯吱咯吱地响了几个小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今天本来是打算把秧田里长出来的秧苗给整了,顺便这两天把秧插了。但今天纪淙哲身体不适,林臻就准备喊他待在家里,他自己一个人去田坂。

    可纪淙哲哪能在屋里闷得住,他试着走了几步路,感觉还行,就是走路姿势奇怪了点,但这个点农村人都下地干活去了,除了村里的狗能多看两眼外,没人会注意。

    于是林臻只得同意他跟自己一块去田坂。

    林臻去小祠堂拿了锄头和一只秧马,秧马这玩意家家户户都有,外形像板凳,只是板凳四条腿,秧马就一条腿,主要方便在田里插秧时,人可以坐着。

    他俩到田坂时,周围的每亩田里都有人在插秧,有些速度快的,早就插了小半亩,放眼望去,一片绿色的生机。

    林臻把锄头和秧马放在田坎上,又拔了些长杆绿叶的草铺了一层,他让纪淙哲坐着,自己卷起裤腿下田了。

    今天天气热,林臻就只穿了一件薄衣服,来到这里后,尤其是今年,几乎没有一天不在干活,所以他袖子一挽,胳膊上的肌肉就更加紧实了。

    谷种经过十几天的光照和雨水,抽得茁壮,密密实实地长满在泥垄上,像一条几米长的草坪。

    林臻拔出秧苗,接着用一根稻草将它们捆成一拢,大约几十株一捆,拔秧苗用不了多少时间,他捆完后都先堆到田坎上,纪淙哲数了数,可能有个几十来捆的样子。

    林臻又把秧田用锄头给整平了。接下来,开始插秧。

    他决定从那头开始插,因为那边的田坎没小路,他俩要是从有路的这头插,那后面还得踩过插好秧苗往里走,格外麻烦。

    林臻抓起一捆秧苗,走到半中央,接着抡起胳膊使劲一甩,这捆秧苗就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之后静静地躺在那头的泥田里了。

    他又继续抛了几捆后,拎着秧马过去了。

    只是本该插秧的人却走上了那边的田坎,在长满杂草的田坎上低头找什么。

    纪淙哲在这头喊道“你在干嘛?”

    “摘好东西!”

    要换作平时,纪淙哲一听有好东西,早甩了鞋过去了,但今天情况特殊,所以他只能好奇地等着林臻摘完好东西拿过来给他看。

    不一会儿,林臻揣着东西踩着泥田朝他走来,因为没带容器,所以他只好掀起衣服下摆,露着一截白皙劲瘦的腰。

    走到跟前,他揭开下摆,只见被衣服包着的全是红彤彤的树莓,这种树莓就是上回在茶地那边吃过,味道纯甜的那种。

    林臻说“那边还有好多,等回家的时候我再去摘一点。”

    纪淙哲也没地方装树莓,只好跟林臻一样,让他把树莓倒进自己怀里。

    纪淙哲调侃“昨天要是你躺在下面,那么今天坐在田坎上吃树莓享受的人就是你了。”

    林臻看着他,傲娇地哼笑了声“我喜欢干活。”

    他说完,走到那头插秧去了。

    插秧不是难事,陈虎口头教过他俩,注意点间距就行,每排都对齐一点,这样的目的是为了稻子成熟后,方便收割。

    就是秧马坐久了,费腰。

    这样一想,纪淙哲又觉得偷一天懒也还不错,但他的屁股要是好了,还是得跟林臻抓紧把秧苗插完,要不然就误事了。

    他们这亩田不算小,林臻埋头插了一个上午也就四分之一,今天的太阳还有点猛,所以他插完站起来时,人都一阵眩晕。

    “走咯,先回家吃饭。”纪淙哲在田坎边喊他。

    田里的淤泥又稀又软,直没到小腿肚,林臻拔着腿上了田坎,他先在旁边水渠里把腿上的泥给洗干净,等稍微风干了些,才穿上鞋。

    中午就淘米煮个饭就行,菜都是昨天没吃完剩下的,放进蒸架上跟着米一起盖上锅盖煮就完事了。

    吃过午饭,纪淙哲把昨天买的甘油在顶端剪了个小口,喊林臻伸出手。

    纪淙哲摸到他的手,心里又有些难过。去年林臻扇他耳光的时候,力道虽大,可那双手却是细皮嫩肉的。

    可现在,两只手掌,从手心到指腹,全是一层薄薄的茧子。

    他把甘油倒了几滴,接着把林臻的手心手背都抹了抹,果然跟那老板说的一样,不仅滋润还不油腻。

    “你看什么呢?”纪淙哲见林臻盯着甘油若有所思的样子。

    林臻眼神闪躲了下“没看什么……”

    “好了,以后每天都得涂,要不然冬天生冻疮痒死你。”

    陈虎见他俩都在家,就笑着走进屋“林臻小纪,那啥,你们晚饭到我家里来吃呗?”

    纪淙哲好奇问“今天你们是过生日?怎么突然请客了?”

    陈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憨笑道“你们就别烧晚饭了,到我家里吃,我也喊了杨大爷他们。”

    林臻“那行,我俩晚上就不烧饭了。”

    上午纪淙哲跟只病鸡一样,还有点恹恹的,下午他又生龙活虎了,在林臻多次询问他的身体,才同意他一起下田。

    两个人干起活来,速度明显快了不少,估计明天还要再插一天。

    一捆秧苗又插完了,纪淙哲坐在秧马上喊林臻再给他抛一捆过来,林臻从秧马上站起身,去田坎边拎着一捆秧苗过来了。

    他走近后发现,纪淙哲的小腿上有什么,开始以为是淤泥,接着定睛一看,居然是条肥嘟嘟的蚂蝗。

    林臻一阵恶寒,急忙“纪淙哲,你腿上有东西。”

    “什么?”纪淙哲不明所以,顺着林臻手指的地方,低头一看。

    “操操操操操!!!!”这一眼,他头皮泛起无数鸡皮疙瘩,整个人瞬间从秧马上蹦起,手里的秧苗都被甩飞了,他拼命地乱蹬腿,满脸惊恐。

    林臻看着他在泥田里又蹦又叫。

    “林臻快快快!给我弄掉!”

    “你先别蹦了!”林臻抓住纪淙哲的胳膊。

    纪淙哲单脚站着,另一只脚还在空气里蹬了两下,他撇开脸问林臻“蹬掉了没?”

    林臻摇摇头“还吸着呢。”

    纪淙哲脸颊泛起鸡皮,催促道“快快快,扯掉。”

    林臻呲着牙一脸嫌恶,但没办法,谁让蚂蝗叮的人是纪淙哲,于是他只能在田坎边找了两根树枝,把腿上的蚂蝗给夹住死拽了下来,再远远地扔出去。

    蚂蝗一扯掉,纪淙哲小腿上的口子就流出血了,林臻扶着他走上田坎,给他用水冲了冲。

    “我身上还有没有?”纪淙哲给自己做了遍检查,又帮林臻也检查了一圈。

    这田,他俩今天都暂时不想再下去了,幸好现在也已经傍晚,于是他们索性把秧马在水渠里

    洗了洗,打道回府。

    今晚陈虎家里请客。所以杨大爷家干活回来得也早,大伙在廊檐下闲聊,陈虎和王小燕正忙着炖肉。

    回去后,听纪淙哲说了蚂蝗的事,问下田插秧有什么办法能避免。

    杨大爷笑道“插秧都这样的,不过没事,拽掉就行了,流点血又没什么。”

    林臻又问“那会不会钻进皮肤里?”

    陈虎“也有,不过用烟熏一下它就受不了会钻出来。”

    纪淙哲一听又是头皮发麻,赶紧去楼上摸出自己的小半包烟,打算让林臻帮他熏一熏,看看身体还有没有遗漏的。

    林臻看着手里的烟无语。

    杨大娘笑呵呵地去拿了一捆干艾草,用火柴点燃了,接着又在空中挥了两下,把火熄灭,留下点点火星让它慢慢燃。

    纪淙哲干脆把板凳都搬去冒烟的艾草边坐着,又喊林臻一起熏,这举动惹的邻居们哭笑不得。

    陈虎家今天烧了不少菜,不光炖了红烧肉还煎了一条鱼,加上四五道蔬菜,摆满满一桌子。

    纪淙哲问“虎哥,今天什么日子啊,做这么多菜?”

    陈虎和王小燕对视后,陈虎憨笑道“那个,小燕她怀孕了。”

    大伙一听,都高兴坏了。先前杨大娘说过,这几年光景不好,村里都很久没人生小孩了,尤其是他们这边,人少又冷清,这下马上就要有小孩了,光想想以后干完活回家,就能听到小孩子热热闹闹的声音,心里就高兴。

    邻居们对着陈虎小两口一阵恭喜,杨大娘问“几个月了?”

    这边怀孕了,哪里有去医院检查的,基本上都是自己估算,于是王小燕算了下大概时间“应该是有两个月了。”

    “那可得当心点了。”

    陈虎难为情道“这两天不是插秧嘛,小燕她得休息,我今年种得太多了,一个人估计忙不过来,所以想请大伙帮个忙。”

    林臻“虎哥,不用跟我们这么见外。”

    纪淙哲一拍桌,豪气道“虎哥,说什么帮不帮的,你不也帮了我们很多吗?等我跟林臻插完秧,立马帮你插!”

    杨大爷一家自然也是乐意的。

    “哎哎。”陈虎连连道谢。

    这顿饭大家都吃得高兴,还喝了不少酒。吃得差不多了,就从陈虎屋子出来。

    杨大娘忽然拉着纪淙哲的胳膊走到一边,林臻不明所以,想跟着过去,却被杨大娘赶了回去。

    “杨大娘怎么了?”纪淙哲问。

    杨大娘悄悄说“小纪,你到高山村多久了啊?”

    纪淙哲算了算“六个月了。”

    “那你有没有哪不对劲的啊?”

    纪淙哲一愣“没有啊,怎么了?“

    杨大娘说“林臻的妈走的早,你们家里也没个长辈,你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就告诉大娘我,我跟你大爷都把你俩当自己小孩看待的。”

    纪淙哲听得云里雾里,只得讷讷点头。

    临走前杨大娘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了句“小纪,别着急,慢慢来。”

    回到屋子,林臻问他“刚杨大娘找你说什么悄悄话?”

    纪淙哲一脸懵逼地耸耸肩“她说让我别着急,慢慢来。”

    “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

    晚上洗完澡躺在被窝里,纪淙哲斜着眼瞥林臻,瞧他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果然,林臻犹豫问“你还疼吗?”

    纪淙哲白了一眼“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林臻被戳穿,尴尬道“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担心你还疼着。”

    纪淙哲勾起嘴角,带着恶作剧的口吻“我后面疼,前面不疼,你要不要今晚给我试试?”

    “………嗯,你没事就好,我关灯了。”

    “你个小兔崽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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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现在天亮得早了些,五点半天边就泛起鱼肚白。纪淙哲和林臻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后,几乎没睡过几天懒觉,尤其是今年。

    本来还想趁着采茶季结束,稍微松懈松懈,结果碰上王小燕怀孕,那么他们得抓紧把自家的秧苗插了,接着还要给后山那些苗已经抽得老长的豆类搭架子。

    前些天镇上买的西瓜苗还没种,目前正堆在脸盆里,还有红薯土豆玉米啥的,也得这些天赶紧种了。

    所以小两口又起了个大早,林臻已经在弄早饭了,今天早上就吃泡饭,只需要把昨天的剩饭加开水泡一下就行。

    纪淙哲端着水杯去门口刷牙,又跟同样在刷牙的邻居们唠了会,他们说清明节快要到了,秧苗插完后就得准备一下。

    既然他跟林臻都在这鬼地方了,不上坟也说不过去。

    尤其林臻那个死去的爸还是新坟,就更加马虎不得,这句话是杨大爷说的。

    结果吃着泡饭的林臻怔了下,脸色看起来不妙“糟糕,我不知道林老爹的坟在哪里。”

    纪淙哲实在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林臻,你这个不孝子,居然连自己爹的坟都不知道哈哈哈哈哈。”

    不过笑归笑,他俩到时还得找个借口让邻居们给带一下路。

    吃过早饭,他俩要出门了,清晨露重,俩人在薄薄的秋衣上加了件夹克衫,在这边,一年四季也没几身衣服,一件秋衣可以穿到六月份,夏天就汗衫,到了秋冬又穿回了秋衣。

    怕耽误陈虎家插秧,他俩想了想又带上了两脸盆的西瓜苗和手电筒,准备插完秧后,晚上去把西瓜苗也顺道种了。

    午饭也来不及回来吃了,索性又把饭盒装在篮子里,这样一来,要带的东西就多了,两只装了西瓜苗的脸盆,两只秧马,还有一只篮子,两柄锄头和水壶。

    纪淙哲和林臻面对这么多东西发了愁,怎么把它们全弄到田坂成了问题。

    最后没办法,纪淙哲找了条尼龙绳,把两只秧马的腿绑了起来,一头一只秧马给挂到了林臻的脖子上。

    就这样,他自己一手抱一只脸盆,胳膊上还挂着篮子。而林臻除了脖子上两秧马外,一手一柄锄头,还得留出根手指头勾住水壶。

    两个人跟搬家似的,浩浩荡荡去了田坂,一路上累得放下东西好几趟,等到了田坂时,他俩的胳膊都麻了。

    先在田坎上坐着休息了会,这时天已经大亮了,附近田坂的村民们也陆陆续续过来插秧。

    小两口脱了外套,把东西都放在田坎上,接着挽袖卷裤腿,拎起秧马下田,昨天没插完的秧苗都泡在泥水里,他俩往田中间抛了几捆后,就把秧马的腿深深插进了泥里。

    昨天有了经验,今天他俩的速度明显提高,捏着秧苗的根部打桩机似的一株接一株。

    插到中午的时候,田里已经一片葱绿了,泡在泥水里的秧苗也越来越少,看样子,今天可以提早收工。

    跟他们一样,别的村民基本上也是带着午饭来的,插完秧苗后都坐在自家的田坎上吃饭。

    纪淙哲和林臻在水渠里洗了把手脚后,也打开了饭盒,还是早上剩下的泡饭。

    其实他们现在荤菜倒是有咸鱼干,就是没蔬菜。由于这边是农村,所以镇上卖蔬菜的几乎很少,而且就算买了蔬菜,现在天气热了,也储放不了几天就焉了。

    所以他们今年种了不少的蔬菜。

    没有蔬菜光吃荤的,其实也噎得很,纪淙哲筷子扒拉了下泡饭,觉得毫无食欲,他感慨道“要是有只咸鸭蛋或者霉豆腐,我都觉得比吃咸鱼干强。”

    林臻想了想,说“我们可以做咸鸡蛋。”

    “我们的母鸡什么时候能下蛋?”

    “估计还要几个月吧,等到秋天应该差不多了。”

    纪淙哲“希望我们的母鸡争口气,到时下个几十枚蛋,我天天蒸蛋炒蛋咸鸡蛋换着口味吃,哦,公鸡也得争口气,蛋吃不完了,还能孵几只小鸡,过年了我就做白切鸡炖鸡。”

    他说完,看了眼白花花的泡饭和鱼干,更加没胃口了,索性盖上饭盒,剩下的泡饭留着回家喂鸡。

    “你不吃了?”

    纪淙哲摆摆手“太腻了,吃不下。”

    林臻问“那要不要我去给你摘点树莓?”

    “算了,我还是去插秧吧。”

    下午,俩人把秧苗给插完了,最后一捆秧苗他们做了标记,特地在稻草绳上插了根狗尾巴草,因为这是糯米秧苗,所以在角落的一块留着种它。

    等到全部弄完后,抬眸看了眼天空,太阳西下,半边染上了红霞,估摸着四五点的样子。

    他俩就只扛了锄头,拎着水壶,端着脸盆去了杨大爷的地里种西瓜苗去了。

    等他们到了地里,看到一大片金色的油菜花时,心想坏了,瓦罐没买!这一来,又得费腿跑一趟双彩镇,要不然到时榨菜籽油装哪。

    更令他们苦恼的是,先前偷懒,有犁耙的时候不犁地,现在没犁耙了要种西瓜了,只能挥着锄头把油菜花旁边的半亩地给开了。

    结果一开就开到了太阳彻底落山,等到他俩可以种西瓜苗的时候,天全黑了。

    这块地三分之一种了油菜花,三分之一要种西瓜苗,剩下的后面留着种玉米红薯土豆,今天他俩就暂时只开垦了种西瓜的位置。

    纪淙哲打着手电筒拿着水壶先给地浇了一遍水,林臻就在昏黄的光线下挖坑埋西瓜苗。

    “哎,我们怎么会想到买西瓜苗来种的?”纪淙哲一时之间还真有些想不起来,他看着这几十颗的西瓜苗发着愣。

    林臻边埋边说“去年我问过你想吃什么,你说西瓜。”

    “你记得这么清楚?”

    “嗯。”

    纪淙哲勾起嘴角“你不会是那个时候就已经垂涎我了吧?”

    林臻手里的动作一顿,说“忘了。”

    纪淙哲就喜欢林臻这股口是心非的傲娇劲,以前刚来的时候看他这表情觉得欠揍,现在觉得他欠……

    然而……一想到这个,纪淙哲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郁闷,他怎么就这么吃林臻装乖卖可怜那套呢?

    不过既然他跟林臻突破了这层关系,那么以后两个人偶尔换着来想必也不是什么问题。

    这样一想,纪淙哲看着林臻这张脸是越看越喜欢了,他凑过去蹲到他身边,手肘撞了下。

    “林臻。”

    “嗯?”

    纪淙哲趁现在无聊准备逗逗他,于是把手电筒打到他脸上。

    林臻被光线弄得直皱眉“你干什么?”

    纪淙哲咧着白牙笑道“我们来点刺激的吧。”

    林臻双目倏然睁大,他看了看乌漆嘛黑的四周,接着吞了下唾液,小声问“在这里?”

    “嗯。”纪淙哲憋着笑点点头。

    “可我手是脏的……”

    见林臻一脸认真还有些期待的模样,纪淙哲真的忍不住了,他伸出手指头“嘣”地一下弹了弹林臻的脑门。

    笑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呢?你难道真想把你的子孙留在西瓜地里啊?”

    “那你说的刺激的是什么?”

    其实本来纪淙哲是打算吓唬一下林臻,趁他不注意大喊一声鬼啊。

    结果他现在却不想干这么幼稚的事了,在林臻好奇又郁闷的注视下,他俯过身去在他的嘴唇上轻啄了下。

    结果小兔崽子反倒一脸郁闷“这就是你说的刺激的?”

    好家伙,语气还十分失望。

    搞得纪淙哲哭笑不得“靠,你小子是刚考了驾照,就要上高速是吧!”

    林臻撇撇嘴,轻哼了声,继续埋头弄地里的活。

    干完活,俩人趁着月色回到了村子里,在路过小卖部的时候,纪淙哲瞥见了小卖部门口堆着的十几只空了的酒坛子,心里主意就上来了,他赶紧跟林臻拎着农具回到屋子里。

    又匆匆忙忙地去二楼抽屉翻了一张十块钱。

    林臻见他捏着钱往外走,他忙拉住问“你大晚上拿着钱去做什么?”

    “我去趟小卖部。”

    林臻眼皮一跳“你不会又要去跟他们打牌吧?”

    “说什么呢?我去买几个酒坛子以后用来装菜籽油,你先给我烧晚饭,我马上回来。”

    纪淙哲来到小卖部,这时已经接近九点钟,小卖部里就小老板一个,小老板看见纪淙哲高兴地喊了声。

    “纪哥,你这么晚买啥东西啊?”

    “你那些酒坛子怎么卖?”纪淙哲指着门口问。

    小老板一愣“我这些不卖的,我还要去还给供货商呢,我都是交了押金的。”

    “你押金多少钱?”

    小老板说“大酒坛两块钱,小的五角钱。”

    “这样,你大酒坛四块钱卖我一只,我再买两只小的,价钱都翻一倍。”

    小老板为难“这不太好吧。”

    纪淙哲嗤笑“你是不是傻啊?这样一来,你这押金不是又赚回来了吗?还省的跑大老远还酒坛子了,你说你去一趟镇上,是不是还得拉个板车运大半天?”

    小老板睁大眼,连连点头“这倒是,那行,纪哥你要哪只?”

    纪淙哲选了一只高度到大腿的酒坛,又要了两只小的。他一个人搬不动,把钱付了后,让小老板帮着一起弄回了家里。

    “怎么样,这只够装菜籽油了吧?”纪淙哲拍了拍大酒坛子沾沾自喜道。

    林臻“嗯,剩下两只小的到时可以弄点腌制的。”

    他凑近坛口闻了闻,酒味很浓。看来得散一段时间的味道了。

    于是晚饭过后,他俩就把几只酒坛子搬去了井边,又拿着刷子里里外外都刷了个遍,反反复复清洗了好几回后,倒满了水摆在井边,后面每天再换两道清水,看看能不能在榨菜籽油前,把味道散去。

    这段时间太忙,脏衣服放了许多天,那天抽空洗了一大堆衣服,一直晾在井边的麻绳上,林臻摸了摸全都干了,就把衣服收回屋。

    他俩到这地方大半年,从没买过新衣服,都是就着以前那个林臻的衣服穿,又干了大半年的活,衣服基本上磨的磨,烂的烂了。

    尤其是袜子和内裤格外严重,他俩的袜子就没有不露脚趾头的,纪淙哲看着这堆破烂直皱眉,喊林臻去胳膊借点针线过来。

    借完针线回来后,两个大男人就坐在床上你一只我一只地缝起袜子来了,他俩手法生疏,勉强把那些破洞给皱巴巴地堵上了。

    缝了半天,纪淙哲喊林臻把袜子穿上走两步试试,结果林臻套上缝好的袜子后,连脚趾头都伸不直了,他俩缝得太过了,导致袜子的顶端全是密密麻麻的线条,看来这些袜子全都废了,今晚也白缝了。

    作者有话说:

    凌晨12点,更新一章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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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第二天,纪淙哲两口子就和杨大爷家两口子帮忙把陈虎家的秧苗给插完了。

    杨大爷杨大娘都六十多岁,但在农村,这个年纪的老人常年干着地里的活,所以身体素质都不错,甚至比纪淙哲跟林臻两个都强。

    他俩插了几排,杨大爷他们早就插完小半亩田了。

    中午是王小燕送的饭,她因为大伙的帮忙,还特地烧了红烧肉,拎了满满一篮子的饭菜过来。

    几个人坐在田坎上边吃边聊。

    陈虎难为情说“等到秋天割稻子的时候,还要辛苦你们再来帮我一趟了。”

    杨大娘笑他邻里邻居的,还总是这么客气,又说“这回给你们插秧割稻子,下回就帮林臻他们家弄了。”

    他们说完看着小两口一脸笑,又弄得纪淙哲和林臻一脸懵逼。

    林臻推辞“不用的,我们就一亩田,到时候我俩弄得过来。”

    陈虎打趣道“你现在是觉得自己能弄,等到时候你一个人就弄不过来了!你以为割稻子轻松啊,割完了还得打稻谷碾米,别看你那亩田,今年也能割不少稻谷呢。”

    小两口听得又是一脸感动,倒是没听出这句话的毛病来。

    傍晚,大家插完秧苗,舒展舒展筋骨回去,在走近村口时,见围了不少人,他们也凑上前去看热闹,这才发现不知道村里哪个富户居然买了手摇拖拉机。

    这只拖拉机,十分简易,连驾驶位都是露天的,后面就一个拖斗,大概能站十几个人。

    但再简陋,高山村方圆百里外,即便是双彩镇都不见得几户人家有,于是村民们都在好奇打量,更有几个小孩在拖斗上玩耍。

    纪淙哲还跟陈虎他们讨论这谁家的拖拉机,拖拉机的主人就已经一眼看见了他,高兴地带着笑过来了。

    “阿哲哥。”严岑脸红红的,看见林臻也打了个招呼。

    “严岑,这是你的拖拉机啊?”纪淙哲蹲到拖拉机旁,仔细观察,上辈子他车有不少,开多了也没什么感觉。这辈子连辆自行车都没见过,看着眼前的拖拉机,手都有点痒痒。

    “严岑,你这拖拉机不少钱吧?”

    严岑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耳朵,笑道“还好,主要是家里的牛老了,我爸说干脆买只拖拉机,这样以后耕田也快一点,要是不农忙,还可以拉人去镇上赚点路费。”

    纪淙哲“哟嚯,你们还挺有生意头脑的。那我以后可得常搭你的车了,你到时可得给我打个折。”

    严岑看了看周围的村民,小声道“阿哲哥,我不收你钱,你想坐什么时候都可以。”

    纪淙哲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

    严岑问“过两天就是清明节了,我要去趟镇子,你去不?”

    “这不正好赶上了嘛,我跟林臻几天就商量着要去镇上买东西呢。”

    “那我到时候在村口等你们吧。”

    回去的路上,林臻沉默着,似乎在想事情。等到家后,他就在二楼窗户前的桌子上握着铅笔写东西,又把抽屉里的钱拿出来点了点。

    今天晚饭还是在陈虎家里吃,他家烧好晚饭后,纪淙哲在楼下喊林臻吃饭,结果叫了半天也没见人下来,他只得上楼喊。

    “虎哥喊我们吃饭呢,你在写什么呢?”

    林臻头也没抬说“我在算我们要是再多几亩茶地,一年下来能赚多少钱。”

    “多几亩茶地?”纪淙哲立马明白了“你是想承租别人的茶地啊?”

    林臻放下笔,满脸认真“我们的一亩茶地加上隔壁两家的,一年下来顶多也就六七百块钱,而且早茶隔壁两家自己都要摘,那我们第一批早茶,光是自己地里的那点完全不够。现在严岑买了拖拉机,以后村里人去镇上就方便了,接下来,茶叶肯定会成为村民经济来源的大头。”

    纪淙哲点头赞同“也是,要是等明年再去承租茶地就晚了,不过,你想好租谁家的地了?”

    “我们茶地旁边有五户人家的茶地,再加上隔壁两家,我想要是租下来,我们应该是村里茶地最多的了。到时候再去找茶商谈谈,要是我们提供大量茶叶,能不能优先收我们的。”

    纪淙哲“那行,我全力支持。不过你得跟陈虎打听下,那些茶地都是谁家的。”他说着又顿了下,翻了个白眼“有一家咱们就甭问了。”

    林臻知道他说的是那个八字胡,不禁失笑。

    晚饭的时候,陈虎和杨大爷他们告诉小两口,那五家茶地分别是八字胡,小卖部老板,李寡妇,村东七十来岁的陈老汉以及跟纪淙哲他们一样,一对中年男夫夫。

    林臻又问陈虎,承租的话,一年下来租金该是多少。这陈虎也说不上来,大家的地自己种着都嫌少,哪有人还租给别人的。

    最后小两口吃过晚饭,就躲在屋子里仔仔细细地又算了大半个晚上。

    纪淙哲算得两眼发昏,把铅笔扔到一边,躺到床上伸懒腰,忽然想到一件事,忙问林臻“不是,咱们承租这么多茶地,我们两个根本就忙不过来啊?”

    林臻却早有对策,他说“到时候我们就雇人摘,他们摘几斤,我们给结算工钱。总不会有人放着钱不赚吧?炒茶的话,谁家愿意帮我们炒茶,也是按斤算钱。”

    纪淙哲挑眉“你这也算半个收购商了啊?那这样的话,我们就得把到时结算给他们的钱给好好算一算了,他们采一斤茶青或者炒一斤干茶,得给结算多少,咱们可别自己亏本了。”

    “嗯,这个不急,等明年再说,先想想承租茶地一年多少钱吧。”

    经过一晚上思来想去,他们决定先给每块茶地一百块一年的承租价格试试看,要是其他人不同意就再作商量,不过这个也只能等到晚上的时候再去商谈了。

    今天白天他们还得把地里的其他活给干了。吃过早饭后,纪淙哲跟林臻上了趟山,拿着劈刀砍了根竹子,俩人把竹子扛到后山脚下的那块地。

    林臻抱着竹子,把劈刀往中间一卡,竹子便被劈成了两瓣,接着又劈成几根长条后,就可以在豆类和葫芦苗边上搭架子了。

    他俩就这样胡乱搭了一整天,最后竟然也像模像样,乍看之下,像个歪歪扭扭的葡萄架,纪淙哲摇了摇,还算结实。

    搭好之后,他俩又把乱长到地面上的藤给缠绕到架子上,以后这些庄稼的藤就会沿着架子往上攀爬了。

    吃过晚饭,他们就让陈虎带着去拜访了那些茶地的人家,本以为一年一百块谈不妥,结果万万没想到,几乎人家想都没想就高兴地答应了。

    纪淙哲和林臻先是惊讶,不过再一琢磨,也是,现在大伙还跟以前一样,光想着茶叶就采自家够喝的份量,还没想到以后去镇上方便了,连做茶叶生意也跟着方便了,他们觉得一年不仅有一百块钱收入,茶地还有林臻他们打理,何乐而不为呢。

    纪淙哲本来是懒得搭理八字胡那种人的,但陈虎劝道“既然那几块茶地都是连在一起的,也省的你们到处跑来跑去采茶叶了,八字胡的那块地还夹在中间,你们要是不租他的,指不定他到时候又闹什么事出来。”

    纪淙哲哪能不知道这一点,到时候采起茶叶,就算绕开八字胡的茶地,也总有不小心采到的时候,要是在繁忙的采茶季他闹起事,那真是不得安宁。

    没办法,只能把八字胡的茶地也一起租了,谁让他的茶地位置好呢。

    去了八字胡家,八字胡看见纪淙哲他们脸色大变,立马缩到门后面露出半张脸紧张问“你们来干嘛?”

    陈虎道“给你送钱,你要不要啊?”

    八字胡一听他们的来由,眼睛都冒光了,立即二话不说点头直答应。

    不过林臻还是十分谨慎,把五块地的人家都叫去了村主任家,他让村主任见证,自己拿了纸笔写了十张契约,每户人家一张,他们则五张都留了底。

    他们一口气签了五年,每年年底结算一次租金。村主任正要拿印泥让他们按手印时,八字胡两眼珠一转,说“那得提前交定金吧?要不然到时候你们拍拍屁股说不租了怎么办?”

    纪淙哲想一巴掌扇死他,没好气道“你不会自己看合同吗?上面不是清清楚楚写着,违约赔付,你们违约也赔付!”

    村主任也怒了“敢情我这村主任白当了是吧?你不要租的话那现在就走。”

    八字胡赶紧又舔着脸“我租租租!”

    五块茶地纪淙哲他们安心租下来了,杨大爷和陈虎的茶地,小两口倒没算得这么清楚,只是不管隔壁两家怎么说,他们也坚持按一年一百块租金给,不然就再也不敢去他们的茶地里采茶叶了,隔壁两家这才妥协。

    现在纪淙哲和林臻,拥有了八块茶地,成了高山村的茶叶大户了。接下来就是等待下一年的采茶季,好好赚钱了。

    仿佛一件大事落定,俩人再也不是只埋头种地顾温饱,虽然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到现实世界,但至少在这边有了赚钱目标,起码也能把日子像样地过起来了。

    纪淙哲心里既轻松又高兴,晚上跟林臻走在村里小路上回去的时候,还一个劲幼稚地拿身体去撞林臻,直把林臻撞到一间屋子的墙角根。

    他手臂把林臻圈堵在里面,嘴里调戏着“小林臻,今天咱们就来干点刺激的事!”

    林臻抬头看了眼这个屋子的窗户,还亮着灯,纪淙哲这个人的脸皮简直是……

    “纪淙哲,我们在别人屋子外头呢!”林臻压低声音紧张道。

    纪淙哲见他这样,又忍不住捉弄,甚至伸手去扒拉他的衣服,吓得林臻急忙死拽。

    “你不想吗?”

    “别人会看见的!”

    “那你不想啊?”

    “先回家好吗?”

    “你想还是不想?”

    林臻盯着纪淙哲,眸色渐沉,他哑着声音低声道“想。”

    纪淙哲压着声音笑,他逗完了,就跟林臻半拉半拽回了家。

    今天他屁股也不疼了,兴致又高,是时候跟林臻换着来一下了,于是他屁颠屁颠地去灶台烧热水,林臻想帮忙都被他推到一旁去坐。

    怎么说今天也是他准备疼林臻的日子,怎么能让林臻受劳呢?

    林臻躺到床上后,看着纪淙哲跑上跑下忙忙碌碌地端脸盆,找毛巾,最后两只鞋子一蹬,扑到了他身上。

    结果他兴致勃勃还没两秒钟,林臻一个翻身又把他压在身下了。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纪淙哲皱眉“什么意思?”

    林臻愣愣地“不是你说要……”

    “我说我要在下面吗?”纪淙哲火气噌地上来了,他怒道“你去下面!”

    林臻拧起眉,满脸不情愿。

    “你什么意思?我也给你体验过了,林臻你别不知好歹啊!”

    “我没有。”林臻小声说。

    “那你快起来,咱俩换位置!”纪淙哲踹了一脚。

    林臻只得不情不愿地爬起来躺着了。

    嘿!纪淙哲心里乐开花,抱着林臻一通乱亲,正想准备干点坏事时,却被林臻一把抱住了,林臻扣着他的后脑勺将他脸压到自己的肩上。

    纪淙哲以为林臻紧张,便轻声安慰“别怕,虽然我这方面是生手,但我怎么也能比你强一点吧?”

    林臻扣着他脑袋的手放松了点,纪淙哲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林臻平日里外表看着纯情冷漠,一到这种时候,脸颊微微泛红,眼神又极掠夺性,看得纪淙哲心脏砰砰直跳。

    他亲了亲林臻的唇。

    可是他正想为所欲为时,突然又被林臻抓住了手腕,一个翻身,天旋地转。

    “林臻你个小兔崽子,你出尔反尔啊?”纪淙哲气的破口大骂。

    林臻闷声道“纪淙哲,我不行……”

    “不行就拉倒,走开!”

    林臻却死不松手“纪淙哲,我才十九岁,你就让一下我吧。”

    纪淙哲一听差点气撅过去“操!这他妈还能尊老爱幼吗?那我都二十七了,你咋不敬老呢?”

    “我长这么大一共才体验了两次……你能不能……”其实林臻自己说出这些话都觉得有些不要脸。

    “那我他妈总不能一直被你压下面吧?”纪淙哲心烦极了“那这样,这周我,下周你!我只能接受到这程度了,要不然都别干了。”

    林臻沉默了会,低声道“这周我,下周你。”

    纪淙哲是有点不太相信林臻在床上说的话,但见他一副欲求不满可怜巴巴的表情,觉得太计较了,这事做起来也没意思,就点点头同意了。

    林臻心中一阵窃喜。

    结果这一晚,纪淙哲不仅自己准备了热水毛巾,还送上了屁股,这叫他又是郁闷不已。

    幸好林臻这小子机智,拿了甘油,最后效果……纪淙哲到最后都觉得自己真有做零的潜质了。

    明天就是清明节了,今天是集市,高山村难得有不少村民都要去镇子上采购,清明节给祖宗们上坟,所以平日里村民们吃的再节俭,也得在那天给祖宗们吃点好的。

    纪淙哲跟林臻也不例外,再怎么说,他俩住的是林老爹的屋子,盖的是林老爹的被子,现在纪淙哲又睡了林老爹的儿子,而林臻又霸占着林老爹儿子的身体。

    所以怎么着也得给林老爹和林老娘准备点丰盛的。

    估摸今天要买的东西多,他俩还特地翻了两只布袋出来。

    陈虎和杨大爷也是要去镇上的,纪淙哲喊他们一起坐严岑的拖拉机去,他俩一听连连摇头,说还是走路去吧。

    除了隔壁两个,其他村民也宁可走路,也不敢乘坐严岑的拖拉机,主要原因还是怕严岑刚买的拖拉机,万一一个开不稳,翻了怎么办?

    于是严岑的初次载客,乘客就只有纪淙哲和林臻两个。

    见严岑一脸郁闷,纪淙哲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没事,以后你多开几趟,乡亲们见没问题,自然就会坐你的车了。”

    严岑这才露出笑容,他赶紧让纪淙哲和林臻坐到拖斗上去,自己则握着手摇杆去车头了。

    只见他抡起胳膊用力摇了几下后,拖拉机“突突突突”响了,车头冒起柴油滚滚的黑烟。

    徒步去双彩镇需要三小时,拖拉机一小时不用。他们很快就超过了已经走了半小时的陈虎跟杨大爷。

    纪淙哲在后面喊道“严岑,你注意点安全啊!”

    严岑“没事,我开车还是有点技术的。”

    虽然颠簸得厉害,纪淙哲跟林臻两个坐在两侧铁皮塌上需得牢牢抓紧边上的铁杆,但比起两条腿走路,已经相当舒服了。

    只是昨天晚上过于激烈,以至于纪淙哲整个人坐如针毡,林臻瞧见了,低声询问,却不料拖拉机声音太吵。

    “你说什么?大点声!”

    林臻只得声音再大一点,结果惹得前边的严岑好奇地频频回头。

    纪淙哲还是没听清,林臻只好脱下外套叠起来,示意他把屁股抬抬,纪淙哲一下明白了,顿时老脸通红。

    严岑又扭过头问“阿哲哥你怎么了?坐着不舒服吗?”

    “没事,你开你的车。”虽然垫了衣服好一点,但也仅仅是好一点,纪淙哲只得屁股时不时悬空一下。

    最后林臻忍不住问“你要不要坐我腿上?”

    纪淙哲看了看前边,想着除了严岑也没人看见了,他不想自个受罪,犹豫了两秒,就坐到林臻腿上。

    结果好巧不巧,严岑又扭过头来,这一看,他直接两只眼睛都瞪大了,

    还没回过神就听见纪淙哲大叫“严岑,看路啊,我操!”

    严岑差点没把住操控杆,车头狠狠地晃了晃,三个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幸好有惊无险,三人安全抵达了双彩镇。

    这时才早上八点钟,严岑把拖拉机停好,拿着手摇秆跟着他们一起去逛集市了。

    因为隔壁两家拒绝收茶叶钱,所以今天他俩准备买些毛线送,正好王小燕怀孕了,最近在忙着织小孩衣服,他俩就挑了些颜色鲜艳的。

    纪淙哲也打算今年试着自己织织看,就选了些深颜色的。

    买好了毛线,又买了牙膏和肥皂。

    严岑家的鱼塘去年卖出不少鱼,到现在鱼塘里还是些小鱼苗,于是纪淙哲他们今天就打算买条鱼,买斤五花肉。

    因为是清明前夕,集市上还有不少卖蔬菜的,就又买了些豆芽和芹菜。

    严岑跟他们买的差不多,最后一起去买了香烛和黄纸钱。

    几人逛的差不多时,在街上碰见了陈虎杨大爷,他们手里也拎着满满一布袋东西正要回去。

    纪淙哲就喊他们一起坐拖拉机,这下陈虎和杨大爷见到安然无恙的三人便安心多了,跟着一块坐上了拖拉机。

    回到家后,纪淙哲就把买来的毛线送给王小燕和杨大娘,漂亮的毛线看得她们连连直夸,终于不再推辞了。

    下午,陈虎就带林臻小两口去了林老爹的坟,不算远,在山坳里,走半小时就到了。

    坟头长满杂草,但明显泥要比旁边的坟要新一点。

    熟悉路后回到家,杨大娘就告诉纪淙哲上坟的时候还有准备哪些菜。

    “米饭盛一小碗,村东边吴家两口子的豆腐作坊最近又开起来了,你去买块豆腐,上坟的时候老酒还得带上一壶。”

    杨大爷补充“别忘记买个鞭炮。”

    纪淙哲他们记下后,先去了吴家豆腐作坊,说是作坊,实际上就是腾出了自家的一间空屋子。

    买的人还不少,屋子逼仄,地面潮湿,一进去扑面而来的豆腥味。长长的杆子上挂了一层又一层嫩黄颜色的豆腐皮,桌子上的藤筐里堆满了油豆腐和暗红色肥厚的豆腐干。

    吴家豆腐在高山村和邻村的口碑都很不错,只是前几年光景不好后关了作坊,今年好了就继续开起来。

    过来买的人都是自己带着碗过来的,纪淙哲说只买一块。

    吴家女人就拿起刀在板子上四四四方方的豆腐中切了一块,铲进他碗里。

    接着他又买了点油豆腐和两块豆腐干。

    走出吴家作坊,林臻一个人去了小卖部买鞭炮。

    这边习俗是上午上老祖宗坟,下午上新坟。可他俩哪知道老祖宗的坟在哪里,连杨大爷都不太清楚了,于是就让他们下午把林老爹和林老娘的坟上了就行。

    第二天中午,小两口就在屋子里烧菜了。林臻去井边清洗鱼和五花肉。

    纪淙哲在屋子里切菜,豆腐不用弄,整块装在小碗里。米饭待会煮熟了,也弄一碗就行。

    他就把肥厚的豆腐干切成了条,在油锅里煸了几瓣大蒜,再倒进豆腐干翻炒,最后加点水焖一下后,看起来更加弹嫩。

    油豆腐整个囫囵倒进油锅里炸,炸到酥脆后连盐都不用撒。

    鱼和五花肉都红烧,豆芽芹菜加点小葱清炒。

    不过这些菜他俩中午都不能吃,留着上完坟,晚上祭祀后才能动。

    所以中午他们就随便对付了两口。

    差不多一点钟,小两口就把菜都装进篮子里,幸好都是小口碗,不过一只篮子还是装不下,林臻就又拎了只过来。

    装完菜后两块毛巾往上头一盖,以防飞虫。

    杨大娘说千万别忘记带老酒,纪淙哲又把橱柜底下放着生灰的铝制酒壶翻了出来,农村这边对于这些祭祀格外重视,所以家家户户都有这类酒壶以及小酒杯。

    篮子里塞不进了,纪淙哲就把酒壶酒杯以及鞭炮装布袋子里,最后林臻拎着俩篮子,纪淙哲肩上挂着布袋,就准备出门去山上了。

    正巧杨大爷他们上完祖宗的坟回来,他们下午没事做了,于是杨大娘就说跟小两口一块去林老爹坟前,顺便小两口有什么不懂的规矩礼节,她好在一旁提点。

    这不,刚出门,就漏了一样重要的东西——锄头。

    “这可不能不带锄头呀!”杨大娘接过纪淙哲的布袋子,让他去扛锄头。

    她说“你们得给你爸妈的坟打扫一下,坟头的杂草也得清理,经文带了吗?”

    俩人一愣,纪淙哲说“我们买了纸钱,纸钱带了。”

    杨大娘“哎哟”了声,赶紧去自个家里找了,结果拿来一看,纪淙哲和林臻也没觉得这个跟黄纸有什么区别。

    杨大娘却说这是她念过佛经的,不一样。

    “哦,还有火柴别忘记了。”她说完又去拿了盒火柴。

    他们终于出发了,今天走在山路上,漫山遍野的鞭炮声,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火药气味。

    杨大娘边走边跟他们说,今年的清明节天气好,往年都下雨冷的很。

    今天确实气温挺高的,三个人走了一会,都热得冒汗。小路两边都是金黄的油菜花,再抬头往山坡上望过去,又是红丹丹的杜鹃花,看得人心情都舒畅。

    到了林老爹的坟堂里,杨大娘坐在阴凉处扇风,纪淙哲跟林臻就开始清理杂草,也不用清理得多干净,把坟堂里的杂草拔掉就行,清得差不多了。

    林臻按杨大娘的吩咐,扛着锄头去挖了一捧覆满草的泥块叠到坟头,再插一根长着绿叶的树枝。

    纪淙哲把菜从篮子里拿出来,摆到墓碑前的石板上,杨大娘又取出布袋子里的小酒杯,一排七八只,全都倒了八分满。

    最后把香烛插到墓碑前。

    她喊来林臻和纪淙哲,让他们先祭拜,于是两个人木头似的拜完后,她又说不对。

    “林臻,你得说话,好让你爸妈在下面听到安心。”

    林臻“……….我不会说。”

    “你就随便说,说你过得好,媳妇也好,就这么说。”

    “………”

    最后林臻只能跪在坟前尴尬又郁闷道“嗯……爸妈,我过的很好,呃……我老婆也很好…….”

    纪淙哲在旁边听得快要笑翻过去。

    杨大娘“你这傻孩子,怎么净学我说话了,行了行了就这样也没事,让我来跟你爸妈说几句。”

    林臻一听,如释重负赶紧闪开。

    “林臻爸林臻妈,你们要保佑林臻和小纪,让他们以后多赚钱,日子越过越好……”

    杨大娘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估摸着林家爹妈也吃喝得差不多了,她就把纸钱和经文都烧了。

    临走时,让林臻点了鞭炮。

    晚上还有祭祀,于是纪淙哲跟林臻两个就跟傻子一样,看着满桌子的菜,杵在一旁等着祖宗们先吃完。

    “祖宗们吃的差不多了吧?”

    林臻回他一个呆滞的表情“应该吧。”

    “那……轮到我们吃了?”

    林臻点点头“我觉得可以吃了。”

    说完,俩人迅速撤掉了桌上的香烛和酒杯,忙了一天总算坐下来动筷子了,只是饭菜都有些凉了。

    林臻正要夹菜,纪淙哲猛地一拍桌子,大喊道“等等!”

    “怎么?”林臻见他一脸紧张的样子,也被震慑住了。

    “我们忘记请一个最重要的人了!”

    “谁?”

    纪淙哲赶紧去把刚才没燃尽的香烛点上“刘雨萌姑奶奶啊,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能不请她来吃饭呢?”

    “……可这….…未免也太诡异了吧?”

    纪淙哲急道“别管这些了,说不定她就在哪里盯着我们看呢,要是不请她吃饭,我们本来明天能回去,她愣是把我们搞到七老八十,又或者我们嗝屁了都不放我们回去怎么办?”

    纪淙哲不跟他说了,学着杨大娘教的那招,举着香在门口喊“刘雨萌,姑奶奶,来我家吃饭了。”

    作者有话说:

    纪:今天终于到我上阵了。

    林:我今年才十九岁。

    纪:你下去!

    林:我才十九……(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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