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露一夜未睡,手里攥着的帕子上鲜红的血已经变成了深颜色,而她整个人倒好像精神了许多。
所以接到周仕的通知要她准备招待兰宁的时候,王朝露好好的打扮了一番,换上了见客的大礼服,擦脂抹粉地站在了周仕的身边。
周仕见了这样的王朝露还有些不可思议,王朝露一句话安抚了他——夫妻本是一体,我想开了,我实在是离不得夫君的。只望夫君他日功成名就,身边留我一席之地就好。
周仕见一直不可一世的王朝露低声下气地说了这一席话,又真情实意的哭了一场,心里空前的满足,连昨天书房被盗带给他的烦恼也减轻了许多。而且,拿下兰家可是目前重中之重,这也离不开王朝露,所以周仕一把揽了王朝露了怀,拍着消瘦的背安抚她。王朝露虽然被抱进了怀里,但是嘴边的冷笑却更深了,不知怎得她想起了早先在书里看到的一句话——拥抱总是很奇怪的,虽然两个人距离无比的近,但是却看不见对方的眼睛,就像触不到的爱人的心。
不管怎样,他们俩人和解了。
所以当兰宁来了周宅,提出要单独和王朝露说说私房话时,周仕也挥挥手就放了两人下去。随后躲在窗边偷听的婆子也回禀来说,夫人并无不妥,这时候周仕才踏实的放了心,出了宅子去查书房被盗的事情。
摆脱了监控的兰宁给王朝露把了脉,发现眼前这个人身子已经亏空了大半,现在不过是凭着一口气在硬撑。兰宁态度强硬的要带着王朝露走,可是王朝露不想走了。她觉得自己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人命,要不是她和周仕的孽缘,可能周仕也不会攀上二王爷又盯上了兰家,甚至还为了自己的狼子野心,害了整整一个乡的百姓。若是一走了之,这辈子,她可能都不会安心了。
所以,她想报仇,也想赎罪。
兰宁不忍心苛责她,可也不认同她玉碎的决心,而且在兰宁看来,现在最主要的事儿是先把王朝露的身子调理好。所以两人聊了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没办法,兰宁先出门去给王朝露配药了。她走后不一会,一个丫鬟假托兰夫人给王朝露送信的借口,进了内宅。
王朝露起先还奇怪,兰宁这是有话忘了说?拆了信,王朝露才不禁大笑了起来,原来,这信是老熟人写的——王奕湛。
信中大约说了朝中形式,还有王家立场,也为王朝露分析了她的处境,甚至王奕湛在信里将王家的布局全盘托出。这个局是从王信芳私奔出走就开始布局的,本来也只是为了惩罚周仕夫妻两个,后来意外的发现周仕身后还有个妄图翻天的二王爷,这对于在官场上已经日薄西山的王家来说,真是莫大的惊喜了。
王奕湛在信里写道,这时候应该是你我二人联手的时候了。王朝露就是看到这才大笑的,原来还是自己欠的债,还了吧还了吧!
信的最后,王奕湛大咧咧地写着,若是合作就去找联系人,自会有人告诉她该怎么做,若是不合作也大可以把信交给周仕。最后附上了土窑县她可用的人,名单里有诸多的人,其中毅然写着两个名字——宁主簿,宁娇儿。
王朝露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她一直自恃来自现代,受过高等教育,又见多识广,在这大庆朝她是谁也瞧不起的。可这才短短的几年,她已经穷途末路,了无生趣了。
王朝露盯着手上的名单,目光忽然就跑到了拿着信的手上,王朝露没有注意过,这双从来都是养尊处优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苍白干枯,上面的青筋和血管纵横交错,面目可憎,大体现在自己的脸也是这样吧。
王朝露搓了搓脸,记下了名单里的名字,然后把信和名单一同烧了个干干净净。
傍晚,兰宁去而复返,带着大包小包的药,她还是想带着王朝露走,可是王朝露的心已经坚定了,这里的事儿她没有向兰宁细说,只是催她回京城去。
兰宁哪里放心,可是王朝露的理由也很强势——只有兰宁以回兰家商量合作为借口回了京城,周仕才能安心得好好对待自己。而且王朝露也告诉了兰宁,等周仕放松,她自会找机会溜走,去京城找兰宁。
几日下来,王朝露的态度一贯的坚定,兰宁再三劝说也没有动摇一分。
周仕那边一直在催促兰家尽早结盟,而且,周仕一心想留了王朝露当人质,对于兰宁把王朝露接回京城养伤的提议充耳不闻。
最终,兰宁见王朝露如今身体还是一直很虚弱,实在也经不起长时间的舟车劳顿,周仕又催得紧,再耗下去怕是周仕会起疑心。所以兰宁在土窑县待了十天后,还是启程离开了。
临走,兰宁把王奕湛给她的那一队人马留在了周宅,正趁了王朝露的心。
而王朝露只请兰宁办一件事,那就是量力收留一些因为洪水无家可归的孤儿。兰宁照办了,回京的一路上,她救助了很多因为洪水流离失所或者因为病饿而晕倒在路边的人,这些人有的被送到了沿途的兰一堂,有的则带回了京城。其中,有两个小女孩,因为伤势太重被一路送回了京城兰一堂,后来病好了,兰宁给她们起了好听的名字,叫做心儿,蕊儿。
兰宁走后,不几日,宁娇儿来了。
宁娇儿的到来,王朝露一点都不意外。可是叫她意外的是本应该大腹便便的宁娇儿,现在却是腰若细柳。
“你这是生了?”王朝露没反应过来。
宁娇儿笑得很好看,“哪儿啊,有人闯了老爷的书房,我正在那里整理书信呢,叫人推了一把,人也晕了过去。这不孩子掉了。”
宁娇儿说的风淡云清,掉了孩子仿佛像是掉了根头发一样简单。
王朝露却想起了那方带血的手帕,她看过了,虽然宅子里许多下人都在名单上,可是小环并不在。瞬时王朝露以为小环是被宁娇儿给灭了口,看向她的目光就带了恨意。
宁娇儿从小就是受了训练的,细微末节就可以察觉很多事情,别说这直晃晃的目光了。
既然宁娇儿是来摊牌的,所以有些话要说清楚,宁娇儿直接说了当初知道小环要报仇,所以引着周仕见了她,又告诉了她书房里有证据,小环果然只身去书房偷了账本和信。
可是毕竟她不专业,留下了尾巴,为了帮她掩盖,宁娇儿顺势撞了桌子,转移了大家伙的注意力,也成功洗脱了小环身上的嫌疑。现在那小环被宁娇儿以吃醋为由,赶出了县衙,估计已经躲到了乡下去了。之所以给王朝露制造个小环危险的假象,不过是为了激发王朝露的斗志,为合作增加些胜算而已。
宁娇儿说的磊落,王朝露也信了她,毕竟王朝露从心里希望小环好好活着,可以有机会去看看那用香香的木头做的大房子。
嫌疑解除了,话也说开了,这下子,宁娇儿和王朝露谈话就顺畅多了。一来一往之间,两个女人定下了攻守同盟的合作计划,准备就绪就等着周仕入瓮了。
自打兰宁回了京城,周仕就觉得自己时运来了,是做什么什么顺利,洪水终于是消停了,和兰家的合作也提上了日程,王记海味和简单居客栈都是日进斗金的好买卖,反正简直是顺利的不行。
唯一为难的也就是上次县衙书房进了贼,不但偷了账本还打伤了宁娇儿叫他失了孩子,这孩子么不愁生,账本倒是有点棘手,而且这县衙眼看是住不安生了。
还是宁娇儿一贯的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她早看出了周仕想回周宅去住,亲自出面大包大揽的去向王朝露斟茶认错。王朝露也改了自己骄傲跋扈的性子,亲自去请了周仕归家,这小半年来的纷纷扰扰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周仕是乐得自在。
而且,王朝露已经表示自己身子不好,不能当家理事所以把内宅的事儿都交给了宁娇儿,生意上除了过问王记海味和简单居一旬一报账的事儿,其他事情丝毫不管,又怕过了病气给周仕,自己就带着人就搬回了后罩房养病。
而宁娇儿也因为刚掉了孩子身子不好,自认为照顾不好周仕,又做主为周仕纳了两房小妾,俱都是十五六岁花一样的女孩。
要说周仕于亲事上不满的地方,那王朝露岁数大也占了一样,如今左拥右抱的两个小姑娘,叫他把这点子不满也补上了,这怎么能不叫周仕得意忘形呢。
周仕这人,原先没有发迹的时候还不显,现在稍微如意了些,那性子里骄奢□□的缺点暴漏了个十成十,而且仗着生意有王朝露,衙门里的事儿有宁主簿,内宅的事则还有个宁娇儿,他现在就是小丫环们日日饮酒嬉闹,要不就找几个幕僚来谈文论字,听人吹捧。
本来周仕还担心这账本和信是被有心人偷了去,可后来有人在城外的树林里发现了一个被撬的七零八落的匣子,里面是被烧得只剩一角看不出内容的帐册还有信封,幸好匣子上有周仕的印记,这才被人送来了县衙。宁娇儿和宁主簿在旁边一搅合,那周仕便信了这失窃是因为有那偷儿惦记上了匣子里的银票才动的手,所以这事儿也被他放下了。
原本周仕还是想在政治上有所作为一番的,可是一个小县衙就这些活儿,周仕觉得以宁主簿的能力就足够了,实在是不劳自己大材小用,而且身边的俏丫头又一个劲儿的撩拨他,久而久之周仕那点子雄心壮志也只在床上了。
周仕那边挺忙,以养病为由闭门不出的王朝露和宁娇儿也没闲着,她们通过俏丫鬟和幕僚的打探,确认了周仕和二王爷勾结的证据,而且还拿到了二王爷对于凿渠制造混乱的批复,这下二王爷为了一己自私陷百姓于不顾的罪名就算是确凿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每拿出一份证据,就会复制一份放回原处,本来不用做的这么细致周到,但是陷入美人窝的周仕实在是无暇顾及这些,给了她们充足的时间。
时间过了两个月,证据收集了大半,一部分已经交由专人带着上了京,而另一部分则还在复制之中,秋天到了。
随着秋天一同来的,还有周仕的父母。
周家在湖北恩施也是耕读传家的人家,家里早些年出过一个探花郎,攒下了些家业但再无官场出头的人,好不容易周仕考上了进士还做了官,这对周家人来说是莫大的惊喜了。结果左等人不回来,右等人不回来,再等直接等来一封信,说是直接去了任上了!周家父母想儿子了,索性一开春就带着家私来投奔孩子。没想到这一路又是大雨又是发水,入秋了才到了土窑县。
见到周家二老的周仕,第一个反应不是喜,而是惊!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王朝露才发现,她的懦弱,她害怕离开锦衣玉食地生活,就算再不如意,也从没有想过离开家庭的保护伞,所以家里人敢欺她,最后为了自己反抗一把,也可谓之——痛快!
这章里心儿蕊儿的身世也揭开了
千斤不知道大家对于王朝露怎么看
其实我是蛮喜欢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