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萩原研二说自己很快, 结果真的很快就到了。
见到他的时候松田阵平还有些意外。
“研二?你怎么会在这里?”
松田阵平断了一根肋骨,右手胳膊脱臼,有点轻微脑震荡, 其他的多以皮外伤为主。算不上特别严重,做完治疗再回去休养一段时间基本不会影响到日常工作和生活,就是看着比较吓人。
医生给他处理完伤口, 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他离开诊疗室就看见从走廊另一头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萩原研二,当时对方正在走廊上到处张望, 看到他之后急急忙忙的跑上前关心的询问伤势和情况。
松田阵平被他弄得有点蒙,问完问题后发现自家幼驯染的表情一下变得有点奇怪。
萩原研二因为他的话想起自己刚才闹的乌龙, 尴尬地用手挠了挠脸颊。
“是小秋实通知我的。”萩原研二语气微弱, 没发现对面的松田阵平因为自己的话整个人愣住。他还在想自己之前发的那些短信,把小秋实误会成绑架小阵平的绑匪什么的……萩原研二尴尬的脚趾抠地, 实在受不了的连忙转移话题:“话说你怎么回事,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还没看到伤情报告,但是看松田阵平吊着一只手, 脑袋上缠着绷带, 右边的脸也贴着,一边眼眶青紫,嘴角也破了口子, 脸上还能看到紫色的药水,一张脸被弄得五颜六色,看上去实在凄惨。
萩原研二忍不住担忧地看着他,松田阵平看了看自己的伤,摇头:“没事, 就是看着严重。”
“你刚才说,秋实?”
松田阵平挑眉, 语气微妙又怪异:“你确定是他通知你来的?”
“昂。”萩原研二点点头,确认松田阵平身上的伤没什么大碍之后张望四周,眼巴巴的问着:“话说小秋实呢?怎么没看到他?”
萩原研二选择性地忘记自己刚才干的蠢事,算起来他已经好几个月没看到小秋实了,难得有机会见面,心底的期待根本抑制不住。
松田阵平扯了扯嘴角,谜底解开,刚才觉得怪异的地方也瞬间搞明白了。
所以是做了伪装吗?
难怪他觉得那家伙的风格有点熟悉但是又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那张脸。他早该想到的,那种说话慢悠悠的语调和什么也不解释的风格,除了那只笨蛋树懒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怪不得他一直觉得那人有点欠揍。
“刚才还在的。”松田阵平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在头上胡乱的抹了几把,视线扫向两边的走廊,没看到人。
“小秋实?小秋实!”萩原研二没见到人,有些着急的在走廊上嚷嚷起来,松田阵平脸色一黑,伸出手一把拎住他的领子将人拽回来,咬牙切齿:“你这家伙,搞什么,这里是医院!”
萩原研二委屈巴巴的看向他:“可是人家好久没见到小秋实了也。”
“小阵平不是也好久没见,你都不会想的吗?”
“我想个鬼啊!”松田阵平拎着他领子的手收紧,将人拽过来,用手肘箍住脖子,语气嫌弃的要死:“又不是异地恋的情侣,你这家伙要不要这么夸张,这里是医院,旁边禁止喧哗的告示给我好好看清楚!”
“嘤。”萩原研二一脸幽怨,嘴里还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上野秋实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就是去接个电话,回来就看到这两人黏黏糊糊的抱在一起。所以这两人到底是过来干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表演什么搞笑相声。
他放下准备迈出去的脚步,靠着墙,双手环胸一脸冷漠地看着两人,想知道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注意到这里多了一个人,心里忍不住吐槽,什么异地恋的小情侣,明明这两家伙才是吧,一天到晚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打情骂俏。
松田阵平余光注意到旁边多了一个人影,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他们在找的家伙顶着那张平平无奇的路人脸,面无表情的靠着墙,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
松田阵平的脸瞬间黑了,松开手,朝着人径直走过去。
“笨-蛋-树-懒!”
他一字一顿咬字极重地叫着自己给上野秋实取的外号,声音里好像带着怨气,变得凌厉的目光看着有些凶恶,但因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添了几分滑稽,叫人看着不仅不会感到害怕,甚至有点想笑。
“诶?”被丢在后面的萩原研二探出头,好奇的眨巴了好几下眼睛。
“小秋实?”
他望着那个陌生的人影,尤其是那张找不出任何破绽和违和感的脸,脑袋上跳出好几个问号。结果下一秒看见自家幼驯染一把攥住青年的衣领,压低的嗓音裹挟着些许恼羞成怒的味道:“你这家伙一直在看笑话是不是?我刚才问你为什么不说?看我在那里胡思乱想很有意思是不是?”
上野秋实歪了下头,眼睛眨啊眨的,一脸疑惑,好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那张平平无奇的路人脸看起来更加无辜了。
松田阵平气笑了,松开他的衣领,转而连着脸颊肉愤愤不平的捏了好几下。
“诶诶诶,小阵平,你干嘛呀,身上还有伤呢,别乱动呀。”萩原研二跑到两人身边,掰开松田阵平的手,把人挤到旁边,一脸好奇的盯着上野秋实的脸。
“小秋实?”萩原研二还是好奇,想伸手摸一摸,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他手指停在半空,不是很自然的收回来,歉意的对着面前怎么看怎么陌生的青年说了一句:“那个什么,你先等一下哦,我有点事要和小阵平聊聊。”
说完他伸出胳膊拽住松田阵平完好的那只手,拉着人往旁边走了一点距离,确定这个距离谈话声不会被听到才松开手,凑到松田阵平耳朵边小声嘀咕。
“小阵平,你确定这个人就是小秋实吗?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啊。”
松田阵平扯了扯嘴角。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啊?”
松田阵平翻了个白眼:“你刚才不是说是秋实通知你过来的?我之前就是被这家伙救了然后带到医院来的,就我们两个人,我可没给你发什么消息,不是他难道还能是我吗?”
“可是看起来完全不像啊。”萩原研二摸了摸下巴,又回头快速扫了一眼,还是有点怀疑。
“那不然呢?”松田阵平无语:“除了那只笨蛋树懒还能有谁?不仅认识我还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知道你的私人号码还用笨蛋树懒的名字把你叫过来?那家伙消失这几年和我们进入警视厅可一点没联系过,而且……”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萩原研二的肩膀,声音压的几乎只剩气音:“你不会忘了那家伙现在什么情况吧?白痴。”
“要真是有人借用他的名义拿我当借口把你叫过来,你觉得我们现在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萩原研二摸了摸鼻子,这些他也不是没想过,就是这么说呢……真的有人能把伪装做的这么完美吗?真的就一点也看不出来,甚至都找不到一点他认识的小秋实的影子。
“对了,你和他之前怎么联系的,给我看看。”
松田阵平摊开手心,朝萩原研二招了招手。
萩原研二:……
他没给,脚还向后退了一步,“不……不了吧?”
萩原研二笑得有些勉强:“也没什么好看的……”
松田阵平眯了眯眼,有问题。
他放下手,脚步向前。
萩原研二顿感不妙,连忙左右张望,看到不远处懒洋洋靠着墙还一脸倦怠无聊的青年,赶紧撒丫子跑过去。
“小秋实!”
他一下子跑到人面前,结果因为那张太过陌生的脸又紧急刹车,克制的停在一步之外。
上野秋实双手环胸,像是没骨头似的倚靠在墙面,看到他过来,也只是撩起眼皮懒懒的看了眼,没问他们刚才去旁边聊什么小秘密去了,似乎完全不会好奇,只是用那双朦胧水润带着困倦的眼睛询问,事情谈完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不得不说,那表情和神态该死的熟悉,感觉一下就对了。
萩原研二终于在那张陌生的脸上找到熟悉的感觉,原本因为那张过于陌生的脸而起的防备也瞬间坍塌。
“小秋实小秋实,你这是怎么做到的?这样也太厉害了吧,完全看不出来诶,一点破绽都没有,而且和原来的样子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确认眼前的人就是上野秋实后,萩原研二那股黏糊的劲一下就上来了,十分不见外的凑上前,伸出手捧着上野秋实的脸左转一下右转一下,仔仔细细观察打量,嘴里时不时地发出惊叹。
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举动的上野秋实脑袋上滑落几条黑线,顶着一双死鱼眼握住他的手腕掰下来。
“撒开。”
“不要嘛,让我再看看再看看。”
上野秋实嘴角微扯,在对方的撒娇攻势下无动于衷,抬手按住人的脸直接推开,端的是一副冷酷无情的架势。
“凑的太近了,离我远点。”
“诶~”
松田阵平走过来,在萩原研二准备继续说话的时候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给我注意一点场合,白痴。”
萩原研二捂着后脑勺一脸幽怨的看着他:“这样很痛诶,小阵平。”
“你们居然都这么冷酷的对待我,研二我的心都碎成七八块了。”
萩原研二表情夸张的捂住胸口,表情比旁边受了伤的松田阵平看起来还要严重。
松田阵平翻了个白眼,有时候真的不是很想承认自己和这家伙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幼驯染,以前看着都还挺正常的,现在越来越丢人显眼了,根本拿不出手。
上野秋实看着两人的互动,嘴角轻扯。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
“先去我那里吧。”
正当他打算提出告别的话,萩原研二像是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似的,突然开口让两人去他那里。
“距离不远的,打车过来只要二十分钟。”
话题跳转的很快,两人都有些没跟上,萩原研二还在继续说:“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总不能一直待在医院,而且这里也不是什么适合谈话的好地方,有什么事情等到了我住的地方在慢慢说。”
上野秋实抬手打了个哈欠,刚想拒绝,萩原研二就凑到他面前,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小秋实,你该不会是想拒绝我吧?这么久没见你难道都不会想和我们叙叙旧的吗?”
“而且现在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回去走夜路也不安全,万一遇见拦路抢劫的怎么办?先去我那里住一晚呗,正好明天星期天,聊事情聊到很晚也没关系。”
萩原研二嘴里叭叭的,没注意到旁边的两人听了他的话都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注视着他。
——那眼神好像在看傻子。
不安全?谁?
松田阵平想到一个小时前就是这个在研二口中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的家伙在深夜无人的小巷把一群一米七八左右,肌□□格壮硕的□□打手按在地上锤的样子,眼角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
……确实是挺不安全的,对其他人而言。
上野秋实深以为然,他感觉这些家伙好像对他存在什么误解,一个个都以为他弱不禁风的,实在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只不过最后他还是答应一起去了。
不然以萩原研二的架势,估计会缠到他一直答应为止,上野秋实实在不想自己可怜的耳朵和眼睛继续饱受摧残。
……
离开前他们先去药房取了医生给松田阵平开的药,一起出了医院大门,走到外面的马路上打车。
松田阵平身上的伤没什么大碍,所以在回去的路上萩原研二直接抛弃了经常能见面的幼驯染,凑到许久未见的上野秋实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最后被实在嫌吵的松田阵平怼了一句才稍微消停,只不过之后叽叽喳喳的对象也换成了松田阵平。
两人在车上就直接互怼起来。
夹在两人中间听着双方你来我往吵了一路的上野秋实木着一张脸,眼神也十分麻木,好像失去了光亮。
他后悔了,真的,他刚才就应该坚定立场,回自己的公寓去。
至少这样他不会想现在一样,被挤在狭小的车厢内听着两人连明天早上到底吃什么这种无关紧要的事都能吵个没完的吵架现场。
更可恶的是,上车的时候他被挤到中间,现在就是想往旁边挪一挪,给两人留出发挥空间都没办法,只能听着他们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刀光剑影你来我往,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个没完。
耳朵都要麻掉了。
上野秋实暗自磨牙,想给两人都来上一拳手动消音。
……
等车到了目的地,一下车上野秋实就迫不及待的跑出去,和两人拉开隔着好几米的距离之后耳朵终于是清静了。
结果萩原研二一点也没有自己被嫌弃的自觉,看他走远,连忙追过去,从后面一把搂住上野秋实的肩膀,没骨头似的挂上人身上。
“小秋实,你干嘛走这么快嘛呀?”萩原研二抱怨了一句,然后兴致勃勃的给他介绍:“这边是我去年夏天才新租的公寓,之前因为工作需要才租的,不过住下来感觉还不错。小秋实你还没来过,我带你上去看看,等你回去的时候我给你备用钥匙,下次要是想我了可以随时过来找我,除了上班,没任务的时候我都待在家里,随时欢迎你来。”
“小阵平的我早就给他了,不过他都不怎么来,一点都没意思。”
上野秋实面无表情听着,扒拉他的手扒拉了好几次也没把人弄下来,最后只好放弃。
萩原研二带着人往里走,一边还不忘回头招呼后面的伤员:“小阵平,快点跟上,要是走太慢等下电梯不等你了哦。”
身后的松田阵平看着两人进了公寓大楼,又看了看自己吊着的手臂,嘴角扯了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吐槽才好。
……
萩原研二租的公寓在高层,乘上电梯上去,到了门口他松开手,从口袋里找出钥匙打开门。
公寓是两室的户型,进门从玄关进去,在客厅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漂亮的城市夜景和东京塔。
萩原研二开了灯,径直走到冰箱前面问他们:“你们要喝什么,家里放了啤酒和可乐,还是说先吃点东西?昨天买的鸡翅和牛排还没吃完,可以做个可乐鸡翅和煎牛排,你们觉得呢?”
萩原研二手里拿着冷冻的鸡翅和牛排,蹲在冰箱冷冻室前面,歪着头看向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两人。
上野秋实抱着抱枕靠在沙发靠垫上,捂着嘴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在他左边不远处,松田阵平盘腿坐在地上,手肘放在面前的茶几上面,撑着脸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忍不住吐槽:“你是操心的欧巴桑吗?”
“什么嘛?我这是最基本的待客之道好不好?”
萩原研二拖长了语调抱怨,又看向旁边的上野秋实,想要询问他的意见。结果对方完全没在听他讲话,自己在沙发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又换了相对更舒服的姿势将身体整个陷入沙发里面,拽过一旁的抱枕塞到怀里,垂下眼打了个哈欠,睫毛阴影被灯光打在脸上,很明显,像蝴蝶翅膀一样一颤一颤的,看起来好像快要睡着了。
萩原研二:……
好吧,看上去他们好像什么都不需要。
萩原研二将东西塞回冷冻室里,若无其事地走到上野秋实旁边坐下。
“小秋实,你脸上这个,要不要取下来,戴着应该很不舒服吧。”
他看似很关心地对着上野秋实说,还用手戳了戳对方的脸。
“总感觉怪怪的。”萩原研二一脸正色的表示:“明明是小秋实在这里,看着这张脸却感觉好像某个不认识的人一样,还是取下来吧。”
上野秋实偏头看过去,萩原研二脸上写着兴致勃勃,一张嘴噼里啪啦的说着话,根本没给人开口的机会。
“需要什么东西?卸妆水吗?我之前买了一瓶放在洗手间,我去拿过来。”
话还没说完他就起身跑到洗手间去拿卸妆水,上野秋实甚至来不及开口,他人就消失在门后了。
上野秋实扯了扯嘴角,搞不懂这家伙到底在激动什么。
他看向旁边,结果发现坐在茶几前面的松田阵平正盯着自己。
“嗯?”他鼻间发出一声疑惑的音节以作询问,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
松田阵平没回答他的疑问,视线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看不出来,真的一点破绽都没有。
松田阵平想了想,撑着茶几起身,走到上野秋实前面停下,弯下身靠近对方。
上野秋实眼底露出几分疑惑,松田阵平捏住他的下巴,上野秋实顺着他手上的力道仰起头,眼睛里的疑惑清晰可见。
“?”
“你这张脸……”松田阵平用手指在对方脸上摩挲了几下,看了眼指腹,上面没粘上像是粉底之类的底线。
他又往下弯了些,这下凑得更近了,呼吸间呼出的热气都互相打在彼此脸上。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上野秋实脸上的皮肤,观察耳后和下颚,想要找出任何一点破绽,过分认真的表情看得上野秋实满头黑线。而且距离实在太近了,上野秋实有些不适应的皱了皱眉,抬起手想把人推开。
“小秋实,你看这个牌子的卸妆水可以……吗?”
萩原研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回到客厅会看到这样一幕场景。沙发前面,自家幼驯染俯下身,一只手捏住顶着一张陌生人脸的小秋实的下巴,两张脸几乎要贴在一起,从旁边看好像是在接吻一样。
这一幕带来的视觉冲击有点大,萩原研二整个呆住,手里的卸妆水都掉在地上都不知道,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望着两人。
“小……小秋实……小阵平……你们……?”
听到声音,沙发边上的两人不约而同转过脸看过去,结果就看到刚去拿卸妆水的人站在客厅入口,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他们,张大嘴巴震惊到失语。
“……你干嘛?”那张本来还能看的脸因为对方奇怪扭曲的表情变得相当诡异,松田阵平没能克制住自己的嫌弃,忍不住吐槽。
“做出什么怪表情,难看死了。”
观察了一会儿也没发现着到底是怎么做到毫无破绽的,松田阵平索性放弃,松开手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
上野秋实摸了摸刚才被捏住的地方,又懒洋洋地将背脊放实,靠回了沙发垫子上,用充满疑惑的表情看过去。
‘干嘛?’
萩原研二被他脸上明显的疑惑拽回神来,赶忙摇头表示:“没什么。”
就是他刚才不小心误会了点东西。
萩原研二拍了拍胸口,心里吐槽,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啊,刚才的角度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的好吧。
他就去个卫生间的功夫,一回来发现好友和幼驯染凑到一起好像在接吻的样子,不管是谁都会吓一跳吧?
萩原研二在脑海里说服了自己,弯下身捡起地上的卸妆水,装作无事发生地走过去。
只是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在他坐下后视线还是有些不受控制的到处乱瞟,左边一下,右边一下,视线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不停打转。
两人的表现和表情都很自然,脸上没有一点尴尬和不自在的情绪流露出来,所以事情也许可能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样?
萩原研二眨巴眨巴眼,不是很确定的在想。
“……虽然不知道你这家伙又在搞什么,但我感觉你在想一些很失礼的东西。”注意到他扫过来的视线,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开口警告:“不想挨揍就赶紧把你脑子里那些没营养的东西全部丢出去。”
萩原研二撇撇嘴,小声嘟囔,但声音太小了,两人都没听到他在说什么,索性也没人好奇。
知道自己又闹了乌龙,萩原研二挠挠脸颊,压下心底冒出来的异样,将手里的卸妆水递过去。
“小秋实,你看这个可以用吗?”
上野秋实看了看他手里递过来的卸妆水,又看看对方眼尾下垂的可怜模样,沉默片刻,说话的声音和语气有些艰难。
“我脸上的东西需要用到特殊的药水,你刚才跑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跑出去了。
话到一半,剩下的还没说完上野秋实就看到对面的人眼底的光瞬间黯淡了,像没了水份焉掉的小草,焉哒哒的,没了刚才的精力充沛。
上野秋实因为他的表情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嘴角不受控制的轻扯几下,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去。
“小秋实。”萩原研二还是有些不太死心。“真的不可以用吗?”
上野秋实缓慢摇头,却异常坚定。
“好吧。”萩原研二瞬间垮下,几乎掩饰不住失望。他看上去似乎真的很好奇上野秋实的伪装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现在不能如愿,整个人精神气都好像没了,学着上野秋实的样子生无可恋地靠在沙发上。
不过他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恢复了精力,看向对面坐在盘腿坐在茶几地板上的松田阵平,充满求知欲。
“小阵平,那你呢,你现在又什么情况?怎么会被人打成这个样子,还和小秋实遇上了?”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最近都没遇上什么案件。”
松田阵平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反应有些迟钝。
他今天真的累惨了,好不容易从那堆人手里逃出来,身上的伤就不用说了,神经还一直紧绷着。现在到了熟悉的环境,身边的人还是自己能够信任的伙伴,稍微一放松,疲倦感瞬间袭来,困的他打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声音里夹带着浓重的鼻音。
“不是科室的事情。”他说:“之前零拜托我帮忙,让我帮他调查某个东西,本来还以为很简单,结果没想到最后会和□□扯上关系,被他们养的打手追上,差点没能跑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松田阵平挑眼瞥了下沙发上懒懒散散的青年。
上野秋实没看他,像是在盯着怀里的抱枕发呆。
听到降谷零的名字,萩原研二眨巴着大眼睛更好奇了,伸长脖子又继续问。
“零拜托你查东西,什么东西?怎么还和□□扯上关系。”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会和□□扯上关系,反正那人就是突然跑到银座那边去了,等我出来就发现自己被一群人给围住了。”松田阵平一脸郁闷。“零那家伙越来越不靠谱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说。”
“之前那些人是北山组的成员。”上野秋实回过神,听了他的话慢吞吞地补充说明。
“北山组啊。”萩原研二感叹:“他们这几年还挺老实的,所以呢,你要查的东西查到了吗?”
“不知道算不算查清楚了。”松田阵平眉头微皱:“零拜托我的时候只说自己在赌场不小心碰到了有人在交易某种东西,金额很大,但具体情况连他也不清楚,只让我帮忙查查,看能不能搞清楚到底是在做什么交易。”
他一边说,一边用没受伤的手在身上的口袋翻找。
最后取出来一个四四方方的小药盒,上面的盖子是透明的,里面码着四颗红白色的胶囊药。
“这是我从对方这次的交易对象手里拿到的东西,还没送去检测,具体情况不清楚。”
他把东西放在茶几上,萩原研二在沙发上伸长手,从茶几上把东西拿过来,仔细看了看。
“……看着怎么有点像平常用的感冒药?”他有些迟疑和不肯定,又把东西递给旁边的上野秋实。
“你确定自己没搞错?”
“那我怎么知道?”松田阵平没好气道,“反正我亲眼看到零让我查的那家伙把这东西交给对方了,那人还给了他一张支票。”
“是不是弄错了还得等药检报告出来。”
两人争论的时候,一旁的上野秋实打开透明盖子,从里面取出了一颗胶囊拿在手上看了看,在中间的位置发现了一串很小的数字,他眯着眼念了出来:“APTX3279。”
旁边的声音瞬间停下,两人同时看向他。
“小秋实,你认识这个东西?”
上野秋实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将胶囊放回去,合上盖子,丢到萩原研二怀里。
萩原研二连忙接住,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取出胶囊仔细观察。找了几圈才在红色边上看到一串细小的数字,脸上露出惊讶:“上面居然还有字,这是什么?产品编码吗?”
“不知道,我还没仔细看过。”松田阵平耸了耸肩,“对了,研二,你明天跑一趟公安的检测中心帮忙问问?”
“既然这东西和□□有联系,还能卖出高价,我估计应该不是什么感冒药之类的东西。”
“也行。”萩原研二干脆应下。他也有点好奇这会是什么,到时候催一催,应该很快就能拿到报告。
上野秋实说完刚才的话没再参与他们的讨论,眼帘半垂,纤长的眼睫藏住了眼底的情绪。
APTX3279,他知道这个东西。
只是……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上野秋实放在手臂上的手指轻轻敲打,思绪陷入沉思。
……
“话说,小秋实,你呢?”
讨论半天,在不知道具体情况下还是没个结论,萩原研二失去兴趣,把东西放回茶几上,又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上野秋实。
“嗯?”上野秋实回过神来,微微偏头,疑惑地看向他。
萩原研二都能想到他用自己的脸做出这个表情时的样子,又乖又软,可爱的要命。
虽然说用可爱来形容一个成年男性很不适合,但有些人的气场就是这么奇妙,不管再怎么装出一副严肃冷漠的神情,还是给人一种乖巧柔软的反差感。
像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
萩原研二再次伸手戳了戳他脸上的肉,还是有些不死心。
“小秋实,这个东西真的不能去掉吗?”
上野秋实翻了个白眼,拍开他的手,拉长声调:“不能。”
“死心吧。”
“可恶。”萩原研二含恨扼腕,难得的好机会,小秋实今晚还会留下来,结果对着这样一张陌生人的脸,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上野秋实不想和他继续讨论这个问题,果断转移话题。
萩原研二没接话,只用一双充满怨念的眼睛盯着他。
松田阵平实在看不过眼,没好气的接过话头:“他刚才问你为什么会大晚上的弄成这个样子出门,还刚好和我遇上。”
上野秋实想了想,最后用一种略显迟疑的语气开口:“见义勇为?”
松田阵平:???
“啥??”
“本来准备去美食街吃东西,结果路上遇见有人抢劫,追到巷子去了,回来就刚好遇见你被人追。”
上野秋实撇撇嘴,想起来还是有点遗憾。
“我本来打算去吃烤肉和寿喜烧的,没想到会出这么多意外,结果晚上就吃了一个汉堡。”
松田阵平头上滑落几条黑线。
所以你只是出门吃个东西需要打扮成这样吗?
不过他也知道对方在避重就轻,有些事情不适合他们知道,便识趣的没去追问。
“要不然我们出门吃东西吧?“萩原研二的忽然开口瞬间吸引了两人的视线。
他举起手,一脸笑眯眯的摇了摇手里的手机。
“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烤肉店,研二酱实名推荐哦。”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不明白为什么话题会突然跳到这里。
“小秋实回来到现在都没给他接风呢。”萩原研二摇摇头:“这可不行,离开这么久怎么可以没有接风宴呢?”
“现在虽然只有我们三个,不过下次可以叫上班长他们补上。小秋实现在这个样子出去也不会被人认出来,所以没关系的对吧?”
他用写满期待的眼睛注视着上野秋实,在那个目光下,上野秋实说不出拒绝的话,最后迟疑地点点头。
“没关系。”
这张脸他很少用,所以就算和两个警察一起出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还等什么,我们走吧~”
萩原研二兴致勃勃的起身。
“你先等一下。”松田阵平抬起手,等人看过来一脸无语的表示:“你要不要问问我的意见?”
“你们该不会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伤员吧。”
萩原研二挑眉,好整以暇的问他:“那你去吗?”
“去。”松田阵平收回手,表情严肃:“有人请客为什么不去?”
萩原研二哼哼两声:“我还在想你要是不去刚好我就和小秋实两个去约会,吃完饭还能顺路去看个午夜场的电影。”
他说话的时候有些得意,松田阵平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
“不怕把这家伙吓死你就带他去。”他指了指一旁的上野秋实,面带嘲笑。
躺枪的上野秋实扯了扯嘴角。
“我拒绝。”
“大晚上不睡觉跑去看恐怖片,什么臭毛病。”
他刚说完,互怼的两人就突然停下,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松田阵平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他,嘴里啧啧作响,带着明显的嘲笑。
上野秋实:?
萩原研二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充满怜爱地摇头叹息。
“小秋实果然还是小孩子呢。”
“我确实没想到,这家伙到现在还是这么单纯,脑袋里该不会只剩下吃饭睡觉了吧,这么多年还一点长进都没有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两人凑到一起窃窃私语,吐槽声虽然不大,但房间也不大,距离离的也不远,声音还是传了过来。
上野秋实听着他们吐槽自己,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们有病吧?”他没忍住吐槽,“有外人在的时候麻烦不要使用你们的加密频道,拜托好歹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完全听不懂你们在讲什么。”
“所以说为什么这个时候还会用敬语啊?”
松田阵平接着吐槽,上野秋实一顿,把手里的抱枕丢了过去,脸上清楚写着:要你管啊!闭嘴!
松田阵平单手接住抱枕,鼻间哼笑。
“咳。”萩原研二轻咳一声,被上野秋实一眼扫过去,赶紧收敛笑意。最后怕把人逗的太过分,直接跳过刚才的话题,摇了摇手机,“我刚在网上定好了位置,从这边走过去差不多十来分钟,先出门先出门,剩下的一会儿再说。”
他走过去,笑嘻嘻的拉住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上野秋实。
在他们路过的时候,松田阵平感觉自己被瞪了一眼,他摸摸鼻子,估计这人现在正在心里骂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以前骂人就没什么杀伤力,现在该不会还加上敬语了吧?
……噗。
松田阵平别过头,萩原研二他们到了门口他还站在原地。
“小阵平,再不出来不等你了哦。”
萩原研二喊了一声,松田阵平转头应声,语调里掺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马上来。”
第102章 第 102 章
和这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注定不会太安静, 一路上叽叽喳喳追逐打闹,一点也没有成年人的稳重。
上野秋实顶着一副死鱼眼从两人身边经过,摆出一幅和他们完全不熟的架势, 结果一个没注意就被萩原研二拽着加入战局。
在松田阵平忍不住想打人的时候,又被他拉着一路小跑到了烤肉店门口。
上野秋实微微喘着气,平复自己变得急促的呼吸。萩原研二找工作人员核对了预约信息, 转过身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顶上的暖光灯衬得他眸光缱绻,柔和而又温暖。
上野秋实慢慢收敛了喘息, 在那个目光下若无其事的站直了身体。
松田阵平跟上来之后,越过门口的上野秋实, 像只出笼的凶兽似的, 凶猛地朝着萩原研二走过去,然后毫不客气的在他脑袋上锤了一下子。
萩原研二抱着头痛呼, 下一秒两人又拌起嘴。
在服务人员不太理解的目光下, 三人被带到定好的隔间。
地板上铺着榻榻米,中间是正方形的桌子, 中间挖空, 是用来放炭火的地方。
萩原研二接过菜单,大手一挥,点了一个三人套餐又加了不少的肉和啤酒。
上野秋实的话一如既往的少, 沉默的像是一个吉祥物坐在旁边,听着他们互相吐槽对方从毕业之后到现在一共干了多少蠢事。
后面大概是喝了酒,脑子变得不太清晰,开始吐槽同事,吐槽上班遇见的奇葩案件和委托人, 甚至抱怨起了龟毛的上司,说他们总爱出些难题来刁难人, 等什么时候找到机会一定要报复回去。
声音好像成为了画笔,随着音节一字一句落下,在空白的回忆上逐渐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吵闹的声音,炭火的温度,滋滋作响的油脂,充满烟火气的画面挤进脑海,在回忆中寻找同类,然后发出一声,似曾相识的感叹。
手中透明的玻璃杯里盛满了清透的黄色液体,透明的气泡在里面沉浮,裹挟着一股淡淡的麦芽香气。上野秋实的心脏也好像被人丢进了酒杯里浸泡,在麦芽香气和酒精的侵染下发软发胀。
他撩起眼皮,看着对面因为一块烤肉拿着筷子厮杀起来的两个幼稚鬼,抬起酒杯,挡住嘴角,无声轻笑两下。
滴滴滴。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铃声震动,上野秋实放下杯子,取出手机查看。
他之前让人帮忙调查的东西有消息了。
上野秋实眸色一动,手指滑动向下翻看起了邮件。
“小秋实,你在看什么呀~“萩原研二喝了不少,旁边空了好几个空瓶子,多情的桃花眼带上了迷蒙水雾,脸上也多了两片酡红。
他凑到上野秋实旁,声音仿佛刚熬好的糖浆一样香甜黏腻,粘黏的糖丝窜进耳膜勾缠,叫人心跳都不由慢了半拍。
“没什么。”上野秋实在他看见之前切换了屏幕,神色镇定。
萩原研二把脑袋凑到他胸前,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新闻页面,嫌弃瘪嘴,又把一旁的酒瓶拿过来,在上野秋实没下降多少的酒杯里又填上了些许。
“干杯!”他举起酒杯笑得灿烂,上野秋实轻轻叹了口气。
“别喝太多。”他端起自己的杯子,和对方碰了一下。“我等下不管的。”
萩原研二哼哼两声,嘴里嘟囔:“没关系,我还有小阵平。”随后一仰头就喝了大半。
“谁会管你啊白痴。”对面的松田阵平隔着烤炉用筷子指他:“搞清楚一点,我现在是伤员好不好,不是应该你们体贴我送我回去吗?”
“还有你,白痴树懒。”刚说完萩原研二,他又把筷子指向上野秋实,对着那杯看上去还是满满当当的玻璃杯表示嫌弃。
“喝了半天还剩这么多,你是来养鱼的吗?”
“快点喝!”
“就是就是。”萩原研二在旁边起哄:“太狡猾啦小秋实,居然才只了喝这么一点点。”
不是你刚给满上的吗?
上野秋实扯了扯嘴角,把酒杯放到唇边。
“哦哦~”萩原研二在旁边发疯,看他开始喝了又跑去对面骚扰松田阵平。
“到你了小阵平,光说我们,你自己不是也没喝。”他拿起酒瓶又给人满上,拍桌起哄。
“别耍赖呀,要喝完才行!”
“哼。”松田阵平不屑地发出轻哼,一点也不畏惧,端起酒杯吨吨喝下,然后将空掉的杯子用力放在桌上,挑衅地看向两人。
“怎么样,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边还有呢。”萩原研二抓过几瓶没开封的啤酒放到桌上,示意他继续。松田阵平看看酒瓶,又看看他,冷笑一声,打开一瓶直接给人灌进去。
“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你自己啊,笨蛋研二,你也给我喝!”
……
离开烤肉店的时候,这两人已经神志不清了,大着嘴巴摇摇晃晃。上野秋实叫了车,艰难地把人塞进去,到了公寓,一边扶着一个,像背着两座沉重的大山似的将人带回去,回到公寓身上都累出一层汗。
最后他看着榻榻米地板上意识不清醒的两人,按着额头叹了口气,搞不懂自己是在干嘛。
公寓是两室居,他先把松田阵平扶到其中一个房间里面,安顿好,盖上被子,又回到客厅,把喝醉了还在四肢乱动,搞不清楚梦见什么的萩原研二带到另一间房间的床上。
这家伙清醒的时候就很难缠,喝醉了麻烦等级更甚之前。好不容易把人放到床上,上野秋实抹了把汗,长出一口气才弯下身将角落的被子拿过来,给人盖上。
“小秋实。”耳边传来的呓语让他动作一顿,视线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床上的人脸上带着明显的红晕,缱绻多情的双眼紧闭,大概是梦到了什么,艳红水润的唇瓣张合,仿佛呢喃着什么。
上野秋实有点好奇,俯下身靠近了些,耳朵靠近他的唇边,然后听到对方裹着鼻音的声音,音量很小,但一字一句却仿佛敲击在耳膜上,在黑夜里振聋发聩。
……
上野秋实离开房间,走到洗手间。在看到镜面上放射出来的人影时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好几秒才想起这是今天伪装的面具。
他取下手上的绷带,洗了手,手背上的凸起让他垂下眼,狰狞的疤痕像历史留下的烙印,时刻提醒着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上野秋实用拇指在上面摩挲了几下,冷淡的眉眼露出些许无奈。
找时间把身上的疤去了吧。
组织内有顶级的医疗团队,他身上的伤痕其实早就可以去掉的,之所以一直留着,不过是想提醒自己。
他并不在意自己变成什么样子,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更担心自己会忘掉一些东西。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些痕迹会让人这么在意。
每个人都是,搞得他好像受了多大痛苦一样。
一个个的……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多愁善感的毛病。
回到客厅,上野秋实四处找了找,在房间里找到笔和本子,写下留言,压在茶杯下面,随后起身,拿着松田阵平找到的药盒离开了公寓。
这件事情不适合他们继续参与。
不管是APTX还是北山组。
组织这边有他就够了,至于北山组那边……刚才传来的情报说,北山组的头目身体出了点问题,现在下面的人都不太老实,今天出现在银座的是北山组的堂主,手段狠辣残暴,要是被他知道那家伙的身份,事情可就没完没了了。
在公寓外面等车的时候,上野秋实打了个电话。
“帮我给北山组的东堂主找点麻烦,最好让他以为是其他的堂主在针对他。”
“老规矩。”电话另一端是个做了模糊处理听不出本来声色的声音。
“可以,钱明天下午打到之前的号上。”
上野秋实点了点头,夜风吹过他的额发,发丝轻荡,露出一双冷淡平静的眼睛。
“再帮我办件事。”
“什么?”
“歌舞町的赌场出现了一批代号APTX的药,查查从哪冒出来的。”
“OK。”
挂了电话,没等多久叫的车也到了,上野秋实乘上出租车回到自己的公寓,拿出要用的工具箱,一点一点把脸上的东西弄下来,去浴室洗了个澡。
再看时间,凌晨四点了。
他打着哈欠,披着湿发去了书房。
……
降谷零从松田阵平那里得知东西被拿走时感到有些意外,不明白这件事情怎么会和秋实扯上关系。
或许是每个警察都与生俱来一种好奇心,他想知道事情的经过,但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联系。
说来好笑,到目前为止,不管是他还是景光,或许还要加上另外一个倒霉蛋,都拿到代号这么久了,却因为之前一次两次的意外事件,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受到彻底的信任,没有进行过单独的任务,就连上司的联系方式都不清楚。
等再见面,已经是几个月以后了。
他作为组织上面给波摩挑选的搭档,又一次站在了公寓门口。
房间的门锁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了,他站在门口按了门铃,又等待了好一会儿,房门才从里面打开。
许久未见的青年穿着一身浅色浴袍,头发凌乱,像是刚起来还没来得及洗漱,带着刚醒时的慵懒。他手里拿着电话,似乎正在和什么人通话,漂亮精致的眉眼轻轻瞥了他一眼,好似不认识一般转身回了客厅,降谷零还听到他在和电话里的人说:“你确定自己精神还算正常?”
“需不需要我帮你打急救电话?美国那边是911对吧,我可以加钱给你开VIP室。”
从听筒里隐约传来的是一个女声,大概是对方说了什么,让青年有些恼了,阴阳怪气的嘲讽。
“真不错,把人送过来我帮你们盯着,我还要教他怎么当我的助理,怎么帮我安排行程,怎么当一个合格的经纪人。”
“你是觉得我很闲吗?我有这个美国时间为什么不自己做?”
“教几个月还要把人给你送过去,之后再教下一个,我看上去很像蠢货吗?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要做你让琴酒去,把伏特加给我送过来当一段时间的助理。”
“……”
“那我不管,他不愿意,我还不愿意呢,之前说好的休假半年没兑现也就算了,还让我带一帮拖后腿的家伙,实在不行就换人。”
“……”
“人头马和黑樱桃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训练场那么多人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比他们强,一群没用的东西。”
降谷零换鞋的动作一顿,在玄关抬起头,看着走向客厅沙发的那个背影。
青年侧过身在沙发上坐下,习惯性地从旁边拽过抱枕塞进怀里,在降谷零的注视下,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说着暴躁又刻薄的话。
降谷零莫名低笑了一声,垂下头换好鞋子,走进客厅,放下自己的东西,把袖子折到手弯,像回到自己家似的,走到岛台前面,熟练的操作咖啡机。
听到咖啡机动静的上野秋实抬眸瞥过去,正好看到对方拿着两盒不一样的咖啡豆无声询问他的意见。
上野秋实声音一顿,表情略显无语,降谷零挑眉,又晃了晃手,似乎他不选就一直举着。
上野秋实扯了扯嘴角,指向左手边最近新买的牌子。
降谷零比了个OK的手势,把另一盒放回原来的位置,开始煮咖啡。
上野秋实盯着他看了几秒,收回视线,继续和电话另一端的贝尔摩德说。
“……总之这件事情BOSS也同意了,你现在不愿意也没办法了,亲爱的。”
上野秋实啧了声音,按着额角,嗓音暴躁且烦闷。
“我就想知道这么天才的鬼主意到底是谁出的。”
话刚说完,贝尔摩德就笑了起来,笑声清脆悦耳,充满欢愉。
“是琴酒哦,宝贝。”
“上次开会你没去,他在会上和BOSS说的,说让你选个人都这么麻烦,那就每一个都带在身边看看,实在不行就去训练场那边再给你换,换到你满意为止,总不能每个人在你眼里都是废物。”
“我也挺意外的,他居然这么关心你。”
贝尔摩德将关心咬重,性感的嗓音十分勾人。
上野秋实不禁冷笑。
“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找他的麻烦,他就先算计到我头上了?”
“行,可以,我同意了。”
“你让他给我等着。”
“也不用等太久。”贝尔摩德笑着看戏。“之前的事情结果出来了,BOSS通知下个月九号开会,这次的事情你也要付一定责任,记得准备好检讨哦,可怜的小家伙。”
“哎呀,都这个点了,不说了,我准备去睡美容觉了,晚安小家伙,祝你有个愉快的早上~”
电话挂断,上野秋实看着黑下来的屏幕,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一把把手机丢了出去。
地上铺着地毯,手机没砸坏,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一个人的脚边。
上野秋实抬起头,一双眼仿佛冒着火光,漂亮极了,连眼眶都好似被眼睛的颜色侵染泛红,在眼尾添上一抹艳色。
在对视的一瞬间,降谷零感觉自己的心脏骤然停滞。
第103章 第 103 章
咖啡的香气逐渐传染整个房间, 两人互相对视。
咕咕咕——
上野秋实的肚子响了。
声音响起来的瞬间房间连空气都好像陡然一静。
上野秋实绷着脸,努力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他昨天睡得有点晚,又是刚起没多久, 还没来得及吃东西。
降谷零回过神来,望着耳尖开始慢慢泛红,却还在尽量绷住自己表情的人。
他眼底闪过笑意, 也忘了刚才的事,心里升起的异样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
从地上捡起手机, 端着咖啡走过去,放在上野秋实面前。
“咖啡放一会儿, 你先去洗漱吧, 我去看看冰箱有什么。”
降谷零笑了笑:“早上来的太急,我还没吃早餐, 借用下你的厨房和冰箱。”
上野秋实眨巴眨巴眼, 慢吞吞的点头。
“嗯。”
“我去洗澡。”他顺着对方的话从沙发起身,去浴室洗漱。降谷零看着他略显僵硬的背影, 无声轻笑。
冰箱里的食材不多, 但做个早餐还是可以的。
他煎了鸡蛋和香肠,又烤好面包片,切了些西红柿和黄瓜片, 简单做了个三明治,最后再配上一杯热牛奶。
早餐做好后上野秋实还没出来,他拿起自己带来的换洗衣服,走到之前住过的房间前面推门进去。
因为每周都会有人过来打扫,房间里还算整洁, 东西也和他之前接住时没什么区别。
降谷零走到衣柜前把衣服挂上,扫了一圈房间, 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
从房间里出来,正好碰上刚洗漱完从浴室出来身上冒着水汽的上野秋实。
看到对方脑袋上滴着水珠的头发,降谷零表情稍显无奈,抬步走过去。
“怎么不把头发擦干?”
他去了后面的浴室,在浴室里找到干燥的毛巾,没等上野秋实接手,就把毛巾放他脑袋上,帮忙擦拭起来。
上野秋实表情微怔,“我自己来吧。”他抬手,降谷零避开他的手指,笑着说:“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而且我现在是你的助理兼经纪人不是吗?”
他想起对方刚才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
“你总得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自己不是废物才行,不然要是就这么被退回去,我多冤枉啊,在学校的时候我可没拿过第一名以外的成绩。”
他眼底盛满了笑意,语调也充满欢愉和调侃。
上野秋实望着他的眼睛,停顿了一会,缓慢开口:“你拿过。”
“嗯?”降谷零面露不解,上野秋实还是那种慢吞吞的语调,“第一次考试你没拿第一。”
说完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对方。降谷零擦拭头发的动作一顿。
“你不说我都忘了。”他手上的动作继续,故意加大了些力气,“有些人平时看着懒懒散散的,上课也不认真,弄得人提心吊胆,担心他考试要是不及格怎么办,我都想好考完试帮忙补课,结果最后这家伙跑去拿了第一名。”
“明明我才是新生代表,考试结果出来差点没被其他人笑死。”
头发上的水份差不多擦干了,降谷零拿着毛巾收回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甚至还询问他的意见:“秋,你说这种家伙是不是很过分?”
上野秋实在他的注视下没坚持几秒就移开视线,摸了摸头发,游离的视线稍显不自在。
“我又没说过自己成绩不好。”他放下手,苍白的辩解:“是你们自己误会的,也没人问我。”
降谷零挑眉,“从来不好好上课的家伙没资格说这种话。”
他报复性地揉了揉上野秋实的头发,摇晃手里的毛巾:“我把毛巾放回去,去吃早餐吧,文化课满分的大学霸。”
上野秋实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然后才走到客厅的餐桌前坐下。
桌上的早餐虽然简单,但卖相非常不错,空气中还弥漫着食物诱人的香气。
上野秋实先喝了口牛奶,放了一会儿,现在入口的温度刚刚好。
等降谷零出来,他们一起用了早餐,之后就到了交代工作的时候。
两人坐在客厅沙发,上野秋实回书房拿了之前整理好的文件给他,上面是这段时间对方在他身边的时候需要做的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明面上就是帮忙处理工作上的一切事宜以及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小问题,除了这些以外,从现在开始,他也要作为组织成员和波摩一起行动,既是互相监视,也是相互合作。
等降谷零看完,上野秋实又把手机备忘录打开,递过去。
降谷零接过来看了看,上面是一些行程安排和还没确定下来的演出需要对接。
行程不是很满,以上野秋实的性子也不可能一直工作。
降谷零用自己的手机拍了照,记下来。
等他弄完,上野秋实又给了他工作用的社交账号。
是他现在这个身份工作时用的东西,以前都是经纪人在弄,回来基本没管过,现在都快长草了。
“记得把上面的电话换成自己的。”
降谷零挑了下眉,点开网站登录账号,意外发现上面粉丝数量还不少,这才意识到这家伙现在也算是一个公众人物。
账号以前更新的动态都是一些演出和比赛信息,没什么特别的,关注列表人不多,最有名的就是女明星莎朗·温亚迪。
不过前段时间已经宣布去世,现在活跃在屏幕前的是莎朗的女儿,克丽丝·温亚迪。
贝尔摩德这一年就是专门在处理这件事,所以一直待在美国没怎么回来。
事情交接完,今天也没什么事,上野秋实去补了会儿觉,降谷零适应的极快,迅速找准自己以后的定位,自觉跑去买午饭需要的食材。
从超市出来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是邀请长岛先生去剧场演出的。
连降谷零也没想到人气这么高,电话刚换上去就有人打过来。不过这件事需要问问秋的意见,所以他和人说了晚点时间再回复。
挂断电话,降谷零一时间有些好奇,他还没好好看过秋舞台上的样子,账号下面应该有吧?
降谷零一只手拎着买回来的食材,一只手拿着手机找了找账号下面以前演出的视频。
从口袋里拿出无线耳机戴上,点开视频,一边往回走一边看着屏幕上的视频。
悠扬的小提琴声从耳机里传出来,黑色的舞台上,聚光灯倾泻而下,空气中点点粉尘犹如碎星,黑色燕尾服的青年站在星辰之间,手指拉动琴弦,一举一动都格外令人瞩目。
降谷零看的有些入神,视线好像不受控制般被固定在画面中的人身上挪不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镜头慢慢拉近,青年精致的五官占满了整个屏幕。睫毛犹如蝴蝶翅膀,轻颤几下后,低垂的眼帘慢慢掀起,降谷零脚步慢慢停下,莫名紧张而专注地望着视频里的人慢慢睁开眼睛。
当与那双红宝石般剔透晶莹的眼睛对上视线的一瞬间,他的脑海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只剩下那双折射着舞台灯光,好似盛满星河,绚烂夺目到令人心悸的眼睛。
“咳。”降谷零回过神来,看着早就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抵着唇瓣掩饰性地轻咳一声。
嘛……
可能是舞台滤镜之类的吧,降谷零视线游离,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一直重现最后看到的画面。
心脏跳动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降谷零摸了摸胸口,努力说服自己。就这种程度的演出会受到邀请很正常的对吧,有人喜欢也很正常的对吧,只是舞台效应而已,就好像突然发现好朋友的另一面会觉得很惊奇一样,陌生又奇怪,所以才不习惯,很正常,就算心跳加快也很正常。
降谷零成功说服了自己,放下手机,深吸口气,按住胸口,压下比平时节奏频率更快的心跳,在楼下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之后拎着袋子回到公寓。
客厅里没人,他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莫名涌出一股失落。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降谷零整个人僵硬在原地,随后嘴角一抽,疾步走到厨房,把袋子放在台面上,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强制自己冷静下来,顺便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冲干净。
冷静完毕,他开始准备午饭。
腌了鸡肉等下做鸡排饭,煎了鱼,还准备了凉菜和开胃的汤。
最后想了想,他又用买来的鲜虾炸了点天妇罗。
做好之后又准备好碗筷,再去房间里叫人吃饭。
上野秋实迷迷瞪瞪的被叫醒,坐到餐桌前都没回过神,低头看看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午饭,又看看坐在对面的人。
“田螺姑娘?”
降谷零手一顿,瞥了他一眼,又快速收回目光,表情略显无语。
“刚才有人打电话给我,问你下个月九号有没有时间参加剧场的演出。”
“九号?”上野秋实听了他的话,困顿的大脑想了想,摇头。
“九号没时间。”
“要开会。”他打了个哈欠,望着对面的人看了一会儿。
“……怎么了?”降谷零被看的有些不自在,给他夹了块天妇罗炸虾。
“赶紧吃,一会冷了就不好吃了。”
上野秋实顺着他的动作垂下头看着自己碗里的炸虾,动作比平时还要迟缓,也没发现对面的人好像有点不正常。
他把虾放进嘴里,外面裹着的面衣被炸得酥脆,一咬下去咔嚓作响。
上野秋实慢条斯理的用着早餐,降谷零问他:“开会那天,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上野秋实想了想,摇头。
“到时候你过来接我,我给你打电话。”
降谷零点点头:“我记下了,我等下把刚才的邀请推了?”
“嗯。”
……
上野秋实没给自己安排太多的工作,以降谷零的适应能力,很快就顺利接手,包括长岛秋这个身份的人际关系和人脉。
也从上野秋实那里知道了莎朗和温亚迪本质是同一个人,并且还是组织干部贝尔摩德的身份。
这让他感到意外。
毕竟那样享誉国际的大明星,私下里竟然是犯罪组织的重要干部这种事大概谁也不会想到。
“组织里的每个人都有一层伪装,并且这个伪装没有任何破绽,谁都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
上野秋实提醒他:“不要随便信任任何人,包括我,从进入组织那天起,你们能够信任的只有自己。”
看他认真的表情,降谷零点点头,同样认真的回复:“我知道了。”
上野秋实表情一顿,回忆起这几个家伙的一举一动,在心里朝他翻了个白眼。
你知道个屁,被卖了还给人数钱的傻子。
当初如果他稍微做点什么,这两家伙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他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在想什么,降谷零不由得哑然失笑,也没解释。
毕竟有些事情,总会出现那么几个意外。
况且无论过程如何,最后结果都是他赌赢了。
“之前的事情不用你管,北山组那边没什么问题,至于那个药。”
上野秋实扯了扯嘴角,“你应该猜到了,和组织有关,不过不是组织拿出来的,那是之前就废弃的失败品。”
见他面上露出些许嘲讽的神色,降谷零面色微动。
“你是说……有人偷药?”
“嗯。”上野秋实轻轻颔首,“组织的实验室一直在进行药物研究,具体要拿出什么样的结果还没调查到那种程度,不过实验一直没停止过。”
“我比较好奇的是,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上野秋实想了想,又对着降谷零说:“刚才的话我收回,或许还需要你继续安排人盯着那个卖药的家伙。”
“嗯。”降谷零点点头。“那边一直在盯着,不过到现在还没发现什么情况,对方很谨慎,这几个月只出现过那一次,其他时间都一直待在赌场。”
“嗯。”上野秋实应了一声,看向时间,“时间差不多了,我出去一趟,有什么事情你自己注意。”
“如果要出门,记得扫好自己的尾巴。”
他起身去换了身衣服,拿上手机钱包还有钥匙,降谷零送他到门口。
上野秋实乘着电梯下楼,去附近的公交站,到最后一个站台下车,打车来到郊外的一栋别墅前面。
按了门铃,没过多久,大门打开,他揣着手走了进去。
到别墅正门,房门开了缝隙没关拢,进门走到客厅,只穿了一件单薄打底和休闲长裤的琴酒手里端着咖啡,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会议和之前一样还是线上会议,波摩跟着琴酒到地下室,面对镜头前还是以机器人形象出镜的BOSS汇报近期的任务和情况,包括之前任务失败的原因和处理结果。
不过这件事不需要波摩去汇报,负责人是琴酒,最后处理也是他做的。
在对方汇报的时候他站在旁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
“波摩。”
第一声他没有反应,直到一股杀气如寒风刺骨扑面而来,他才回过神,眉眼凌厉地看向杀气传来的方向。
琴酒站在那里,一双眼冷的好似零下几十度的冬日,瞬间将露水凝结成冰。
波摩默了默,看向屏幕,微微低头。
“BOSS。”
“你最近的任务完成的不错,就是有些懈怠了,之前的失败也有你一部分原因,会议结束自己下去领罚。”
“搭档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也要好好工作才行。”
“是。”
波摩没有辩驳什么,表情温顺的应了。
琴酒扫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心底嗤笑不已。
就知道卖乖。
“波摩处罚的事情,交给你了,琴酒。”琴酒眉梢轻挑,应了下来。
“是。”旁边的波摩扯了扯嘴角,表情有点发黑。
BOSS继续在问:“美国那边的货怎么样了,琴酒。”
“没问题,下个星期就能准备好,不会耽误这次的交易。”
“嗯,其他事情也尽量抓紧时间。”
“明白。”
后面又交代了些事情和接下来的工作,会议结束。
屏幕第一时间暗下,房间里没人说话,一时间变得有些寂静。
两人对视一眼,琴酒率先开口:“跟我过来。”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这间房间,波摩撇撇嘴,揉着头发略带些许不爽地跟上。
“之前的任务不应该是你的失误吗?为什么最后是我被罚?”
他跟着琴酒来到别墅的地下室,里面空空荡荡,琴酒在右边的墙上按下某个按钮,整面墙开始移动,露出后面挂着的东西,是一些用来审讯的工具。
两条铁链从天花板垂下来,底部焊接着镣铐,波摩脱下外套,自觉地走过去。
琴酒从墙上取下鞭子,一边转身一边回答:“有什么意见自己和BOSS抱怨。”
他撩起眼皮看向对方,“和我撒娇没用,我不是贝尔摩德,BOSS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波摩啧了一声,准备扣上手,琴酒出声阻止他:“上衣脱了。”
“我这里可没准备你的备用衣服。”
波摩手一顿,心里翻了个白眼,丢掉手里的镣铐,扯掉领带解开衬衣扣子,一边问:“人头马怎么死的?”
“我杀的。”
“所以上次的事情是他弄出来的?”
“嗯。”琴酒敲了敲胳膊,“动作快点,别浪费时间。”
波摩撇撇嘴,解开最后一颗扣子,脱掉衬衣。琴酒动作一顿,视线扫过他的上半身,“身上的伤什么时候去掉的?”
那身雪做的肌肤上没了之前狰狞的伤疤,长出来的新肉在上面留下一层粉色不明显的痕迹,显得有些暧昧。
“几个月前。”波摩敷衍的回道,又问:“现在可以了?”
琴酒抵了抵牙根,微微颔首。
波摩用手铐扣住自己的手,整个人半吊在房间里,琴酒上前走了几步,停在不远处。
“二十鞭,准备好了?”
“动作快点,别浪费时间。”波摩把他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眉眼恹恹的,一点也不像马上被处罚的人。
琴酒哼笑一声,甩了下手腕,提醒他:“自己注意点,咬到舌头我可不负责。”
话音未落,凌厉的鞭子带着破空声抽在波摩身上,他拧着眉闷哼一声,倒是没发出别的声音。
“黑樱桃自杀这件事贝尔摩德告诉你了?”琴酒手上不停,一边如闲聊似的询问。
波摩忍着疼轻喘一下,撩起眼皮,问:“黑樱桃,谁?”
“之前被公安抓住的那个家伙。”琴酒又抽了一下,留下的痕迹在瓷白温润的皮肉上猩红醒目,绽开的伤口鲜血顺着腰线和肌肉线条缓缓滚落。
波摩紧咬着唇,脸色发白,冷汗在额上溢出,发丝凌乱贴在脸上,冷汗凝结的水珠划过因为疼痛隐忍而泛红的眼角时宛如落下的眼泪似的。
和平时清冷懒散的样子截然不同。
琴酒喉间滚动,哼笑一声:“你还是这种时候比较老实。”
波摩抬起眼皮,眸底尽是凉意。
“换我来也能让你老实一会儿。”
“那就不必了。”琴酒甩手,鞭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格外清脆,“我的惩罚已经过了。”
“真可惜。”波摩充满遗憾。“要是下次有机会我一定提前申请。”
琴酒已经习惯他冷嘲热讽的态度,鞭子落下后又继续问:“你知道黑樱桃弄丢的东西是什么吗?”
“这种事情你该去问的当事人唔!”在说话的时候又被抽了一下,波摩闷哼一声,松开紧皱的眉,舔了舔被咬出血的下唇,看向对面:“如果有需要我可以送你下去问。”
“这会儿不嫌麻烦了?”
“一劳永逸的事情我想应该不会有人拒绝。”
二十鞭的处罚结束,琴酒停手,房间里能听见压抑的喘息声,他把鞭子收起来,向前走了一步,抬起青年的下巴。
“或许在那之前你可以解释下为什么调查发现黑樱桃被带走那天你也在现场,长岛秋先生。”
他一字一顿叫着波摩的化名,幽绿的瞳带着说不出的冷意。
“所以现在是在审问我吗?琴酒。”波摩扯着嘴角轻笑一声,“在那之前可能需要你先向我解释一下,黑樱桃是谁?”
“我又是在什么时候见过他。”
波摩说的坦然,事实也是如此,就算现在把黑樱桃丢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来。
而对于他不认人这件事,琴酒知道,包括BOSS在内的一部分高层也清楚,所以他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靠着自己的能力获得上面的信任。
警方能用的人很多,不会有谁愿意耗费大把的时间去培养这么一个缺点明显的人进入危险的组织内进行潜伏。
何况这个人身上的毛病还不止这点,琴酒只是随便一想就能想出一大堆出来。
这样一个无论是外在还是性格都过分出挑明显的人,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需要隐蔽潜伏,尽量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卧底。
不过事无绝对,尽管对对方抱有些许不明显的信任,但琴酒从不会放松自己的警惕性。
“看样子你对现在搭档很满意?”琴酒忽然问,视线紧盯着面色发白,一张脸被冷汗润湿的青年,想要从那双眼睛里找到不一样的东西。
波摩挑了挑眉,语调还是那么的阴阳怪气:“琴酒大人亲自为我选的,怎么可能不满意。”
“托你的福,我现在做什么都得带个拖油瓶。”
话音刚落,房间里响起一声咔嚓脆响,琴酒想说的话顿住,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锁上的镣铐被解开,波摩手垂下来的时候身体晃了晃,勉强稳住后握住对方一直扣着自己下巴的手腕。
“审问完了吗,琴酒先生。”
“要是没有审问完或许你可以等我穿上衣服再继续?我没有和人光着膀子聊天的爱好,或许下次你可以去找能接受这种兴趣的人继续。”
波摩眉眼恹恹,语调说不出的烦躁。
琴酒面色一顿,盯着人看了片刻,收回手,视线下瞥。
“帮你上药?”
“不需要,我担心药里有毒。”
波摩把他的手弄开,解开另一只手上的镣铐,走到一旁,捡起椅子上的衣服。
“没那么麻烦。”琴酒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盒,点燃一根放在嘴边,烟味逐渐盖过了鼻间萦绕的血腥味,他吐了口气,缓缓道:“我想杀你现在就可以。”
“还是说你打算带着这么明显的血腥味回去?”
波摩披着衬衣,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还留着血的鞭伤,啧了一声。
“我之前还在想为什么这次的地点是在你的别墅。”他瞥向琴酒,眼尾微微上挑,像怕人听不清楚一样,咬字异常清晰:“所以你是变态吗,琴酒。”
琴酒双手环胸,两条大长腿一曲一直倚在桌边,刚才的鞭子被他随手放在身后的桌面,残留的血渍在桌上留下了点点痕迹。
对于刚才的问题,他用视线轻扫着不远处的青年,从上到下扫了一圈,最后垂下眼吸了口烟,嘴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
“就这种程度?”
第104章 第 104 章
从地下室回到客厅, 琴酒找来药箱,帮忙上药的同时继续刚才的问题。
“所以你之前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药水碰到伤口时带来的刺激感比刚才鞭打带来的疼痛还要剧烈和难以忍受,波摩眉头拧成一团, 语气有些不耐烦的回他:“所以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地点,问之前能不能给个前情提要。”
“没头没脑的鬼知道你在问什么。”
琴酒上药的手一顿, 抬眼看他。一切都很自然,对方所有的反应都在意料之中, 完全符合一个不知情者该有的反应。
波摩有点烦他,想抢过对方手里的工具自己上药, 琴酒避开手, 垂下目光。
“最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波摩。”
波摩身体向后仰, 靠在沙发上, 被疼痛刺激的抽了几声冷气,才压抑着喘息声回道:“或许你更应该反思一下, 为什么每次我和你出任务的时候总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 每次都被你连累。”
“你确定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了吗?”
“这点不劳你操心。”上完药,琴酒取出绷带:“手抬起来。”
波摩顺着他的话抬起手,琴酒拿着绷带靠近, 语调微冷:“要是没擦干净我就不可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真是可惜。”波摩偏过头,扯了扯嘴角。
“要是实在等不及,你也可以亲自动手。”绑好后,琴酒收回手,整理一旁使用的工具。
起身后, 居高临下地望着沙发上的青年:“至于失败后的结果,你应该清楚, 能接受的话我随时欢迎。”
“回去之后尽量别沾水,伤口发炎可是会死的。”
波摩厌烦地低下头,一颗颗扣上衬衣的纽扣,整理自己的仪容。
之后他又去洗手间,用毛巾擦了下脸,重新整理发型,确认从外表看不出任何问题,才走出去,捡起放在沙发靠背上的外套。
“波摩。”
离开之前,琴酒叫住他。波摩在大门前回过头,琴酒双手环胸靠在门栏上,手里夹着香烟,慢条斯理的问他:“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
波摩站在原地,眼睛微微眯起。
“你想问什么。”
“没什么。”琴酒将烟叼在嘴里,手揣着兜走过来。他要比波摩高一些,最后停在青年身旁,手指取下香烟,眼帘微微下垂,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不过是想要提醒你,最后的处刑人是我而已。”
“呵。”波摩扯着嘴角,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琴酒抬手挡住对着自己腹部而来的攻击,垂下眼看了看,语气平静。
“不确定自己能从我手里逃出去之前,你最好别搞什么小动作。”
“送你回去?”在对方拒绝前他又接道:“免得你之后又满嘴抱怨,别怪我没提醒你,出租车不会往这边走,当然如果你愿意徒步走一个小时到附近的站台,当我没说。”
波摩脸色顿了顿,扯回自己的手,黑着脸走向别墅车库。
琴酒把他送回公寓楼下,下车时把车门甩的十分用力,整个背影都好似冒着火气。
琴酒看他走进大楼,而后坐在驾驶座上从车窗探出一点,仰头看向公寓所在的高层。
那里的窗户亮着灯,显然里面正有人在等待,等着矜贵的大少爷回家,说不定还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饭。
琴酒的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击着方向盘,心底没忍住嗤笑一声,收回视线,调转车头离开公寓大楼。
……
上野秋实回到公寓,听到开门声的降谷零从客厅走出来。
“回来了?”
他笑着迎上去,弯身从旁边的鞋柜帮忙拿出替换的拖鞋。
降谷零入住小半个月,公寓里也多了很多东西,比如他手里这双粉色的拖鞋,上野秋实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成年男性去超市买生活用品时会挑选一双粉色的拖鞋回来。
“是超市买一送一的赠品。”降谷零当时摊着手,一脸无辜。“我看质量挺不错的,都拿回来了,总不能浪费。”
那天刚做完大扫除,没别的鞋子,上野秋实只好换上,那之后每次他出门回来这家伙都会把主动把鞋子拿出来。
这让上野秋实不得不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毕竟谁家大扫除会连拖鞋也一起洗掉的,连一双换洗的都没留下。
现在看着那双颜色粉嫩鲜亮十分少女心的拖鞋,上野秋实还是觉得无语。
也不知道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恶趣味,总感觉他的同期好像都不怎么正常。
比如面前这个,比如那只卷毛,比如那个研二,再比如那个猫猫眼,算来算去,好像只有班长最可靠。
他弯腰换鞋的时候,降谷零闻到空气中一股多出来的药水味儿。他吸了吸鼻子努力辨别,最后发现这股味道是从对面的青年身上传来的。
降谷零眉头微皱,握住上野秋实的胳膊:“你受伤了?”
他的语气一下变得严肃,上野秋实扫了一眼,语调依旧懒洋洋的:“没什么,之前任务失败,上面给的警告。”
见对方一脸不赞同,似乎还打算拉着他去检查伤口,上野秋实连忙按住。
“我的事情没什么,重点是你。”
他将对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弄下来,疲惫的打了个哈欠。
“琴酒可能在怀疑你的身份了,你最好想想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有的话早点补上。”
“我的身份?”降谷零拧眉,上野秋实点点头,迈开脚朝里面走,一边说:“黑手党的身份。”
进客厅之前他偏头瞥了一眼,好心提醒:“你的动作最好快点,那家伙是属狼的,一旦被他发现什么问题,就算不死也会被咬下一块肉。”
“我明白。”降谷零也意识到问题,收敛了嬉笑的表情,严肃点头,“我会尽快确认。”
说完他又有些担忧地看着上野秋实:“你身上的伤真的没事吗?”
“挨了几鞭子,没什么大碍,也上过药了。”
他闻到从厨房里传来一股诱人的香味,顺势转移话题:“你在煮什么,味道好香,我有点饿了。”
降谷零面色顿了顿,知道他不想继续说刚才的事情,顺着话题接过去:“下午炖的鸡汤,你出门没多久就炖上了,应该差不多好了,我去看看。”
“嗯,我去换身衣服。”
他说完便准备回自己的房间,降谷零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转身走进厨房,准备晚饭。
回到房间,上野秋实关上门,短暂地吸了口冷气。伤口疼的厉害,在药物的作用下又升起一股仿佛千万只蚂蚁在啃咬的痒意和刺痛,和琴酒你来我往试探了一下午,神经也隐隐作痛,连太阳穴都微微有些鼓胀。
他惨白着脸走到床边,躺下的一瞬间就完全不想动了。
不过最后还是忍耐起身,走到桌子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本子。
拧开笔帽,手指握着钢笔,一边在脑海中细细回想,梳理自己有没有什么露出破绽的地方。
上野秋实其实挺讨厌这种无时无刻不得不提起神经的紧绷感,这和他一直以来追求的东西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层面,只不过现在身不由己。
他微微叹了口气,笔尖在纸上划过,沙沙的书写声响起。
从琴酒的表现来看,对方大概有一点怀疑,但没有任何直接和间接的证据证明自己和那些事情有关系,所以目前来说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就是一直不停试探实在有点烦人,得给他找点事情做,让他没办法一直盯着自己才行。
上野秋实想到刚才听到的货,手指顿了顿,笔尖停留在纸张上空。
美国的货,贝尔摩德,还有交易。
上野秋实眯了眯眼,将情况记下来,有点怀疑这其中是否存在关联。
从掌握到的一些情报和琴酒最近的动向上推断,这次的交易很可能是指一批需要运送到阿拉斯加州的军火,但贝尔摩德这半年的行程一直都是在纽约附近。
交易是如何进行的,又是怎么筛选客户和确定流程,具体时间,人手,运输线,海关,码头,接应人员。
上野秋实拧眉沉思,想不出一点头绪,不过,可以找点麻烦。
“叩叩——”房门响了,降谷零在门外叫他:“秋,可以吃饭了。”
上野秋实思绪微顿,扭头应了声马上,拿过一旁的笔帽合上,撕掉刚才写下的那页纸,把东西放回原位,起身离开卧室。
降谷零在门外等他。
“我去洗手。”他说了一声,从对方身边越过,走到洗手间关上门,撕成碎屑的纸被冲进马桶下水道,他从卫生间离开,到外面的洗手台前把手套取下来,洗干净手。
手上的疤同样去掉了,不过他已经习惯随时带着手套,虽然也有不方便的地方,但很多时候能节省不少麻烦,比如留下指纹之类的。
考虑到上野秋实的情况,晚饭做的比较清淡,撇去油沫清香诱人的鸡汤被放在上野秋实面前,降谷零脸上带着关切:“伤口情况怎么样,今天要不要早点休息?”
上野秋实摇头:“没什么事,不用在意。”
“最近没什么任务,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不用一直待在公寓。”
“我也没什么事。”降谷零摇摇头,眉眼有些无奈:“现在接触到的东西太少,没有掌握到什么重要的情报,可能还要老实一段时间。”
卧底从来不是什么短期就能完成的事情,想要真正获取到重要的情报,需要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降谷零也不觉得自己能在短时间里就能拿到关乎组织命脉的重要东西。
在进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做好长期潜伏的心里准备,所以降谷零的耐心很足,一点也不会因为现在的处境感到焦虑。
而且现在的情况也不算糟糕,至少在他和秋两人相处的过程中不需要随时保持警惕,以免被人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当然,在外面还是需要保持人设。
上野秋实也知道他的情况,没再说什么。
吃过饭,两人回各自的房间休息。
降谷零处理完一点私事,关上电脑,闭上眼准备睡觉,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有点担心上野秋实的伤,晚上可能会发炎,要是不及时处理说不定会出什么问题。
一想到对方烧红了一张脸躺在床上痛到没办法下床的样子,降谷零瞬间睁开眼,沉着脸从床上起身,带着担忧走出房间,来到上野秋实的卧室门口,敲了敲房门。
“秋,睡了吗?”
他握上门把手,向下旋转,门锁上了,打不开。
降谷零面色微顿,又敲了敲门。
大概等了一会儿,房门从里面打开,换上一身睡衣的上野秋实揉着头发面色无奈。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这么着急。”
降谷零上下打量他,见他脸色泛红,神情瞬间凝重起来。
“你是不是发烧了?”他抬起手放到上野秋实额头上,上野秋实反射性地向后避开,等反应过来,停在原地,看着对方顿住的神情,抿了下唇。
“我没事。”他说:“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见人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他握住对方的手腕,将手心放在自己额上。
“应该和平时差不多,我没感觉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可能就是有点累了。”
说完他还安慰了一声:“别担心,我没事。”之前还受过更严重的伤也没什么事。
不过最后这句话被他咽了回去,感觉说出来可能会达到反效果。
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度,降谷零拧了下眉,随后叹气。
“你发热了。”他很肯定的说,“温度比平时高很多,你自己都没感觉吗?”
上野秋实眨眨眼,摇头,没感觉。
“你先回床上坐着,我去拿药过来帮你重新上药。”也没等上野秋实拒绝,降谷零转身去拿药箱。
上野秋实摸了摸额头,又认真感受伤口处传来的痛感。还在忍受范围。
不过现在人已经去拿药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拒绝的话,回到床边坐下。
没多久,降谷零拿着药箱回来,上野秋实脱了上衣,他帮忙取下之前缠好的绷带。
经过一段时间,身上的鞭伤显得更加狰狞,看上去皮开肉绽的,错落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有种精美瓷器被暴力打碎的凄凉,叫人看着就不自觉感到心惊肉跳和惋惜。
降谷零抬眸瞟了一眼上野秋实,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一部分伤口已经发炎了,情况虽然不算严重,但要是不管,说不定会变成什么样。
上野秋实摸了摸鼻子,什么话也没说,老老实实的坐着。
发炎的伤口需要先用生理盐水清洗一遍,之后再用碘伏消毒。
盐水沾上伤口的时候上野秋实没忍住抽了口冷气,一瞬间的刺痛如同一把利剑扎进脑子里,大脑瞬间就空白了,身体下意识的向后躲避。
“别乱动。”降谷零语气严肃,“我尽量动作快点,你先忍忍。”
上野秋实轻轻吸气,眼底不自觉露出几分抗拒。最后却也只能咬牙忍耐,别过脸厌烦的不愿在看。
伤口清理的过程带来的疼痛原比伤口本身带来的感觉更加强烈,等清理完重新消毒上药,上野秋实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好了。”缠上绷带,降谷零宣布结束,收拾东西,把刚才用到的全部放回药箱里面。
上野秋实恍惚回神,侧眸看去,对上眼的瞬间,降谷零表情顿住。
大概是因为实在太痛了,上野秋实一双眼湿润泛红,冷汗将头发浸湿,细软的发丝凌乱的贴在脸庞上,汗水凝结的水珠从他脸上慢慢滑落,在下巴上摇摇欲坠,最后坠落在锁骨上,溅起不甚明显的水花,和其他的水珠融合成一块儿,继续沿着身体线条慢慢滚落,沿路留下一道清浅的水痕,在鹅黄光影下显得有些暧昧。
想说的话一瞬间抛弃了脑子。
降谷零顿在原地,直到上野秋实发出声音,他才仿佛骤然惊醒,整个人一激灵。
“我去打水,你擦擦汗再睡。”
语速极快的留下这句话,降谷零逃也似地快速离开房间。
等端着水回来的时候神情和往常一样,上野秋实强忍着坐好,接过毛巾沾湿水擦干净脸和身上的汗。
等他弄完,降谷零温和的说了一句:“睡吧,有什么事儿打我电话,门等下别关,我晚上起来的时候过来看看。”
上野秋实乖巧点头,神情还是有些恹恹的,满眼困顿地打了个哈欠。
“你也早点睡,晚安。”
“晚安。”
降谷零看他躺下盖上被子,回了一声,端着水离开房间。
回到洗手间,他看到从镜面上反映出来的自己,站在洗手台前发了会儿呆,随后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好好洗了把脸。
……
后半夜降谷零起来看了一下,房门没关,他径直走进房间里,但他完全忽略了一个问题。
上野秋实在那两年的时间里已经养成了的警惕性让他在感知到有人靠近自己的一瞬间就从睡梦中惊醒,平时缱绻倦怠的眉眼变得凌厉异常,裹挟的杀意在一瞬间直直的刺了过去。
降谷零被那股杀意刺中,身体僵硬地保持微弯抬手的动作,下一秒整个视野旋转,一瞬间被压制在床上,手腕被人扣住,咽喉也被人用手臂用力抵住。
窒息感传来,降谷零有些痛苦的皱起眉,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声音。
“秋……”
上野秋实慢慢从睡梦中清醒,回过神来看到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眨巴眨眼,神情充满疑惑。
“怎么是你?”
降谷零用另一只还算自由的手扒拉他放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胳膊,上野秋实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抬起手,从对方身上起来。
压制一松开,降谷零就控制不住的捂着喉咙咳嗽了好几下,上野秋实挠挠脸颊,莫名有些心虚和不知所措。
“抱歉……”他唇瓣嗫嚅几下,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言语苍白地为自己解释:“我不知道是你,大晚上的,你怎么跑过来了?”
降谷零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听到他的话,视线转过来瞥向旁边的青年,嗓音沙哑了几分。
“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发热。”
结果人家好心过来关心你,你还差点把人给弄残了。
上野秋实心虚的垂下头,脸颊微微发烫。
降谷零缓了一会儿,长吸一口气,撑着床垫起身,“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没事了。”
他望着旁边垂下脑袋的青年,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没事就行,我回房间去了,你好好休息。”
降谷零从床上下来,准备离开,衣服下摆从身后传来一股拉扯,回过头一看,两根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指扯着他的衣摆,而手的主人慢慢抬起脑袋,想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脸颊泛红,漂亮的眼睛湿漉漉又可怜兮兮的瞧着他。
“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一瞬间降谷零无比赞同琴酒之前说过的话,这就是个从小到大惯会卖乖的。
就像小时候一样,明明他把别人打得惨兮兮的,结果自己红了眼眶,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扯着衣角委屈巴巴的找大人告状。
降谷零嘴角轻扯,在对方脑袋上报复性地揉了几下。
“我没生气,既然没事就赶紧休息,身上的伤尽量别乱动,明天我再给你换次药,时间不早了,快睡吧。”
上野秋实盯着他看了几秒,确定对方真的没生气才慢吞吞的收回手,躺回床上。
“那我先睡了,晚安。”
“晚安。”
降谷零帮他压了压被子,转身离开房间,虚掩上房门,他停在门口,侧眸回望身后的房间,眼底流露出些许困惑和迷茫。
……
上野秋实的伤算不上有多严重,在家里养了几天,等伤口结痂又开始新的工作了。
临近圣诞,工作也变得忙碌起来。降谷零完全适应,将他的工作安排的十分合理,其中还包括了组织偶尔下发过来的指令。
之前安排人去调查的事情也逐渐有了回信,大概可能是准备在年前冲业绩,一个两个的都在最近这段时间开始有了动静。
上野秋实没有直接参与,但也拜托自己手里的人脉给琴酒找了点麻烦。
圣诞前的一次交易也因为他在暗地里做的小动作,导致交易失败,甚至差点暴露给警方,开会的时候被组织一部分高层暗地里损了一遍。
要不是畏惧他组织第一杀手的名号,可能早就有人按耐不住了,不过就最近的情况来看,估计也要不了多久。
第105章 第 105 章
圣诞节当天, 上野秋实受邀以长岛秋的身份参加一场酒会,酒会的主人是他的粉丝,特地邀请他, 在会上找他要了签名和合照。
回去的时候,街上下起了小雪,毛茸茸的雪花轻飘飘落下, 碰到肌肤的瞬间化作一股凉意,沿着皮肤表面缓缓划过。
大概是受到节日氛围影响, 街道上的人很多,商铺的音乐放着圣诞相关的歌曲, 热热闹闹的。
上野秋实口中呼出一股冷气, 白色的雾气模糊了他的眉眼,降谷零在街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热可可, 回到上野秋实身边, 递了一瓶给他。
两人在街上慢悠悠的往回走,一边体验着特属于节日的氛围, 一边又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圣诞节好像成为了情侣之间的专属词,以至于街道上遇见的大部分都是手拉着手的小情侣。
他们两肩并肩走在街上,和旁边路过的组合截然不同, 总感觉周围的视线和空气都变得有些怪异。
降谷零用余光瞥向身侧,身旁的人一身黑色的风衣和西装套装,眉眼倦怠清冷,好像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奇怪的氛围,倒显得自己有些胡思乱想。
降谷零稍显不自在地收回视线, 自己也搞不懂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只不过觉得有些莫名, 视线好像在某些时候不受控制,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停留在某个人身上很久。
降谷零垂下眼,觉得情况可能有点糟糕。
这种情况在年初的一场音乐会上变得更加糟糕。
经过一年的努力,以长岛秋身份活动的上野秋实在日本的名气也稳步上升,逐渐有了粉丝基础,也收到了不少演出和比赛邀请。上过相关报纸,也拿到了新锐演出家的称号。
音乐会当天,在上野秋实上台时,已经不是刚回到日本演出时会被观众询问表演者是谁的时候,属于他的粉丝在他上台时压抑着兴奋用力鼓掌,掌声带动了其他观众,一下就响彻了整个会场。
舞台上的青年弯腰行礼,掌声渐渐停息,他直起身,将小提琴放在肩上,搭上琴弦。
宁静而悠扬的琴声传来,周遭变得无比寂静,观众们坐在黑暗中,视线遥望着舞台上唯一的光亮,细细品味传入耳中的琴声。
降谷零同样处于黑暗中,他站在后台,目光凝视着那道在聚光灯下优雅纤细的身影,听到心脏在慢慢鼓动加快的声音,
他将手放在胸口,无声又漫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将眼底的情绪一点点收敛,又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
结束了表演,上野秋实回到休息室,在后台没看到跟着自己来的那家伙,四处找了找,没发现人,他有些疑惑,打算打个电话问问,结果手机刚拿出来就响了。
界面上显示的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但那串数字却让上野秋实眸色瞬间凝住。
他转过身,确定周围没有跟踪的人和视线,走到视野相对开阔的角落,接通电话。
“喂……”
“新年快乐。”
想说的话被对面一句新年快乐打的七零八落,上野秋实喉咙梗了梗,视线扫过四周,没人,他按住额头轻轻叹气。
“新年快乐,所以有什么事吗,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
“没什么,只不过之前的事情确定了,你之前让我们注意的那家伙动了,跟着他发现了一点情况。”
上野秋实捏了捏指尖,问:“什么情况?”
“宫野夫妇已经死了,现在实验室负责人代号雪莉,虽然不能确定他们之前研究的项目是什么,但是你之前拿过来的APTX3279就是衍生出来的产物。”
“托你上次提供的线索,这边查到一点好玩的东西。”
“检测之后发现3279具有能让细胞活性化的效果,但药效的时间太短,药效结束之后细胞会在短时间内彻底死亡。通俗点的意思就是吃下那种药的人会在短时间内达到正常健康的水平,但在药效结束之后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器官衰竭,并且这种症状以国内现在的医疗水平检测不出任何问题。”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轰隆的雷声,上野秋实眼睫跟着颤了颤,仰头望天。今天天气不怎么好,乌云在天空上黑压压的一片,像是随时会下上一场暴雨。
上野秋实望着乌云笼罩的天空没说话,对面又传来声音:“实验室的项目一直保密,这个系列的药基本很少出现在市面上,我现在倒是有点好奇那家伙是怎么弄到的。”
“我也挺好奇的。”上野秋实揉了揉头发,“能确定药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吗?”
“可能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电话那边笑了一声:“不过我有种预感,这次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之喜。”
“行吧。”上野秋实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你继续盯着,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联系我。”
“OK~”
挂断电话,上野秋实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仰头望向天空,雷声停歇了一会儿,而酝酿许久的雨水也逐渐落下。
滴答滴答,最开是零星几点的小雨,雨水慢慢变大,不过几分钟的功夫,滴滴答答的雨声就变得嘈杂起来。
空气变得有点冷,上野秋实呼出口冷气,返回休息室。
“那个,请问是长岛老师吗?”
还没到休息室,他先遇到了一个人。
黑色长发的女孩子站在不远处,脸上笑容温和,却隐隐透着几分紧张和拘谨。
“你好,长岛老师,我是你的粉丝,请问可以要一张签名吗?”
她从包里拿出本子和笔,紧张又期待的望着对方。
上野秋实没拒绝,接过纸笔。
“签名上需要写什么吗?”他问对方。
女孩子脸上的笑十分温和,说话的声音也轻轻柔柔的。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写上‘祝宫野志保平安健康,天天开心。’”
宫野……
一天之内听到两次这个姓氏,倒是有种奇妙的体验。
上野秋实没有多想,日本同姓氏的人并不少见,他拿着笔在纸上唰唰写下,最后写上自己的署名。
递过去之前,他礼貌的问了下:“外面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带了,谢谢老师的签名。”女生接过签名和纸笔,眉眼微弯,“您回去的时候也多加小心,希望以后能在电视上多看到老师的表演,祝您生活愉快。”
她鞠躬离开,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忽然转身,笑着对上野秋实说:“对了老师,志保是我妹妹,比我小七岁,我的名字叫明美,宫野明美。”
上野秋实神情微怔,宫野明美?
这个名字,他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但是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
上野秋实皱了皱眉,再看向刚才的位置,女生已经走了。
……
宫野明美撑着伞离开剧院,一边在雨中走着,一边从包里拿出电话,按下熟悉的号码打过去。
“下午好,志保。”手机响了一会儿才被人接通,宫野明美语气轻柔的对着电话对面打招呼。
“下午好姐姐,你今天不是去看音乐会了,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音乐会刚刚结束没多久,我现在正在去站台的路上。”宫野明美弯了弯眼,带着喜悦和对方分享:“我拿到秋的签名了哦,还是特地写给志保你的。”
宫野志保的声音停顿片刻,再次开口带着说不出的清冷:“那种东西我不需要,你自己留着就好。”说完,她又问道:“只是要了签名?没说其他的?”
“嘛……”宫野明美的笑容慢慢敛下,神色间掩饰不住的失落和无奈。
“现在的情况不太适合啦,所以就只是要了签名。”
“你知道就好。”宫野志保很干脆的赞同了她的说法。“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姐姐,我会想办法的,在那之前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下午的实验还没结束,我先去忙了,你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宫野明美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拿下手机,看着被挂断的通话界面,小声抱怨:“什么嘛,明明我才是姐姐,志保这孩子真是……”
宫野明美把手机放回包里,回过头看向剧场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
音乐会结束不久后,波本被调走了,贝尔摩德那边人手不够,他被调去美国了。听说原本定下来的接任搭档是莱伊,不过那人在狙击方面的才能很看重,不久前被人看重,于是便被调去别的地方完成任务去了。
所以接下来很大概率是苏格兰,不过也不一定。
在那之前还发生了一件叫人意外的事情。
严格意义上来说,波摩的干部位置坐得并不牢靠,他进入组织的时间太短,一般情况只是拿到代号已经很了不起了,就像去年刚拿到代号的苏格兰和波本一样。
但上面在给了他代号的同时还给了他一部分只属于干部级别才拥有的特权,让他可以自由行动,而他也拥有可以参加会议的资格,至于其他的也就暂时没有了。
一些重要的事情他并没有接手,手上也没有属于自己的人脉和属下。干部的位置做的十分虚浮,就像是被一根线牵着的风筝,空中阁楼一样,线一断,人就得从天上掉下来。
上面可以放心交给他一些任务,但至今为止还没有让他接触到更多的东西,除了贝尔摩德,组织内接触最多的也是一开始就认识的琴酒和伏特加这一组,大部分命令也是从他们手里交接的。
他始终保持一个不管不听不看的态度,发下来的任务能推就推,实在不能推的再做,对于其他的事情也不关注。大概也就只有BOSS的话能让他百分百遵守,至于其他人一直是一种爱答不理的样子。
其实挺讨人厌的,至少组织高层有一部分对他有不小的意见,之前是因为进入组织短短两年时间就被破格提拔成为干部,现在看他不爽完全是因为,在过年没多久,也就二三月的时候,BOSS又把关西地方的负责人给了他。
或许是这一年让他单独行动观察后得来的结果,又可能是几次催眠下来生根发芽的种子让上面对他很是信任,在年初的会议上力排众议把关西这块儿重要的地方交给他。
那场会波摩本人没参加,所以在指令下来之前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还是晚上接到贝尔摩德的电话才知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概是通话的距离太远,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像是夹杂着若隐若现的的电流,但即便如此也能清楚听到电话另一端的贝尔摩德在笑。
“最近琴酒不是一直被人盯着,虽然换了好几个地方,但是之前的交易还是被警方找到了,最后在进行的交易也没办法继续下去,只好回去再想办法。会上有人提起这件事,说是最近半年因为琴酒的关系耽搁了太多工作,趁机提出要把关西的负责人换掉,顺便还提了几个接替的人选。”
“你是不知道琴酒那天脸黑成什么样子,我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好笑。”贝尔摩德说着就乐不可支,清脆的笑声通过话筒从大洋彼岸传过来。
“关西这边的情况你应该也清楚,除了我和琴酒,也就只剩下一个你让BOSS比较放心了,所以就只剩下你了,至于会上提到的那些人,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总之事情就交给你了,记得好好干活,千万别偷懒哦。”贝尔摩德笑着调侃他一句,又道:“不过你要小心了,那些家伙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手了,注意安全。”
上野秋实表情恹恹的,有点烦。
“所以你们在我不在的时候趁机给我找了一大堆麻烦是吗?”
“谁让你不好好开会呢?”贝尔摩德耸了耸肩,屋外的门被人打开,一身西装的青年走进来,她不由得勾起唇角,朝人招招手。
“波本回来了,看你们之前相处的不错,我想你应该有话要跟自己的前搭档聊聊,我把电话给他,你们好好叙叙旧。”
手机被交接到走过来的波本手里,屏幕上的备注增添了几分不可言喻的暧昧,他眸光微顿,将电话放在自己耳边。
“喂。”
贝尔摩德勾唇,在他说话的时候走到不远处的桌前拿起上面的香烟和打火机,抬手示意了一下,从刚才打开的门走出去。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即使隔着话筒也十分清脆,听着声音慢慢远去,上野秋实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望着不远处如繁星平落在地面的城市夜景,语气还是同往常一样,带着点恼人的慵懒和平静。
“在那边怎么样?”
“还好,工作进行的很顺利,谢谢关心。”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聊的,毕竟他们现在使用的贝尔摩德的手机,鬼知道里面会不会安装了什么窃听软件,而对方正站在某处借着设备听他们的对话。
即便有什么话想说,现在的场合也不对。
所以在随便聊了几句之后,尴尬的通话就在两人相顾无言中默默结束了。
等贝尔摩德回来,降谷零把手机递还给她。
“和前上司聊得怎么样?”贝尔摩德接过手机,像是随口一句调侃,脸上略带笑意。
“还不错。”降谷零同样笑着回应,“波摩先生好像不太会照顾自己,多少有点担心我不在的时候他会不会好好吃饭。”
这样的话让贝尔摩德听得眉梢一挑,嘴角的弧度也不由多了几分深意,她抬手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从他身边走过。
“其实也不用太担心,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安排的新搭档好像也快到了。”
她在桌前转过身,姿势优雅的半倚坐在桌面上,掺着笑意的语调里夹杂着明显的亲近和宠溺。
“反正总不会让人委屈到他。”
两人视线交汇片刻,降谷零率先收回目光,笑容像一副面具似的挂在脸上,没有出现丝毫的变化。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语气温和礼貌:“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去吧去吧。”贝尔摩德摆摆手,看着人从大门离开,降谷零在关上门前还向她微微颔首行礼。门关上之后,贝尔摩德嘴角的弧度慢慢扩大,饱满的唇瓣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呵。
“有点意思。”
……
交接工作那天,上野秋实坐车来到约定地点,站在原地望着出租车消失的背影,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买一辆车之类的。
集合地点大多都选在人影较少的地方,这次也不例外,从车上下来,上野秋实还要沿着旁边生出些许杂草的公路再往前走一些,道路两边是已经被废弃的工厂,一部分敞开的大门还能看见里面空空荡荡,地面落了满地灰尘,一看就很久没有人来过。
望着周围的环境,上野秋实忍不住叹气,莫名还有些庆幸自己只是脸盲而不是路痴,每次寻找集合地点都好像在玩一种新的躲猫猫游戏一样,也不知道到底是在难为谁。
不然有时间还是去买辆车吧,一直打车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不过仔细想一想,他好像还没拿到驾照。
之前的计划是在正式工作之前抽一两个月的时间去考的,结果没想到会出现那么多的跌宕起伏的波折。
上野秋实揉了揉额角,垂下的眼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倦怠不耐了,就好像好几天没睡好觉似的。
有时候琴酒都在想,明明也没见这家伙一天干点什么正经事,怎么每次见面的时候都摆着这样一张倦怠厌烦的脸,好像怎么睡都睡不够一样。
黑色保时捷停在工厂废弃的仓库里,光线照不进来,只有顶上那个开着的几扇小窗让阳光可以投射进来,整体视野比较暗。
琴酒坐在车头,手里拿着一根点燃半截的香烟,视线凉凉的凝视着从门口慢悠悠走进来的家伙。
“迟到将近十分钟,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忽略不了的寒意,犹如冬日呼呼刮过的冷风,冻得人牙齿打颤。
他说话的间隙波摩已经走到不远处,最后脚步在还剩下一两米的距离停下,抬手打了个哈欠,随口抱怨。
“没办法,谁让你选在这种地方,地方偏僻到出租车都不愿意过来。”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也只愿意在前面的路口停,最后这段路我还是自己走过来的。”
抱怨完,他放下手,放回大衣口袋里,视线扫过周围,最后又停在琴酒身上。
“所以呢,接下来要做什么?”
琴酒看着他没说话,波摩歪了下头,有些疑惑。
“你就是波摩?”
仓库里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波摩表情微顿,顺着声音看过去,侧前方的二楼出现了一个年轻男人,一身休闲西装,表情有些傲慢的站在二楼平台,投落下来的视线带着令人很不舒适的审视和不屑。
波摩抬眸上下打量一遍,发现自己完全不认识,视线转向一旁的琴酒,眼神询问,这谁?
接受到信号的琴酒哼笑一声,抬手将香烟放到嘴边,“你的新搭档。”
“啊。”波摩意味不明的应了一声,像是想到什么,问他:“最近的新人?”
“差不多。”
“上面安排的?”
“不是。”
波摩说话的时候一边走到琴酒身边,听在不远处朝他伸出手,琴酒瞥了一眼,从口袋里拿出烟盒递过去。
波摩接过来,抽出香烟把盒子递过去,又自然的伸出手讨要打火机。
琴酒有些无语。
“真是惯的你。”但还是把火机拿出来抛了过去。
波摩点燃香烟,轻轻吸了一口,吐气,任由腾升的烟雾模糊了自己的视线,叼着烟漫不经心的问:“之前的家伙呢?怎么突然换人了。”
“苏格兰?”琴酒接过火机,拿在手上把玩:“听说前不久有人撞见他和公安的人呆在同个地方一起出来,怀疑他可能是公安派来的内应,现在正在调查期。”
波摩瞳孔微缩,但很快垂下眼,眼帘落下的阴影将眼底透出的情绪全部掩盖住,抬手用两只手指夹住唇边的香烟,轻轻吐息,神色自然询问:“关西负责人不是换成我了吗,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件事?”
琴酒睨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今天过来是交接什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天,将刚才冒出来的年轻男人忽视的彻底,那人脸上有些挂不住,望着底下对他毫不在意的两人,只能自己主动从二楼平台旁边的楼梯走下来。
听到脚步声,琴酒抬眸瞥了一眼,正好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一下,对着波摩说:“你们先聊,我去外面接个电话。”
波摩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看着他出去,二楼的青年已经来到一楼的平面,等仓库只剩下他们两人,青年主动走上前,来到波摩身前不远的地方站停,脸上带着虚假到一眼就能看穿的笑容。
“波摩先生,你好,初次见面,我叫石川凉太,从现在起就是你的搭档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青年伸出手,波摩抬起眼皮将人又一次上下打量了一遍,不怎么感兴趣的收回视线,微微颔首。
“嗯。”
对方身上裹挟的恶意太明显,叫人完全无法忽视。
“你讨厌我,为什么?”
石川凉太眨眨眼,落在半空的手被人忽视掉,他也没在意,收回手,放回口袋里揣着,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仓库里也不在收敛自己的表情挂出一副假惺惺的笑脸。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他耸耸肩,再次抬眼时嘴角勾起的弧度充满嘲讽和恶意,眉宇间也尽是傲慢和不屑。
“你的事情我之前都听说过了,明明只是一个实验体,结果因为好运被贝尔摩德大人看上,最后靠着和贝尔摩德大人的关系被BOSS提拔坐上干部的位置……”
青年嗤笑一声。
“要知道,组织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羡慕你的好运,我也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石川凉太走到波摩身前,肆意的目光游走在波摩脸上,“我之前还在想,像你这样的家伙到底是怎么被贝尔摩德大人看上的,不过在看到你之后就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抬起手,想要触碰波摩的脸,被躲开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着:“一个靠脸上位的玩意,现在不仅成为了关西地区的负责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还必须听从你的命令,在你手下办事。”
“你知道这是一件多么让我觉得恶心的事情吗?”
波摩撩起眼皮,并没因为对方羞辱的话露出几分温色,依旧是那副倦怠毫无兴致的样子。将香烟放在唇边轻吸一口,吐气,白色雾气从颜色浅粉的唇瓣呼出,将精致的眉眼描摹的好似一副朦胧的画。
他算着时间,心里估算琴酒离开了多久。
“怎么不说话?”青年问他:“是因为我说的完全正确所以没办法为自己辩解吗?”
石川凉太一步上前,紧盯着波摩的脸,压低声音警告:“既然这样你就应该有点自知之明,关西负责人的位置不是随随便便一个没什么用的废物花瓶可以坐的,上面让我过来的意思很明显,之后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对我指手画脚,否则别怪我对你做点什么。”
脚步声从后方响起来,他退后拉开距离,又一次伸手,一改之前的态度,说的热情且谦逊有礼:“以后请多多指教啦,波摩先生。”
琴酒靠近正好听到这句话,脚步微顿,略显诧异的视线看向波摩。
“你们聊好了?”
“回琴酒大人的话,我和波摩先生已经聊好了。”石川凉太态度一百八十度调转,身体站的笔直,低着脑袋根本不敢直视琴酒的眼睛。
组织内第一杀手带来的压迫感,并不是谁都能轻易承受的。
琴酒视线扫过他,随后走到波摩身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U盘,“关西部分的资料名单都在里面,密码破解后会在一个小时之后自动销毁,所以最好用你的脑子记下来。”
“之后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不管你。”
波摩把U盘接过来,在指尖转了两下放进大衣的口袋里,而后又向琴酒伸出手。
“嗯?”琴酒挑眉,波摩微微歪头:“东西带了吗,地铁要过安检,出门的时候没带。”
琴酒从他眼底透出的情绪瞬间明白了他说的什么,仔细打量对方的表情,眸光微转,又瞥向旁边不远处的青年,抵着舌根轻啧一声,右手伸进衣襟内的口袋。
“处理起来有点麻烦,注意分寸。”
“嗯。”波摩微微颔首,从他手里把东西接过来。
咔哒一声脆响在仓库内响起来,一旁低着头的石川凉太隐约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抬头望去,刚才被他用言语羞辱也始终没什么反应的青年表情依旧和刚才一样,慵懒散漫,就好像他手里拿着的只是一把普通的玩具枪一样,戴着黑手套的手漫不经心地将枪口对准自己所在的方向。
“你刚才说的好像没什么错。”青年看过来,石川凉太第一次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那双像是被鲜血浸透变得鲜红明亮的眼睛毫无情绪,仿佛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第一次完整的对上视线,寒意瞬间如跗骨之蛆从四肢各处爬出来,顷刻席卷全身,石川凉太睁大双眼,身体僵硬的无法动弹。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挺想做一个不需要动的花瓶。”
“就是可惜……”
嘭的一声,波摩开了枪,未尽的话也没说完。子弹打在石川凉太右腿上,刚才还大放厥词的青年被剧痛带倒在地上,抱着中枪的大腿痛呼惨叫。
波摩将枪丢给琴酒,像扫过衣上粘附的灰尘一样若无其事,抬手打了个哈欠。
“残了,记得送回去,我这里不需要没脑子的蠢货。”
从刚才的话琴酒也大概明白了什么,他看向波摩的脸,哼笑一声。
“把我当你的手下了?”
波摩歪了下头,“人是你带过来的。”
“临时塞进来的,把人送到我就不用管了。”
“那行吧,丢这儿反正死不了。”
“这次不怕麻烦了?”琴酒走到保时捷车门旁边,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
波摩自觉走到副驾驶的位置开门上去,“比起麻烦我更讨厌没脑子的蠢货。”
他表情恹恹的,弄得琴酒都有点好奇地上躺着的蠢货刚才跟人说了什么,这家伙一般情况都懒得搭理人,更别说这种主动招惹麻烦的事情。
不过,“我可没说要送你。”
“这边打不到车。”波摩有点烦。“你就不能找个方便打车的地方吗?”
“……你就不能买辆车?”就没见过哪个□□干部天天自己打车的。
“没驾照。”
“回国之前贝尔摩德不是给你准备了一堆证件?”琴酒发动汽车,开着保时捷慢慢离开仓库,一边嘲笑:“别告诉我你不会开车,需要我手把手的教你吗,出门忘带脑子的大少爷。”
“有吗?”波摩眨了下眼,“没太注意,那我回去找找。”
“哼。”琴酒哼笑出声,转动方向盘:“先去我那里。”
“嗯?”波摩转过头看向身旁,疑惑。去你那干嘛?
琴酒余光扫了他一眼,清楚的看到那张脸上传递出来的讯息,啧了一声:“不是还少辆车?”
“哦。”波摩慢吞吞的收回视线。“这么好心,上面不会放了定时炸弹和定位器吧?”
“想要那些东西?别墅有工具,自己弄。”
“那还是算了。”
保时捷的身影慢慢驶离,风中还能传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声,尽管语调都没什么起伏,但谁都能听出两人之间存在的某种默契。
被遗留在仓库的青年躺在地上捂住腿上流血的伤口,死死盯着大门,一双眼瞪得满是血丝也不肯眨一下。
……
从琴酒的住处回来,波摩手里就多了一串车钥匙和停在小区停车场的老爷车。
车型是德国宾士300SL,原本还以为那家伙车库里停着的只会是保时捷系列,没想到也有其他的车型。
不过路上没遇到交警,算是今天为数不多让人心情愉快的事情。
回到家,按照惯例检查了一下公寓各处有没有被人进入和增添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走进书房,将拿到的U盘插进电脑,里面的资料用手机拍下来备份,没再管其他的,找到苏格兰事件有关的部分迅速查看起来。
了解大致情况后,他皱起眉,拿过一旁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接通,没等对方说话他就抢先开口:“帮我办件事。”
“让你的人想办法拿到七号下午十一点左右桥高岛屋附近钟表店的监控,替换掉十七分到二十分钟之间的内容,还有就是,帮我找一个人,资料等下发给你。”
那边应了之后他挂断电话,打开右下角的抽屉,换了张电话卡后又打了个电话出去。
嘟嘟几声等待的提示音后,电话被接通。
“喂,你好,请问哪位?”听筒里传来青年温润礼貌的声音。
可能有些人光是听到声音就让人忍不住放松下来,像夏日拂过的风,轻轻一吹就让心头弥漫的热燥烦闷散了大半。
上野秋实眼底的眸光在听到声音传入耳中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柔和些许,嗓音恢复了和往常一个调子,慢吞吞的。
“是我。”
“嗯?”另一端的青年好似不解的发出一声疑问,只不过声音里多出来的几分笑意还是成功出卖了他的情绪。
“你是谁?”他笑着问:“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呢,这个号码之前也没有见过。”
上野秋实扯了扯嘴角,瞥向耳边的手机,好像透过电话看到了对面那个长着一张温润无害的脸但一肚子恶趣味的家伙,心里一阵无奈。
“别闹。”
“好吧。”听筒里传来一声带着笑的轻叹,下一秒耳边响起青年温柔到叫人耳根发软的声音。
“下午好,秋。”
第106章 第 106 章
需要谈的事情电话里不好沟通, 上野秋实和诸伏景光约定了一个地方见面。
上野秋实原本的样子太醒目,特意做了一番伪装之后才从公寓出来。跟着手机上发来的地址坐上地铁,下车后又转了公交, 最后来到一处还没开发的老城区。
这里大多都是居民住房,日本的国土面积小,楼与楼之间的距离也十分紧凑, 随处可见四通八达的巷道,走在里面甚至会有一种处在迷宫的交错感。但老城区的生活气息要比市中心浓重很多, 路边的商铺在经过时也会热情的招呼到里面看看。
第一次来这边,上野秋实看着手机里的地址有点头疼, 还是旁边路过买菜的阿婆好心帮他指了路才顺利找到方向。
这次的目的地是一处看起来已经有些年纪的老式住房楼, 外面的墙体都已经出现部分剥落,上面写满了岁月走过的痕迹。
从钢管有些松落的楼梯走到二楼, 楼道尽头左侧的房门上挂着205的门牌, 在敲门之前,上野秋实偏过头望向自己来时的楼道。
这一层楼一共有六间房, 从门口的痕迹和摆放的东西来看, 01、03、还有旁边的06应该住着租户,02和04至少有半个月的时间没人进去过。
他收回目光,指节曲起在门板上按照约定好的节奏轻轻敲响房门。
在门口大概等待了一两分钟, 房门被人打开,房屋的主人还是那副胡子拉碴显得有点落魄颓废的样子。
他看到门外的人,讶异的眨眨眼,“你好,请问你是?”
上野秋实拉下口罩。
“是我。”
他的声音其实很好辨别, 温吞的语速,毫无起伏的语调和听起来有些清冷的嗓音, 这些组合起来,就组成了一个即使被人模仿也会有些许不同的独特标志。
诸伏景光眸中笑意闪过,侧身请人进屋。
里面的空间不是很大,进门左手边是厨房,浴室在另一边,再往前就是铺着榻榻米的客厅,中间摆放着一个小的圆桌,对面是电视柜和老式的电视。
目测可能只有二十来平左右,但收拾的很清爽,墙上挂着时钟和几幅风景画的相框,一旁的储物柜上还摆放着一个玻璃瓶,里面插着一支漂亮的春樱,吉他包靠在储物柜旁边,再过去一点就是可以晾衣服的阳台。
上野秋实进屋后惯性的将周围打量一遍,随后走到阳台,观察周边环境。
诸伏景光看着他的举动笑了笑,走到厨房拿出之前准备好的小点心和泡好的茶端过来,放在中间的矮桌上。
“你突然说要过来,也没准备其他的,附近有一家开了十多年的点心铺做的仙贝很好吃,我特意出去买了一点回来,尝尝看喜不喜欢。”
上野秋实回到客厅,拉上阳台的窗户和窗帘,走回到矮桌前盘腿坐下,一边将头上的帽子和口罩取下来。
出门的时间紧,他也没做太大的伪装,只带了假发和美瞳挡住了原来的发色,所以在取下帽子和口罩的时候,诸伏景光一瞬间有点恍惚。
他们认识时上野秋实就是这个样子,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才是诸伏景光记忆中的上野秋实,几年后的波摩即使是在外形上也会让人感到有些陌生。但现在这样,记忆好像一下子被拽回到几年前的春天,在那个樱花落下的时节他们在学校宿舍走廊上第一次见面那天,青年就像现在这样,垮着一张脸,半耸下的眼帘像是熬夜没睡醒一样,懒懒散散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事不关己的松弛散漫。
回忆起过去发生的那些趣事,诸伏景光忍不住笑。
笑声传到耳边,上野秋实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笑什么?’
“没什么。”诸伏景光摇摇头,虽然努力克制,但还是有些忍俊不禁。“只是突然想到一些好玩的。”
他敛了笑意,但眸光柔和的好似一池春水,水面上荡漾着星星点点的碎光,在灯光折射下一闪一闪,叫人都不敢与之对视太久。
“虽然有点想说好久不见,但现在好像不是适合叙旧的情况。”
“你这么急找我,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们现在各自的身份特殊,所以后面的联系少了很多,除非必要,很少有对方主动联系的情况发生,所以这一次诸伏景光接到电话还有点惊讶,更别提在说完电话后对方会主动找过来的这种情况。
“你这里安全吗?”上野秋实问他,诸伏景光犹豫点头:“这里算是我的一个秘密基地,偶尔有什么事情需要交接的时候就会到这边来,我对这一片很熟,这边是老城区,附近生活的都是住了十多年的老人,要是有什么陌生人出现很快就会知道了。”
确定安全就够了,上野秋实点点头,直截了当的说:“你被盯上了。”
“七号那天,你去桥高岛屋做什么?”
诸伏景光脸上的笑意一顿,面露疑惑:“怎么了?是七号那天出了什么情况吗?”
“嗯。”上野秋实轻嗯一声,拿起桌上的一块仙贝:“有组织的成员看到你和公安的人呆在同个地方,大概几分钟的时间,向上面举报怀疑你和公安有关系,你现在已经被上面列进调查期了,等调查到明显的证据之后就会派人解决你。”
诸伏景光张了张嘴,神情也不再像刚才那么轻松,眉峰向中间靠拢,显得有些不解和疑惑。
“我那天也没做什么……”他拧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询问:“秋,你知道北山组吗?”
上野秋实眨了下眼,“北山组?怎么突然提到他们?”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眉心微蹙:“你去那边是因为北山组的事情?”
“不能说完全是因为北山组。”诸伏景光揉了揉头发,笑得有些无奈:“你也知道的,从之前那次任务之后我就有点被冷藏了,现在工作主要负责四处搜集情报,也没什么具体的任务。”
“之前上面让我查一个人最近一些情报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点东西,和北山组有关,正好遇见之前的同事在附近钟表店,就拜托他帮忙查点东西,整个过程应该没有两分钟。”
“没想到这样也会被人注意到。”诸伏景光拧着眉,有些苦恼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情况就是这样,如果只是这件事情,上面查也没关系,当时钟表店没客人,店长在另一边的柜台,店里只有他们两个,根本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可以当做只是被人搭讪随便问了点东西。
诸伏景光思考自己之前应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被冷藏这段时间也没有和公安那边产生任何联系和交际。
“你之前查的是什么?”
上野秋实问他,如果只是在同一个空间呆上几分钟没有明显的交谈,应该不至于会被人举报到上面,这样未免有点大题小做了。
“之前有一次交易不是失败了嘛?”诸伏景光笑了笑:“据说是回去清点的时候发现有一部分货出了问题,被人偷偷调换成了已经淘汰的型号,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接到的命令是让我查查被调换的那批货被人运到什么地方去了。”
“结果查着查着,发现事情好像和北山组的一位堂主有关系。”诸伏景光挠了下脸颊:“我就拜托同事帮我查查这个堂主,公安那边一直有搜集这些组织势力的相关情报,查起来会比较快。”
“你是说,北山组的一位堂主调换了组织的货……?”上野秋实诧异的眨眨眼,“谁给他的胆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诸伏景光摇头,耸了下肩膀,有些无奈道:“还没查到那种地步。”
上野秋实没再说什么,把拿在手上的仙贝放在嘴边咬了一口,一边告诉他:“我让人去修改了当天附近的监控内容,要是情况就和你说的差不多,应该没什么问题。”
仙贝烤的有些硬,咬下的咔嚓声十分清脆,上野秋实皱了皱眉,不是很喜欢这种有点考验腮帮子的小点心。
把东西咽下后,他对着诸伏景光说:“不过你现在的情况让我觉得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我之前还让人查了举报你的那家伙的信息,是组织里一个底层成员,你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交际才对,可对方不仅认识你,甚至还有办法把举报信息反馈到干部那里。”
上野秋实眼皮轻撩,望着对面脸上浮现明显茫然的青年,慢吞吞的问他:“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应该……没有吧……?”诸伏景光也不是很确定。“我现在能接触到的组织成员不多,平时也只有在交接任务的时候才会联系,应该没有得罪什么人才对。”
“唔……”上野秋实皱了皱眉,将事情来龙去脉仔细在脑子里过了一圈。
诸伏景光看他这样也没打扰,乖乖的坐在对面等待。老实说他现在完全是一头雾水的状况,努力想了想自己那天确实没露出什么破绽才对,他可以十分肯定当时店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以店长当时所在的位置也根本没办法听到他们俩说话的内容,即使从外面的橱窗看也不过是两个人在同一家店里毫不相关的挑选商品。
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被人盯上的,诸伏景光揉了揉想得有些抽痛的额头。
抬头看向对面,青年眼睫低垂,手里拿着仙贝无意识的摆弄,一眼就看出思绪已经完全不在这里了。
想到对方在得知自己的事情后就着急的赶过来,现在又表现的这么烦恼,诸伏景光不由心头一软,抬手碰了碰桌上放着的茶杯,将已经不那么烫手的茶推过去。
“先喝点茶吧,点心吃多了容易口干。”他语气温和,眉眼微微弯起,笑得一脸柔和。
“别太担心,事情总会有办法的。”
上野秋实回过神来,瞥了他一眼,抬手按压太阳穴的位置。
“情况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压低眉眼,吐了口浊气,心情有点不好。
“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事情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你目前查到的东西很有可能牵扯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所以有人打算在你查出来之前先把你解决掉。”
上野秋实抬眸看向他,语调微微泛着冷意:“第二个可能就是,有人想要对付我,所以打算先把你搞下去。”
诸伏景光因为他的话感到疑惑。
第107章 第 107 章
对于上野秋实列出的两个选项, 诸伏景光一点头绪也没有。不过随后便从上野秋实那里得知,对方目前已经成功接任成为组织在关西地区的负责人。
听到这个消息,诸伏景光诧异的眨眨眼, 感叹道:“秋果然好厉害呀~”
上野秋实:……
所以你这种哄小孩的语气是要干嘛?想吵架吗?
他因为对方的语气默默无语了一会儿,没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就目前来说,他们现在手里掌握的情况太少, 还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种情况。只是心里一种莫名的直觉让上野秋实更倾向于可能这两种情况都有。
关西负责人的位置是块大肥肉,没见他甚至还没开始交接工作就已经有人盯上他搭档的位置。明明之前在上面表示要给他准备搭档的时候没人吭声, 最后也只能在几个新加入的新人里面挑选,现在倒是成了香饽饽了。
上野秋实揉揉头, 虽然之前就想过这会是个不太好接手的烫手山芋, 但是怎么也没想到麻烦会来的这么快,以至于之后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你这边就先按兵不动吧。”他叹息一声:“我会让人安排好扫尾的工作, 你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上面给你安排的工作你也可以继续,不过如果发现什么不太妙的事情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
“至于其他的, 我会让人盯着,你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就足够了。”
诸伏景光点点头,明明挺大一只的, 看上去却莫名显得有些乖巧。
“秋。”他叫了一声上野秋实的名字,还陷在烦恼中的上野秋实无意识地响应一声,抬眸看去,视线中的青年弯起眉眼,一点没有自己被卷入麻烦中的自觉, 反倒笑得一脸温和宽慰他。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不管怎么说之前在学校我也是经常排名前列的人, 虽然比不上你和零,我好歹也是拿到过优秀结业书的人。”
他在矮桌前起身,伸长手放在上野秋实脑袋上揉了几下,笑着说:“虽然很开心你这么关心我,但是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很没用的样子。”
“……谁关心你了。”
上野秋实扯了扯嘴角,抬手挥开自己脑袋上的爪子。
“我只是不想被你连累。”他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原本就定好之后一段时间会由你来担任我的搭档,要是你这边出了什么问题,上面还不知道派什么样的家伙过来。”
“本来交接工作这段时间就很忙,我才没那么多的美国时间去应付那些不知所谓的蠢货。”
诸伏景光撑着脸颊笑眯眯的听他说,听完也没说什么,只用一双裹挟着笑意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看。
上野秋实:……
这人好烦。
被盯着的时间长了,上野秋实努力绷紧的表情出现点变化,在他快要控制不住恼怒的情绪之前,诸伏景光很有眼力见的见好就收。
“说起来,好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能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好好说话了。”诸伏景光神色十分自然地转移话题,脸上的笑还是一如既往,温润无害的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等下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之前出门买点心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卖新鲜的水产,就买了一些回来,现在还在水池活蹦乱跳。”
诸伏景光微微偏头,笑眯眯的补充一句:“之前在附近的婆婆那里新学了一些做拉面的小技巧,婆婆说按照她的方法做出来的拉面会比外面店里卖得还要好吃,我还没试过,要不要一起试试?”
恼怒的情绪被人打断,话题还被带到奇怪的地方,上野秋实眨眨眼,脸上浮现一瞬间的迷茫。
等回过神来,明白是对方恶趣味故意的,忍不住瞪了对面一眼,两边眉毛开始向眉心靠拢,皱成一团。很明显陷入纠结。
几个小伙伴当中,要说厨艺最好的应该就是对面这个家伙,更别说提供的晚饭菜单是上野秋实个人最喜欢的海鲜拉面。
最后他实在没抗住诱惑和好奇,答应晚饭留了下来。
可能也是清楚自己刚才差点把人惹恼了,准备晚饭的时候诸伏景光拿出十二分的态度认真应对,且大部分准备的都是上野秋实比较偏爱的。
鉴于此,吃过晚饭,上野秋实在心里默默消了气,决定原谅对方刚才的坏心眼。
事情讨论的差不多,用过晚饭后上野秋实并没有继续停留下去。和人告了别,还留下了一个紧急联络方式,便离开老城区坐上公交地铁回八本木的公寓。
回到家也没有直接休息,确认环境安全后又再次拨打了熟悉的号码。
这次不仅是需要对方帮忙调查那批消失的货以及后面是否和一些麻烦的事情存在什么关联,他还请人帮忙盯着北山组的那名堂主。
“……我现在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是你的下属了,老板。”
电话另一端的人最后实在忍不住吐槽,“你这一天遇到的事情也未免太多了,这里要查,那里也要查,感觉再这样下去我手里的人都不够你使唤。”
公寓里只有自己,上野秋实也没注意什么形象,冲着只开了一盏台灯的客厅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整个人没骨头似的蜷缩在沙发软垫上,轻轻叹息。
“没办法。”他说:“就是这么倒霉。”
“真惨。”对方心有戚戚,虽然嘴上吐槽,但最后还是痛快的答应了。
“还是老规矩,最晚一个星期给你答复,承蒙惠顾,别忘了早点打钱过来~”
对面挂了电话,上野秋实把手机丢在旁边,在沙发上躺了大概六七分钟,顶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认命爬起来。
之前拿到的资料名单他还没仔细看过,现在得去书房拿电脑然后把里面的资料全部记下来,不然之后交接工作会变得很麻烦。
明天下午还有一个采访节目需要准备,上野秋实揉着头发,脸上恹恹的,只感觉整个脚步无比沉重。
……
凌晨三四点,热闹喧嚣的城市仿佛被人按下了静音键,街道上看不见人影,高楼大厦的灯光也全然熄灭,街道两侧的路灯散发着昏暗的光线,照亮马路四周,给深夜出行的人带来些许便利。
与空寂的街道相比,一处不为人知的仓库显得热闹许多。
两方人马集结在一块儿,在寂静的深夜里做着无人知晓的交易。
不见光的角落,一个人影佝偻着身形蜷缩在角落,视线从缝隙处小心翼翼探出,一瞬也不瞬的紧盯着不远处的队伍,并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记录在脑海里。
……
时间不急不缓的往前推进,借着琴酒送过来的那份资料名单,上野秋实还算顺利的慢慢接手了关西地区的工作。
尽管有些人和之前冒出来的那个家伙一样不太满意他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好运花瓶,上野秋实选择用之前一样的方式,将跳得最欢的小头目简单粗暴收拾一遍,其他人也就一起老实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至少在明面上没人再敢对他有什么意见。
结束完一天都工作,上野秋实回到公寓,洗漱完从浴室出来,放在客厅的手机响了。
联系人依旧是之前那个熟悉的号码,他放下头上擦头发的毛巾,从沙发上拿起电话。
“摩西摩西,晚上好呀老板。”
上野秋实走到净水器前面,肩膀夹着电话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一边和电话里的人说:“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之前拜托你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电话另一端的人嘻嘻笑起来,经过变音处理后的笑声听着有些瘆人和诡异。
“当然,砸自己招牌的事情我可从来不会干。”
“话说老板你是怎么做到的,每次让我调查的事情都这么有意思。”
上野秋实表情一顿,转身倚坐在台面,拿起冰水抿了一口。
“这次又发现什么了?”
“你之前让那批货是北山组北堂主熊野龙一调走的,不过这件事情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那边故意卖关子的停顿了一会儿,上野秋实没吱声,又喝了口水。
“……老板你怎么不说话?”
上野秋实放下水杯,捏了捏鼻梁骨,眉眼间净尽是疲惫:“在给你机会,再墨迹两分钟我就直接扣钱。”
“……你这人怎么还是这么没幽默感。”那人小声吐槽一句,但为了避免最后被老板扣钱,加快了几分语速,快速揭晓谜底。
“帮他调走那批货的人是你们内部一个叫藤田的小管理,他们之间好像达成了某个交易,藤田把这批货给他,熊野把北山组名下的一个码头借给他用。”
上野秋实动作一顿,放下手,手掌放在身后的台面,手指在大理石的台面上轻轻敲打。
“消息确定?”
“那当然,要是消息错了一点我把钱全部退给你。”
行吧,能让这家伙做出这种保证,那基本上不会有错了。
“藤田借用码头做什么?”他不由问对方,听筒里又传来一阵诡异的嘻嘻怪笑。
“当然是做一些不好的坏事啦~”
“比如人口买卖之类的,据说下个月内就会到一批。”
上野秋实眼底眸光一瞬间冷凝下来。
“我记得你好像最讨厌这种事,这次打算动手吗老板?需不需要帮忙,看在老顾客的份上给你打九点五折。”
“不需要。”上野秋实垂下眼,指腹摸过杯沿,眼底冷光渐渐收敛,“藤田在为谁做事。”
“这个嘛……”那边吞吞吐吐了一会儿才道:“这个还没查到,时间太短了老板,就算再怎么压榨员工也没有你这样的,好歹多给我一点时间啊。”
“行吧,给你时间,你继续查下去。”上野秋实拿过没喝完的水杯仰头将剩余的冰水一口喝完,随后将杯子放下,玻璃杯落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哒的一声脆响。
“还有没有查到其他别的东西?”
“其他的,我想想啊……”
话音刚落,电话那边响起纸张翻页的哗哗声。
“有了,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
“你之前叫我帮忙看着的那家伙最近好像有点麻烦啊老板,最近这几天他周围好像出现了一些奇怪的身影。”
“而且看起来似乎准备这两天就要动手了,老板要是想保住那家伙最好还是早点准备吧,不然我感觉那人很可能就要完蛋了。”
上野秋实刚刚平复的心情在听到消息的一瞬间便彻底沉了下去。
第108章 第 108 章
之前为了方便监视和调查, 诸伏景光在北山组的堂口附近找了一份音乐教室吉他老师的兼职。
这天下完课,他同往常一样背着吉他包从教室里出来,走在回去的路上却隐约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装作不经意的看向周围街道, 余光不断观察四周的情况,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心里升起的异样却像虫子在身上攀爬一样,叫人心底发毛同时完全没办法忽视。
在站台等车的时候他犹豫片刻, 最后乘上了和原本的目的地截然相反的列车。
下班高峰期,站台的人很多, 车门打开人群一窝蜂的挤进去,像灌满沙丁鱼的罐头一样几秒的功夫就将车厢挤得满满的。
诸伏景光被人群推攘到角落的缝隙之间, 周围全是人, 但身上那股叫人心底发毛的异样却消失不见了。
诸伏景光靠着车门心里微微松口气,明白自己可能是被盯上了。尽管异样消失, 但他并没有就此放松, 心情反倒更觉得凝重。
不出意外的话,如今跟在他身后的应该是被派过来处理他的杀手。
不能牵扯到无辜的群众, 还要尽量保证自己的安全。
诸伏景光开始思考目前的状况应该怎么处理, 结论也定的很快。他拿出手机编辑一条简讯出去,等下一站地铁停下后便顺着人流一起出去。
果不其然,在离开月台没多久, 那股异样又再次从心底冒出来,像被触碰到的警报器一样不停在脑海中中发出警告。
诸伏景光尽量维持自然,视线扫过附近的街道,脑海中浮现起周围的地图,规划好路线后, 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慢慢朝那边去。
’我需要大概四十分钟。‘
这是简讯发出去后得到的回应,虽然很想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但诸伏景光不敢挑战后面的人有没有在大街上动手的胆量,要是在大街上出现有人被当街射杀的新闻,很大可能会造成民众恐慌。
思及此,诸伏景光还是尽可能的将人引到行人稀少的地方。
他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出版社的印刷厂在去年因为经营不善的关系倒闭了,工厂至今没有租出去,旁边也是些因为年代过于久远已经列入城市规划一环目前已经没什么人居住的小区。
也是诸伏景光特意选的地方。
不会惊扰到普通群众,路线又足够复杂,可以拖延时间的同时也能让他尽可能的反杀回去。
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诸伏景光还是忍不住好奇,到底是谁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杀死自己。
就目前掌握到的情报还不足以让他列出相应的等式,糅合所有的线索最后也只是得出一个结论,这件事情背后存在某个高层的身影。
再看对方这么着急灭口的行径,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件事情背后还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
诸伏景光一边思索,在脑海中回想迄今为止自己找到的所有相关情报,想要从中窥探到一点踪迹,然而心底忽然升起的寒意将他的思绪彻底打乱,人猛地回过神,身体下意识地往旁边偏离。
下一秒,无声射出的子弹擦过他的发丝打在墙壁上,让破旧的墙体表面上出现一个陷下去的凹洞。
弹药裹挟的硝烟气息被风带到鼻尖萦绕,浓重刺鼻的味道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诸伏景光瞳孔收缩,猛然转头看向子弹袭来的方向。
这会儿时间虽然不算晚,但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万里无云的天空之上只有一轮美丽的圆月高高挂在上面,洒落一层银白色的月光,隐隐照亮了附近没有明亮光线而显得昏暗可怖的街道。
道路旁立着的自动贩卖机旁隐约浮现一道影子,一闪而过的火光在黑暗里炸开,诸伏景光下意识再次躲过。
几乎不做思考,身体在下一秒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一般迅速调转方向朝着前方岔路口的其中一条小道跑开。
脚步声从后面传来,诸伏景光没有回头,身上的吉他包多少有些妨碍动作,但借着对路线的熟悉,让他有惊无险地避开来自身后的狙击。
道路尽头通向公路,视野也瞬间变得开阔,没有更好的躲避地点,诸伏景光脚下一转,跑向不远处早已被废弃的印刷厂。
潜伏卧底的第一课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冷静,诸伏景光曾经拿到的成绩是A,因此即使在面对这种情况,他依旧冷静镇定的找好藏身地点,在杀手追上来之前取下自己的吉他包。
如果是在进行某些特殊任务时,吉他包是用来掩人耳目的来福枪袋,但今天里面只是放着吉他,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这几天出门都会把拆卸的手.枪零件放进去,有效避免检查的同时能在某些突发情况下为自己提供方便。
而现在他也不得不庆幸自己的谨慎。
花了几秒钟时间组装好手枪,诸伏景光将吉他包找地方放好,重新找好地方掩藏好身形,视线望向进门口的方向,压下心脏跳动的频率,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直到呼吸声变得微不可闻,整个人犹如和阴影融为一体。
哒、哒……
微弱的脚步声被空寂的环境放大无数倍,诸伏景光屏息静气,通过风中传来的声音远近判断出手的时机。
第一枪出手的机会最为重要。
他并不准备直接对人下杀手,目前掌握的情报有限,敌人还藏在暗处不知虚实,目前最快捷的办法就是把人抓起来,从杀手口中知道到底是谁给他下达的追杀指令。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脚步声逐渐接近,月光将影子拉长,缓缓出现在门口。
男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有点眼熟,是之前和他们同事参与考核的莱伊。
而现在,他们一个是被追击的目标,一个是奉命追杀的杀手。
诸伏景光屏息抬手,标准目标,按下扳机。
嘭的一声枪响在空寂中炸开,但是却被对方躲开了,而他所在的位置也因为枪声暴露。
莱伊躲在门后,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连开几枪。
枪声从大门传出去,惊扰了电线杆上停留的乌鸦,伴随着刺耳的鸣叫,黑色的羽毛从空中旋转落下。
变得急促和粗重的呼吸声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一并在空气中荡开,二楼走廊窗户前接连两道人影一晃而过。
身后的子弹从小腿擦过,火辣的刺痛感传来,诸伏景光脚步一乱,往前踉跄,扶着围栏稳住才没有顺势摔倒,但身后的人也趁着这个机会追上来了。
漆黑的枪口对准他的额头,诸伏景光慢慢站直身体,冲着背对着窗外月光站在自己对面的青年无奈笑了笑,实在没想到对方这么难缠。
“看在我们曾经共处一室的交情上,你能满足我临死之前最后一个愿望吗,莱伊。”
黑发绿眼的青年冷静沉默,在听到对方的话后眸光微微动了几分。
“说说看。”
鉴于之前的经历,莱伊对面前的青年存在一丝好感,当然这份好感仅因为对方在另一个人的衬托下显得无比温和包容的脾气和出色的厨艺。
这点好感度并不足以让他违背命令放弃任务,但如果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倒是也无所谓。
“我想知道是谁下的命。”
听到对方的话,莱伊沉默片刻。
“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你马上就会死在这里,知道了也不会改变这个结局。”
四十分钟好像还很长,诸伏景光笑得无奈,尽可能的想办法拖延下去,“总好过到了下面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又或者是做了什么才会被人盯上吧。”
“与其稀里糊涂的没了命,我还是比较想做一个明白鬼。”
“还是说就连最后这一个微不足道的愿望你都不愿意满足我吗?我还以为我们至少也是见面会打招呼的朋友了。”
诸伏景光说的失落,面上也带出几分。莱伊拧拧眉,不是很理解他在难过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也没有好到那种程度。
不过……想到指令传递出来的讯息,莱伊思考几秒还是将指令告诉他。
“我收到的命令来自研究院。”
“署名代号是……”
“Captain Morgan(摩根船长)”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莱伊整个惊住,猛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道人影从前方不远处的阴影慢慢走出,一半站在月光下,一半人停留在黑暗里。
对方穿着一身灰色卫衣和长裤,头上戴着兜帽和口罩,看不清楚长相,一只手悠悠闲闲地放在卫衣前面的口袋里,一只手举着枪,枪口直直的对准莱伊。
“给你下令的人代号摩根船长,目前是研究院的主要负责人之一,组织高级干部,让你动手的原因是为了杀人灭口,我说的对吗?”
“组织代号成员,狙击手,莱伊。”
“你是什么人?”莱伊的脸色沉了沉,压低声音询问,并且调转枪头,将枪口对准不远处突然冒出来的家伙,脚步缓缓向侧,和苏格兰拉开一个安全距离,避免一不小心被人前后夹击。
戴兜帽的青年也慢慢走近,方向偏向于苏格兰所在的位置,小小的举动也让莱伊明白,这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苏格兰。
“我是谁并不重要,现在的重点是你们研究院的人打算对关西地区的成员动手,想好要怎么和上面解释了吗?”
青年语气淡淡,握着枪的手上下晃了晃,“还是说摩根船长对BOSS的指令不满,打算趁着负责人交接的这段时间给他先来一个下马威?”
对方话里传递的讯息让莱伊眯了眯眼,开口解释:“我接到的指令是苏格兰被指认为公安卧底,上面让我来清理叛徒。”
“还是刚才的话,不管什么原因,除非BOSS亲自下令,不然关西地区的事情就该交给关西地区负责人来处理,你们研究院的人整天闲着无聊可以研发点新东西,每年申请那么多行动资金却什么结果也没拿出来,现在还想插手关西地区的事情,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撑死。”
青年的语气随着话语逐渐变得不耐烦,说完直接下达最后通令:“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滚蛋要么和我动手,死活不论。”
感受到青年身上传出来的杀气,莱伊面色微顿,视线转到旁边不远处的苏格兰,思考片刻,收回举枪的手,两只手做投降状放在肩膀两侧。
二比一,形势不利,更何况苏格兰的身份还没彻底确认,现在没必要和人硬碰硬。
“这还差不多。”兜帽青年哼了一声,同样放下枪,示意对方离开。
等人走后,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口,他才转过身,看向右侧的青年。
兜帽下的视线上下打量,因为目光夹带的审视太过明显,让苏格兰不由缩了缩肩膀,抬手捂住有些发凉的脖颈,温和礼貌地笑了笑。
“那个,你好…?”
“你就是苏格兰?”青年抵着舌尖啧了一声,随后又从鼻腔发出一声重重的哼声,不满的嘀咕声毫不掩饰。
“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真不知道老板怎么想的,还让我特地跑一趟。”
苏格兰眨眨眼,先是感谢了一番对方刚才的出手相助,又没忍住好奇开口询问。
“那个,请问你是?”
“还有你口中说的老板……是秋……是波摩先生吗?”
“秋……居然还叫的这么亲密……”青年小声嘀咕,怪异的视线落在苏格兰身上。
第109章 第 109 章
银白色的德国宾士开进印刷厂的大门, 车灯扫过门后的空地,等在道路一侧的两人视线紧跟着过去,戴兜帽的青年揣着手慢慢悠悠起身。
车子在两人不远的地方停下, 车窗摇下来,露出上野秋实那张倦怠恹弃的脸。
“哟,老板, 晚上好呀~”
“这么久没见你怎么看上去还是这么没精神呀,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青年走到车前, 一只手放在车窗顶上歪歪斜斜的靠着,一只手抬起来招财猫似的打起招呼, 笑嘻嘻的声音听着挺有活力。
“晚上好。”上野秋实瞥了他一眼, 视线越过他的手弯看向后面慢慢靠近的诸伏景光。
在等待这段时间他回去把自己的吉他包背了回来,因为之前的追逐和打斗, 衣服上粘上了一些灰尘和污垢, 虽然整理过了,但还是能看出有稍许凌乱, 衣领和裤腿上沾着鲜血, 最惹人注目的是右脸上一道擦过脸颊的划痕。
“受伤了?”他对着走近车前的人问。诸伏景光摇摇头:“一点小擦伤,没什么大碍。”
“老板你还信不过我吗?有我在肯定不会有事的啦~”青年戴着兜帽和口罩遮挡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脸一下挤满了整个视野,上野秋实看着他, 抬手伸出一根手指抵住额头把人推远,面无表情:“凑太近了。”
“诶~”兜帽青年顺着力道身体后仰,嘴里还在发出夸张拉长的奇怪调子。
诸伏景光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眨了下眼,心底涌现出一股很奇妙的滋味。
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感觉, 就是莫名的,从心底升起一股有些微妙的失落。
光是从两人相处的氛围和举动来看, 秋和对方应该认识很长一段时间,并且看上去很信任对方。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既有些开心那两年的时间里秋并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却又忍不住失落难过于曾经丢失的两年时光。
看他垂下眼,有些落寞的站在不远处,上野秋实皱皱眉,还以为是对方哪里不舒服,推开车门从车上下来。
“确定自己没事?”他知道诸伏景光面前询问,视线停留在对方脸颊上的擦伤和已经干枯的血渍片刻,侧过身:“灰鹅,帮我把后备箱的医药箱拿过来。”
被称为灰鹅的青年视线在他和他身后的苏格兰身上来回打了个转,笑眯眯的比了个OK的手势:“好哦,马上来。”
“先擦擦脸。”上野秋实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手绢递过去,看了下四周,周围没有坐的地方,但空地不远处的入口抬高了一截台阶。他拉着人走到台阶前面,诸伏景光拿着手绢笑得有些无奈。
“我真的没事,不用这么紧张。”
上野秋实抬眸一眼扫过去,诸伏景光哑然,乖乖坐到台阶上,老老实实用手绢擦脸。
乖巧.jpg
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的灰鹅眉梢轻挑,手臂向上抬了抬手里拿着的医药箱。
“老板,这东西还要用吗?再耽搁几分钟好像都快要愈合了哦。”
上野秋实动作一顿,撩起眼皮眼神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灰鹅撇撇嘴,在口罩前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顺便把手里的药箱递过去。
上野秋实接过,放在地上打开,拿出需要的东西,半蹲在地上手指捏住棉签,沾上一点碘伏帮诸伏景光慢慢上药,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下压的唇角让人一眼就看明白他现在心情不太好。
“让你查的事情查清楚了吗?”他一边上药一边问旁边无所事事的青年。
灰鹅应了一声,抬起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截小小的距离:“还差一点点,不过大概都清楚了。”
“说说看。”
诸伏景光像个安静的吉祥物一样听着两人对话,只有在伤口被碘伏刺激到的时候才没忍住皱眉,嘴里轻轻嘶气。鼻间能闻到药水刺鼻的味道,但其中好像还掺杂着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气,味道若隐若现,甚至会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诸伏景光不由垂下目光,看向半蹲在自己对面的人。
灰鹅扫了一眼,发现这人明显在走神,用舌头抵了抵腮帮子,轻啧一声,将自己调查到的情报分享出来。
“摩根船长?”上野秋实手指一顿,思考了片刻:“我好像没有得罪过这人。”
“所以是为了关西负责人的位置?”
“……其实我觉得就算老板你把人得罪了你估计也记不住。”灰鹅小声碎碎念,声音传到上野秋实耳中,紧接着灰鹅便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毛骨悚然的寒意从骨头缝里冒出来。
他整个人一下就老实了。
“摩根船长好像一早就盯上关西负责人的位置了,不过之前都没什么机会,这次好不容易抓到那谁的把柄把人赶下去,以为自己十拿九稳,结果没想到最后是老板你顶上位置。”
灰鹅迅速说完,觑了觑上野秋实的表情,移开视线抓着自己的头发继续补充:“有上面的人盯着,他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所以就先盯上老板你的队友这个位置了,刚好这位苏格兰……“灰鹅指了指诸伏景光:“查到了一些对他们不太妙的事情,就打算一起收拾了,之后再把他们的人安排到老板你身边,直接架空你。
毕竟老板你确实没什么资历和人脉,又不爱管闲事,与其想办法干掉你自己上位,还不如让你在负责人的位置上呆着不管事,这样之后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还有人在上面帮他们背黑锅。”
“就是他们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你会这么关注……”静静听着的诸伏景光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地勾起嘴角,迎着视线露出一抹温和有礼貌的浅笑。
灰鹅:……
他移开视线。
“大概是觉得等人死了之后要什么证据还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反正死人又不会开口,扫尾工作做的没以前到位,被我顺藤摸瓜抓到一点尾巴了。”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我知道了。”处理好脸上和腿上的伤口,上野秋实起身,拍了拍膝盖上沾上的灰尘。
灰鹅三两步摸到他身边,手挡住嘴巴凑到耳边小声嘀咕:“老板,你跟这谁到底什么关系呀,他刚才还叫你的名字,现在看你这么紧张他,这家伙该不会是未来老板娘吧?”
“要真是你记得和我说,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找我办事情我给他打九点九折。”
所以我的面子只值0.1?
还有老板娘什么鬼,最基本的性别就不对吧?
上野秋实无语,把人推开。
“钱不打算要了?”
“诶??”灰鹅整个人呆住,“不是,老板,你认真的?问一下都不行?”
上野秋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闭嘴,事情办完赶紧滚蛋,不然剩下的钱别想要了。”
“我现在就走!”八卦和钱相比当然是钱更重要啊,灰鹅立刻表明态度,拔腿就跑,离开前还喊了一句:“老板,下次有这种生意记得还叫我啊,祝你和老板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上野秋实:……
要不是人一溜烟儿的跑没影了,上野秋实能把人拽过来一顿暴揍。
当初就应该把那张破嘴给他缝上,一天到晚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上野秋实望着人消失的方向一脸无语。
“噗。”
耳边传来笑声,他顺着方向看过去,诸伏景光捂着嘴,肩膀微微颤抖,见人看过来,他努力憋住笑意:“抱歉,一不小心没忍住。”
上野秋实:……
“上车。”他当做什么也没看到,拎起地上的药箱,一脸冷漠的朝汽车走去。
诸伏景光眨眨眼,面上荡漾着明显的笑意,跟着走过去,把吉他包放进后备箱。上车后他看着身侧坐在驾驶座上的人,不合时宜的坏心眼从心底冒出来,让他很想同对方问一句:坐副驾驶的话,秋你的女朋友不会生气吧?
不过身旁的人好像没有女朋友,还有点担心把人逗过头了,所以诸伏景光上车后明智的保持沉默。
“安全带。”旁边传来一声提醒,诸伏景光这才回过神来,像是不小心被人抓包似的,有些手忙脚乱的找安全带。
上野秋实脑袋上黑线滑落,看他慌张的折腾了一会儿也没扣上,无语地扯了扯嘴角,解开自己腰间的安全带,侧过身,靠近诸伏景光的方向,伸手帮他把就在座椅缝隙处的安全带找出来。
突然靠近的距离让诸伏景光僵在椅子上不敢乱动,视线里被放大的侧脸上浓密卷翘的眼睫轻轻颤了两下,让他的心脏也莫名跟着颤了颤。
鼻间再次闻到一股玫瑰的香气,这次没了别的气味遮挡,馥郁浓艳的香气变得充盈。
诸伏景光微微前倾,下意识去辨别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样香甜的气息不像是秋会喜欢的香水类型。
只是没等他辨认完,耳边传来一声咔的脆响。安全带系好了。
上野秋实也退回自己原来的位置,拉过身侧的安全带系好。余光扫到身侧的人正在看着自己,他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微微偏头:“怎么了?”
“……没什么。”
诸伏景光摸了摸鼻子,神色自然的问他:“秋,你换香水了?”
上野秋实面色疑惑,抬手闻了闻自己的手臂。
“好像是昨天换的沐浴露。”他放下手,将手放在手刹上,等发动机启动的时候偏过头问身边的人:“很奇怪?”
“还好。”诸伏景光眨眨眼:“什么牌子的沐浴露?闻起来好像还不错,我家里的快用完了,正好想换一个牌子试试。”
“没太注意。”上野秋实想了想,想不起来,摇头:“一会儿你自己去看吧。”
“嗯?”诸伏景光一脸疑惑。
上野秋实转动方向盘,调转车头,一边抽空回他:“这段时间你先搬到我那里和我一起住,手上的工作也先停了。”
“等我忙完这段时间……”他说到一半顿了顿,语调瞬间冷了好几个度。
“我带你去把场子找回来。”
第110章 第 110 章
一直到去自己的临时住处收拾了换洗衣服, 被带到八本木的公寓,诸伏景光都还没能从那句‘我带你去把场子找回来’中回过神。
大概是从没想过会从这人嘴里听到这么‘热血’的话,有种微妙的不适应。
……所以说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顶着那张冷淡厌倦的脸说出这种让人会心一击的话啊。
诸伏景光回神捂住脸, 低低叹息一声。
“?怎么了?”
上野秋实脱下外套挂到玄关的衣架上,听到声音侧过身,他身上贴合的衬衣马甲掐出来的腰线弧度明显, 被西装裤包裹的两条腿又直又长。说话的同时还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勾住领口下的领带,微微仰头轻拽两下, 将一直扼住脖子的领带拉松,垂着眼角视线倾斜过来, 带着疑惑无声询问。
玄关暖黄色的灯光从头顶洒落下来, 好似在无形中增添了一丝暧昧的色气,洒落一层在青年身上, 漂亮的有些不真实。
诸伏景光一瞬间失去言语, 仿佛被烫到般迅速挪开视线,低下头在鞋架上寻找可以更换的拖鞋, 嘴里一边说着:“没什么, 就是想问你我能穿的拖鞋在哪?”
“右下角第二个格子,零上次过来新买的,还没用过。”上野秋实打了个哈欠, 用腕骨揉了揉眉,“你晚上还是之前那个房间,里面的东西没动过,要是缺什么就先记下来,明天再去超市买。”
“嗯。”
诸伏景光应了一声, 上野秋实看他好像没别的问题,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就没再叮嘱什么,转身走向客厅。
余光中穿着粉色拖鞋的两只脚一前一后离开视线范围,诸伏景光在慢慢抬起头,看着人走进客厅的背影,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耳朵,眉眼无奈的笑了笑。
今天可能是太累了,脑子里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要是让秋知道自己刚才在想什么,估计整个人都得炸毛。
……虽然那样好像也比较有趣,不过还是算了。
换好鞋子走进客厅,一眼就能看到对面将整个城市夜景和晴空塔笼罩其中好似一副画的落地窗。
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好似繁星落在地面铺成了一条触手可及的银河,在黑夜里闪闪发光,瑰丽至极,叫人心底忍不住赞叹这独属于大都市的浪漫和美丽。
诸伏景光情不自禁地站在窗前欣赏了一会儿,耳边传来声音,他转头望去,换上一身休闲居家服的上野秋实揉着头发从过道走出来,一边走向厨房一边问他:“你要吃点东西吗?”
“我今天中午没吃饭,之前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参加访谈节目,没办法离开,就叫先叫人过去帮忙了,晚饭也没时间吃,感觉快被饿死了。”
诸伏景光眨眨眼,迈开脚步跟在他后面走向厨房,一边笑:“难怪刚才就一直觉得你心情不太好,原来是这样。”
“是我的错,让辛苦工作一天的波摩先生都没时间吃晚饭,我下次一定注意。”
他笑吟吟的撸起袖子,嘴里调侃:“不如这次就罚我给先生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来弥补造成的损失怎么样?”
上野秋实一只脚刚踏进厨房,闻言顿住,扫了眼恶趣味再次冒头的青年,心里翻了个白眼的同时也在思考。
“家里好像没什么材料了。”
他走到冰箱前面,打开保鲜室和冷藏室,诸伏景光凑过去瞧,“有牛排和饺子。”
“上面柜子还有之前没吃完的意大利面。”
上野秋实揉揉头,起身:“不过好像没什么蔬菜了。”
“番茄酱还有吗?”诸伏景光问他,一边走进厨房去之前放调料的地方看看。
“可以把饺子和牛排煎一下,我看还有些肉,再煮个肉酱面,晚饭这样应该差不多。”诸伏景光拿着酱料瓶晃了晃,“至于大餐就明天再补上吧,冰箱里的东西都需要补一点。”
“也行吧。”上野秋实打了个哈欠,一点也不客气的吩咐人:“我去烧水,煎牛排的事就交给你了。”
“嗯。”诸伏景光也没意见,两人分好工,各自准备需要用到的东西。
“说起来,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嗯?”哗哗的水流声响起来,上野秋实从水池前抬头,疑惑地看向他。
什么?
诸伏景光倚着厨房门无奈提醒:“刚才那个人,你到现在还没给我介绍过,之前他突然冒出来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今天完蛋了,结果没想到是你认识的人,还有你们之前说的那些,我到现在都还有点云里雾里的。 ”
“而且看你和那人看上去关系很不错的样子,不打算介绍一下吗?”
好吧他确实很在意这件事。
不过是有点担心秋在他们不在的那段时间被一些不知底细的家伙给骗了。诸伏景光心里默默的为自己解释。
“你说刚才那家伙?”锅里接的水差不多,上野秋实关掉水龙头,一边回他:“那家伙你可以叫他Greygoose(法国灰雁)或者灰鹅伏特加,他个人比较喜欢灰鹅这个名字。”
听到这种带有某种特殊意义的名字,诸伏景光可以说并没有特别意外,“他也是组织的代号成员?”那你这么信任他,真的可以吗…?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欲言又止的看着上野秋实。
上野秋实没注意他的表情,将打好水的煮面锅放到炉子上,开火等待烧开,抬手打开上方的柜子找之前没吃完的意大利面,顺口回答对方的问题:“勉强算是。”
“勉强?”诸伏景光一脸疑惑。
“那家伙虽然也算组织的成员,但存在感不强,准确来说组织的工作只是他给自己拉生意的一种手段,那家伙的真实身份是意大利西西里岛出来的情报贩子。”
“只要给钱,你想要什么样的情报他都会想办法给你找出来,并且情报准确性还不错。”
“……组织的情报他也敢卖?”诸伏景光惊讶地张了张嘴,上野秋实眉梢轻挑:“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可以这么快知道这件事情的内幕?”
“只靠我一个人想查这些东西,还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
“条件允许的话,或许你们可以考虑和这些情报贩子合作,有时候可能会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惊喜。”
“至于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并没你想的那么熟,只不过之前去意大利出差的时候意外救了他一次,后面发现他手里的情报屋做的不错就慢慢开始合作了。”
说完话,他放下手里的意大利面,将人上下打量一遍,皱眉。
“……话说你是不是应该先去洗个澡?”
诸伏景光眨眨眼,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忍不住扶额:“我给忘了。”
他身上脏兮兮的显然并不适合继续呆在厨房里,更别说做饭了。
“去洗澡吧。”上野秋实嫌弃地摆摆手,“剩下的我自己来,牛排要几分熟?”
“七分就好。”诸伏景光回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那我先去洗个澡,尽量洗快点出来帮忙。”
“嗯。”上野秋实头也不回的点点头,还一边摆手示意人快走。
诸伏景光耸肩,转身回到客厅。带来的东西还没放到房间里,他拎着背包和吉他包去自己之前住过的房间,先拿了套换洗的衣服出来,剩下的准备晚点再收拾。
到了浴室,他下意识扫了眼摆放在台面上的洗漱用品。
瓶身上印着玫瑰花纹的沐浴露被放在最左侧的位置,洗澡的时候顺手就能拿到,拿在手上一看,是没用过的牌子。
诸伏景光犹豫片刻,将沐浴露放回刚才的位置,换下自己身上的脏衣服。
好像有点太香了,这个味道。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诸伏景光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总感觉不是很自在。
回到客厅,餐桌上已经摆上碗筷了,看向厨房,上野秋实端着盘子正好从里面出来。
他身上多了件灰蓝色的围裙,半长的头发因为不太方便顺手扎了个马尾绑起来,饱满的额头和精致的眉眼露出来,额前和鬓角还散落着几缕不听话的头发丝,虽然稍显凌乱,但看上去莫名有些贤惠。
……他们俩要真是那种关系,老板娘这个称呼也应该是秋的才对。
脑海中忽然想到灰鹅之前开玩笑说的话,诸伏景光下意识在心里腹议,等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想什么,瞬间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你怎么了?”看他的脸红得要命,上野秋实将盘子放下,快步走过去,眉间轻蹙,眼底隐约透着关切。
“脸怎么突然这么红,发烧了?”
他抬起手,打算用手背测量一□□温。
诸伏景光下意识躲开,往后退了一步,结果脚后跟绊到了沙发脚,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仰。
“诶??”
上野秋实条件反射地拉住他的手。
嘭的一声,诸伏景光倒在地板上,上野秋实也因为惯性和重力被他一起带倒,因为有人在底下垫着,倒是没受什么伤,就是有点摔懵了。
他撑着手起身,满目茫然地看着底下的人。
这家伙,搞什么?
“你躲什么?”他有些无语,两个曾经的警校生,现在的组织干部和代号成员在自己家里平地摔,说出去都能把人笑死。
“……抱歉。”
诸伏景光嘴唇嗫嚅着说了句抱歉,耳根发烫,视线四处游离,完全不敢落在对方脸上。
那样子一看就有问题。
上野秋实眯了眯眼睛,手掌撑在他耳边的地板上,俯下身,仔细打量:“这个表情,你刚才做了什么?”
诸伏景光:……
距离拉近,被放大的五官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修剪整齐的眉毛,浓密卷翘的眼睫,红宝石一样晶莹璀璨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鼻梁下方形状姣好颜色粉润的嘴唇。
视线避无可避,大脑变得一片空白,诸伏景光注意力不由自主的落在那唇珠饱满,看上去很适合接吻的唇瓣上,喉咙莫名有些干涩。
视线再次拉近,诸伏景光反射性地闭上眼睛。
“……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声音在距离很近的耳畔响起来,甚至能感觉到一道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脖子上,但很快就消失了,身上莫名的压力也渐渐拉远了距离。
睁开眼睛,身上的人正缓缓起身,揉着头发一脸无语。
“你还是小学生吗,不过用了下别人家里的沐浴露就心虚成这样?”
“搞得我还以为你刚才在里面做了什么坏事。”
上野秋实摇摇头,有点受不了的扯着嘴角:“别躺了,起来吃饭。”
上野秋实说完也不再管他,转身走向餐桌,一边摸着肚子一边小声嘀咕。
“该不会是饿过头了吧,总感觉现在好像没刚才饿了。”
身后撑着地板坐起来的诸伏景光:……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家伙一无所觉的背影,他突然领会到一点其他人的心情。
是真的有点气人。
……
上野秋实这段时间是真的很忙,大概交接完工作后关西地区的事情完全由他来负责,之前交易失败的那批货和买家重新定了交易时间,日期快到了,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处理那批货的事情。
清点完缺少的那一部分他直接把之前收集到的证据交给上面,让上面从别的地方调了一批过来直接补上,至于背后的人高不高兴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诸伏景光留下来,上野秋实也和之前一样,让他暂时先做助理的工作,去接货的时候把人一起带上,出去几次之后,明显感觉到身边多出来一股视线,像阴沟里的老鼠般躲在暗处窥视。
帮忙这部分的事情,上野秋实开始着手找场子的事情了。
他从灰鹅手里拿到北山组熊野龙一和人交易武器的情报证据,安排人送到另外几位堂主手里。
北山组头目的身体出了问题,继承人又不怎么成器,以至于下面的堂主都盯上了头目的位置,现在正闹的厉害,所以可想而知,当那些人知道自己的对手已经在准备火力之后会做出什么反应。
趁着他们闹得厉害没时间管其他事情的时候,他另外安排人搜集了北山组名下的一些产业偷税漏税的证据送到相关机关的老大桌上,码头那边也找了海关的人举报在走私危险物品。
一系列操作下来,北山组内斗愈发不可开交,在他们起冲突准备动手的时候,上野秋实让人盯着,等开打了马上联系警察,那天包括熊野龙一在内的堂主和一些重要成员都被及时赶到的警察关了起来。
主要的负责人没有了,码头那边也被另外幸存的一位堂主趁机吞下,又疲于应付海关的检查,和那边的交易自然也进行不下去。
那位叫藤田的小管事也因为私自调换组织的货被人处理了,命令是琴酒下的,上野秋实找了个时间打电话过去,把证据交给他并且好好的嘲笑了一通,之后也不等人说话就挂了电话。
后面等了大概两天不到的时间,就听下面的人汇报藤田失踪了。
上野秋实没什么表情,挂了电话,也没把这件事情告诉诸伏景光,等开会的那天,独自开着车到了这次约定好的地点。
有一段时间没见到的黑色保时捷在他之前就停在集合点的外面,琴酒和伏特加站在车头附近抽烟,看到宾士车出现,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引过去。
车子停下,穿着咖色西装的波摩从车上下来,和不远处的琴酒对上视线。
“听下面说你最近很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