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破晓, 那刚从院墙里探出来的嫩绿枝叶还蒙着一层薄薄的霜气, 连带着门口贴着的半新不旧的对联都蒙上了一层湿意。
大门虚掩着,隐约可看清这间并不算大的屋子的陈设, 桌椅摆放有序,纤尘不染, 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晨光从镂空的窗桕中洒了进来, 桌上摆着一碗温热的粥,还在朦胧的光线中冒着热气,再配有两道简单的小菜, 这就是一顿再平常不过的早饭了。
只是主人家却好像还没有心思用。
卧房里传出了一阵轻微的声音, 悉悉索索的, 像是有人不经意地翻了个身。
去取了筷子来的男人听到了卧室的轻微动静, 眼里一喜,随意把手上的筷子往桌上一放, 匆匆地往卧房里走去, 满脸急切之色。
娘子昨日上山的采药的时候不小心摔下了悬崖,找了大夫来看, 却仍是昏迷了一天,不知道今日好点了没?
她这么个爱撒娇的人, 恐是要花好些心思哄才能乖乖喝药, 男人一想到这里,眼里浮现出了一抹无奈之色。
男人走进了卧房里, 那躺在床上眉眼姣好的女子正好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眉眼长得很是精致, 只是天然带了种冷淡感,常人看了只觉得她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但是像现在这般刚刚睡醒,微瞪着眼睛,歪着头,满脸迷茫地看着人的时候,让人觉得心都要软了。
床上的女子看着缓缓而至的男子,眨了下眼睛,心想这个男人长得可真是好看啊,五官立体却又透着一股莫名的艳丽,可是眼神却又这么温柔。
他是认识我的吗?
想到这里,女子不由自主的摸了下额头,却摸到了被包扎额头的绑带,许是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伤口,她感觉到头上传来了一阵钝痛,不由得皱紧了眉。
“小傻子,可别再碰你的伤口了,待会痛了,又要哭鼻子了。”
男人极其自然地去把女子的手按了下来,笑骂了一句。
女子有些疑惑地看了男人一眼,她觉得她一定不会做出像哭鼻子这样丢人的举动来,但是她又没有证据证明自己,因为她好像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
这个男人是谁?
他的声音可真好听,而且从眼神和表情看来,他对我好像很温柔。
女子垂下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察觉到自从自家娘子醒来就有些不对劲的男子有点手足无措了,低声下气地哄道,
“好娘子,是我错了,我再也不说打趣你的话,你可别不理我,你一不说话,我就觉得心慌。”
“娘子?”
“是啊,娘子,你怎么啦?”
看着女子这副迷茫的样子,高大俊美的男人心里一个咯噔,望着女子的眼里凭空多出了几分委屈之色,“我的好娘子啊,你不会是把你的夫君我忘了吧?”
坐在床上的女子歪着头认真地看了一眼这个长相出色眼神温柔的男人,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记得你是谁了?”
但是就目前的感觉而言,她并不讨厌眼前这个男人。
她想了想,接着说,“我甚至连我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你能和我说一下吗?”
男人微微笑了起来,神色没有方才那么不正经了,认真而温柔地说,
“没关系啊,是我没保护好了,不然你也不会受伤了。”
他边说话边把女子扶了起来,贴心地为她披上了一件外袍,温声说,“外面有些凉,多穿一件吧。”
女子点头,等她穿好衣服之后,男人又递给了她一块毛巾,说,“擦擦脸。”
毛巾还是温的,女子看了眼显然早就准备了的洗脸水,乖巧地接过,胡乱擦了下脸。
“你叫江行云,小名云云,是我娘子。”
耳边听到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江行云侧头看他一眼,恰好撞上了他发亮的眼神,江行云愣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江行云吗?
她心里确实是有种熟悉的感觉,想来她是叫这个名字没错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
她看着男人,也问了一句。
男人半垂着的眼眸里闪过一两分犹豫,最终还是看着她说,“我叫郯越。”
“郯越?”
江行云细细地想了下,她也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再没有记忆空白的情况,凭着这一丝丝熟悉感,她并没有怀疑男人的话。
“是哪个yue”
江行云刚一出口,就听到男人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有点奇怪地看着他,
“你笑什么?”
“你以前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像是想起了什么,男人翘起嘴角,有些愉悦地回答。
“是超越的越。”
江行云点头。
“娘子,这些事情一会儿再和你说吧,我们先用早餐。”
郯越扶着江行云在椅子上坐下,而后笑吟吟地望着她说,“吃完了早餐,一会儿娘子你还得喝药呢。”
听着他一口一句“娘子”的,江行云听得有几分耳热,她看着郯越,小心翼翼地请求道,
“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娘子”?”
说完之后,她有些紧张的看着男人,因为如男人所说,他们是夫妻的话,那不许他叫娘子这个要求好像有点任性。
果不其然,男人听到这个请求后,愣了一下,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里闪过一份失落,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好了情绪,难过又温和地说,
“那我可以叫你云云吗?”
他压低声音,听起来有种难言的深情。
“可以。”
江行云望着这个浑身都透着“可怜兮兮”气息的男人,心软地点头。
他好像很失落。
江行云有点愧疚。
见到江行云点头之后,郯越刚才的失落一扫而空,很快就翘起了嘴角,温声地和江行云说话,
“趁着粥还是温的,云云你赶快吃。”
“以后可不许一个人上山采药了,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伤口也要注意点,我一会儿熬好药之后,再帮你换药。”
江行云听着郯越絮絮叨叨的话,点点头,乖巧地喝着粥。
“那就好,乖,要是累的话,你一会儿在会床上躺会儿,我熬好药再来叫你。”
江行云摇摇头,又摸了摸头,软乎乎地说,“不想睡。”
郯越最喜欢她这种可爱而不自知的样子,心都要软成一滩水了,便顺着她的话说,
“那你在院子里走走吧,让我们家大黄陪你玩玩。”
“大黄是谁?”
“我们家养的大黄狗。”
郯越朝着江行云温柔地笑了起来,又俊又美,把江行云迷得晕乎乎的。
她心里傻呼呼地想了一下,这么好看脾气又好的男人,为什么要娶她啊。
抱着这种想法,江行云趁着郯越娶收拾碗筷的时候,偷偷摸摸地回房间照了一下镜子,透过有些朦胧的铜镜,她还是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心里顿时就定了下来。
一定是因为她长得也好看。
江行云自以为找到了郯越娶的原因。
照完镜子之后,江行云又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屋,一只大黄狗热情地跑到了江行云的脚边,身后的尾巴摇得可欢了。
江行云扒拉着门,板着一张冷,暗中观察下这只大黄狗来,见大黄狗只是热情地冲着她摇尾巴,没有什么攻击的行为,才敢放开手脚,半弯下身子,摸了摸大黄狗软乎乎的头。
手感还真是挺好的。
当然要是大黄狗不是那么热情地用舌头娶添她的手掌就好了。
江行云看着本大黄狗添得湿乎乎的手掌,有点嫌弃,放弃了和狗子玩耍的想法,去井边放着的大水缸里面舀了一勺水起来净手。
洗干净手之后,她开始打量起这间院子来,整间院子用白墙围了起来,并不算很大,院内有棵大大的槐花树,现在正是槐花开放的季节,风一吹便落了一地白色的小花,整个院子里都有股淡淡的清香味。
院内还种了些花,扎了个秋千,有个凉亭,放了配套的桌椅,还做了个明显是大黄狗住的小木屋,一切都是极为简单而朴素的样子。
江行云在院子里散了一会儿的步,不一会儿就闻到了一股苦涩的中药味,想起刚才郯越说的话,江行云有些不开心地皱起了眉。
没想起什么有用的事情来,倒是要先喝药了。
那边,郯越熬好药之后,把药倒了出来,待它变温了之后,就端着一碗出来了。
他把药放在了凉亭的桌子上,挥挥手让江行云走过来。
看着明显是磨磨蹭蹭的姑娘,郯越无何奈何地摇摇头,温柔地笑着和她说话,
“我的姑娘要乖一点,喝了药才能好起来啊,才能想起以前的事情啊。”
江行云脸色微郝,在心里极力否认着自己绝对没到要人哄着喝药的地步,她板着一张脸和郯越说,
“不用你哄,我也会喝的。”
郯越只是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并未说什么话。
看着小姑娘皱着眉一鼓作气地把一大碗黑乎乎的药喝下去之后,郯越笑着塞给了她几个蜜饯。
一向嫌弃蜜饯的味道过甜的江行云,此时却觉得甜得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