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都能报, 我不能报”她起了几分倔气儿, “我绝对比她合适。”暮色中,她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男生薄唇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你根本跑不了3000, 为什么要逞强把自己折腾得晕倒或是脱力很有意思”
窗户开着,吹进来一缕晚风, 暮色苍苍, 男生清隽的眉眼也笼罩在暮色里, 额前漆黑的碎发微微垂下,落在秀挺的鼻梁上,看不清他的神色。
这个人实在太难琢磨, 忽冷忽热,像是一阵看不清摸不着的雾气, 情绪太收敛压抑, 根本让人分不清他真实想法。
“不会晕倒也不会猝死, 我保证。”她看着他的眼睛, 郑重其事, “我就想跑, 就算晕倒猝死了, 我也都自己受着,绝对不牵扯你,这样行吗”
不知道那句话触到了他的逆鳞, 男生神情不但没有缓和, 漆黑的眸底划过一丝深深的阴霾。
他恢复了平时清冷自持的模样, 眸子漆黑,漾着她看不懂的神思,“随便你。”他冷冷吐出几字,直起腰,松开了她的手。
竹吟拽起自己书包。
教室缓缓静了下去,他离开时,背影修长笔挺,一点点融化在暮色里。
她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却也不觉得高兴,慢慢走在夕阳下,只觉心里涨涨的,怅然若失。
“你这几天肯出来跑步了”在家不远,竹吟穿着运动服跑在前,司凛慢悠悠跟在后面,已经跑了半小时,竹吟出了满头汗,气喘吁吁。
司凛没事人一样,步子不紧不慢,呼吸一点不乱,“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别别和我说话。”竹吟满脸通红,“你,跟着我出来,不如不如在家,多写几套试卷。”
“喘得和个狗子似的。”司凛看她那狼狈样儿,笑得肩膀一颤。
竹吟你才狗子,你全家都是狗子。
“你笔记都看完了没有”她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擦了把额上的汗。
司凛不紧不慢的替她顺气,“看完了,你有什么奖励”他眸子一挑,似笑非笑看着她。
竹吟撇嘴,“奖个屁喔。”
“我没找你要奖都是好的了”她小声嘟囔,忽然想起一件事,警告他,“之前我给你的那本物理笔记,不准弄坏了,也不准给我在上面乱涂,看完了赶紧还给我。”
“不就一个破本子。”司凛嗤笑,“谁给你的”
竹吟,“我写的。”
“字都不一样,你以为我瞎”他嫌弃的掀起眼皮。
“下周五我要出门,陆云展找我有点事。”他松了松手指骨节,忽然提起另一个话头,漫不经心,冲她挑眉一笑,“准不准假”
下周五正是运动会那天,司凛这段时间在家规规矩矩待了很久,估计也早就嫌闷了,那堆狐朋狗友打电话过来,都被她看都不看,给直接掐断了。
竹吟休息了片刻,再度跑了起来,“准假。”
“出去不准打架。”她板起小脸,认真交代,“和他们一起出去,不准碰烟碰酒,回来被我闻到了,你下周就再多加十套模拟题。”
司凛俯下身,大手在她发顶狠狠一揉,笑得懒洋洋,“遵命,大小姐。”
运动会很快来了。
姜欣在广播站,运动会原本预定的广播员感冒了,喉咙哑了,因此临时让她顶班,去念稿,不能去看运动会了,“等你跑的时候,我给你找十篇稿子播。”她咬牙切齿,“竹子,你加油啊,跑不了爬完,我都给你吹出一朵花来。”
竹吟扯了扯唇。
爬完
还是算了,给她保留一点最后的体面吧。
时旸报了几个短跑项目,宋婵一大早就到了,四处帮忙分饮料和食物,抱着毛巾站在终点处等时旸。
杨晨天几人过去开玩笑,“你在这儿站着,小心时旸太激动了腿软,半路摔跤。”
宋婵脸通红,慌乱无措,把脸藏在竹吟身后,半晌小心翼翼的小声问她,“竹子,我可以站这儿么,不会真影响他吧”
“尽管站,看见你,他肯定跑更快了。”竹吟闷着笑,捏了一把她软软的脸蛋儿。
竹吟穿着学校的白色短袖校服,运动短裤,露出了一截雪白细腻的小腿,黑发束成了高高的马尾,比起平时看起来精神不少,妩媚又英气。
“竹子,加油啊。”
“终点给你打ca。”
“到终点没体力了,尽管摔我怀里。”
上午是男生项目,一大堆已经参加完了项目的男生,都没走,挤在赛道旁等着下午比赛,竹吟做完热身,路过那堆男生,一个个都和她开玩笑。
好像没之前那么紧张了竹吟深呼吸了一口气。
不久3000嘛,也就8个圈。
路过看台时,她眼睛余光看到一个熟悉的挺拔背影,竹吟脚步慢了下来,良久,见他一直没回头,她抿了抿唇,终于还是开口叫他,“班长。”
那个男生回过头,露出一张俊秀的面孔,见是她,唇立马弯了起来,“竹吟”
原来是池砚她认错人了。
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受,竹吟和他并肩走了一段路,顺口问道,“你也有项目”
“没有。”池砚很诚实的摇头,“我只是来看的。”
他眼睛很清澈,视线从周围热闹熙攘的场面上划过,眼里满是笑意,“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运动会真的很热闹。”
第一次
竹吟有些愣,这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运动会,之前初中应该也会有啊,小学幼儿园甚至就有,到现在,谈何第一次
池砚看出她眼神里的不解,“我之前身体不好,一直是在家里上的学,高中,才一次来学校。”他轻轻说。
怪不得
竹吟之前就一直觉得,对于这个年龄的男生来说,池砚未免有些太不通人情世故了,说是呆,可是他反应又很快,谈吐间看得出来懂得也不少,智商应该是很高的。
原来是因为长期和社会环境脱节的原因么。
“我爸爸妈妈都是大学老师,教的考古。”池砚道,“以后我也想继承他们的事业,加上今年身体好了点,医生说我可以出去上学,所以我就来嘉学了。”
说到后头,他语气上扬,脸上扬起明快清澈笑容,像是一汪清水,一望见底。
说起来,他面色确实有些不健康的苍白,虽然高,却很清瘦。
她那天扶他起来时,其实就要隐隐感觉到了,虽然和越沂身高体型看似相仿,但是,越沂手腕的力量比他大很多,身子也更沉。
竹吟心下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感受。
“竹吟,你参加什么项目啊”池砚又问。
“3000。”
“你好厉害。”池砚惊讶,“我根本跑不了那么远。”语气带上了几分羡慕,“我可以给你去加油么”他轻轻问,低头看着她。
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右眼下的小泪痣好像更加明显了一点,神情温柔,黑眼睛里却有几分隐隐的局促,似乎是怕被拒绝。
“没事,来吧,我们班同学都在。”竹吟实在不忍心再说不好。
池砚高高兴兴的跟在她身侧,一路说个不停。
一个普普通通的运动会而已,对他而言,好像真的,有那么多新鲜好玩的事儿。
“班长竹子”远远看着两人走过来,一班区域,坐在台子看水和饮料的男生伸长脖子,冲他们摆手叫唤。
直到俩人走近,看清池砚脸,那个男生惊了一惊,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哦,认错人了。”
“没事。”池砚毫不介意,一笑。
那男生愣了,讪讪道,“我说呢”班长怎么可能对他这么笑。
“竹子,你看见班长了没有”他问竹吟,之前跳远项目出了点儿问题,班里有个同学受了伤,越沂去处理了,到现在都一直没回来。
“没有。”竹吟摇头。
一上午,她都没怎么见过越沂。
“竹吟,那边好像有跳高,要去看看吗”池砚听到广播里的男子跳高检录,眼睛一亮。
竹吟没回答,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心里莫名一跳,回头一看时,越沂站在不远处,俩人身后。
这么近,他和池砚的不同就完全显露出来了,他眉眼更加精致,也更加冷,看人时眼神不掺杂质。
和池砚没有血色而显得苍白的肤色不同,他肤色是一种冷冷的白,因为刚才剧烈运动过,薄唇上涌起的血色还未消退,愈发显得唇红齿白,极其俊美。
却不显得欲,被他身上那股洁净清冷的气质中和,让人只能远远看着,难以接近,更加难以想象他动情的模样。
他淡淡看了俩人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走了过去。
“下午还要一箱水。”他看了眼男生摊在桌上的账簿,“晚上出去聚餐,班费在余帆那里,这个月的正好够,你等会儿去找一下他。”
男生忙不迭应好。
“我也好想能跑跑。”池砚目光落在他身上,有几分艳羡。
竹吟并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病情,只能含糊安慰,“以后医术只会越来越发达,说不定哪天,就给你治好了,到时候想跑想跳都随你开心。”
“嗯。”池砚面上遗憾倒是也消褪得很快,“那去看跳高吗”
很自然的,手想拉住她垂落在一边的手。
竹吟缩回了手,眉眼垂着,“那个,池砚。”她纠结着开口,“平时生活在学校里,人和人之间,都是要保持一点距离的,不能随便牵手的。”
池砚抿了抿唇,“嗯。” 他漆黑的眼睛很干净,有几分在这个年龄的男生眼神中很难见到的,孩子一般的纯净,看得人心软。
越沂冷淡的目光落在俩人近在咫尺的手上,如浸雪水。
竹吟有几分莫名的不自在,缩了缩脚尖。
“因为时间安排原因,下一个项目,高一女子三千米检录即将提前开始。”不远处的喇叭忽然喊了起来,“请参赛同学立马赶到检录处参加检录。”
提前开始
她根本还不知道他们年级的检录处在哪因为一直以为时间还充足,可以提前去找。
“竹子,你快点去检录,就差几个人了。”姜欣打电话过来了,一叠声催促,“哎呀,不对,慢点,要保存体力。”她也明显乱了套,说话都前言不搭后语。
“欣欣,我们年级检录在哪我不知道是哪个。”
“你叫班长带你过去,他在不在”姜欣喊道。
竹吟挂了电话,心烦意乱。
越沂静静看了她一眼,起身,朝操场对面走去。
没时间了,竹吟心里一喜,也顾不上计较,冲池砚说声之后见,忙跟上他。
操场上,1500长跑刚结束,赛道对面过去一大堆人,有个大个子男生把她挤得身子一歪,竹吟被人流冲得绕不清方向,开口想叫他名字,转眼却不见越沂身影。
她茫然无措的四处看着。
手腕忽然一沉,一只修长的手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腕。
沉沉的,微凉的触感,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触感格外清晰。
他轻轻一拉,把她拉过去,竹吟脚下一滑,差点跌进他怀里。
越沂神色依旧冷淡,清隽的眉眼敛着,手下力气却一点没收,甚至比平时更重了几分,一个充满占有欲的姿态,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跟紧一点。”他薄唇微微一动,人群嘈杂,他俯身,灼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耳畔,激起一阵战栗。
男生面无表情的直起腰。
竹吟耳朵默默红了,心跳得剧烈,被他牵着,在人流中缓缓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