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
上野秋实一直昏迷没醒, 诸伏景光按耐不住去找了医生,结果医生说现在这样是正常的。
“病人有些睡眠不足,这段时间应该没休息好, 加上这次头部受伤,身体进入自我保护,昏睡几天很正常, 不用太担心。”
听完医生的话,诸伏景光也只能强制按耐下心里的担忧, 着手开始处理工作上的事。
长岛秋毕竟也是近两年备受瞩目的新锐演出家,出车祸这件事很快就被一些媒体报道出去, 现在粉丝都知道了, 平台社交号下面许多粉丝留言。为了安抚粉丝情绪,诸伏景光在社交号上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又挂出公告会暂时暂停一些演出活动, 一直等长岛老师恢复为止。
粉丝闻言,纷纷在平台上留下自己的祝福, 祈祷长岛老师早日康复。
事件上了新闻, 远在美国的降谷零也看到了这则消息,整个人有些回不过神,被贝尔摩德发现异样, 好奇问他:“波本,怎么了?”
波本回过神来,转向贝尔摩德,将手机翻过来屏幕对准她:“波摩先生好像出车祸了,上了日报新闻, 社交账号也确认了这条消息。”
“嗯?”贝尔摩德带着诧异地接过手机,屏幕上的界面正好是社交账号刚发不久的那条因为车祸受伤暂停演出的公告。
“阿拉拉……”贝尔摩德忍不住咂舌:“这可真是个坏消息。”
她把手机递还回去, 点着唇瓣想了想,忽然开口:“帮我订一下明天去日本的机票吧。”
降谷零对此不是很意外,这段时间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女人对秋存在不一样的关注度,只是目前还不清楚具体是因为什么。
这段时间降谷零跟在贝尔摩德身边接触到不少东西,他把分内的工作完成的很好,磨合了一段时间,贝尔摩德也慢慢开始放心将手里一些事情交给他来处理,两人搭档的还算愉快,偶尔也会说几句玩笑话。
“你打算回去吗,波本?”贝尔摩德眉眼微弯,勾出一抹笑意开口问他。
降谷零放在身侧的手捏紧了一瞬,下一秒松开,将手放进口袋里,同样带着淡淡笑意回答:“我就算了,手上的事情还没完,大概还需要几天才能处理干净。”
贝尔摩德挑眉:“前上司车祸入院,你就完全不担心?”
波本闻言,禁不住一脸好笑的看向她,仿佛在问,你是认真的吗?
组织又不是什么正规公司和企业,自然也不讲究什么前辈后辈的关系,哪怕表现的再恭敬,暗地里说不准在计划怎么把人拉下来自己爬上去。
至于什么和谐友爱的同事关系,自然更不可能有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到底是人是鬼,作为跨国犯罪组织的成员,这点自觉还是要有的。
进入组织潜伏的卧底更是如此,除非知根知底,不然可能因为和某些‘同事’随口说的一句话就暴露自己的身份,他自认和贝尔摩德并没有关系好到那种程度。
“这么无情?”贝尔摩德轻笑一声,“那我得好好跟小可爱说一声了,到时候他要是生气了,可不能怪我。”
降谷零耸了下肩,微笑:“波摩先生大概都不记得我这个人了,你就算说也没什么意义。”
贝尔摩德偏头,状若思考,片刻后点点头,给与肯定:“或许你是对的,那家伙总是记不住人,完全是个迷糊蛋。”
“不过这一点也很可爱就是了,我很喜欢。”
话语里的熟稔毫不掩饰,甚至还掺着一点暧昧的亲昵,让人一下就听得分明。
贝尔摩德微笑着看向降谷零,两人视线交汇,对视了好一会儿,降谷零面不改色挂着笑脸移开视线,略过刚才的话题。
“快到时间了,我等下让人帮你订机票,早上六点的行吗?你到那边还是白天,可以直接去医院。”
贝尔摩德无趣的撇了撇嘴。
“都可以,你看着办就行。”她敷衍的应了声,接着又道:“酒店就不用定了,我到时候直接去小可爱那里。”
已经准备出去的降谷零脚步一顿,转过头,贝尔摩德笑吟吟的看着他,仿佛在等他做出什么反应。
降谷零没什么反应,挂着微笑假面点头应了声:“好的。”
随后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贝尔摩德倚在窗前,双手环胸,望着被关上的房门抵着舌根轻轻啧了一下。
“这一个两个的,真没意思。”
她转头看向窗外,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天空上雾蒙蒙的一片,让整座城市都仿佛盖上一层压抑的滤镜。
“真不愧是你的孩子啊,这么招人喜欢。”
贝尔摩德望着天空,小声自言自语似的呢喃。好几只白鸽从窗前飞过,吸引了她的视线,看那些白色的鸟儿扑闪着羽毛逐渐飞向远处。
“自由吗……”
贝尔摩德忽然轻蔑地嗤笑一声,收回视线,放下手臂走回房间里。
……
上野秋实昏迷了三天,在第三天下午醒过来的。当时病房里没有人,他睁开双眼,茫然的望着天花板,等缓过神视线在房间四处扫了一圈,脸上困惑更加明显。
这里好像是医院吧?他怎么会突然被送到医院……
刚想到这里,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幅幅画面,有他开着车的景象,有一辆黑色奥迪毫不掩饰朝他加速撞过来的画面,还有他在最后关头跳车,摔到人行道上,最后脑袋撞到围栏的画面。
“嘶——”上野秋实按着脑袋抽了口冷气,准备坐起身,忽然感受到一股眩晕和恶心到反胃的感觉,趴在床边干呕了好几下,晕晕乎乎的躺回床上。
诸伏景光没多久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保温盒,进了病房后看他睁着眼睛清醒过来,控制不住脸上的欣喜快步走过去。
“秋,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过来看看。”
还没等上野秋实做出反应,他放下东西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只留下上野秋实茫然的躺在病床上。
医生来的很快,带着护士一起帮他做了简单的检查。
“没什么大问题,晚点去做个脑部CT,之后也要好好休养,别想太多事情,石膏不用管它,记得不要碰水,身上的擦伤也要按时换药,饮食方面多以清淡为主,不能吃那些需要忌口的东西。”
检查完,说了一遍接下来需要注意的注意事项,医生便带着人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诸伏景光,他坐在床边,望着病床上的人,面上带着庆幸和后怕:“还好你醒了,我快被你吓死了,秋……”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脸面无表情的打断:“你是谁。”
诸伏景光的声音戛然而止,愕然地看向对方。
……
“这是正常的。”刚走没多远的医生又被拽回来,听完诸伏景光说明情况,安慰他:“中度脑震荡有一定概率会出现轻度失忆的情况,经过一定时间的治疗会慢慢恢复,不用这么紧张。”
诸伏景光看着医生,又看了看床上仿佛浑身散发着冷意的人,有点头大。
“有没有什么能快速恢复记忆的办法?”他们现在这样的情况,要是一直失忆下去,麻烦可就大了。
“要是让病人多接触一点过去印象比较深刻的人事物应该会有一定的效果,但也不能完全保证。”
医生无奈的笑了下:“毕竟人的大脑结构非常复杂,目前也没有更有效的办法。”
“不过我个人的建议目前还是先观察几天再看看,做完脑部CT看看具体情况。”
诸伏景光哑然失语,抿着唇沉默的点点头,将医生送到门口。自己也在门口稍微冷静了一下才转身回到病房,结果进去一看,上野秋实并不安分的坐在床上,左顾右盼好像在寻找什么。
“秋,你在找什么?”他快步走过去,将人按住想让他继续躺着休息。上野秋实警惕的看着他,被那个眼神一看,诸伏景光不由得僵立在原地,手也停在半空中。
“……你要找什么,我帮你。”僵持了十几秒,诸伏景光收回手,脸上挂起一抹温和的笑,柔声细语的开口:“你现在要好好休息,要是等下头又痛了怎么办?要什么东西可以直接和我说,我帮你拿。”
上野秋实盯着他看了很久,看得诸伏景光脸上表情都快有些僵硬了,才慢吞吞开口:“手机。”
“嗯?”诸伏景光没太听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我的手机。”
上野秋实又重复了一遍,诸伏景光这才听明白,他是在找自己的手机。上野秋实的手机在之前被送到医院时医护人员为了联系他的亲友拿走打电话,等诸伏景光来了之后又把手机交给他来保管,被他收在柜子上面的抽屉了。听到上野秋实要自己的手机,他伸手拉开抽屉,把手机从里面拿出来,递给对方。
上野秋实拿到手机后,又看了看他,把诸伏景光看的有些莫名,刚想问,就看他低下头,用没受伤的左手操作手机界面,接着打了个电话出去。
诸伏景光刚张开嘴,又不得不闭上,安静坐在一旁,还有点好奇他是打电话给谁。
明明现在都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还没等他开始胡思乱想,就听到旁边的人用冷冷的语调对着电话里面说:“喂,你好,请问是警察局吗?”
“我要报案,有人蓄意谋杀我。”
诸伏景光的表情一下变得十分精彩。
第122章 第 122 章
警察来的很快, 事关人命,在接到电话确认地址后搜查科就立刻安排了人员出警。
但事情还没有严重到需要警部以上级别到场,只是先过来了解情况, 来的警察不多,一共三个。
其中有两个诸伏景光都很眼熟,班长, 还有松田。
进入病房看到里面的诸伏景光,以及坐在病床上的报案人员, 垮着一张脸的上野秋实,两人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你们这是在闹哪一出?’
跟在伊达航身后的松田阵平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一个劲的用眼神询问。
诸伏景光没忍住苦笑, 主动上前:“警官好,我是长岛先生的助理, 绿川。”
他先做了自我介绍, 然后向几人说明情况:“三天前长岛先生在回程途中经过彩虹大桥的时候出了车祸,下午才刚醒过来, 丧失了部分记忆。”所以现在不记得你们了。
多年的默契让两人直接听懂了他没说完的话, 视线一下全部看向病床上的上野秋实。
松田阵平扯了扯嘴角,心里暗自嘀咕,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么倒霉, 连车祸失忆这种事情都能整出来。
伊达航之前从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口中知道了上野秋实目前大致的情况,也明白他现在和诸伏景光他们一样,身份有些特殊不好暴露关系。尽管心情有些复杂,但还是没忘记自己的本质工作。
跟在两人身后的高木是伊达航带的新人,在听完诸伏景光的陈述后, 主动拿出随身携带的口袋本,站在伊达航身后。
“长岛先生, 对吧。”伊达航努力绷住自己的表情,严肃着脸询问:“可以麻烦你说说具体的情况吗?”
上野秋实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旁边的两人,面无表情,语气毫无起伏的平述自己脑海中出现的景象。
“……你有看到凶手的样子吗?”伊达航问完才觉得有些不对,要是其他人还好,面前这家伙哪怕见到人了估计也不记得,正想直接问下一个问题,没想到却听到上野秋实的回答。
“青年男性,大概二十多岁,黑色短发,体型偏瘦,下垂眼,眼距较宽,车型是今年新出的黑色奥迪。”
上野秋实皱着眉,摇头:“其他的不清楚。”
“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发现这么多线索已经很厉害了。”一无所知的高木警官一脸赞叹,转头看向自己的前辈,却发现房间里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的表情都十分复杂。
高木:?
怎么了这是?
他茫然的来回张望。
了解完大概情况,三人也准备离开,伊达航给了诸伏景光一个眼神,他立刻表示:“秋,我去送送警官们,很快回来,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上野秋实看着他,慢吞吞的点了下头。
等几人离开病房,拉开被子躺下,简单的动作也让脑海一片眩晕,有些反胃。
他躺在病床上,望向窗外。楼层比较高,时间也比较晚,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窗外什么都看不到。
他闭上眼睛,耳边好像好像响起了不知从哪传来的滴答声,很吵,也很让人心烦。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脚步声传进来,一直到病床前停下。
极具存在感的目光落在身上,上野秋实再也睡不下去,慢慢睁开眼睛,转动视线看向病床右侧。
“听说你失忆了,我过来看看。”
银色长发的杀手站在不远处,一身黑色风衣,头上戴着黑色圆帽,嘴里还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一双好似随时都泛着冷光的眸上下打量病床上的人,面色不禁带出几分轻嘲。
“真是没用。”
上野秋实眸光冷了冷,起身坐起,直直的望着对方。
房间里很安静,诸伏景光离开的时候顺便关了灯,屋内的光线昏暗,全靠外面投射进来的月色照亮视线。
伏特加跟着一起来的,但站在门口守门没进去,有点担心里面的人会不会打起来,偷偷摸摸的支着耳朵在门口偷听。
但里面没什么动静,似乎连说话声都没有,忍不住猜测里面到底什么情况,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揣测不安。
诸伏景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站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样子,心瞬间提起来,快步走过去:“你在做什么?”
突然的呵斥声把伏特加吓了一跳,看到是苏格兰,拍了拍胸口,想抱怨几句,身后的房门忽然打开,琴酒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立马转身招呼:“大哥。”
“嗯。”琴酒应了一声,走出房门,瞥了眼旁边神情略有些紧张的青年,嗤笑出声:“苏格兰?”
诸伏景光认出他,是很早开始就出现在他们目标里的组织干部,琴酒。
他收敛了面上的表情,沉稳应了一声:“是我。”
“看好他。”琴酒走出来,路过时手掌轻轻落在诸伏景光肩膀上,拍了两下。
“你最好把人看紧点,否则……”
他向侧斜睨了一眼,眼底溢出的冷意叫人不寒而栗。
两人很快离开,诸伏景光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站了许久才推门进去。
房间里上野秋实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好像一直没醒,诸伏景光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拉过一旁的椅子轻手轻脚放下,坐在椅子上,凝望着病床上的青年,慢慢垂下视线,挡住眼底的复杂神色。
……
“失忆了?”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满是惊讶,紧接着笑声传来:“这倒是有意思,虽然命大没死,结果居然失忆了。”
“好像还报了警,警察刚刚离开没多久,还有就是,我看见琴酒和伏特加了,好像是特地过来看他的。”
“琴酒……”
电话里端的人沉吟片刻,忽然冷笑:“他们倒是关系好,那位也不担心这群年轻人最后搞在一起弄出什么麻烦。”
“果然还是老了,年纪大了,这么浅显易懂的事情都想不到。”
“琴酒先生大概不会做出那种事,他可是那位亲自挑选的……”
“哼,这种事情我能不知道吗?”说话的人话刚到一半就被电话对面打断,对方冷哼一声:“不是背不背叛的问题,是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彻底没了我的位置。”
“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张狂,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
“是,给点教训总是好的。”电话这边的人出声应和,又道:“资料我发过去了,包括一系列的检查报告,血型和DNA对比。”
“不过您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他没克制住自己的好奇询问,对面冷笑一声:“我就是想看看,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地方特别的,能让那位这么看重,一进入组织就被贝尔摩德带在身边,后面更是让琴酒和他搭档,不满意还随便选,现在更是直接把关西负责人的位置给了他这么一个刚入门的新人。”
“要不是中间差着辈分,我都要怀疑那小子是不是他从哪冒出来的私生子了。”
“……这……应该不至于吧……”说话的人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不是听说那位早就已经……”
“哼。”对方冷哼一声,“总之你把人给我看好了,那小子也按住别让他再搞事情,省得之后麻烦大了我保不住。”
“是,我知道了,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盯好的。”
“嗯,有什么情况给我打电话。”
“是。”挂了电话,说话的人从医院安全通道走出来。
刚才与他通话的人也在电话挂断后点开电脑登上邮箱,查看发送过来的资料邮件。
荧幕平面泛着蓝色荧光,映照着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一条条数据从他眼前划过,当看到某一处时,他忽然愣住,瞪大了眼睛,目光死死锁住那处数据。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过了好半晌,他仿佛魔怔似的喃喃自语,忽然从嘴里发出一串神经质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这是奇迹,这绝对是奇迹,总算让我找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再次接通了刚才的电话,在通话接通的一瞬间情绪激动地冲着电话大吼:“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在最短时间里把人给我弄过来!一定要快!”
……
贝尔摩德第二天就到了东京,一下飞机直接来了医院,结果还没看到人,就从苏格兰口中得知,自家小可爱失忆了。
“我的上帝,怎么会这样?”贝尔摩德表现的极为震惊和难过:“那亲爱的,你连我们之间的关系都忘了吗?”
“该不会连这样那样的事情都忘了吧,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她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单手撑着脸颊,微微偏头,红唇勾起上扬的弧度,说话时故意把语气说得暧昧极了。
上野秋实望着她,很快收回视线,靠在身后的枕头上,抿着唇瓣恹恹地垂下眼。
“好吧好吧,别这样宝贝,你这个样子看得我心都快碎了。”
贝尔摩德伸出手,放在上野秋实脸上,轻轻抚摸脸颊。上野秋实余光瞥过去,从她脸上看到一闪而过的怀念。
“这张脸变成这样我还真有点不习惯。”贝尔摩德调笑一声,收回手,又转头问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人找到了吗?”
诸伏景光从他们的互动中回过神来,摇摇头。“暂时还没找到,先生昨天报了警。”
“……行吧。”贝尔摩德无语片刻,起身从椅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还好我最近有空,不然还真没办法。”
“苏格兰,我家小可爱就拜托你了。”贝尔摩德走到诸伏景光身边,同样的位置,他的肩膀又被人拍了两下。容颜艳丽的女星歪过头,艳红的唇瓣勾起,明明该是极具吸引力的性感美貌,眉眼间却散发着一股危险至极的气息。
“我可以放心把人交给你吗?”
她笑眯眯的看着苏格兰,轻声咬字。
苏格兰眸光微微闪烁,脸上挂起温和的笑脸,点头回应。
“当然。”
病床上的上野秋实看了他们一会儿,视线慢慢转向窗外。
第123章 第 123 章
因为不放心上野秋实, 诸伏景光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守着。但毕竟还有工作需要处理,总不能一直待在医院什么都不做。
上野秋实最近对他很冷淡,诸伏景光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加上还有些事情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让他仔细思考,和上野秋实说了下情况后他离开医院回公寓拿东西,顺便去处理事情。
时间一晃到了半夜, 凌晨这个点医院几乎没什么人了,医生下班, 除了需要住院和陪护的家属,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 走廊灯光暗下来, 踩在瓷砖上的脚步声在空荡的空间回响。
701号病房的房门被人慢慢推开,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昏暗静谧的房间里其实算得上明显, 但病床上的青年没有别的反应。他睡着了。
走进来的黑影停留在病床前, 一只手慢慢伸向眉眼紧闭的青年。
……
深夜凌晨两点多,街道上都看不见几个人影, 偶尔有零星几辆汽车在空无一人的车道上飞驰而过。
驾驶座上的人掏出手机打通电话, 在确定了地点后挂断通话,双手控制方向盘,调整方向, 慢慢将车开向郊外的码头。
……
次日一早,诸伏景光来到医院。他下午还有事情,早上先过来看看上野秋实今天的情况有没有好一点,还顺便带了在家里做的早餐过来,特意做了一些上野秋实比较喜欢吃的。
因为他这些天都在, 医院前台的护士和他都有些眼熟了,看到他从电梯出来, 还特意打了招呼。
“绿川先生,早上好。”
“早上好。”诸伏景光温和地做出回应,和护士随便说了两句,就拎着保温饭盒来到701的病房外面,推开门进去。
“秋,早上好,我给你带了……”
他一边穿过门口的过道往里走,嘴里一边说着话,然而在说到一半时他走到屋内,视线注意到病床上空空荡荡的景象,一瞬间便没了声音。
“秋……?”
他有些疑惑,在房间四处张望,把手里的饭盒放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又走向洗手间。洗手间的门没上锁,握着门把轻轻一拧,房门打开,洗手间内也是空空荡荡。
没人。
他走出房间,去前台询问刚才和自己打招呼的那位医护人员。
“长岛先生没有在房间里吗?”医护人员显得有些惊讶,顺手拿起手边的本子:“今天早上查房的时候人还在房间,也就一个多小时前,现在这个时间……”她看了眼手表:“差不多到该吃早饭了,可能是去食堂吃饭了吧?”
诸伏景光拧了下眉心,但很快舒展开,挂着一贯温和有礼的笑道:“那我去食堂看看,你要是看到他回来,麻烦帮我跟他说一下在房间等我。”
“好的。”
医护人员痛快应下,毕竟这样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诸伏景光在转过身时,脸色却稍显有些难看。
现在这个点,医院食堂的人肯定很多,以秋的性格,即便是已经醒了,他也大概宁愿自己饿着也不可能独自去那种吵闹的环境吃饭。
诸伏景光脸色稍沉,但还是努力调整自己的思绪,说服自己也有可能只是出去随便走走暂时没在房间。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去食堂看了一下。
毫不意外没看到人。
他再次回到房间里,开始仔细打量房间里的每一寸地方。
很显然,房间是有刻意整理过的,一眼望去根本发现不了问题,但也是因为这样,反倒让诸伏景光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床铺几乎是凉的,摸上去感觉不到一点温度,被子有些凌乱,但细心观察下还是能捕捉到一部分过于刻意的痕迹,不像是起床后自然掀开的状态。
诸伏景光打开抽屉,手机没在,他试着打了个电话过去,接通提示响了好一会儿,没人接,再次打过去就被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他轻轻呼出口浊气,努力调整,维持着勉强的镇定和冷静打通之前留下来的警察的联系方式。
接到电话后,伊达航等人很快出警,来到医院了解情况。
这次依旧带了高木,甚至因为是公众人物的关系,这次甚至还有一位警部带队过来。
“这是我们搜查一课的目暮警部。”伊达航作为几人中最沉稳可靠的一位,主动介绍起来,目暮警官点了点头,向诸伏景光伸出手:“你好,绿川先生,我是目暮,之前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现在麻烦你先说明一下具体情况。”
“你在电话里说的绑架是怎么一回事?”
“是。”诸伏景光点了下头,慢慢阐述情况:“我大概早上七点到的医院,到病房发现长岛先生不在房间里,去询问医护人员,对方说一个小时前查房的时候人还在,现在她也不知道,说可能在食堂,我去食堂找了,没看到长岛先生的身影,本来说回病房看看人有没有回来,这次却注意到一些问题。”
他指向病床:“床的温度很冰,像是一晚上没人睡过一样,还有被子的方向也有点奇怪。”
诸伏景光一一指出自己发现的问题,听完后,目暮警官微微皱起眉。
“如果只是你说的这些,好像还无法判断对方是被人绑架而非自己出去,也有可能是出门散心或者去食堂吃早饭之类的。”
诸伏景光摇摇头:“长岛先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还有就是,我发现手机没在房间里的时候,给他打了电话,第一次没人接,第二次电话就直接关机了。”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警官先生,上次长岛先生出车祸就是有人故意做的,我不相信事情这么偶然,长岛先生不喜欢给人添麻烦,按照他的性格不会什么也不交代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这么久,很有可能是处于被人挟持绑架的状态没办法留下任何留言。”
“上次的犯人说不定还没死心,发现长岛先生没事后又再次下手,我担心要是没有及时找到长岛先生的话,他很有可能会遭遇什么危险。”
目暮警官点点头:“事情我大概清楚了,你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你放心,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在最短时间内把人找到。”
说完,他开始吩咐身边的人:“伊达,你和高木去查一下医院的监控,松田,你去找查房的值班医生问问,上次查房在什么时间,工作人员都有谁,他们又大概在什么时候看到受害人的。”
“是。”
得到命令,几人准备下去,在离开之前,松田阵平扫了一眼诸伏景光,眼底略微带着一点点凶光。
诸伏景光垂下目光。
有人在医院里失踪的消息很快传开,十三层的医生护士和病人该知道的大部分都知道了,两名年轻护士在工作之余小声讨论起来:“听说701的长岛先生好像失踪了诶,警察都来医院了,你今天有看到他吗?”
“好像没有,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听人说长岛先生这次会出车祸也是有人要杀他,该不会是得罪什么人了吧?”
“不清楚,希望人别出什么事才好。”
“你们在聊什么?”一名白大褂的医生站在她们身后突然出声,把两名小姑娘吓了一跳。
“主任,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差点吓死我了。”其中一位护士拍着胸口抱怨,语气听上去和这名主任医生很熟稔。
被埋怨了对方也没生气,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抬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道:“工作时间闲聊,要是被护士长知道你们等下又要挨骂了,赶紧去工作吧,下次想聊天记得找个没什么人的地方。”
听他不计较,两个女孩瞬间笑起来:“知道了,主任你人真好,那我们先走了,主任再见。”
女孩儿们挥挥手,和医生分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她们刚才的位置,看着两人走远,又转过头,看向701病房所在的通道方向,抬手扶了下眼镜,天花板投下来的光反射在镜面上,照出一片白色。
他整理一下身上的白大褂,转身离开。
……
上野秋实睁开眼时,出现在视线里的景色变得十分陌生。
他躺在一张陌生的单人床上,病房素静的装饰变成了重色调的欧式装修风格,耳边传来海浪的声音,墙边开出的圆形窗户外是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
是船。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被人从病房劫持带到了船上。
上野秋实抿着唇,左手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身上却有种使不上劲的虚弱感。
光是从床上坐起,倚靠在床头这样的动作都完成的有些艰难和狼狈。
上野秋实微微吐了口浊气,靠着床头,视线开始打量房间四周。
但实际上整个房间的装饰和大部分轮船相似,没有什么明显的指向性,也判断不出大概的信息。
上野秋实想下床,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估计有点勉强。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上野秋实准备等自己再恢复一会儿。
只不过在那之前,应该会有人等不及才对。
他心里的想法刚下去,房门就被人从外敲响,上野秋实下意识看过去,下一秒,房门被人打开,进来一个金发蓝眼的男人。
“嘿,我的宝贝,你终于醒了。”穿着一身休闲西装,领口松松垮垮看起来有些轻浮过头的男人一脸惊喜的走进房间:“我的上帝,你不知道我看见你变成这样的时候有多心痛,还好这张漂亮的脸蛋没出事,不然我简直恨不得把害你变成这样的那个混蛋剁成肉酱丢到海里喂鱼。”
男人恶声恶气的说完话,停在床前,又挂上一脸热情洋溢的笑:“亲爱的,你感觉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然而没得到任何反应,坐在单人床上的青年即使身上缠着绷带手臂吊着石膏,一张精致漂亮的脸也已经没什么表情,甚至因为虚弱而变得苍白的脸色和他那双宝石一样美丽迷人的眼睛,看起来简直就像传说中充满蛊惑,优雅又性感迷人的吸血鬼。
甚至就连那个犹如看垃圾一样毫无情绪的眼神也一模一样。
小史密斯按住自己的胸口,夸张的叫了一声:“哦,天呐。”
“宝贝,别这样看着我,你这样我会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听听,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他伸出手,想要将上野秋实的手拉到自己胸口。
“啪”的一声,他伸过来的手掌被人拍开。
上野秋实斜靠在床头,眼皮轻抬,眸底看不见一丝温度。
第124章 第 124 章
“好吧好吧, 我就猜到你会是这个反应。”小史密斯摸着自己被拍红的手无奈耸耸肩,笑得毫不在意,一双眼依旧直勾勾盯着。
视线太直白热烈, 十分失礼。
上野秋实拧了下眉。
“你要做什么。”他问。小史密斯挑着眉,故作沉思片刻,又嬉笑着回应:“答案显眼而易见不是吗?”
模棱两可, 含糊不清,上野秋实失了兴趣, 别过脸望向圆窗外的大海。
偶尔有几只海鸥从海面上飞过,海鸥的鸣叫声传进来, 宽阔无边的大海叫人分不清楚方向, 也不知道现在船只行驶在哪一片海域。
“好吧好吧。”最先按耐不住这份静谧的还是小史密斯,他无奈地摊开手:“宝贝, 你还是这么冷淡, 虽然这样也很迷人,但我还是不太喜欢被人忽视。”
“宝贝你就不好奇吗?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们现在又要去什么地方, 我又是怎么把你带过来的?”
上野秋实转动视线,斜睨着他。
小史密斯笑眯眯撑着脸颊,一脸兴致盎然的样子仿佛在等待青年询问自己。
上野秋实看了他几秒, 又移开视线看着窗外,脸上神情毫无变化,好像完全没有兴趣。
“……”小史密斯脸上的笑容僵硬片刻,见对方完全没有要开口的迹象,再次败下阵来。
他抹了把脸, 无语吐槽:“宝贝,你这样可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这么漂亮的脸蛋, 成天板着脸不会觉得很浪费吗?”
他的视线落在上野秋实脸上,视线一如既往的放肆,“其实我还有点好奇,像你这样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得罪那个老头的。”
上野秋实眼眸动了动,再次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看他终于有了点反应,小史密斯也来了兴致。
“亲爱的你大概不知道,我们史密斯家族和那个老东西一直有在合作,但是老天,那家伙简直比乞丐还要吝啬,这次为了请我们帮忙居然主动提出让利,简直不可思议。”
“所以我在想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他的,让他不惜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话说你们不是同事吗?我记得你们都在那里面,现在日本的同事关系已经紧张到这种程度了吗?我们这次的目的地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小史密斯满是好奇,话虽然说的并不详细,但大概意思也表达的很明显。
上野秋实从他的话里也判断出了一些基本信息,眼眸微动,抬眼看他。
“合作?”
他总算是再次开口说话了,清清冷冷的语调听在小史密斯耳中无比动听。
“宝贝你对这个有兴趣吗?”见终于有了对方感兴趣的话题,可以继续交谈下去,小史密斯犹如一只求偶的孔雀,对着一见钟情的美人尽献殷勤。
“合作是我大哥负责的,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不过听说是和什么实验有关系,我听到那些学术性的东西就头大,就没仔细问。”
小史密斯摆摆手,见上野秋实又好像没什么兴趣似的要转开视线,他连忙道:“不过那个臭老头虽说人不怎么样,但听说还挺厉害的。”
小史密斯表情很微妙的停顿片刻,“就是脑子可能不太正常。”
上野秋实瞥着他,一阵极具节奏感的音乐突然响起来,小史密斯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看到上面的备注眼睛不可思议的睁大了一点,犹豫了几秒才接通电话,将手机放在耳边。
“喂……”他的样子就好像在背后说人坏话然后还刚好被抓包时一样。他的手机音量开得很大,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即使隔着一点距离,也被坐在床上的上野秋实听在耳中。
从听筒里传来的是一个有些年迈的声音。
“安格,人怎么样了。”
安格是小史密斯的名字,出于礼貌称呼姓氏时大多数人为了区分他和他哥时总是喜欢叫他小史密斯,但显然,他并不喜欢这个称呼,宁愿别人称呼自己的名字也不愿意在自己的姓氏前面加一个小的代词。
小史密斯起身走到旁边,上野秋实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听见对方对着听筒和对面谈话。
从双方的对话得知,他们大概还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才会到达目的地。
小史密斯打完电话回过头,见青年望着窗外,整个人犹如一尊漂亮的琉璃,毫无表情,甚至也没有正常人该有的好奇心。
小史密斯想起从他进入房间开始对方呈现出来的一种状态,没有一点戒备、不解、疑惑、甚至慌乱,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油盐不进,充满疏离和边界感,像极了博物馆那些被罩在透明玻璃罩里,存在同一个地方,中间却宛如隔着两个世界。
漂亮又充满神秘感的美人,小史密斯感觉自己似乎更喜欢对方了,就是可以,青年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好吧宝贝,我想你可能需要休息了。”他放下手机,揣回兜里,摊开手耸了下肩:“虽然我很想继续待在这里陪你,但我想你应该不会喜欢,如果肚子饿了的话你可以按下床头柜上的响铃,会有人把饭菜送到你房间你,当然,如果感到寂寞了,也可以用旁边的座机打我的电话,按下数字一就可以了。”
“那么,祝你旅途愉快,亲爱的。”离开前,小史密斯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
他从房间里退了出去,房门也被紧紧合上。
上野秋实慢慢转过头,看向紧闭的大门,身体感觉恢复了大半,虽然还有些使不上里,但完全没了刚才虚弱到连坐起都有些困难的程度。
上野秋实从床上下来,在房间环视一圈,视线落在墙面挂着一副画框上,停留片刻,又不动声色的挪开,瞥了眼床头柜上的按铃和老式的座机电话,他走到圆窗前面,凝望窗外。
脑海里想起男人刚才说的那些话,默了许久,抵着舌根轻轻发出一声嗤笑。
……
医院这边,警察还在调查长岛秋失踪这件事情,医院提供的证词,一个小时前查房对方还在房间里,警方也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当中。
然而监控画面中在查房护士离开房间后,701的病房就再没有人出去过,一直到早上诸伏景光拎着保温盒推开房门。
这很明显不对劲,病房在十三楼,不从大门出去,总不能是有人开了直升机从此恍惚那把人给劫走的吧?窗户开的缝隙也不够一个成年男性通过。
询问今天查房的护士,对方十分确定自己查房的时候人就在房间里,事情的走向也一下变得扑朔迷离。
监控找不出线索,从楼层护士和其他病房病人家属口中也没得到什么可用的讯息。长岛秋平时就不怎么离开病房,几乎没人在外面看到过他,房门也经常合上,虽然没上锁,但在不相识的情况下,也没人会推门进去看里面的情况。
医护人员除了平时检查换药查房也不会去打扰病人,所以根本就没人知道长岛秋的情况,没找到任何具有指向性和参考的线索。
警方毫无头绪,松田阵平蹲在监控室继续回看上面的画面,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但一时半会也没能理清头绪。
他询问诸伏景光:“你昨天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大概十一点。”
诸伏景光回答他,松田阵平握着鼠标将监视画面的时间调整到晚上十一点,找到诸伏景光离开病房时的监控,点了加速,随后靠在椅子上,双手环胸默默的看了起来。
诸伏景光没打扰他,走出房间站在门口,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把长岛秋失踪的事编辑成简讯,发给手机备注里应该知道的某些人。
……
贝尔摩德回国后住在酒店里,她还在调整时差,一晚上没什么合眼,实在睡不着去洗浴室泡了个澡,裹着浴袍出来,在酒柜前取了瓶红酒,刚给自己倒上,手机的消息提示就响了。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简讯传来的讯息让她惊讶得眉梢上挑,“这可真是……”
贝尔摩德啧了一声,放下酒杯双手拿着手机操作起来,在屏幕上面哒哒哒的打起字。
“也给那家伙发一条吧。”贝尔摩德嘴里嘀咕着,一边点开通讯列表,找到其中一个备注,编辑了简讯发过去。
“真不知道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贝尔摩德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但日本这边她好久没回来,也不太明白具体什么情况,得找个清楚点的人问一问。
发完消息,她坐在高脚椅上,把手机放在台面,握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一边等着回信。
等待的时间有点长,长到贝尔摩德都有些不耐烦了,打算直接打电话过去,结果手机刚拿起来,电话就响了。
“你最好有事。”琴酒阴森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语调冷得像是要把人冻死似的。
“我家小可爱失踪了。”贝尔摩德完全不在意他声音里的冷意,直接了当的开口问:“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对吧,琴酒。”
听筒一瞬间沉默,贝尔摩德耐心的等着。
“知道又怎么样?”没过多久,听筒里再次传来琴酒低沉的嗓音,只不过这次多了一点明显的嘲弄:“怎么,你现在是来质问我的吗?”
“当然不是。”贝尔摩德笑吟吟的回应,另一只手放在红酒杯上,指腹轻轻摩挲着杯沿。
“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第125章 第 125 章
“我没什么意见。”琴酒回她。“那家伙的事情我没有任何一点兴趣。”
“这么无情?”贝尔摩德啧啧出声, 感叹道:“还好我早就和小可爱说过,像你们这些家伙没有一个靠得住。”
“呵。”琴酒回她一声冷笑,”有事儿说事儿, 没事挂了。“
“真不打算管?”贝尔摩德手指绕着头发丝,语调慵懒。
“万一把我家宝贝吓哭了,到时候可不太好哄。”
“你把他当三岁小孩儿吗?”
琴酒不住嘲讽:“要不要再给他准备点婴儿用品?”
“……”贝尔摩德手一顿, 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家伙嘴是越来越毒了。
“挂了。”她不说话, 琴酒也没耐心等,甩下两个字就干净利落的挂了电话。
贝尔摩德望着黑下来的手机屏幕, 眉梢轻挑, “啧。”
真是不可爱。
她点着手机屏幕,认真思索片刻, 编辑了一条简讯发出去。
……
医院的调查还在继续, 松田阵平待在监控室里一直回看当天的监控,发现了一点违和。
他叫来专业的技术人员, 叫他们把监视录像拷贝回去检查是否有被剪辑过的痕迹。
最终给出的判断是被人剪辑用, 用之前的监视画面替代了昨晚的监控,时间从凌晨十二点开始一直到早上六点。
初步可以判断受害人真正失踪的时间应该是在这个时间段里面才对。但结合医院工作人员的证词,在早上六点查房的时候受害人还在房间, 这和事情又有所出入,目暮警官让人找来今天早上查房的医护人员。
是一个看上去才刚毕业的小姑娘,面对警察的询问有点紧张,但最后却说,她早上并没有见到人。
“我有点低血糖, 晚上值夜班,早上不太舒服, 就拜托同事帮我查下房。”
警察又找来她拜托的那位同事,对方一脸尴尬:“我本来是帮忙的,查到701前面的病房遇见一位病人家属不知道去哪里取药,我就带他去了一趟,回来差不多到换班的时间,我就……”
“你就没进去看是吗。”目暮警官的声音微沉,对方小声嘟囔:“长岛先生基本上都在病房,我怎么知道今天刚好就这么巧……”
站在一旁的护士长脸色发黑,恶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
目暮警官有点无语,但也不好和两个小姑娘生气,只是之前的调查方向都集中在六点到七点半这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现在需要扩大范围,重头开始。
楼层的监控被人替换了找不到任何线索,监控室的保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接到消息赶来的医院院长表情不怎么好看。作为最近的新锐演出家,长岛秋的粉丝不少,要是最后人找不回来或者真出了什么事,新闻记者闻风而来,事情报道出去他这个院长也差不多做到头了。
院长言辞恳切地握住目暮的手:“警官,我们医院会竭尽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不管有什么需求请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辛苦你们想想办法,早点把人找回来,不然事情可就麻烦了。”
目暮警部抽回手,扶了下额上的帽子:“这是我们分内的工作。”
说完他也没有继续和院长寒暄下去的兴趣,转过头对身边的人吩咐:“去抽查凌晨十一点到早上六点医院出入口的监控和附近停车场的监视画面,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现场情况并不混乱,也没有挣扎的迹象,说明受害人应该是在昏迷的状况下被人带走的,打给交警那边,让他们帮忙查查那个时间段有没有什么可疑车辆从医院出发。”
“是。”
他身旁的警察们得了命令,行礼后四散离开,目暮警官回到病房。在确定失踪事件成立后病房就被封锁起来禁止旁人进入,他打算回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被遗漏的线索。
伊达航带着高木,松田阵平独自行动,在楼道看见一个人站在窗户口抽烟的诸伏景光,他脚步微顿,揣着手走了过去。
诸伏景光听到声音转过头,松田阵平来到他身边,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你们这次又在玩什么把戏?”
突然的提问让诸伏景光明显一愣,松田阵平瞥了他一眼,眼底带着些许嘲讽。
诸伏景光哑然片刻,“……又是你的直觉?”
“不全是。”松田阵平吐了口烟圈,烟雾在面前袅袅升起,模糊了他越发稳重的眉眼。
“但是直觉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揉揉额头,无奈叹了口气:“有时候真觉得你这家伙就是一个BUG。”
“不过这次你猜错了,没有什么把戏,秋确实是失踪了。”
“但是你好像并不担心。”
“我担心也没用。”诸伏景光倚着墙,嘴角的弧度显得有点勉强:“那家伙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啧。”松田阵平抵着舌根轻啧,心里有些不爽:“就知道给人找麻烦。”
“所以有线索吗。”他偏头看向诸伏景光。诸伏景光摇摇头:“有大概的方向,但是不确定,医院应该有内应,还不清楚是谁。”
“监控被人换了,没有内鬼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想好要怎么收场了吗?”松田阵平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把我们叫过来,到后面想随随便便就这么打发了可不行。”
诸伏景光看着他,眉眼微弯:“你会帮忙的不是吗?”
松田阵平:“……”
“我可不记得自己有答应过这种事情。”
诸伏景光一脸微笑望着他,没说话。松田阵平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真是受不了你们这群家伙。”
他抱怨了一声,将手里抽到一半的烟碾灭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双手放回口袋,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没好气的对着后面没动静的人开口:“还站在那儿干嘛,过来帮忙。”
诸伏景光眨眨眼,无辜表示:“我现在可不会那些东西,查案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你们这些专业的人来做,警官先生。”
松田阵平:“……“
他直接气笑了,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过去,随后抬起手在脖子面前用大拇指做了个抹额的手势,黑着脸表情凶巴巴的离开楼道。
诸伏景光无声轻笑,转过头看向窗外,笑容慢慢隐去,唇瓣轻抿,在心里微微叹了声。
……
船只在海上漂泊了几天,最后的目的地是一座看上去面积不是很大的海岛。
小史密斯每天都乐此不疲地骚扰上野秋实,但可惜一直没得到任何回应。到了登岛这天,船只靠岸,小史密斯过来通知时望着房间里眉眼依旧冷淡的青年忍不住开口:“嘿,亲爱的,你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吗?”
被绑架的这几天上野秋实受到的待遇其实还好,小史密斯特意交代过,除了不能离开房间,他基本没受到什么虐待和折磨,每日餐食也是船上的厨师准时准点精心准备然后被人送过来,除了食材单调,基本上找不出任何毛病。
小史密斯不像劫匪,上野秋实也没有自己被劫持的自觉,依旧不怎么爱搭理人。
“宝贝,这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小史密斯走进房间里,一双蓝眼睛真诚而深情地望着对方。
“那个地方上去了再想出来可就麻烦了,你要是愿意答应我,我马上就让船长调头。”
上野秋实偏过头看他,他身上的病号服早就被换下来,现在穿着一身简单的衬衣长裤,气质干净清冷,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的银白色发丝在灯光折射下仿佛晕染着流光。
只一个侧眸就让小史密斯感觉心脏都不受控制的加快节奏。
“那是地狱,宝贝,只要一想到你被带到那种地方,我简直心痛的快要死掉了。”
他夸张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装模作样。
上野秋实心底嗤笑,抬起脚步越过他身边。小史密斯的视线跟随他移动,见他一点还是不搭理自己,耸耸肩,心里满是遗憾。
真可惜。
这么漂亮的宝贝以后可就见不到咯。
……
今天难得是个好天气,天空晴朗,蔚蓝的海面在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海风湿咸,广阔的视野让人不自觉的心情愉悦起来。
上野秋实从船上下来,在阳光下不自觉的眯起眼打量着前方绿植横生看上去并未有过太多人类踏足痕迹的丛林。
船员跟着下来了好几个保镖模样的成年男性,将小史密斯和上野秋实隔开簇拥在包围圈里,上野秋实随便扫了眼,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家伙。
下船后小史密斯拿出电话,在拨打之前再一次问了一遍,最终得到的还是同样的回答,他摇着头,一脸惋惜并且唉声叹气地按下拨通。
大概等了十来分钟,由远到近的引擎轰鸣声惊飞了林间的鸟禽,两辆丛林越野车停在众人面前。
“宝贝,上车吧。”
小史密斯拉开一扇车门,做了个不伦不类的绅士礼。上野秋实瞥了他一眼,上了车,左右一次进来两个身材魁梧的保镖他把夹在中间防止路上的时候逃跑。虽然这有点多此一举,像这样的岛屿,就算逃跑了估计也没办法离开。
越野车在丛林里穿行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最后来到了一座仿若蛰伏在密林间的钢铁怪物面前。
上野秋实被保镖催促下车,从车上下来站在原地仰头望着面前这座围墙高耸大门完全封闭的建筑,眼睛慢慢眯起。
第126章 第 126 章
基地大门打开, 上野秋实随着人群一起走进去,当门再次合上时,就连周围的声音都好像被完全隔绝在两个不同的空间, 令人莫名心窒。
里面看上去像是某些科研基地,走廊的一侧墙壁是透明玻璃,从外面看过去内里是下陷的房间, 很宽敞,摆放了很多复杂的机器, 还有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正在下面工作。
再往前是相同的房间,但里面的东西变成了一个个看着有些渗人的大型营养罐, 里面隐约有些人影。
上野秋实只是瞥了眼就收回视线, 垂下眼帘挡住眼底划过的冷光。
他被带到一个房间前面,大门朝两侧打开, 里面同样摆放了一些不知名的仪器, 正对面的墙壁上是满屏的监视屏幕,屏幕前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老人, 听到声音, 他转过身,手里拿着一根拐杖,头发花白, 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眼睛浑浊,但却透着精光。
“哈喽,老先生。”小史密斯抬手打招呼,笑嘻嘻的走过去:“真是好久不见, 你的身体最近怎么样?年纪大了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对了, 我哥让我向你问好,顺便让我问一下上次的事情你想好没,打算什么时候交货,一直把东西放我们那里是不是不太合适,这几个月光是伙食费就不知道花了多少呢。”
摩根船长扫了他一眼,隐约透着几分嫌弃。他没开口说话,抬起手对着旁边的手下吩咐:“先把人带到里面的房间去。”
他手指轻点了一下上野秋实,身旁的助手立马应是,走到上野秋实身边,抬起手臂,动作有些粗鲁的想要将人带走,上野秋实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少见的鲜红眼瞳里泛着凌厉的冷光,助手被威慑住,身体一下僵在原地。
“诶诶诶,对待美人别这么粗鲁啊,真是没礼貌。”
小史密斯看到他的动作快步走过来,一巴掌把助手的手拍下去,上野秋实垂下眉眼,敛住眼底的冷意。
小史密斯刚才拍下的力度很大,助手捂着被拍打的地方嘶嘶抽着冷气,看向前方,金发蓝眼的美国男人还在和他讲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而站在对方身后的青年眉眼微垂,站在身形高大的小史密斯身边显得有些单薄,额上缠绕的绷带和苍□□致的面孔看上去都那么瘦弱无害,刚才那一眼仿佛是他的错觉。
“安格。”摩根船长叫了一声小史密斯的名字,低沉的嗓音里隐约压抑着几分不满。
“这里是我的基地,还轮不到你来教我的助理应该怎么做。”
他走过来,手里的拐杖随着走动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敲在地面瓷铺着的瓷砖上。助手连忙让出位置,摩根船长走到距离大概还剩下一米的距离停下,抬头望着对面的青年。
“波摩。”他叫了上野秋实的代号,嗓音不急不缓:“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会是这种情况,不过你现在大概是不记得的了。”
上野秋实看着他,唇瓣微微抿紧,眼底带着陌生的审视。
摩根船长眼底流露出几分欣赏:“一个失忆的人能在这种情况下依旧保持镇定,不得不说,确实有几分长处,只不过……还是这么不讨喜。”
旁边的小史密斯听到他的话十分惊讶地叫出什么:“什么?失忆??”
他错愕的望向上野秋实:“所以这一路上宝贝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上野秋实瞥了他一眼,视线感受不到一丝温度,但现在看起来完全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
小史密斯抱着脑袋痛苦哀叫:“我的老天,我究竟错过了什么?”
他满脸痛心疾首,就仿佛错失了一张价值几千万美金的彩票,懊恼之意溢于言表。
但没人理他。
上野秋实的视线回到摩根船长身上,“你让人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是准备做什么?”
即便是失忆了,青年依旧表现的冷静镇定,半点没有因为自己现在的境遇而产生慌乱和恐惧。摩根船长眼底划过一抹欣赏,但他并没有回答对方的打算,偏过头对着身旁的助手说:“古贺,把人带到最里面的房间去,记住了,他和其他的不一样,是十分尊贵的客人,明白吗?注意你的态度。”
助手先是一愣,感受到老人的视线出现一点变化,他心脏一颤,回过神来连忙应声:“是,我明白了。”
他走到上野秋实面前,没再做出推攘的动作,而是抬起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上野秋实没动,他看着摩根船长,与那双略带浑浊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
“波摩,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
上野秋实眼睫微垂,收回视线,跟在助手身后走出房间。
助手带着他穿过被白炽光映照显得有些阴森的走廊,在经过其中一个房间时,耳边听到从房间里面传出来的惨叫声,他停下脚步,从门上长方形的缝隙看进去,里面好像是一间实验室,但看着又仿佛是一间刑房,房间里除了一些仪器外还摆放着一张电击椅。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年被捆绑在椅子上,周围围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拿着本子在一旁写写画画,仿佛记录着什么。
痛苦的惨叫声一声声传出来,上野秋实敛下眼底的冷光,抬起脚步再次跟上前方的助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充斥着每一处角落,在阴森漫长的通道弥漫萦绕。
助手把他带到一间单独的房间里,里面空间不大,没有多余的摆设,仅仅放着一张床和一套桌椅,墙壁上有换气口,四四方方的换气扇还在工作,也是房间里唯一的光线来源。
助手将人带到后并没多说什么,等人进去后锁上房门转身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上野秋实,他看了眼房门,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但房间里的东西实在太过单薄,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视线转向墙面的换气口,单手拉过一旁的椅子,踩在上面透过换气扇的空隙看向外面。
房间的监控摄像头将这一幕清晰的反映到监视画面里。摩根船长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握着拐杖,视线紧紧盯着那个房间。
助手回来后又因为摩根船长的命令将小史密斯一行人送出基地,再次回到这个房间便看到老人一直盯着监视屏幕,而画面上,刚才被他带到房间里的青年已经靠坐在单人床上,没有别的动静,一动不动,好像在发呆一样。
助手有些诧异,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被带到这种地方来还依旧能保持这种心态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清楚自己会遭遇什么事情,还是知道了也依旧毫无畏惧。
助手不知道刚才的青年属于哪种,也没太多兴趣,这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教授。”
他走到老人身后,恭敬地叫了一声 。
“嗯。”摩根船长嗯声回应他,视线仍停留在房间监视画面上。
“你觉得怎么样?”他忽然开口询问,助手不知道他问的是哪方面,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声。
沉默了一会儿,摩根船长抬手指了指画面:“你觉得,他是真的失忆了吗?”
摩根船长提出自己的疑问,助手有点诧异,跟着一起看向屏幕画面,“这个……我不太懂这方面。”
他摇摇头表示:“只从表面,实在看不出来。”
“车祸是真的。”摩根船长放下手,仿佛自言自语般继续说道:“刚才的眼神,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只不过……一个失忆的人面对这种情况,这个人也未免太冷静了。”
摩根船长似乎有些不能理解,助手看出他的困惑,斟酌了一下用词:“也有可能是性格本来就这样?”
“毕竟失忆也不是完全重塑人格,性格本身不会受到太大影响,本能和潜意识都还保留着原本养成的习惯运作。”
“你说的有道理。”摩根船长沉吟片刻,还是有些不太放心:“这两天先看看,琴酒和贝尔摩德那边派人监视起来,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助手表情微怔:“您是觉得……这有可能是陷阱?”
“嗯。”摩根船长微微颔首,交代他:“让巡逻的人多注意海岛四周来往的船只,一旦发现任何问题及时上报,同时也要做好随时可能撤离的准备。”
助手嘴巴微张,想说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
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低声应是:“我会让人安排下去的。”
“嗯。”
摩根船长微微颔首,从椅子起身,最后看了眼屏幕监视画面,转身离开房间。
助手目送他离开,扭头看向屏幕上的青年,表情顿了顿,将画面还原成原来的大小,去忙自己的工作。
房间里,上野秋实睁开眼睛,眼帘轻抬,视线上移若有似无地瞥了眼墙壁高处的某个角落,垂下视线,慢慢阖上眼闭目养神。
……
观察了两天,并没发现任何问题,做完应有的准备,摩根船长便让助手将人带到准备好的房间。
上野秋实到的时候,他人已经在了。这是个很宽敞的房间,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营养罐,旁边摆放着一些实验器材和仪器,检查设备,不远处有一张手术台。
“教授,人带过来了。”
摩根船长看着走进来的青年,点点头,“先把他绑到椅子上吧。”
他指向仪器旁边的设备,和助手交代:“还需要做点检查,你来帮忙。”
“是。”
上野秋实任由他们动作,没有反抗,连摩根船长都有些好奇:“你并不害怕,为什么?”
“你的情绪和正常人很不一样,波摩,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一点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
上野秋实抬眸:“我不喜欢浪费力气。”
“你的目标是我,不管我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你都不会改变主意。”
“你说的对。”摩根船长点头,赞同他的话:“确实,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我也绝对不可能放弃你。”
助手将上野秋实的肩膀,左手还有双腿绑在椅子上。他右手打着石膏,绑不绑没什么区别。
在助手退开后,上野秋实开口问道:“看在我这么配合的份上,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吗,又为什么会是我?”
他看着老人,仿佛在对方为自己解惑。
摩根船长眯了眯眼:“如果我不打算告诉你呢?”
上野秋实眼眸动了动,垂下视线,语气平静道:“那我没什么问题了。”
“不打算继续问下去?”摩根船长走过来,停在上野秋实面前,盯着他脸上的表情。
“你不想回答,继续问也是白费功夫。”上野秋实说的平静,但太过平静的语气和态度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无端叫人愤怒。
摩根船长之前想过很多,想过对方会向他求饶,想过对方会恐惧,也想过对方会竭力争取时间,或者不依不饶想要求个真相,让自己死得明明白白。
但怎么也没想到,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对方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甚至还说出不要浪费时间这种话。
让人一时之间甚至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真是不讨喜的年轻人。”
摩根船长冷哼一声,对一旁的助手说:“古贺,你先出去。”
助手听了他的吩咐,看了看被自己绑在椅子上的青年,确定对方应该没办法挣脱开,对教授产生威胁,点点头,顺从地退出房间。
“我其实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会是你。”
摩根船长走到旁边的仪器前面,开始为接下来的实验做准备。
“进入组织这么久,你听说过这句话吗?”
上野秋实抬眸看向他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We can be both of God and the devil.Since we\'re trying to raise the dead against the stream of time(我们是上帝也是魔鬼,因为我们要违逆时光的洪流,让死者重新复苏)”
说完话,摩根船长的表情稍顿:“差点忘了,你现在不记得之前的事情。”
“小子,你知道我加入组织多久了吗?”
“整整二十九年。”没等上野秋实回话,他就自己公布答案,而后继续说道:“虽然我加入组织这么多年,但到现在为止,一直在做的只有一件事。”
“你猜这件事是什么?”他回过头看向后面椅子上的青年。
上野秋实眸光微颤,眼底浮现出明显的错愕望着对方。
“逆转时间洪流,让死者复苏……?”
第127章 第 127 章
“寿命一直是人类经久不衰的一个话题, 在生命到达某个界限,人们就会开始感叹时间流逝太快,生命太过短暂, 人生充满遗憾,腐朽的身躯也在无时无刻不在渴望回到最年轻最鲜活的时候,想让自己永远停留在那个时间, 让自己拥有更多的可能。”
“大概是从半个世纪以前开始吧,当年我的老师曾受邀参加一个实验。”摩根船长手里摆弄着实验器材, 语速缓慢娓娓道来。
“那是一个如果成功可以直接改变人类命运的实验,实验主题即便是放到现在, 也会被人当做天方夜谭。”
“逆转时间, 让人类能够掌控自己的寿命。”
“实验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投入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 失败了无数次, 终于在第一个十年里得到了明显的成果。”
“通过实验可以让人的寿命延长至普通人的两倍,连生长期也变得漫长, 时间流逝肉眼可见的变得缓慢。”
“然而可惜的是, 这个实验失败率很高,接近三千人的实验体,最终存活下来的只有三个, 存活率一千比一。”
“很显然,这样的比例根本没办法投入到正常使用,效果也不太明显,到了时间人依旧会衰老,并且死亡, 同时也会和正常人一样被疾病烦扰,所以研究还在继续。”
“那之后的第三年, 我有幸跟随老师一起加入项目组,继续研究如何降低失败的可能性和提升成功的比例。”
“只不过可惜的是,在我进入项目组之前有一个实验体逃了,就连相关的资料也被销毁,只留下一部分被我老师带回去还没来得及保存到资料室里的资料。”
“之后的几年,实验一直没有突破,老师的寿命也终于走到尽头,那位的身体也衰老的厉害,所以实验暂时被叫停。我接到新的命令,方向还是一样,只不过这次是研究如何延续寿命,时间不需要太长,但需要更稳定的效果。”
“有之前的实验方向作为基础,这并不难,短短几年时间我就开发出了能稳定延续寿命的药,药效稳定,也没有什么副作用,唯一可惜的是,那种药最多只能使用三次,且每一次使用药效都会大打折扣。”
“我其实很满意自己开发出来的成果,甚至觉得自己比老师还要厉害,毕竟我开发的这个药没有任何副作用,并且大部分人都可以用它来延续自己十几年的时间。”
“那位也很满意,我也因此坐上老师曾经的位置,我把这当成自己成功出师的证明,并且为此志得意满。”
“然而,不久之后,老师留下来的实验再次重启,当时的我理所当然的认为,实验重启之后这次项目的总负责人一定会是我,毕竟我是老师最看重的学生,他把所有的东西都传授给我,我也证明了自己的能力,由我继承老师的遗志是再理所应当的事情了,当时的研究院里也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然而我怎么也没想到,十七年前,实验重启的那一年,那位放着我这个现成的人选不用,反倒是从外面找来了两个不知所谓的年轻人继承老师留下来的项目。”
说到这里的时候,摩根船长的话语停顿下来,整个背脊紧绷,手臂微微发颤,仿佛在抑制自己的愤怒。
明显的吐气声在房间里响起,过了一会儿,摩根船长似乎成功平复自己的心情,继续缓慢讲述:“我其实听说过他们的名字,毕竟是业内备受瞩目的天才,主攻的方向又基本相似,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不在意。但我始终觉得,那个项目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有我才能了解老师的想法,才能从他留下来的东西里找到正确的方向。”
“我在心底认定那是老师留给我的东西,所以完全没办法接受那位把项目交给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为了这件事,我特地去找了那位,想让他把实验交给我,但是可惜……”
摩根船长的声音变得低沉很多,语气里好像多了很多并不知名的东西。
“被拒绝之后,我回到自己的实验室,那之后一直在等着看他们的笑话,等着看那位承认自己的错误,然后把实验交回到我手上。”
“但有时候你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的天才就是这么不可理喻。”
“老师花费了十几年的时间,我也耗费了差不多的时间也没能拿出一个完美结果的项目,到了那两人手里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就传出实验得到重大突破的消息。”
“很不可思议对吧。”他回头看椅子上的青年,脸上明明是在笑,却说不出的阴沉。“老师没能做到的事情,我没能完成的事情,不过一年的时间就让他们做到了。”
“当时甚至听说,他们并没有完全按照老师留下的东西继续,而是在那样的基础上又找到了完全不同的方向,所以最后他们成功了。老师寻找了那么久慢慢摸索出来的方向,我延续了那么长的时间一直在坚持的方向,最后被两个加起来才如我一样年纪的年轻人证明,我们一直以来的坚持都是错误的。”
“是不是很可笑?”摩根船长抽动着脸颊的肌肉发出一声冷笑。“最可笑的是,在得到突破后的消息传来不久,那两个人自杀了,连带着实验所有的数据都被烧得一干二净。”
“再没有人能证明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也没人能证明按照他们的方向继续研究下去能不能真正的做到逆转时间,做到像他们所说的,让一个年迈的老人回到最绝佳的状态。一切的一切都随着那场大火付之一炬,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以为那位最少会在那场大火之后清醒过来,让我继续研究老师的项目。但让人失望的是,那位完全相信了他们的说法。
可能是年纪大了,总在妄想一些曾经得到过又失去的东西。他想重新回到自己年轻时的样子,即便那俩夫妻已经死了,甚至实验没有留下多少有用的数据,他也坚持要将这个项目进行下去,舍弃了老师和我前半生努力的结果,甚至不惜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财富以及人力去培养继承了他们天赋的女儿,天真到想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去完成能让无数研究人员耗费一生的时间可能也无法完成的妄想。”
摩根船长摇摇头,表情说不出的失望,隐隐还夹杂着几分不屑:“在明白那位的选择之后,我彻底失望了,也不再寄希望于组织的支持,用这么多年累积下来的财富建立了这个研究基地,将这么多年自己培养的人手全部带进来,在这里继续研究老师遗留下来却被那位舍弃的项目。”
“我要向那位证明,老师和我才是正确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十多年的时间,那边毫无进展,而在我日复一日的坚持下,老师的研究项目却得到新的突破。从推算的结果显示,如果实验成功,人类或许会变得和传说中的长生种一样,生命无比漫长,甚至不会再受到疾病困扰,容颜也不会出现变化,达到真正意义上的长生不老。”
说到最后,摩根船长的情绪肉眼可见的变得激动起来,像一个狂热的信徒终于凝望到信仰停留在前方的背影,即便前面存在满地荆棘和深不见底的深渊,他也会义无反顾的奔赴前进。
那神情无法形容,肉眼可辨的坚定狂热,舍生忘我。
像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上野秋实目光变得幽暗,静静望着他。
过了一段时间,摩根船长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恢复了冷静,他看向椅子上的青年,语速缓慢。
“我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在一开始的兴奋之后,也沉下心按照推演的方向开始实验,但慢慢的,我发现一个问题。”
“我的实验是基于老师遗留下来的数据延续,实验到最后我遇见了瓶颈,想要完全解开,我需要得到之前成功的实验体的完全数据,解开他们身上的基因密码,实验才可以继续下去。”
“但除了最开始逃跑的那个人,另外两个存活下来的实验体,我现在拿他们完全没办法。
摩根船长微微眯起眼,望着上野秋实的眼睛,一字一顿缓缓开口:“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一定是你对吧。”
“实际上我也没有想到。”
“或许应该换一个说法,我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个世界上会出现像你这样的人。”
“刚才应该提到过,在几十年前,老师的实验成功了,存活下来的实验体得到漫长的生命和缓慢的时间流逝。但其实按照那位的要求来算,实验并不完全成功。除去成功率这个前提,还有一个根本原因,即便是存活下来的实验体,本身也存在一些严重的缺陷。”
“他们不会变得衰老,但也失去了人类最基本的繁殖能力,失去了为人父母的资格,自然也没有了培育后代的本事。”
“可你知道我在你的DNA序列中发现了什么吗?”
摩根船长说着话,情绪再次变得激动起来,他指着上野秋实,一字一顿,咬字清晰:“和当初那个逃跑的实验体一样的数据。”
“尽管血脉经过稀释变得不够完整,但也足够证明,你是她的后代。”
“一个原本不可能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奇迹!”
摩根船长的话如同鼓槌重重敲击在上野秋实的心脏上,一时间耳边出现了短暂的嗡鸣。
他咬住口腔里的肉,强制自己恢复冷静。
摩根船长这番谈话下来隐含的信息量足够冲击一个人的认知。
按照对方透露出来的信息,在这个跨越了半个世纪时间的罪恶里面,从遥远的四十多年前存活下来的实验对象自然不可能是他的父亲或者母亲。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选项,即便最后留下来的答案再怎么难以置信,那也是完全正确的真相。
他们一家早在半个世纪以前就和组织产生了难以解释的纠葛。
外祖母,艾莲娜阿姨一家,他们的女儿,现在还包括上野秋实自己。
而这一切都源自一些人贪婪而毫无自觉的妄想,企图控制时间,让自己继续苟活于世的妄念。在四十多年前死在那些所谓实验里的人就有几千人,到了四十多年后的今天,上野秋实甚至不敢去想死在那张洁白手术台上的人能有多少。
念头只是轻微一动,他就仿佛看到了满地尸骸,而面前的老人站在累积成山的尸骸上,还在追求自己的主张,证明自己的’正确‘。
上野秋实缓缓呼出一口气,强行压抑住心底如野草蔓延肆意增长的杀意。
“很精彩的故事。”他语气平淡,并没有摩根船长想象中的反应:“听起来你好像对自己口中的那位很不满。”
“不满?当然不是。”摩根船长摇摇头,否定了他的说法:“即便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即便心里有再多的想法,我也依旧对那位先生充满敬意,对组织忠心耿耿。”
“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时间对人类来说是残酷的。”
“当一个人上了年纪,思维方式就会变得偏执,固执己见,不知变通,盲目追求一些明知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简单来说,你是觉得那位已经老糊涂了,而你的想法才是正确的。”上野秋实嗤笑一声:“你是不是忘了,像你这样的年纪,也是所谓的老糊涂。”
“小子,你不用说这些话来激怒我,对你没有好处。”
摩根船长摇摇头,仿佛在嘲笑他的稚嫩和天真:“我今年七十一岁,可你知道在我加入组织的时候,那位已经多少岁了吗?”
他在上野秋实的注视下抬手比了一个手势。
上野秋实看着他比出来的数字,眼睛微微睁大。
“没错,在我四十多岁的时候,那位已经超过一百岁了。”
“而这一切都是源自老师的功劳。”
“在当年那样恶劣贫乏的环境下,老师就已经能够做到这种程度,我想完全可以证明他的能力。因此我也发自内心的认为,这个世界上如果真的有人能彻底改写人类寿命论的历史,那这个人只会是我的老师,以及完全继承他所有学识和本事的我。”
摩根船长笑了一下,眼神说不出的坚定和志在必得。
“好了。”但下一秒,他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该做的准备也差不多了,我想你应该也做好该有的心理准备了。”
摩根船长走到一个仪器前面,开始操作上面的按钮:“在实验开始之前,先给你做一个身体检查,检查结束之后,你也将有幸参与到这项能够彻底改变人类未来的实验里面。”
“为此感到荣幸吧,年轻人。”
第128章 第 128 章
米花综合医院。
工作日来医院的人没有双休日的人多, 十三层是住院部,人看起来就更少了。
工作不是很忙碌,两名护士在工作之余闲聊, “听说701那个失踪的长岛先生还没被找到呢。”
“还没找到吗?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另一位护士满脸惊讶,刚才说话的人看了看四周, 确定没什么人经过才小声开口:“听说有人把咱们医院的监控给换了,找不到什么线索, 也不知道人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警察找的很辛苦, 一直到现在都还什么进展。”
“诶。”同伴惊叹一声, 似乎还有点不敢相信:“什么人会做这样的事情啊?该不会是我们医院的人吧?”
“那肯定呀,监控室那种地方, 外面的人怎么也进不去吧, 听说当天值夜班的两名保安都被带回去问了好几次话,毕竟找不到人嘛, 只能想方设法找到医院里的内应问出他们把人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还听说啊,警方已经确定了几个嫌疑人。”
护士的声音更小了,身体下意识靠近同伴, 眼睛还在四处打量,警惕着随时有人过来。
“我猜你肯定想不到那几个嫌疑人都是谁。”
“是谁啊?”同伴好奇,护士没再继续说下去,故意露出一个很神秘的微笑,她的同伴有点着急, 手轻轻推了下她的肩膀:“哎呀,你快告诉我呀。”
“嘻嘻。”小护士俏皮一笑, 抬起手比了个手势,“那今天的午饭……”
同伴有些无语,白了她一眼:“行行行,午饭我请,你赶紧说,再不说午饭就没有了。”
得到自己满意的回答,小护士也不再继续卖关子。
“嫌疑人一共有三个,当天晚上值班的保安小田君,上夜班的阳菜,最后这个我也完全没想到。”
小护士再次压低自己的声音,几乎用着气音在同伴耳边说:“是寺井主任。”
“诶??”
同伴控制不住惊讶地发出惊呼声,“寺井主任??”
小护士被吓了一跳,赶紧手忙脚乱的捂住她的嘴:“嘘、嘘、你小声点啊!要是被听到我们在背后议论主任……”
“议论我什么?”
一道沉稳的男声从旁边传过来插入两人的话题中,正在说悄悄话的两个小女生被吓得一激灵,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声在看到说话的人时身体自然反应,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将尖叫挡了回去。
“寺……寺井主任……”
两个人哆哆嗦嗦的叫着来人,表情带着明显的心虚,视线飘忽完全不敢直视对方。
但好在对方似乎没听到她们刚才说的话,见两人被自己吓得不轻,也忘了刚才的问题,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怎么又是你们。”
“提醒你们好几次了,上班时间不要闲聊,就算要聊天也找个安全点的地方,万一等下被护士长看见,又要挨批评了。”
两个小姑娘脸色有点发红,到底还年轻,在背后议论人被逮个正着,结果对方不计较还善意提醒她们,一时都有些窘迫,互相推攘想让对方开口说话。
“先去工作吧,快到午休的时间了,到时候你们再好好聊。”主任看出她们的尴尬,主动开口缓解气氛,让她们先去工作。
两人如释重负,连忙鞠了一躬后互相推攘着急急忙忙跑开。
在两人跑开后,寺井主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过身,低头轻推了一下脸上的眼镜,再次抬起头时,脸上的表情全数收敛,在灯光下变得有些阴沉。
他刚才其实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也得知自己被警方列为嫌疑人这件事。
回到办公室,他开始回想自己之前的行动有没有出现什么纰漏。事情也过去好几天,记忆没有之前明确,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留下什么指认自己的线索。
寺井心里有些不安,他今天上班之前听说,警方那边为了破解这次的案件还特意邀请了一位很知名的侦探小说家协助调查。小说家的名字叫工藤优作,出版过许多知名的侦探小说,曾经多次帮助警方破获重要案件的线索,虽然是作家,但同时也是一名推理能力一流的侦探。
那是一个聪明人,寺井担心他会在一些自己没有注意到的东西上发现自己动的手脚,怀揣着忐忑在椅子上坐立不安。
只是越是想让自己冷静,情绪就越是不受控制,脑海中甚至浮现了自己被警方逮捕的画面,他最后还是没忍住心底的不安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接电话的是助理古贺,寺井只听声音就认出来,语气有些焦急的问:“教授呢?”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教授。”
“教授现在准备重要的实验,不能随便打扰,你有什么事情和我说,等教授出来我替你转告。”
“警方已经开始怀疑到我身上了,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寺井声音充满焦急,听到他说的内容,助理下意识皱起眉,“之前交代你做的你没有做吗?怎么会突然怀疑到你头上?”
“我都照做了!”寺井大喊,“我这几天都按你们说的正常上下班,那辆车也被处理干净了,证据都销毁了,但是他们就是突然怀疑到我头上了!还把我当成嫌疑人,我现在应该怎么办,你快告诉我啊!”
心底如病毒四处弥漫的不安让寺井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控制不住对着电话大喊大叫。
“你先冷静一点。”助理呵斥他:“只是被当成嫌疑人,警方应该还没有肯定的证据证明你就是犯人,越是这种情况你越不能轻举妄动,控制好你的情绪,之前怎么做的接下来还是怎么做,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就算警方怀疑也不能拿你怎么办。”
“你确定这样可以吗?”寺井紧张质问:“他们这次还找了著名的侦探过来……”
“我确定。”没等他说完,助理就直接打断,语气泄露出了些许不满:“只要你别自己露出马脚,就算来再知名的侦探也没用。”
“后续已经让人安排好了,不会有任何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你自己的情绪,不要自乱阵脚。”
“要是破坏了教授的计划,你应该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寺井的话哽在喉咙里,嘴巴张合了好几次却没能发出声音。
“事情就这样,我会转告给教授,没什么重要的事你也不要随便打电话过来,我还要帮教授准备实验,挂了。”
电话挂断,嘟嘟的提示音传出来,屏幕也从通话界面跳转到桌面。
寺井望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脸上表情急剧变化,忽然抬起手,将手机用力摔出去。
“该死,该死!”他挥手将桌子上的东西也一并扫落在地上,撑在空荡荡的桌面上喘着粗气,额上青筋暴起,面色涨红,五官狰狞,嘴里不停发出咒骂声,和他人面前温润亲和的寺井主任判若两人。
“叩、叩——”
房门响了两声,寺井的愤怒被敲门声打断,他下意识抬头看向门的方向,忽然意识到什么迅速看向地面,桌上的东西全被他扫落在地上,打翻的墨水、钢笔、四散的资料、本子、摆件,还有墙角连电池也被摔出来的手机,整个地面可以说一片狼藉。
“叩叩。”
“寺井主任,你在里面吗?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门外的人还在继续敲门,寺井连忙对着门外说了一声:“等一下。”便迅速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简单整理一遍,又调整了下身上的衣服,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实在不好意思,我刚才不小心墨水弄在地上打翻了,手忙脚乱的,把房间也弄得乱七八糟。”他一边开门一边对着门外的人解释自己开门慢的原因,看到外面有几个人站在护士后面,表情有些诧异:“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看向从前面让到房门侧边的护士,护士还没开口,几人中间的男人便上前一步,一边从口袋里掏出证件,一边说:“你好,寺井先生,我们是警视厅公安行动特别调查员,现在以涉嫌参与非法绑架,拐卖人口出境的罪名逮捕你,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寺井的表情瞬间凝固。
“这……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带他们来办公室的护士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听完公安的话瞠目结舌,结结巴巴的开口:“寺井主任怎…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
旁边的公安向她解释:“你放心,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我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如果寺井先生确实没做这样的事情,公安也不可能随便逮捕他。”
他甚至还拿出了上面发的逮捕令。
“意思是说,现在已经完全确定……?”护士下意识的后退几步,远离平时看起来和蔼可亲的中年男性,捂着嘴巴难以置信。
寺井原本还想为自己辩解,但却在看到逮捕令的瞬间肩膀耸落,整个人颓丧下去。公安将他堵在办公室门口,外面是十三楼,他完全失去了逃跑的机会。
要是刚才没有打那个电话直接离开……寺井心里控制不住的懊悔。
公安将人拷走,医院出了这样的事,被押在中间的人还穿着白大褂,有认出寺井的病人和病人家属忍不住惊呼,在医院大厅小声窃窃私语起来。
医院门口,看着寺井被押上车,站在人群角落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互相对视一眼。
松田阵平扯着嘴角轻啧一声,语气不满:“你们这些家伙,做事需要这么拐弯抹角吗?”
萩原研二嬉皮笑脸的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这种时候不该说你们啊阵平酱,应该是他们才对,我可没参与,被随便冤枉研二酱也是会难过的耶。”
“而且不是还给你们留了一个嘛。”
松田阵平翻着白眼拍开他的手,脚下往旁边挪了两步,拉开距离一脸嫌弃:“别随便搂搂抱抱,身上全是烟味儿,两个大男人你也不嫌腻歪。”
萩原研二闻了闻自己的袖子:“烟味很重吗?没有吧,我今天都没有抽,明明是阵平酱你自己身上的,居然还嫌弃我。”
萩原研二作势就要扑过去,松田阵平连忙抬手挡住,萩原研二不满抱怨:“阵平酱真是越来越冷淡了,还是小秋实好,从来不会拒绝我。”
松田阵平再次翻了一对白眼砸他脸上:“那你找他去,反正就是离我远点。”
萩原研二摊手:“这不是找不到嘛。”
“我好像已经有……”萩原研二掰着手指头开始数:“七十三天零九个小时没见到小秋实了。”末了还深深叹口气,捂着自己的胸口,心有戚戚:“感觉小秋实成分不足,研二酱整个人都快死掉了。”
“……”松田阵平一阵无语,“你这家伙……居然还把时间记这么清楚……”
萩原研二一脸无辜。
松田阵平觉得有点辣眼睛,嫌弃的撇开眼。
公安的车开走,看热闹的人群也慢慢散去,还有些留在原地互相讨论。
“……我果然还是有点担心。”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萩原研二忽然开口,语气恢复正常,连表情也变得正经起来。
松田阵平斜睨他:“担心什么?”
“除了小秋实还能有谁,明明才刚出车祸,现在还不知道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松田阵平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支。
“担心也没用。”松田阵平夹着烟,嘴里缓缓吐出烟雾,声音微微有些发沉:“那家伙要做的事情,你见他什么时候改过主意?”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的侧脸,松田阵平眉眼压低,低垂的眼帘挡住眼底流转的情绪。
“阵平酱。”过了一会儿,萩原研二忽然开口,人也凑近过去,好奇的问他:“所以你现在是在生气吗?”
松田阵平手一顿,陡然冷笑。
“生气,怎么可能?”
萩原研二一脸不信。
松田阵平没理他,抬起脚步往医院外面走。
萩原研二歪头,站在原地眨巴着眼睛望着他的背影。
“就是觉得,冬天快到了,毛绒动物也该换换毛准备过冬才对。”
松田阵平的话随着风声传回来,听明白对方话里意思的萩原研二:……
可怕。
小阵平好可怕。
冷风吹过,萩原研二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在寒风里裹紧自己的外套。
……
警方之前收到了一份意外的礼物,被放在警视厅门口。原本还以为可能是什么恐怖袭击手段,经过小心勘察才发现里面是一盘录像磁带。
搜查科的人将磁带拿去检查,发现里面的内容是一段监视录像。
最开始的画面是之前彩虹大桥黑色奥迪和银白色宾士在路段相撞时的录像,画面清晰到每个细节都很明显。
从车祸开始,奥迪车提前加速并且毫不犹豫撞上银白宾士,到肇事逃逸,录像画面都清晰的保存下来。
之后画面一转,黑色奥迪停在一个破旧的街道,一个身形清瘦的年轻人从车上下来,走进路边的修车场,没过多久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走出来。
之后奥迪车被改装,重新上漆,挂上车牌,离开街道。
又辗转重复,到一些偏远的修车厂改装车辆,连临时车牌都换了好几次,且偏爱走一些没有安装摄像头的小路。
一系列操作看得电视前面的警察们面面相觑,互相对视,相顾无言,沉默无语片刻,又默契转头看向电视。
最后车辆除了车型没变,其他完全找不出一点相似,车主也给自己做了改装,更改了发型和穿衣风格,最后摘下口罩时,露出的是一张清秀但神情带着一点傲慢的脸。
这个录像从最开始记录到最后车主露脸都完整记录下来,从对方的行动完全可以判断之前彩虹大桥的车祸是故意为之,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是一起策划已久且蓄意为之的车祸谋杀案。
技术科也证明内容属实,这份录像完全可以作为证据。
虽然不知道是谁拍下的这些画面,还把东西送到警视厅门口,但既然已经拿到证据,警方自然也要开始行动起来,争取在最短时间逮捕犯人归案。
毕竟这位不知名的好心人都把证据喂他们嘴里了,要是这都让人跑掉,办案组的成员估计会愧疚到忍不住切腹谢罪。
……
海岛的实验基地里,摩根船长为上野秋实做完了身体检查。其实最完美的情况是等对方身上的伤养好之后再进行实验,但作为组织的重要干部,现关西地区负责人,摩根船长实在不觉得有太多的时间可以让自己浪费。
也不是没想过刻意制造出对方叛逃的假象来迷惑上面,但介于BOSS对其的态度,摩根船长觉得这套招数未必有用,所以只能利用有限的时间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检查结束之后,助理从外面走进来。
“没发现什么问题吧?”摩根船长头也不抬的问他,助理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没听到回答,摩根船长抬头,看到他的神情,眉梢轻皱:“怎么了?”
助手看了眼被捆绑在椅子上的青年,抬步走到摩根船长身旁,微微弯身,在他耳边低语。
“刚才寺井打电话过来……”
他把刚才的电话告诉摩根船长,老人眉宇间的褶皱堆积更重,嘴里发出嗤笑:“真是一个沉不住气的废物,这么点小事就被吓得惊慌失措。”
“不用管他。”摩根船长摆摆手,指挥助手:“帮我把人弄到手术台上,别忘了打药。”
“是。”
助手站直身体低头应是,随后走到一旁带起手术专用的白色手套,又从一旁准备好的东西里面找到针管。
上野秋实静静看着他们。
“滴、滴、滴——”
实验室内置的警报器忽然发出一阵刺耳的鸣叫,整个房间内部也开始闪烁危险警报的红光。
两人的动作同时停住,默契抬头看向警报器的方向。
摩根船长沉下脸。
“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古贺放下手里的东西,急急忙忙跑出去。
情况不明,实验自然也不可能继续进行,摩根船长站在原地,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台面,又看向上野秋实。
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过多表情,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摩根船长眯起眼睛,走到他面前:“你安排的?”
上野秋实抬眸,又垂下眼,嘴巴微张打了哈欠,眉眼困倦。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如果不打算继续可以让我先回去睡觉吗,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很不舒服。”
他动了动被绑住的手和双腿,再次看向面前的老人。
那样的镇定和若无其事,在摩根船长眼里犹如挑衅,他禁不住冷笑出声,抬手扣住上野秋实的下巴:“小子,别太傲慢。”
“我不管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事情又是不是你安排的,但是从你踏进这个地方开始,就别想着逃出去。”
“我不可能会放过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甩开手,上野秋实被他的力道带的偏过头,稍长的刘海几乎挡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摩根船长拿起一旁的拐杖,一下一下敲在地板上,脚步要比平时快速的离开实验房间。
金属门自动合上,房间里安静下来。
上野秋实慢慢转过头,眼睫微微颤抖着,眼帘轻掀,眼珠转动,视线落在关闭的房门上。
巧了,他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对方。
“滴、滴、滴——”
警报声还在响,上野秋实在椅子上活动一下脖子,被绑在椅子后面的手也不知道怎么操作的,身上紧紧勒住的束缚忽然就从他身上松散掉落,他弯下身,单手解开腿上的束缚带,从椅子上起身,活动有些僵硬的双腿。
视线在房间摆放的仪器环顾一圈,像是想到什么,抬手在脑袋上的绷带摩挲了一圈,将绷带解开,露出额头上隐隐还泛着鲜红的药贴。
他一边朝着仪器走一边将一个无线耳机似的东西别在耳朵上,轻点两下。
“莫西莫西,能听到吗,莫西莫西?”
信号接通后,里面瞬间传来一个呱噪的声音。
上野秋实扫了一圈仪器和台上摆放的东西,拿起几枚手术刀放在身上,一边低声开口:“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灰鹅。”
“当然是早就准备好了呀。”灰鹅拉长声音抱怨:“老板你的动作也太慢了吧,我都差点怀疑你人是不是已经没了,好歹合作了这么久,我还在想要不要去帮你收收尸。”
上野秋实无视他的废话,转身走向门口,“开门。”
“是是是。”耳机里的声音刚传来,金属门就像是有人控制似的自动开启。
“监控切了,你去把资料拷贝回来,剩下的我来处理。”
“OKOK~”
灰鹅欢快应和,又笑嘻嘻的说道:“老板,你可千万别死在里面哦,这个的尾款还没打给我呢。”
“Arrivederc,Buona fortuna(再会,祝你好运)”
第129章 第 129 章
摩根船长来到监控室, 助理在他之前跑来已经了解了大概情况,见他也过来,连忙上前, 低着头沉声开口:“教授,C1区的外墙发生爆炸,导致触发警报装置, 安保人员已经第一时间过去查看情况,但是还没有收到回信。”
“是有人潜入吗?”摩根船长脸色沉了下来:“巡逻队怎么回事?有人上岛都没有发现?还让他们摸到基地来?”
这个问题助理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摩根船长越过他来到巨大的显示屏幕前面, 屏幕画面被分割成了无数个格子,实时监控着整个基地包括周围各处的情况。
摩根船长正要开口让人把发生爆炸区域的画面调到中间放大方便他查看情况, 结果忽然‘啪’的一声, 最上角的格子突然黑屏,紧接着如同产生多米骨诺效应一般, 其他的监视屏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依次熄灭。
在人反应过来时, 巨型的屏幕已经漆黑一片。
“怎么回事?!”助手愕然大喊一声,监控室的工作人员也因为突然的变化而产生一阵慌乱。
“教……教授……!基地所有的监视信号全部断了, 现在没办法连接上!”
助手完全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 下意识看向自己身边的人。摩根船长还维持着刚才的样子站在屏幕前面,双手交叠握着拐杖上端,一双带着精光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 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
“还愣着干什么,派人去检查信号和线路情况,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把信号恢复!”
助手转过头,挥开手臂大声呵斥周遭不知所措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也只是一时失措,现在有人指挥现场, 他们的情绪也很快冷静下来,按照助手的吩咐开始分工。
几名工作人员从监控室里跑出去, 感应门自动打开又闭合。助手再次看向一直没反应的老人,“教授。”
摩根船长回过神,眯了眯眼:“带人跟我去实验室看看。”
他拿着拐杖转身离开,助手跟在他身后,又叫上现场的几名工作人员跟他一起,一行人来到实验室外面。
助手上前验证了密码,房门自动打开,一眼望去,实验室里除了冰冷复杂的机械仪器外再没有别的东西,椅子上空空荡荡,束缚带散落一地,原本应该被绑在上面无法动弹的青年也不见踪影。
“这怎么会?”
助手表情愕然,快步走进去,弯下身捡起椅子旁边散落在地上的束缚带,面上带着难以置信:“我明明把人捆好的,他应该动不了才对,这怎么可能?”
摩根船长来到他身后,望着他手里的东西,眸色渐深,却有一种没有出乎自己意料的了然。
“果然是来找他的吗?”他原来还不是完全确定刚才的警报是不是和波摩有关,现在倒是可以完全确定了,只不过他也没想到,对方动作会这么快,从他离开到现在不超过十五分钟就把人带走了。
摩根船长转过头,看向房间大门。
不管是切断监视信号还是破译房间密码都需要不小的功夫,结果对方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全部搞定了,甚至可能是同时进行,这还真是……
“教授,房间里面都找过了,没发现人影。”跟着他们一起来的工作人员在进来后的第一时间就在房间里各处搜查,但显然并没找到任何收获。
摩根船长表现的还算冷静,语气沉稳地吩咐众人:“交代下去,封锁各个出口,尽快恢复监控信号,在最短时间把人给我找回来。”
“是。”
工作人员齐声应是,匆匆跑出房间。
摩根船长又转头看向低着脑袋好似在等待责罚的助手,“琴酒和贝尔摩德现在在什么地方。”
助手一愣,下意识回答:“还在日本。”
“昨天中午刚传来的情报,琴酒先生在冲绳,贝尔摩德女士目前在东京,负责监视的人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特殊的举动。”
“嗯。”摩根船长沉吟片刻,忽然轻笑一声:“果然,被那位选中的人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能力是一方面,手里握着的东西又是另一方面。
哪怕看似只和那两人交好,除了BOSS的命令谁也不听,不争不抢也不讨喜的波摩,私底下也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鬼牌。
就是有点好奇,这张牌是怎么被他带上来的,又或者是怎么自己找上来的。
但只要不是琴酒和贝尔摩德找上门来要人,一切都好说。
他随即下令:“通知下去,让下面的人注意基地里出现的陌生人,除了逃跑的实验体外,应该还有一到两个人混进来了,一旦发现生面孔或者无法证明自己身份的人,直接击杀。”
冷漠残忍的命令让助手下意识挺直背脊,沉下脸严肃的应了声:“是!”
“让外面的人地毯搜索,找出他们上岛的地点,把工具全部破坏掉。”
摩根船长冷笑一声:“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把人全部给我留下来!”
“是!”
随着一条条指令下达,整个实验基地也进入戒严,原本安静森严的地方更添一份紧张感。
上野秋实避开人影,藏在角落后面看着基地的工作人员匆匆忙忙的背影。
“看样子已经发现你跑了,老板,我感觉外面好热闹啊,你说我会不会被突然发现呀,那我是不是完蛋了,人家完全不会打架的耶,老板你可一定要记得保护我呀。”
耳机里传来灰鹅叽叽喳喳的声音,上野秋实面色不变,顺着这条路继续往前,记下沿途经过的路线和标识,在经过一个房间时,他停下脚步。
在门锁前用一根铁丝操作了一会儿,门咔的一声打开了,灰鹅听到声音:“诶,老板,你怎么停了呀。”
“给老人家准备一点礼物。”
上野秋实走进房间,看到里面的情况后皱了皱眉:“找错了。”
他啧了一声,灰鹅刚想说话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被吓一跳,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声音从房间传出去,正巧路过附近的搜查人员听到动静立刻赶过来,在门口集合后一脚踹开大门。
“不准动!”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况来人就对着房间大喊,但喊完后却发现房间里除了倒塌的架子和碎了一地的试管外没有别的东西,也没看到他们想象中的人影。
来人错愕一瞬,但并没完全放松下来,朝身后的同事抬下手,示意各自分开在房间里仔细搜索。
在他们走进房间没多久,身后忽然“咔哒”一声,条件反射转过身,却看到身后的大门骤然紧闭,他们表情一变,急忙冲过去,扭动门把,房门却被上锁了,根本打不开。
“该死的。”男人用力锤了下大门,基地为了安全,大门都是采用坚硬的金属材质,在上锁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暴力打开。
他们几个人被关在这个房间里了,而身后碎落一地的不知名试管里的液体经过融合挥发后产生化学反应,房间里逐渐弥漫起一股刺鼻的味道,不过十几秒,几人就感觉自己头晕目眩,身体无力地跌在地上。
基地很大,但驻守的人也不少,走廊上时不时能看到匆忙跑过的白大褂和穿着一身精良装备的安保人员。
上野秋实一路上遇见好几个类似于样本库和资料储藏室一样的地方,全都被他给破坏了,一个个消息传到摩根船长那里,在知道自己辛苦收集的样本和资料全都被人毁了,他的脸色逐渐发青发紫,紧咬着后槽牙,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监控还没有恢复吗??”
助手去旁边打了电话,过了一会儿回来,低着头对他说:“监控大概还需要十分钟左右才能恢复。”
摩根船长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到现在还没找到人?”
“他们破坏了这么多东西,就一个也没找到?”
“……”助手沉默片刻,有些艰难道:“每次我们的人赶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不见了,还有一些人被困在原本的房间里出不来。”
摩根船长气笑了,握着拐杖重重敲在地上:“真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两三个人,还带着一个伤员,就这么大点地方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我养你们这些废物到底有什么用?关键时候没一个排得上用场!”
助手低着头没说话,摩根船长气得胸口不停上下起伏,不过下一秒,助手的手机响了,他小心抬头看了一眼老人的神色,摩根船长厌烦的闭上眼摆摆手,示意他接。
助手接通电话后,听到里面传来的消息,表情有些惊讶,挂断电话后和摩根船长报告:“教授,人找到了,在A3区域。”
摩根船长拍打自己胸口的动作一顿,睁开眼,眼底满是精光:“A3区域,出口就在那边,立刻把人调过去,别让他们跑了!”
“是。”
助手应声,将他的命令吩咐下去,等他做完这些后,摩根船长才开口问:“几个人?”
助手表情微妙停顿,声音不自觉的放小了些,回答的小心翼翼:“只有一个。”
“是逃跑的实验体。”
摩根船长错愕抬头。
……
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上野秋实准备寻找出口做好离开的准备,但很不凑巧的遇见刚从房间里搜查完毕退出来的安保人员。
他的特征自然是已经全部通报的,就算没有通报,整个基地里也没人向他这样的打扮,所以工作人员一眼就认出来了,手里的枪下意识抬起对准,大声呵斥一句:“别动!”
上野秋实站在原地没动,瞥了眼右边听到动静也跟着赶过来的安保人员,心里默默计算人数。
五个人,人数还好,就是手里没东西,有点麻烦。
其中一个人打电话通知上面,刚才大声呵斥的工作人员握着枪慢慢走过去。
可能是上野秋实现在的样子在他们眼里实在没什么威胁性,脑袋上有伤,吊着一只手臂,脸色看不见多少血色,清瘦单薄,柔柔弱弱的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下。在最开始的警戒之后,心情出现了片刻松懈。
上野秋实背在身后的手朝旁边丢出去一个东西,在对方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的瞬间,他忽然出手,用力扣住翻转对方的手腕,男人吃痛,下意识松手,他脚后跟轻轻一踢,将枪踢到面前,在空中接住掉落的枪,侧身回旋借助工作人员高大的身体挡住自己。
“别动。”
冰冷的枪口抵在对方后脑勺上,上野秋实从他身后探出视线,看向对面的几人。
对面的人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情况就变了,眉头微皱,互相对视一眼,结果却毫不犹豫的抬起手。
“啧。”
上野秋实啧了一声,在其中一人按下扳机前先开了枪,膝盖一顶,将自己面前的人推出去,挡住朝自己打来的子弹,又顺势朝旁边翻滚躲避,起身后连开了几枪。
没等他缓口气,耳边又听到一阵若隐若现的脚步声正在朝这边赶来。
上野秋实扯了扯嘴角,对准对面还站着的人又开了几枪,迅速起身离开。
对面的人一愣,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把自己的后背露出来,回过神连忙扣下扳机瞄准开枪。但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对方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每次都在被击中前精准躲开。
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反应过来人跑远了,面色一变,赶紧追了出去,其他能行动的人也急忙跟上。身后赶来的支援也紧紧跟着。
随着时间流逝,上野秋实身后的人越聚越多,偶尔找机会解决掉几个,没过多久就会被人发现,并且迅速追赶上来。
他躲在一处视野盲区微微喘着气,一边平复自己的呼吸一边询问耳机另一边的灰鹅:“你那边还要多久。”
“快了快了。”灰鹅回复的很快,大概是听到这边时不时传来的枪声,知道他这里的情况不太妙,没有过多废话,直接了当道:“可以走了老板,你把人都引出去,我自己想办法撤退。”
“行。”
上野秋实呼出口气,从角落出去,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个人身后,手术刀在指尖翻转,随后轻轻一划。
他用肩膀抵住对方软倒的身体,甩掉刀上的血,将人轻轻放在地上,又把掉在对方脚边的枪捡起来别在自己身后。
走廊出去是巨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上野秋实对着玻璃连连开了几枪,枪声传出去,没一会儿就有急凑的脚步声响起,从各个方向传来。
上野秋实沉着气,对着玻璃又开了几枪,随后抬起脚,一脚踢碎面前的玻璃,追他的人赶到时,正好看到他从玻璃破开的洞里跑出去。
有人第一时间联系了助手。
摩根船长也知道了这件事,瞬间从椅子上站起来。
“马上追出去,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助手将他的话复述回去,刚挂掉电话,就听到摩根船长说:“给我安排车。”
他愕然低头:“教授??”
“我必须亲自看到他被带回来。”摩根船长握着拐杖重重敲了两下地面。
从知道只有对方一个人出现时,他就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失忆?
他开始回忆这段时间的事情,从对方的行动还有到这里之后的表现,最后得出结论——没有。
或许是从那场车祸开始之前,对方就知道他这边的人有所行动,于是将计就计,故意伪装成失忆方便引人上钩。
可如果事情真是这样,又有些地方让人想不通。
就连摩根船长也是在对方出车祸之后从寺井手里拿到具体资料才发现这人是自己的目标,在那之前他最多也是打算给人一点教训,并没有真的准备彻底除掉对方,也是在看到资料后才会不计后果对人出手,把人带到这个地方来。
在这之前,波摩又是怎么肯定自己一定会对他动手的?
这一点让人实在想不通。
摩根船长实在想不明白,更想不明白这人的底气到底是什么,在明知道危险的情况下还敢带着伤孤身一人深入虎穴敌营……是笃定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吗?
摩根船长心里冷笑,恃才傲物、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实在是令人讨厌。
“同伙还没找到,你继续留在基地,安排留下来的人继续搜查。”
“记得把狗放出来,我还就不信他在林子里能跑得比狗快。”
他吩咐助手,带着满腔怒火走出大门。
助手想让他再考虑一下,但看他这个样子便知道自己就算说再多也没用,只好停住下意识追出去的脚步,在身后应了声是。
基地建立在小岛中心地带,四周都是森林,上野秋实行动不便,也只能借助周围茂盛的植物隐蔽自己的踪迹。
躲藏了这么久的时间,他的体力也有些耗尽,之前结痂的伤口也因为剧烈的运动撕裂,溢出的鲜血从白色衬衣里渗透,一眼看去十分醒目。
体力不支的结果还导致他的行动也不如之前敏捷,好几次都差点被人追上,身上也逐渐多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但好在致命的枪伤都让他躲了过去,当然也有可能是后面的人也在估计一不留神把人杀了然后被上面的人问责。
上野秋实实在是累得够呛,又一次甩开追兵后靠在一颗茂密的大树上急促的喘着粗气,额上的汗水凝结成水珠滑落,经过脸上被树枝划破的伤口时激起一阵阵刺痛。
他闭了闭眼,觉得身上就没有一个地方是消停的,仰头靠着树干大口喘息了好几次,再次睁开眼睛,看向远处,天空呈一片暖黄色,和大海交接的地方,巨大的太阳圆盘垂落了三分之一没入海平面。
“汪汪——”
耳边好似听到有狗的叫声,上野秋实长舒一口气,从大树旁边的斜坡滑下去,朝着刚才确定的方向尽力奔跑。
“汪汪汪——汪!!”
狗叫声、山地越野车巨大的轰鸣声、枪声、脚步声、还有被惊动的飞禽走兽发出的啼鸣,剧烈的喘息,急促跳动的心脏,全部乱七八糟的声音糅杂在一起,汇成一曲杂乱且毫无章法的谱子,吵得人心神凌乱,不厌其烦。
穿过森林,外面是礁石滩,再远一点的地方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此刻被缓缓下落的夕阳染上了一层耀眼的金黄,海面闪闪发亮,如同金子在闪烁着光亮。
上野秋实跑到礁石滩上不远,身后的越野车忽然加速,如同一只张口咆哮的怪物,一下从后面越过他身边,激起一大片尘埃砂砾,最后斜着停下,挡住前方的去路。
狗也追了上来,四五条体型彪硕的大型猎犬,将上野秋实围住,龇牙咧嘴汪汪大喊。
上野秋实不得不停下来,撑着膝盖大口喘息补充心肺需要的氧气。
他停下不久,后面的追兵也到了,越野车的车门打开,摩根船长在一个工作人员的搀扶下从车上走下来,停在砂石地上,望着对面已经变得狼狈不堪的青年,忽而叹息。
“何必呢。”他悠然开口:“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没人能从这里逃出去,就算你能逃出基地,也没办法逃出这片大海。”
上野秋实看着他没说话,一点点平复自己的呼吸。
“波摩。”摩根船长叫了他的代号:“你没有失忆,对吧。”
他看着上野秋实,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用的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喉咙干渴的像是有火在燃烧似的,上野秋实舔了下干涩的唇,扯着嘴角勾出一点弧度。
尽管没说话,但答案也很明显了。
摩根船长眼睛慢慢眯起来:“我有几个问题,你到底是怎么肯定,我一定会对你动手的?”
“这个地方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还有你的同伙,你到底是怎么把人带上来的?”
“你这么大费周章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上野秋实长出了一口气,虽然还是有点喘息,但也不像刚才仿佛喘不上气的艰难,他站直身体,抬手将面前凌乱的头发一并薅至脑后,眼帘轻抬,望着站在猎犬背后的老人。
“我这个人很讨厌麻烦。”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语速尤为缓慢,好似还在调整呼吸。
“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故意给我找麻烦。”
他放下手,微微偏头,望着摩根船长,嘴角缓缓勾出一抹好似微笑的弧度。
“老先生,你该不会以为,你赢了吧。”
摩根船长眯了眯眼,正要开口,下一秒,猎犬们忽然不约而同的冲着一个方向咆哮。
“汪汪汪——!”
“汪、汪汪——!”
所有人下意识顺着猎犬咆哮的方向看过去。
那个方向朝着大海,屹立着好几块巨大的礁石,几个人影从礁石后面缓缓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第130章 第 130 章
从礁石后面走出来的人大概有六七个, 为首那个还十分让人眼熟。摩根船长看清来人神情错愕,下意识叫出对方的名字。
“伏特加……?”
他眼皮狂跳不止,心底不祥的预感开始蔓延。
既然伏特加出现在这里, 那该不会……?
念头刚起,他再次听到对面传来的脚步声,走在众人前面的伏特加身体往旁边侧让, 令人熟悉的黑色风衣和银色发丝被海风吹得起伏飘荡,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单纯的迈着步子往前走,周身裹挟的压迫感却让摩根船长下意识后退两步。
“琴酒……?!”
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你现在不是应该……”
银发杀手抬起眸, 视线随意地从他身上扫过,翠绿眼眸中夹带的冷意让人不由自主噤声。
摩根船长没了声音, 在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小辈的眼神恐吓住后, 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他猛然转头看向还处于包围中的青年,语气森冷, 神情无比阴鸷:“这也是你计划好的?”
“我倒是不知道, 你们的关系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琴酒出现在这样,想要把人带回去当自己的实验体这件事自然再不可能,但如果就这么把人放了, 摩根船长又十分不愿。
他再次扫过那边突然出现在这座海岛上的人,暗暗打量,脸上的肌肉细微抽动,隐隐有些蠢蠢欲动。
可是他刚把手悄然放下,准备给身旁的属下下达指令, 耳边就听到对面传来琴酒冷冽低沉的声音:“我劝你最好别做什么多余的事情,摩根船长。”
琴酒冷冷的瞥着他:“如果你不想自己的脑袋开花的话。”
他的话语落下, 一颗不知从哪飞过来的子弹擦着摩根船长的脸打到后面的越野车上,摩根船长整个人瞬间僵住,细密的刺痛感从脸颊上传来,明显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顺着自己的脸慢慢滑落。
猎犬被吓得汪汪大叫,连忙跑到训狗员身后躲起来,伏下身体趴在地上呜咽,人群也出现了慌乱,摩根船长带出来的人左右顾盼,绷紧神经神情紧张地寻找埋伏在周围的狙击手,想要确定对方的方向。
琴酒没管骚乱的人群,视线从僵在原地脸色发黑的老人身上挪开,慢慢移到人群中间狼狈不堪的青年,上下打量了一遍,抵着舌根发出轻啧:“打算让我请你过来?”
上野秋实扯了下嘴角,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瞥了眼不远处的老人,无声轻笑。
他抬起脚步走向礁石群,下面的人没有摩根船长的命令,也不知道该不该出手阻拦,一道道视线落在摩根船长身上,过几秒又看向正慢慢走出己方包围圈的青年,如此反复,犹豫不决。
摩根船长望着上野秋实逐渐离开的背影,眸色一点点变得深沉无比。他还在衡量,是暂时放弃,还是趁这个机会干脆把这两个人都一起留下来。
人数上他这边肯定更占优势,要是想把人强行留下来也不是没有机会,但……那个藏起来的狙击手是个麻烦。
从刚才的警告不难看出,对方枪法很准,他并不敢保证自己能从狙击手瞄准的枪□□下来。
但如果就让对方这么离开……摩根船长捏紧手里的拐杖,基本可以肯定,等他们回去之后自己要面对的还有上面的问责,对组织重要干部出手这种事情,怎么也不可能被轻易放过。
还有这个地方……关于自己还在继续的实验……对那位的些许不满……
他可不会觉得,那个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人的臭小子会好心帮自己隐瞒。
越是细想,摩根船长越是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简单的把人放走。他眯起眼睛,目光死死锁定在对面,看着人慢慢走向组织内出了名不近人情的Top killer,视线开始不动声色地在周围可能会作为狙击手埋伏地点的方向扫了一圈,确认大致范围,动作弧度细小地移动自己的身体。
当背对着这边的青年走到对面的人群前面,琴酒的时间从自己身上移开,而对面大部分的注意力也不在自己身上,他猛然大声下令:“动手!”
听惯他指令的属下们在听到他的声音后条件反射地拔枪扣下扳机,砰砰砰的枪声瞬间响彻整个礁石滩,激起一大片粉尘砂砾。
摩根船长在下令的同时便迅速弯身借着身旁工作人员的遮挡就地翻滚,完全不顾自己形象和工作人员的死活,动作狼狈地翻滚至越野车后面,借着车身遮掩避开狙击手的瞄准。
在对面开枪的一瞬间上野秋实就好像有所察觉地侧身加速躲到不远处的礁石后面,琴酒带来的人包括他自己在看到对方做出的举动后也下意识做出相同的动作,除了后面一两个反应有点慢没能及时躲避,其他人都因为躲避及时避开了对面这次火力。
枪声在礁石滩上不绝于耳,上野秋实靠在礁石块上,偏过头,看向对面,朝着对面的人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接受到这份嘲讽的琴酒眸色渐深,扯着嘴角冷笑。
“真是找死。”
对面的枪声稍弱,这边的反击也开始了。
激烈的枪战响了好一段时间,礁石滩的沙地逐渐被染上斑驳不均的血色,当夕阳只剩下三分之一还留在海平面时,礁石滩上的喧嚣逐渐平息。
摩根船长被伏特加用枪指着,带到琴酒面前。他眼神阴鸷地望着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哑着声音开口质问:“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琴酒?”
琴酒瞥了他一眼,点燃手里的香烟,吐了口烟雾才慢慢回道:“你该不会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做的那些小动作,一直没人发现吧。”
“只不过是看你年纪大了,给你留点面子。”
他瞥向一边累得坐在一块矮的礁石上恢复体力的青年,嗤笑一声:“倒是没想到有天会把你的胆子养这么大,敢联合外面的人对组织干部出手。”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摩根船长清楚感受到一种轻视。对方早就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但就好像在面对一只随手可以拍死的蚊子一样,没有半点在意,只有在实在不胜其烦的时候才会随手拍掉,完全没有放在眼里的必要。
摩根船长倍感耻辱,脸色也愈发不能看,老化的面部肌肤如同干枯的树皮一样堆积在一起,浑浊的双眼满是阴鸷和愤怒。
但琴酒实在没太多心情搭理他,对着伏特加朝旁边抬了下下巴。
“把人带过去。”吩咐完他就不管了,也没等伏特加回话就侧过身走到旁边。
“真是没用。”
熟悉的嘲讽声传来,佝偻着背脊坐在礁石上稍作休息的上野秋实抬眸,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看向不远处。
摩根船长带来的人死了不少,不过也留下来一些虽然手上但还在喘气的。只是首领都被抓了,继续反抗也没有意义,更何况根本就打不过,毫无反抗地被琴酒带来的人一个个绑了起来。
上野秋实打了个哈欠,望着正在清扫战场的成员,无视对方的嘲讽,开口询问:“接手的人选定好了?”
琴酒鼻腔发出一声轻哼以示回应,顺着他的视线一起看过去,手指夹着香烟放在唇边,缓慢吐出一口烟雾:“定好了。”
上野秋实点点头,也没问他定下的接任人选是谁。
他不问,琴酒也没主动开口,反而问道:“就这么确定我一定会过来?”
“刚才的情况,要是我没带人过来你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大少爷。”最后被加重的三个字简直嘲讽极了。
“不是说想亲手杀死我?”上野秋实头也不抬,语调懒洋洋的,干渴的喉咙让嗓音听起来比平时沙哑很多,拖长的语调听在耳中莫名多了几分缱绻勾人的味道。
“要是死在这里你不就没机会了。”
琴酒垂下眼睫,斜睨了一眼身边的青年。经过之前激烈的追逐,上野秋实现在的样子根本没法看,头发乱糟糟的,洁白的衬衫被汗水浸透了不少,布料贴着皮肉,上面还带着脏污和血渍,还有被子弹和树枝划破的口子,下半身也是如此,曲起的膝盖还能看到大腿侧边血液开始凝结的伤口,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几乎没一个地方能看。
琴酒在对方身上停留了片刻,收回视线,含着烟头低声哼笑:“就你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话没说完,但不屑之意和嘲讽几乎摆在明面上。
上野秋实扯了下嘴角,撑着膝盖起身。刚刚站直,眼前就一阵发黑,脚步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斜。
琴酒伸手将人拽住,带回自己身边,冷峻的脸上露出几分嫌弃:“真没用。”
上野秋实实在没心情跟他拌嘴,经过长时间的追逐,他的体力几乎耗尽,身上还受了伤,虽然休息了一会儿,但放松下来的四肢肌肉也变得不听使唤了,头也有些发晕。
他深吸了几口气,拍了拍琴酒的背,示意对方放开自己,等人放手后又坐回刚才的石头上,打算再缓缓。
一阵引擎的轰鸣声忽然传来,礁石滩上的人不约而同看向同一个方向,一辆越野车正朝着众人所在的位置迅速开过来。
清理现场的属下们各自停下手里的事情,逐渐聚拢在一起,握着枪戒备的看着停在不远处的越野车。
在众人的注视下,越野车的车门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助手从车上跳下来,站在车门前扫视了一圈四周,瞬间了解了现在的情况,下意识抿紧唇瓣,又转身从车上拽下来一个人,并用枪指着对方的头,将人挡在自己面前,从车门后面走出来。
“琴酒先生。”他停下后率先向琴酒打招呼,语气恭敬地称呼一声先生。琴酒知道他是摩根船长的助手,同时也是对方的学生,但没搭理,只是看了一眼,随后视线落在对方手里的俘虏上,发现自己不认识。
“老板。”被助手挟持的青年泪眼汪汪,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坐在礁石块上的上野秋实。
“我不小心被抓住了,对不起老板,呜呜呜呜,老板救命。”
琴酒的视线跟着看向旁边,下巴微抬,开口询问:“你的人?”
上野秋实眉心跳了跳,闭上眼抬手按压自己有些抽痛的太阳穴,没开口承认但也没否认,琴酒看他这样,心下了然,视线瞥向那边陌生的青年上下打量。
“波摩先生。”他们都没什么反应,助手主动开口,“之前的事情多有得罪,教授年纪大了,心底带着执念,很多时候脑子不太清醒,做事情不够理智。”他停顿片刻,尽管心里不报什么期望,但还是说:“之后我会让人准备丰厚的礼物亲自上门赔礼道歉,希望你能看在事情还没发生的情况下,放过老师这一次,作为交换,你的同伴我也会安然无恙的还给你”
他的话刚说完,旁边的灰鹅就十分配合的叫出来,可怜兮兮的望着上野秋实:“老板救我,人家好害怕呀嘤嘤嘤。”
那样仿佛撒娇一样又嗲又黏糊的声音让在场的人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一言难尽,视线若有似无的瞥向很少出现在人前的组织干部。尤其是伏特加,也不知道脑子里脑补了什么,表情变得十分精彩,就连琴酒的眼神也隐约多了几分微妙,居高临下地落在旁边的青年头上。
上野秋实额上青筋微微凸起,放下手,犹如看死人一样看着对面的灰鹅。
“波摩先生……”
“开枪。”助手刚开口,话就被人打断,而那简单两个字代表的含义更是让他脸上露出几分错愕。
上野秋实啧了一声,将手肘放在膝盖上,撑着脸颊,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两人:“这么简单就被人抓住,留下来也没什么用,你直接动手吧。”
“至于你的老师,虽然很感动你们之间的情谊,但是不好意思,我拒绝。”
他嘴角肌肉微微牵动,勾勒出一道若有似无的弧度,似笑非笑地望着对方:“你该不会天真到以为,我费这么大的功夫就只是为了恐吓一下老人家吧。”
旁边的琴酒不禁哼笑,抬手抽烟。
助手眉头紧皱,正要开口说话,上野秋实的视线从他身上挪开,看向旁边还在哭兮兮的青年,眼睛微眯:“想扣钱?”
在场的人不懂他在说什么,助手还打算再争取一下,只是刚张开嘴又一次被人打断,而这次的声音则是从他身边传过来。
“老板你这就很没意思了呀,我都这样了,你好歹配合一下嘛。”
他手里的青年从被抓到刚才可怜兮兮的腔调一下变得俏皮起来,嘟嘟囔囔的抱怨声甚至有种少年人的可爱和活力,助手反应过来,心底一跳,猛然看向身侧,却只觉眼前一花,手腕和肩膀发出一阵剧痛,条件反射闭上眼发出一声惨叫,等回过神来,他和身旁青年的位置已经完成调换,手臂被反转压在背上,身体弯曲,不得不弯下腰。
他转过头,卖力的移动视线看向自己后侧方。刚才还做出一副无力反抗柔弱叫嚷的青年歪着肩膀吊儿郎当的站在那里,仅一只手就让自己无力动弹,另一只手上拿着他刚才拿在手里的枪,套在手指上漫不经心的转着圈,嘴里还在朝那边抱怨:“我都牺牲自己的形象把小BOSS带过来了,老板你稍微配合一下怎么了嘛,居然还要扣钱,这也太过分了吧。”
助手这才明白自己一直被人耍了,不由咬紧下颚,神情有些难堪的别过脸,也没了再开口谈判的立场。
上野秋实没理会灰鹅的抱怨,看向琴酒:“这里的负责人,应该知道不少东西。”
琴酒挑眉,偏头示意伏特加把人一起弄回去。
“不打算介绍一下?”他看着把人交接到伏特加手里,就迈着欢快的步子朝两人跑过来的青年,抵着舌根轻啧:“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Grey Goose……”
“嗨嗨嗨~琴酒大人好呀,我是法国灰雁,不过更喜欢别人叫我灰鹅伏特加,记得叫我灰鹅哦,我是波摩大人小队的一员,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呀琴酒大人~”
上野秋实正要介绍,结果灰鹅三两步跳到两人不远处,举起手在冷面杀手面前活力四射地做起了做我介绍,叽叽喳喳的声音扰的他太阳穴一阵抽痛,感觉十分丢人的别开脸。
琴酒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颔首,‘嗯’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身侧的上野秋实身上。
灰鹅也跟着看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嬉皮笑脸的凑到上野秋实身边:“老板老板,你要的东西,基地里的资料我全部拷贝下来了,都在这里面。”
上野秋实啧了一声,转过头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顺手抛给身侧的琴酒,随后抬起脚踹在灰鹅小腿上:“去帮忙,别在这里烦人。”
灰鹅瞬间垮下脸,委屈巴巴地望着他,上野秋实眼睛微眯,他撇撇嘴,不情不愿的走开。
“没想到你会把这种类型的家伙放在身边。”
琴酒接住他跑过来的U盘,拿在手里在手指间转了几圈,随手放进口袋里。
上野秋实揉了揉头发,感觉自己好多了,再次从石块上站起身,这次故意放慢了动作,免得自己又一下头晕目眩狼狈跌倒。
琴酒望着他的动作,眉梢轻挑。
上野秋实站起来后吐了口浊气,这才慢悠悠回答对方刚才的问题:“虽然有点吵,但能力还不错。”
“只要不拖后腿,我的容忍度一直很不错。”
琴酒并不打算对此发表任何看法,完全保留自己的意见。
“船还要多久?”上野秋实扭头看了眼背后的天色,夕阳已经完全落下了,海平线上还残留着一点橙红带紫的余晖,他扯着嘴角对身旁的人说:“再磨蹭下去,FBI的人可要来了。”
“要是刚好撞上,又被他们看到这些……”他瞥向礁石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们,话没说完,要表达的意思却很明显。
琴酒眼角微微抽动:“所以你还通知了FBI的人?”
“总不至于真的把希望全部放在你身上。”上野秋实伸了个懒腰,顺便活动一下脖子,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得抽了口冷气,眉间轻皱,舔了下干裂的唇,在旁边人无语的神情下和往常一样语气毫无起伏地开口:“万一你真的没来我不是很亏?”
“好歹我在美国那边还有点名气,接到消息FBI那边总不至于完全不管不顾。”
琴酒捏了捏手指,视线在他嘴唇上停留了一瞬,逐渐上移,对上那双红宝石样的眼睛。
“干得不错。”他猝然哼笑一声:“就是不知道FBI的人要是知道了这里的情况会是什么心情。”
上野秋实耸了下肩。
没过一会儿,海面上慢慢出现一艘中型轮船,是琴酒他们带过来的船只,之前为了避免被岛上的人发现,特意停在不易被人发现的悬崖下面,留人看守。
船停在岸边,将梯子搭下来,摩根船长和他的助手还有属下们一起被押上去,灰鹅在以两人都是伏特加为由在和伏特加拉关系,没个消停的嘴吵得伏特加无所适从,频频看向还在后面慢悠悠的自家老大。
上野秋实走的有点慢,琴酒也跟散步似的走在他身边,两人都没说话,伏特加在船上看着他们慢悠悠的动作满头问号,不知道他俩这是在干嘛。
上船之前,上野秋实回头看了眼岛屿基地的方向,想着自己之前看到的东西,等下FBI的人到了应该会做出处理,他特意留了点东西,那些被强行带到这里的人应该也能得到妥善安置,便没再去想这件事情,转身上船。
他被琴酒的手下带到准备的房间安置,床铺上放着换洗的衣服,他打量了下房间的情况,关上门,走进屋子里,拿起床上的换洗衣物推开浴室的门。
哗啦啦的水声从紧闭的浴室里传出来,清澈温热的水流将他身上沾染的灰尘污垢和凝固的血渍冲洗,顺着瓷砖缝隙流向出水口。
上野秋实忍着伤口传来的疼痛简单冲洗一遍,没敢淋太久,感觉差不多了就关掉水,简单擦了擦身上的水渍,一只手有些艰难的换上裤子,准备等上完药,把右手的绷带换一下再套上衣服,头发也懒得擦了,在脖子上搭了条毛巾就这么光着上半身走出浴室。
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房间里莫名多出来一个人。
琴酒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双手环胸倚靠在墙上,像是等了一会儿。看他这个造型就出来了,眉梢轻轻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