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一行人边唠嗑边溜达,还遇上几个结伴从县城回来的妇女。 “老吴,你这是干嘛呢?”身上穿着打了好几个补丁的婶子问道,她看起来有四十多岁了。 吴婶子看见她之后脸色淡了几分,不温不火地回:“带几个知青去老刘家垒个土灶。” 李家婶子笑嘻嘻:“怪不得你家老赵能当大队长呢,你这忙前忙后的可帮了不少忙。” 当年赵大队长和李会计一起竞选永胜村大队长职位,吴婶子帮自家丈夫到处宣传,李家婶子也是如此。但李家婶子宣传的时候许诺好几户人家投了票的好处,被公社翻了出来,倒不是什么大毛病,毕竟事情也没成,可李会计最终也没竞选上,村里人都说是被媳妇拖了后腿。 吴婶子冷漠得看都没看她,“知青们驻扎农村是上面的指示,咱们做干部家属的也得帮衬着不是?倒是老王你呀,可多听听你家老李的话,咱做媳妇儿的也是家里大后方,得多支持丈夫前面的工作。” 这话有翻旧账嫌疑,可这旧账好翻,每次一谈及之前那事,李家婶子就熄了火。 果不其然,李家婶子剜她一眼,气哄哄地离去。 “哼。” 吴婶子扫了眼她的背影,不再多言。 云苓将二人的关系看在眼里,没说什么,转言道:“婶子,咱们村里除了种地养猪,社员们还有什么其他副业嘛?” 吴婶子想了想,这农民还能干啥,有些上山打猎的到黑市卖钱,可这不能说,还有些在自家自留地里种庄稼的去收购站换,也没几个钱。 她摇摇头:“庄稼人哪会别的什么啊,村里有一些木工泥瓦匠,可这些吃手艺的也不会把赚钱活计扔出去。咱村里人几年也不换个大物件,也就你们这些知青年年来做新的。” 老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一般师傅除非到了终老是不会把重要手艺交给徒弟的,这也导致一般人学了也只学个皮毛,靠这个赚钱养家是不成的。 云苓了然于心。 其实她来之前心里就有了成算,路上正好还遇上个褚菘蓝,给她的计划多添了一笔助力。 东北土地肥沃,深山老林草药多,如果有褚菘蓝一起,她原先计划的种植草药或许会顺利很多,等她们研究一下,先培育个三五年,到时候教给村民。 她这知青下乡也不算白来。 广阔土地都是她有所作为之处。 她越想越开心,步伐都轻盈几分。 旁边的邵桦瞥见她莫名的开心,心里却多了几分沉闷,这人怎么还没认出来他? 几人从老刘家出来,约定好明天就开工,便快步去了王家。 “老王!”吴婶子喊了几声便自行推门进去了,和他们解释,“老王六十多了,耳背,平时都是他孙子王树看着,今儿这么久还没开门,想来应该是出去了。” 老王虽然耳朵不好使,但腿脚很利索,手上雕着大衣柜上的木纹花也精美利落。 云苓声音故意大了些,怕这位王爷爷听不见,“王爷爷,我们要打几个柜子。” 老王点点头,然后嗓门更大:“等我孙子回来你跟他说,我不认字。” 一般做家具的都会有一些雕花设计的描述,每次沟通起来格外不便,有王树这半个内行在就能快许多。 他们几个只好等着,快到天黑了,王树才回来,一身水汽,衣服全湿透。 吴婶子赶紧上前,“哎呦”一声:“王树,你这去河里了?怎么全弄湿了?” 王树憨厚地摸摸后脑勺,“吴婶,我想去抓几条鱼,给爷爷补一补。” “这初秋涨大水,河里你可别再去了,我家还有几条咸鱼,你要用去我那换。” 吴婶是真热心,村里能帮便帮了,尤其是老王家爷孙俩孤苦伶仃的,每次有人问她都给介绍活儿,幸好老王会做木工活,不然也辛苦。 王树连忙谢谢她,赶快说:“吴婶我去换身衣服马上出来。” 等他出来,钱莉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但幸好没发大小姐脾气,就是胳膊上被叮了几个大包,痒得她忍不住挠来挠去。 云苓条理清晰地把要求说了出来:“衣柜、炕柜、书柜、橱柜、炕上桌各四组,大箱子和板凳要八个,我另外还要一个随身携带的药箱,打薄一些,背着轻快。” 嚯—— 这可是一笔大买卖!!! 吴婶来之前也没想到他们要的这么多,都赶上农村嫁娶的规格了。 褚菘蓝听到她要药箱,也连忙补充:“药箱我也要一个。” 王树纸上的笔尖顿了顿,然后迟疑地问道:“你们确定要这么多?” 这笔收入进来,他和他爷一年都不用再开工了。 云苓看向其他几个人,他们都点点头,便说道:“你做吧,我们有知青安置费,不差你钱。” 知青安置费每人250元,主要用于房屋安置,其余用于学习材料、旅运、生产、生活用具等,像东北和西北这种高寒地区还有冬装补贴30元。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但一般知青收到这笔钱就会都邮到家里去,最后这笔费用很少会自己一人拿在手里。 “这倒不是钱不钱的问题。”王树都详细记下,又问:“需要雕花吗?” 众人都想怎么快怎么来,纷纷表示:“不用,最简单的就行。” “这些量很大,我爷下工的时候给你们做,全做完怎么也得半个月。” 这速度已经很快了,他们也没法催,只好同意:“行,你们先做吧。” 王树算算账,“除去两个药箱,其他你们四个人分,一人给我五十,药箱单算三块。” 其实药箱可以用做衣柜的边角料做,所以能算便宜一大半。 吴婶子看着一笔两百多块的收入进了老王家,恍惚间意识到这几个人是真舍得花钱啊! 往年也不是没有知青打柜子的,但没有一下要一整套的家具。不过老王家的木料好,成本都得一半了,再加上手工费,真正算留到手里的净利润也就四成。 吴婶子不是眼红的人,虽然亲眼见证他们交易了这么一大笔钱,但也不会出去瞎嚷嚷。 老王跟他孙子交流了几句,有些惊奇地看着四个人,手底的活快了好几分,满脸皱纹笑得乐呵呵,定了时间:“半个月后过来取。” 吴婶从老王家出来,实在看不过去这么个花钱法,操心地提点了几句:“婶子知道你们安置费不少,但是你们刚来咱们这儿不懂。过段时间就开始秋收,今年的粮食大队会暂时借给你们,但是量不多,秋收农忙时候吃不饱的,你们的钱一大部分得贴在粮食上。明年扣去今年借的粮食也没剩多少,平日里该省就省,别乱花钱。虽然家里可能会给你们汇钱,但手里总得有现钱不是?” 云苓他们齐齐受教。 吴婶开始老毛病地絮叨:“要说咱们东北这片啊,是全国最好过的地方了。之前豫省那边大饥荒,好多都逃难到咱们这边,虽说也吃不饱,但比起别的地方,饿死人的倒真少见。” “你们这帮知青娃娃能分到这边的算是享福咯,就是冬天冷点,可咱冬天也不出门,这屋里有炕,暖和着呢!” 一行人回了知青点,又洗洗涮涮忙前忙后,这一天才算正式歇下。 卫国庆和白利安看着几人搬东西,不知所云。 白利安去钱莉屋子问了几句才知道,还埋怨道:“你们怎么不叫上我呢?” 钱莉摸摸发尾,语气不佳:“人家叫我的时候,你还在老知青那边,看你们聊得那么好还以为陈良同志他们会告诉你呢。” 闻言,白利安也没底气再说什么了。 卫国庆由邵桦那边打听清楚了,决定明天再去,今晚先凑活一下。 天边落下黑幕,繁星点点,知青点安静了下来。 云苓看着没有锁的门,只好从屋后找了块木板从里面插上,又把刚才从赵大队长家借的旧报纸扑在炕上防灰,这才开始铺起被褥。 大伯母邵琦做的被子确实软和厚实,一看就是新弹的棉花,被罩也是青碎花纯棉布,这布料用来做衬衣都合适。 云苓想着明天还是去扯几尺老粗布,都把这些精细被子罩上才妥当。 心里思绪万千,渐渐沉入睡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