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异国
大家都是成年人, 有些事情再清楚不过。
隔着房间的门槛,屋里的两人亲昵地挨着,门口的傅裕僵硬地站着, 他震惊又愤恨, 像是看到了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上次傅敛让他喊沈眠枝嫂子,他还是可以自欺欺人, 是傅敛单方面的说辞。
原本他还幻想, 按照沈眠枝的性格, 他和傅敛会是柏拉图式的恋爱……
可这样的印记, 无疑宣告了一件事——沈眠枝和傅敛是亲密无间的,如此保守矜娇的沈眠枝, 愿意与傅敛分享最原始的快乐。
傅裕喉咙干涩, 他没有看傅敛, 只是直勾勾地看沈眠枝。
“你没有听到敛哥的话吗?”被他盯着的沈眠枝有些不悦,“傅裕, 你的目光很冒犯。”
傅裕仓皇地别开脸。
傅敛皱了皱眉,在沈眠枝头顶揉了一把,就要抬手关门。沈眠枝轻轻按住男朋友, 示意他等会。
沈眠枝拢了拢外套的领口,平淡地看向傅裕:“你现在还欠敛哥一个道歉。”
傅裕愣住:“什么……?”
沈眠枝说:“你之前擅自丢掉了我的花, 骗敛哥说我不喜欢,做出这种事, 不道个歉吗?”
沈眠枝其实很少跟人计较这些事情。但一想到傅敛因为傅裕的谎话,那么多年连署名都不敢,他就忍不住想要替傅敛说话。
傅裕看着亲哥得到这样的偏爱, 嫉妒得心头滴血,可沈眠枝态度坚定, 柔软漂亮的面孔看上去冷漠极了。
“我……”傅裕握紧拳头,没有看傅敛,飞快地说,“对不起。”
声音小得和蚊子差不多。
沈眠枝不太满意,但也不想再看这人了。他难得的很没礼貌,直接抬手关门。
傅裕下意识伸手去挡住那扇即将关闭的门。
厚厚的木门挟着风,重重地压过去。傅裕的手指恰巧伸过来,立刻被夹肿了。
沈眠枝顿了顿,终究没有继续关下去。
傅敛瞥了门外一眼,伸手握住沈眠枝的手,然后把房间门重新拉开,用力关下去。
就算傅裕心里想着跟沈眠枝多说几句话,面对用力关上的门,他还是下意识躲开。
房间门顺利关上。傅裕站在空荡荡的走廊,慢慢地低下头。
他窃喜的真相,以为可以挽留的机会,终究是他自己的幻想。
傅裕回忆着刚才的对话,猛然发现,即使是被沈眠枝甩脸色,他都觉得沈眠枝很好看,想求沈眠枝多骂他几句。
傅裕扯了扯嘴角,不再自讨没趣,转身下楼。
一楼大厅,沈家的管家梁叔正在和随行的医生说话:“对对,症状好转了很多,小眠枝估计很快就要想起来了,哈哈,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傅裕听到这句话,脸色一白。他甚至不敢被梁叔发现自己,低着头匆匆离开别墅。
沈眠枝要想起来了……
傅裕清楚,和沈眠枝相伴的那些年的时光,都是他偷来的。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如果没有失忆,沈眠枝身边的人永远只会是傅敛,就像现在一样。
……
别墅的房间里。
沈眠枝转身包住傅敛,在他唇上亲了亲。
“敛哥今天生日哦,不要因为不相干的人生气。”
“没有生气。”傅敛扶着他,加深了这个吻,“眠眠帮我出气了,我哪里还有功夫生气。”
他超满足的。
他的宝贝在用自己的办法,一点点弥补曾经的遗憾和空缺,L君的花是,穿校服的沈眠枝也是。
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傅敛一个人在努力靠近和付出。
“走吧宝贝,先去吃个早餐,我们也去看看虎鲸还在不在附近。”
“好。”
等他们抵达附近的海域时,沈曜说的虎鲸居然还在。那是一大两小的三只虎鲸,绕着船只游动,时不时越出水面。
见到又来一艘快艇,小虎鲸扑腾起来,凑到沈眠枝旁边,发出嘤嘤嘤的声音。
“哥——你醒了——!”沈曜站在隔壁船上招手。
沈眠枝先是对自己的家人挥挥手,又低头看向探头探脑的小虎鲸,试探着轻轻碰了一下。
虎鲸幼崽顿时嘤地更大声了,刷的一声游回家人身边,疑似炫耀地翻滚几下。没过多久,三个大家伙就把沈眠枝和傅敛所在的快艇包围了。
“听说虎鲸看人类,就像是我们看小猫一样。”傅敛站在沈眠枝旁边护着他,笑着说,“眠眠在它们眼里一定是最可爱的那个。”
沈眠枝抿唇笑笑,又摸了摸其他几只虎鲸,听取嘤声一片。
众人看着这和谐的画面,纷纷掏出相机咔擦咔擦拍照。玩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虎鲸们潇洒离去,大家也回到海岛上。
“生日快乐啊小敛。”林穂君从船上跳下来,拍拍傅敛的肩膀,说道。
“谢谢穂君姐。”
众人七嘴八舌地祝福傅敛。
傅敛那几个朋友已经在凌晨嚷嚷过一轮,这会儿倒是没再吱哇乱叫。姜宛慈给傅敛发了几条长语音,那些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没法到现场,也极有诚意地发了信息过来祝贺。
他们去了别墅后面的院子,吃了一顿烤鱼宴。结束之后,傅敛心情很不错,他发了条朋友圈,春风得意地炫耀老婆送的礼物。
能够看到傅敛评论区的外界众人:“……”
实锤了,傅总就是恋爱脑。
……
傅裕没有继续讨人嫌,当天就走了,傅家夫妇俩和大家格格不入,第二天也借口离开。
剩下的几人继续度过愉快的假期。这么歇了一个多星期,众人才结束度假,返回京市。
沈眠枝回到京市之后,立刻被钟迎拉去和朋友们玩了几天。
寒假转瞬即逝,新的学期开始了。沈眠枝这学期的课不多,几乎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科研项目的第二阶段实验。
半个月后的某天,关教授把沈眠枝叫到办公室,递过去一份文件:“小沈啊,你看看这个交流会,我打算把名额给你”
“嗯?我看看。”沈眠枝双手接过文件,快速看完。
这是一场业内的学术交流会,持续一个星期,举办地点在M国,届时会有许多领域大牛出席,是个非常宝贵的学习机会。
“小沈感觉怎样?如果你能安排出时间,我就把你的名字报上去。”关教授慈眉善目,“我年纪大了,就不跑那一趟了,不过林教授会带队,还有你认识的师兄师姐。”
沈眠枝欣然应下:“我有空的,谢谢老师。”
于是这天回到家,沈眠枝跟傅敛和曲奇说了这件事。
傅敛嘴角的笑容凝固:“去一个星期……?”
曲奇歪头:“嘤嘤……?”
“嗯,预计是一个星期,如果有后续的研讨交流活动,可能会再多待几天。”
傅敛的唇角和眼尾都耷拉下来,抱住沈眠枝:“那我岂不是要独守空房一个星期?”
沈眠枝沉吟几秒,纠正:“也可能是十天。”
傅敛两眼无神:“……”
没了老婆在身边,地球还能继续转?硬撑罢了!
沈眠枝摸摸男朋友的脸颊:“别不高兴嘛。”
“没有不高兴。这样的机会很难得,眠眠去吧,我会安排好的。”傅敛闷闷地说。
这天晚上,他们照例履行了伴侣义务。不过考虑到要出远门,傅敛没舍得累着沈眠枝,只是浅尝辄止。
出行的时间安排很紧张,沈眠枝和家人朋友也说了这件事,第二天下午就坐上飞机,前往M国。
……
十几小时后,一行人抵达机场。M国的气温很低,大家穿着厚实的外套,哆哆嗦嗦走出机场。
刚走出去,就有几辆车停在他们面前。一个精英打扮的男人对沈眠枝和带队的教授说:“请跟我来。”
——这是傅敛安排好的。
这种外出交流是有经费的,但不会太奢侈。傅敛给队伍里的教授和学生都安排了星级酒店房间,当然,沈眠枝的是最好的套间。
傅敛还预约了中餐厨师给沈眠枝做饭,以及随行保镖等等,总之方方面面都安排好了。
沈眠枝提前和大家说过,众人一边感慨傅总的贴心,一边钻进车里,很快到了酒店。
下车之后,沈眠枝站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呼出一口白雾。
刚分开,就已经有点想傅敛了。
众人前几天的行程特别满,沈眠枝也是如此。他忙着交流学习,还被好几个领域大佬大加赞赏。
抵达M国的前三天,沈眠枝每天回酒店都倒头就睡,几乎没多少时间和傅敛腻歪,他也只是住在酒店里,哪儿都还没来得及去。
远在国内的傅敛每天都是低气压,浑身仿佛萦绕着怨气。下属们胆颤心惊,日夜呼唤老板娘回来。
第三天晚上,沈眠枝终于稍微空闲下来,打了个视频电话给傅敛。
“眠眠,宝贝。”傅敛一口气喊了好几个亲昵甚至肉麻的称呼,“总算有空打电话了。”
傅敛还没说几句,曲奇的狗脸就挤了过来,也激动地汪汪嘤嘤叫。
它可比当初傅敛出差时要热情多了,显然是想沈眠枝想的不行。
沈眠枝看着在家的一人一狗,有些好笑:“我就出门了三天而已嘛。”
“很久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九个秋了。”傅敛说着,拍拍曲奇,“对了,宝贝,曲奇学了新句子。”
沈眠枝:“嗯?”
傅敛按住手机的听筒,小声催促曲奇:“快按,曲奇信我,按完之后你妈妈肯定会很高兴,然后更喜欢你的。”
“汪汪汪。”
曲奇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是它吃了听不懂长难句人话的亏,只能听懂少数几个关键词。
它琢磨片刻,嗷了一声,还是开始按照傅敛训练的,按顺序按那些新录音的按钮。
按钮一个个的冒出短句,通过视频,传递到了大洋彼岸。
“妈妈,告诉你,一件事。”
沈眠枝戴着耳机,认真地看着视频画面里的傅敛和曲奇。
“爸爸说,他很想你,特别想见你。”
“比十个曲奇,加起来,还想!”
第82章 醋缸
发音器的音色带了些电子音的质感, 一板一眼的认真调调之中,又透着一丝诙谐。
跨越大洋彼岸的视频,让发音器的声音有些许失真, 但依旧非常清晰。
最开始时, 沈眠枝听得很仔细,心里充盈着被爱人放在心上的喜悦, 不过听到最后一句, 他没忍住笑了起来。
视频那边的曲奇看到沈眠枝笑了, 也下意识高兴摇尾巴, 对沈眠枝撒娇:“汪呜,嘤嘤!”
曲奇一边嘤嘤撒娇, 一边感觉还是有哪里不对。
爸爸总不至于又骗小狗吧, 汪。
沈眠枝现在是坐在酒店的书桌前, 他撑着下巴,对屏幕里的曲奇温声道谢:“谢谢曲奇, 我也很想你哦。”
曲奇嘹亮狗叫:“汪!”
傅敛不甘示弱:“眠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沈眠枝想了想:“曲奇知道你这么拿它当工具狗吗?”
傅敛:“……”他想听的不是这个!
傅敛理直气壮:“知道啊,你看曲奇,它不是很配合吗。”
沈眠枝欲言又止:“敛哥, 你可真是……”
傅敛洗耳恭听:“嗯?”
沈眠枝一本正经又委婉地说:“你刚才的操作,真是人类最好的伙伴。”
沈眠枝怜惜地看了一眼探头探脑的小狗。曲奇终究还是吃了听不懂人话的亏。
傅敛愣了几秒, 反应过来沈眠枝在说什么,抬手挡住脸, 低笑了几声。
宝贝怎么连吐槽都这么可爱。
“眠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沈眠枝也笑:“你不要老是欺负曲奇嘛。”
曲奇听到自己的名字,不满足于语言上的道谢, 使劲凑过来嘤嘤叫,试图要奖励, 并企图把沈眠枝从小方块屏幕里解救出来
沈眠枝把掌心对着镜头,做了一个抚摸的动作,隔空摸了摸曲奇的脑袋。
曲奇心满意足,得意地瞄了一眼傅敛。
傅敛拎开曲奇,也凑到屏幕前,有些委屈。
“你想曲奇,还给它摸头。那我呢,宝贝,我可是比十个曲奇加起来还想你的。”
沈眠枝安静了几秒,用目光描摹着傅敛英俊的面容,终于如傅敛所愿,认真地说。
“我当然也想你啦,很想很想的那种。”
沈眠枝思考几秒,朝屏幕的方向凑近,对屏幕里的男朋友轻轻啵了一下。
一个轻轻的,隔着几千公里的吻。
傅敛心都要化了。
傅敛低头看了看曲奇,把小狗留在客厅,自己转身回主卧:“小孩子回避一下。”
曲奇:“汪???”
傅敛无情地把小狗留在客厅,继续问视频电话里的老婆:“眠眠有多想我?”
沈眠枝诚实地回答:“只要闲下来就会想你,做梦也会梦到你。”
“我也是。”傅敛紧紧盯着屏幕上的沈眠枝,“已经三天没有见宝贝了,换算下来就是二十五万九千两百秒,过去了好久。”
沈眠枝安静地听着傅敛诉说想念,轻笑道:“我们好肉麻。”
傅敛继续理直气壮:“情侣之间就是这样的。”
沈眠枝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之前几次谈论想念的时候。
第一次是刚协议结婚不久,他习惯了傅敛的存在,因为傅敛出差而有些失眠,还被傅敛哄着说出了心里话。
第二次是明晰心意后,他怀揣着心动和欢喜,对出差的傅敛坦白自己的思念。
而现在,他们正是热恋之时,再一次因为相隔的距离而思念对方。
每一次想念都不一样,但傅敛每次都会给出热烈的回应,他们之间的爱意也一次比一次浓烈。
沈眠枝在与傅敛重逢之前,从未想过连思念都是一件甜蜜的事情。
暂时无法见面的夫夫俩腻腻歪歪地聊了好一会,傅敛还说了些不太君子的话,让沈眠枝的耳朵红了一片。
沈眠枝搓着耳朵,拿起手机给傅敛拍了一圈居住环境:“这里还挺舒服的。”
“眠眠住得舒服就好。”傅敛说,“等你没这么忙了,可以让妈带你回自己家住。”
“好哦。”
他们聊着细碎的日常,不知不觉就聊了一个多小时。傅敛看着沈眠枝打了个哈欠,柔声哄道:“眠眠去睡吧。”
“嗯,敛哥晚安……不对,早安。”
傅敛看着沈眠枝在被窝里躺下,才放下微微发烫的手机,走出主卧。
曲奇幽怨地看着他。
小狗看到傅敛春风得意的样子,又想了想刚才傅敛独占沈眠枝的恶劣行径,愤怒地汪汪叫,一副要当场挠沙发的模样。
傅敛看了大发雷霆的小狗一眼,从柜子里拿出几块冻干:“吃不吃?”
曲奇和他对峙片刻,向冻干屈服。
哎呀,算啦,成年人要有点私人空间是吧,它懂它懂。
……
M国。
沈眠枝被伴侣哄睡,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
第四天开始,交流会变得轻松许多,专题更加细化,研讨交流的形式也花里胡哨起来。大家在这几天也基本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同龄人或是欣赏的后辈。
几个新认识的外国朋友朝沈眠枝走过来,热情邀请:“嗨,沈,等会儿去吃饭吗?吃完还能一块聊会儿。”
“不了,我今晚有安排了。”沈眠枝收拾好东西,“不过明天我还会来参加交流会。”
几人只好遗憾地挥挥手告别。
沈眠枝和同校的教授同学们打过招呼,背上背包下楼。不远处的停车场,一辆亮蓝色的轿车早早停在了里面。
沈眠枝快步过去,对车边的女人喊道:“妈。”
“哎呦,乖宝来了。”姜宛慈一下子露出笑容,抱住沈眠枝揉了揉,对旁边的特助和偶遇的设计师朋友介绍。
“这是我儿子的伴侣,我们家的宝贝。”
那两位蓝眼睛的女士对沈眠枝友好地笑笑。那位国际知名的设计师两眼放光,不断夸赞:“你真的太漂亮了,我好像看到了天使。如果有机会,我想给你设计一套珠宝。”
沈眠枝礼貌客气地微笑:“谢谢,我的荣幸。”
简单的寒暄过后,姜宛慈把人塞上车。她先是带沈眠枝回自己常住的庄园。这里也是傅敛早些年一直居住的地方,姜宛慈的父母也在。
两位老人也是常年占据财经新闻的人物,不过他们对沈眠枝和蔼极了,和姜宛慈一样喜欢他。
饭后,姜宛慈说:“乖宝,你今晚是住这里,还是去你们俩的新房?那边也是有人打扫,可以随时入住的哦。”
姜宛慈说的新房,是他们俩结婚时送的新婚礼物——是一套城堡庄园别墅。
“今晚就先不过去了吧,等有空了或者敛哥也在的时候再过去。”
姜宛慈:“也行,那我带你去那小子的房间。”
沈眠枝跟在姜宛慈上楼,一边给傅敛发信息:敛哥,我现在在要去你的房间了哦。
[傅敛]:纠正一下,那是我们的房间。里面的东西随便动,不过都是我的珍藏,宝贝要小心一点。
沈眠枝回了个小狗点头的表情包。
傅敛的房间很大,是一贯的冷淡风装修,里面的东西收拾得井井有条。但仔细看却能发现,房间里处处都是和冷淡风格格不入的东西。
几只破旧的毛绒玩偶,几本涂鸦绘本,七八个粗糙的木制手工摆件,几本厚厚的相册……
沈眠枝不用细想也知道,全是关于他的东西,或者说,是属于他们的共同回忆。
傅敛把这些东西称之为,珍藏。
……
沈眠枝挨个看过了这些有些幼稚的物件。他没有动相册,想带回国和傅敛一起看。
这天晚上他们也打了一个长长的电话。
又过了两天。学术交流会已经接近尾声,沈眠枝收获甚多。
这天傍晚,沈眠枝在酒店的花园大厅里等车——姜宛慈给他发信息,神神秘秘地说有人来接他去玩。索性晚上他没有别的安排,回了句好,就在大厅的长椅上等待。
不远处,有个英俊的金发男人牵着一只煤气罐似的阿拉斯加,疑似在和狗讲道理。
狗狗非常不听劝,左顾右盼,发现沈眠枝之后,乐颠颠地跑过来,想要蹭他。
金发男人看清沈眠枝的模样,呆了几秒,手忙脚乱地拉住狗:“抱歉,它有些莽撞,希望没有打扰到你,它不是故意的。”
沈眠枝摇摇头:“没事,我也养了小狗,可以理解。”
男人顿时眉飞色舞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坐在长椅的另一端,主动说起自己养狗的经历。男人说话风趣幽默,小狗拆家的画面感十足。
出于养狗人的友好滤镜,沈眠枝稍微分出一点点耐心,听这个陌生人讲话。
“你呢,你的小狗是怎么搞破坏的?”
沈眠枝礼貌地回答:“它没有拆过家,我几乎没有笼养过它。”
不得不说,沈眠枝现在才有了直观的感受,原来曲奇这么乖,身体也特别好。
“那可真是太幸运了。”男人夸张地叹气,又风度翩翩地说,“你好像很能吸引小狗,也很有养狗的技巧,我能添加你的联系方式吗?嘿,今晚恰巧有一场新上映的电影,如果可以的话,我能请你一起去看吗?”
沈眠枝终于意识到这人不是在单纯交流养狗技巧。
他微微蹙眉,刚想拒绝,就听见长椅后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不可以。”
那人的嗓音低沉悦耳,带了些冷意。
沈眠枝倏然回头,插在口袋里取暖的手伸了出来,抓住来人的手:“敛哥!”
他手指上的戒指也露了出来。
“眠眠。”傅敛的眉眼柔和下来。他的左手撑着长椅上,右手轻轻揉了一下沈眠枝的头发,
傅敛在外人面前还是斯文内敛的沉稳模样,与沈眠枝的互动不狎昵,但亲昵自然,明眼人都能看出关系不寻常。
傅敛掀起眼皮,冷淡地扫了一眼这个搭讪的男人。
“我已经预约了他今晚的时间。”
第83章 温泉
听到傅敛的话, 沈眠枝小幅度地点点头,对此说法表示默认。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预约的,但既然傅敛出现了, 那他今晚的时间确实就属于傅敛了。
那个金发男人看了看沈眠枝, 又和傅敛无声对峙了几秒,神情逐渐恍然。他倒也识趣, 牵着狗准备离开。
“是我打扰了。”
傅敛冷淡地点头, 右手搭在沈眠枝的肩膀上, 始终呈现一种保护的姿态。
那个帅哥走了几步, 又回过头,对沈眠枝笑笑:“你和你的伴侣很般配。”
沈眠枝礼貌点头, 应下这个祝福。
那个搭讪的路人帅哥很快牵着狗狗离开。沈眠枝抓住傅敛的手, 仰头说:“敛哥要一直站我后面吗?”
傅敛没说话, 但身体很诚实,几乎在沈眠枝话音落下的下一刻, 就被召唤到了前面。
沈眠枝站起来,主动伸手环住傅敛的腰,把脸埋到傅敛的颈窝, 亲昵又自然,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依赖。
四周还有零星几个陌生人路过, 他们所在的地方也并非视觉盲区。
可一贯保守的沈眠枝还是欢欣地,毫不犹豫地抱住了自家伴侣。
傅敛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 立刻回抱住沈眠枝。抱了好一会儿,傅敛才说:“眠眠,我们先上车吧。”
“好哦。”
傅敛没再说什么, 表面维持着风轻云淡的沉稳从容,牵着沈眠枝上了车。他们去了车后座, 前面的白人司机默默把挡板放了下来。
沈眠枝总感觉还少了点什么。
——沈眠枝的预感是对的。
作为一个能和孔雀吃醋的男人,傅敛沉稳了不过五分钟。上车之后,他把沈眠枝抱到自己的大腿上,两人面对面坐着。
“妈妈刚才说有人来接我,说的就是敛哥?”
“嗯,让她帮忙预约了一下。”傅敛垂着眼,轻声说,“眠眠刚才好像聊的很开心。”
“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聊了几句养狗的事情。”
当然,沈眠枝还是太迟钝,直到最后才意识到,刚才那个男人其实带了别的心思。
傅敛抱紧他,有些闷地哦了一声。
沈眠枝看着近在咫尺的男朋友,心想,敛哥这是在吃醋,对吧?
他眨了眨眼,凑上去亲了亲傅敛:“敛哥怎么过来了。”
“快一周没有见眠眠了。想你,所以就过来了。”说罢,傅敛按住沈眠枝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也不知道是因为好几天没见,还是因为刚才吃醋了,或许两者都有,总之傅敛亲得很凶。
分开时,沈眠枝的唇变得水润殷红,一看就是被狠狠欺负过。
沈眠枝回应道:“我也很想敛哥,见到敛哥真的很开心。”
怀抱着乖乖软软的老婆,还接了个吻,傅敛的醋劲总算是消下去,懒洋洋地抱着人说话。
“对了,敛哥也出国了,那曲奇呢?”沈眠枝想到家里的小狗,问道。
傅敛给沈眠枝看他的手机屏幕——为了给沈眠枝一个惊喜,他昨天新拉了一个群聊。
[傅敛]:我要出国一趟,有没有人想养曲奇几天。
群里这些家伙嘴上嫌曲奇是个嘤嘤怪,太能和他们争沈眠枝的注意力,现在一个个都抢得飞起,满屏都是在扣1。
毕竟小狗确实很可爱嘛,而且沈眠枝大概率会和曲奇打电话,那就是变相和沈眠枝联络感情了。
一群人算盘打得啪啪响。沈曜摩拳擦掌,就等放学去接狗,可惜没快过钟迎,这人直接上门接狗。
傅敛知道沈眠枝的家人朋友对他格外在乎,一个个把他当崽崽疼,倒也不会因此吃醋。
沈眠枝值得很多很多的关心和爱。
“曲奇被钟迎接去了,不过小曜他们估计还在跟他商量轮流照顾。”傅敛总结道。
沈眠枝看完群聊里的争夺战,啼笑皆非:“曲奇应该还适应吧?”
“嗯,曲奇都认识他们,没有不良反应。”
傅敛捏着沈眠枝的耳垂:“眠眠不问我们去哪里?”
沈眠枝的视线还在群聊对话上,闻言只是很自然地说:“嗯?反正敛哥会安排,我跟你一起就对了。”
“这么信我……”傅敛看着怀中人毫不设防的模样,心痒痒地又亲了一下,“带眠眠去吃饭,然后去泡温泉怎么样?我记得眠眠的行程安排里面,明天上午是有空的。”
“可以的。”沈眠枝想了想,“其实明天交流会就算是正式结束了,我可以跟老师说一声,晚几天再回去。”
他看向傅敛,发出邀请:“我们可以在这里约会。”
傅敛勾起唇:“宝贝说的对。”
小情侣就是要到处约会!
……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到了一家口碑很好的法餐厅,享受了一顿愉快的晚餐。
晚饭后,他们在附近的广场公园散步。
虽然天气冷,但公园广场还是很热闹,行人来来往往,建筑外墙上的大屏幕播放着花里胡哨的广告。异国的街头同样喧嚣,他们坦然牵手,行走在人群里。
在外面逛了一圈,司机开车载他们到了一家老牌的温泉酒店。
他们刚到,经理就引着他们往深处走去。
“我姥爷是这里的股东,我们有固定的院子。”傅敛护着沈眠枝避开几个跑动的小孩,说。
沈眠枝点点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景色。这里的地势属于半山腰,积雪压在树木枝头,能看到远处的城市建筑。
他们走着的主路还有不少游客,看样子是去招待普通客人的大汤池。
“嘿!好巧。”
忽然,沈眠枝听到不远处有个人在朝他们打招呼。他抬头一看,发现居然是傍晚遇到的那个金发男人。
沈眠枝朝他点头致意,算是打过招呼。
经理瞅了瞅,试探地问:“那是您二位的朋友?”
傅敛微微挑眉,否认了这个说法:“不。”
什么朋友,一个胆敢挖墙脚的家伙而已。
好在金发男人没打扰他们,简单打了个招呼就主动告辞。经理把他们带到院子,识趣离开:“如果有需要服务,请随时按铃。”
院子里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人。
这座院子的温泉汤池一半与屋子连接,算是半露天,不至于感觉太冷。
“眠眠先去换个衣服?”
“好。”沈眠枝跟着傅敛去了屋子里,随手把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放在床上。
这时,他的屏幕亮了一下,弹出来一条推送。
[您关注的[敛眠不绝]超话更新啦!(激情产粮!今日份的提要:人鱼+捆*+产*……]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上面。沈眠枝呆了两秒,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反扣过来。
傅敛环住沈眠枝:“敛眠不绝?宝贝,你关注了我们的cp超话啊。”
“嗯……之前偶然刷到过,感觉挺有趣的,就顺手关注了。”
谁能想到,这玩意儿居然还会推送的啊!!
沈眠枝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敛哥怎么对这个也很熟悉的样子。
“敛哥,你……”沈眠枝迟疑地看着他,“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傅敛坦坦荡荡:“嗯,这里有很多可以学习的知识。”
沈眠枝:“……?”
这个知识,它正经吗?
带着这样的疑虑,沈眠枝泡进了温泉里。
冬日里的温泉拥有让人放松的特殊魔力。沈眠枝浸泡在热水里,整个人都慵懒轻松起来。
傅敛从后面抱住他,忽然问:“宝贝,黑色头发好看还是金色头发好看?”
沈眠枝从懒洋洋的状态从回过神。
嘶……所以敛哥好不容易平复的醋劲又来了,而且还是暗搓搓的吃醋。
沈眠枝忽然觉得傅敛有些可爱。他想了想,说:“敛哥是在说刚才那个男人吗?”
“……”傅敛抱着人的力道稍微重了一点,“眠眠还记得那个人?”
“毕竟十几分钟前才刚刚见过。”沈眠枝说完,还是给出了回答,“当然是黑色头发好看……应该说,是你好看。”
傅敛稍微喜滋滋了一点,他踌躇片刻,问出了心里一直纠结的问题。
“那我和傅裕呢?”
沈眠枝回头看他。
这个问题,属于延迟吃醋?
沈眠枝沉吟了好一会,说:“其实他还是蛮帅的,不然我当时也不会答应。”
傅敛肉眼可见地委屈和低气压起来。
但沈眠枝一点也不怕,他碰了碰傅敛的脸颊:“但是你更帅。比他好看,比他有气质,哪里都是完胜。而且我现在也不觉得他帅。”
“敛哥才不用和他比的。”沈眠枝认真地说,“我只喜欢你呀。”
打翻了的傅姓醋缸子彻底被哄得心花怒放。他低头吻住沈眠枝的唇。
温泉池氤氲着白色水雾,朦朦胧胧的,掩映着水中的两人。
“眠眠,这里不会有人看见。”傅敛诱哄一般,提到他们曾经聊过的话题,“人鱼都从深海追到温泉来了。”
空旷的室外,月隐于云,枝丫承受不住积雪,时不时簌簌落下,远处还能听到隐约的人声。
沈眠枝和傅敛对视了许久,终究还是伸手抱住他,默许了他的提议。
水声哗啦作响。温热的水流动着,沈眠枝猛地打了个哆嗦。
傅敛大概是从cp超话受到了启发,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条领带。
“试一试?偏执的人鱼占有欲很强的,总是会想把心爱的伴侣留在身边。”
沈眠枝睁着雾蒙蒙的眼,还是默许了傅敛的动作,配合这场扮演。
他的大脑分不出精力,只能迟缓地运转着,慢半拍回答傅敛的说辞。
“可是我已经是你的了。”
傅敛动作微顿,低头亲了亲,温柔地说:“我也是你的。”
他们彼此坦诚,却绝不是附属一般的依附。
他们驯服了彼此,契合于彼此。
数天的思念与汹涌的情愫结合,构成了凶狠的占有。系住双手的美人如同凶狠人鱼的祭品,脆弱又颓靡。可仔细看,却能发现是人鱼把他捧在手心。
傅敛不舍得把领带系得太紧,但动作之间,还是在沈眠枝手腕上压出了淡淡的红色印记。
温泉毕竟不能泡太久。傅敛中途把人从水里抱起来,回到屋子里。
头发和身上的水被擦干,柔软的床垫陷下去一块。屋外的月光逐渐倾斜,屋内灯光亮了许久。
……
傅敛摸了摸沈眠枝的腹部,逗他:“是小鱼崽吗?”
沈眠枝眼尾泛红,没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逗弄,带着点鼻音骂他:“傅敛,你不会累的吗?”
生产队的驴见了傅敛都要甘拜下风。
这句话不知怎么的又刺激到了傅敛。
沈眠枝顿时紧紧抓住床单,手背上绷紧的淡淡青筋在雪肤上格外明显。
傅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哑声笑着哄道。
“宝贝骂人真好听,再多骂几句?”
第84章 选择
窗外的月光逐渐隐没, 屋子里暖融融的,角落点燃的淡淡香薰和空气里的甜腻气息交织。
伴侣的发言太过超前,沈眠枝过了足足两分钟才找回语言功能。他不理解傅敛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更加激动, 试图捋清逻辑思路。
“我刚才是在谴责你。”
傅敛愉悦地点头:“我知道。”
沈眠枝有些匪夷所思:“然后你要我……再骂你几句?”他说着, 费劲地抬起手,碰了碰傅敛的额头。
这对傅敛有什么好处吗?
傅敛仿佛看出了沈眠枝心里在嘀咕什么, 捉住他抬起的手, 亲了亲指尖。
傅敛坏心眼地加重力道, 在他耳边轻声说:“眠眠, 你感受一下。”
沈眠枝呆了几秒,反应过来某些变化, 耳尖顿时更加绯红。
“你……”沈眠枝眼睁睁看着傅敛耍流氓, 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之后,他憋出来一句, “你的道德呢?”
“这种时候我就是比较没有道德。”傅敛逗弄道,“眠眠,你只要知道, 在这种时候,无论你说什么, 我都会更激动。”
在床上挨老婆的骂那叫挨骂吗?不,那叫情趣!
沈眠枝:“……”行吧。
不过话是这么说, 傅敛还是对着沈眠枝委屈控诉的目光屈服了,动作放轻了很多。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他们有接近一个星期的时间没有见面, 又正是热恋的时候,炽热浓烈的情感根本无法压抑。
直到整个温泉酒店都安静下来, 这处院落才彻底安静下来。
沈眠枝重新洗了个澡,意识还有些在刚才的情景没回过神。被塞进被窝时,他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句:“哥哥……”
轻软沙哑的,十足的撒娇。
傅敛餍足地哄道:“嗯,我在这里,眠眠睡吧。”
沈眠枝咕哝一声,很快沉沉睡去。
傅敛仍在亢奋的状态没有平息。他守着熟睡的宝贝,珍重怜惜地在那泛红的眼尾吻了一下。
傅敛今天很高兴,不仅仅是因为见面和满足了欲望。
他清晰地认识到,严谨规矩的小古板会对他撒娇,总是愿意接受不一样的新花样。
傅敛亲眼见证了羞涩的花朵绽放。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偏爱。
……
第二天,沈眠枝醒来时已经快要中午了。
傅敛殷勤地伺候沈眠枝洗漱和吃午餐,又给他按摩了腰和腿。
“宝贝下午是还要去交流会吗?”
“嗯,今天就正式结束了,我顺便跟老师他们说一声。”沈眠枝说着,接到了钟迎打来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曲奇的狗脸就出现在屏幕前:“汪汪!”
沈眠枝戳了戳屏幕:“曲奇,想不想我?”
“汪呜汪呜!”曲奇看着屏幕里的爸爸妈妈,狗脸上充满了羡慕的情绪。
哎,真羡慕爸爸。
“高兴了吧,一大早对着门口哼哼唧唧。”钟迎搓了一把狗头,也出现在屏幕里。他看了一眼大洋彼岸的小情侣,看到沈眠枝疲倦的模样,嘴角没忍住抽了抽。
趁着沈眠枝的注意力在曲奇身上,钟迎警告地瞪了傅敛一眼,让他别欺负人。
傅敛悠悠然点头,无声地说:“他不愿意的事情我不会做的。”
钟迎牙酸地想,那不就说明,乖崽对傅敛这小子很容忍?啧。
这边,沈眠枝和曲奇说完话,又和钟迎说了几句话,结束了通话。
不久后,傅敛送沈眠枝回去参加交流会。这场大佬云集的交流会持续了一周,这天完美落幕。
沈眠枝样貌好性格好能力强,几乎每个人都来找他加过联系方式,可以说是最受欢迎的人之一。
活动结束后,沈眠枝跟一众新认识的同伴挥手告别,并和教授还有师兄师姐们打招呼,说了一声自己要晚几天回国。
做完这些,沈眠枝一回头,就看到傅敛在会议大厅的门口,一副等人的模样。
他快步走过去,声音带上笑意:“敛哥。”
大厅里有不少人都在看他们两人。有的人扼腕叹息,遗憾于美人已经有伴侣了,还有的认出了傅敛是谁,有些惊讶于两人的关系。
众人视线焦点的两人完全不受影响,坦荡又亲昵地牵着手离开了。
他们在外面吃过饭,回到了姜宛慈送给他们的结婚礼物——那座城堡别墅。
“眠眠前几天没有来这边?”
“没有。”沈眠枝说,“这不是我们俩的礼物嘛,那还是要有仪式感一点的,我们一起过来。”
傅敛很容易因为沈眠枝这些小习惯而感到满足。他眼神示意一旁的管家和佣人不用过来打扰,自己接过介绍的任务。
“我按照宝贝的喜好风格大致重新布置过。”傅敛牵着沈眠枝,沿路介绍。
整个庄园很大,有大片的花田和停机坪之类的设施,中央的城堡是典型的欧式别墅。别墅外墙看起来有种旧派贵族感,但里面的家具非常智能。
“浴室和主卧的视野都比较好,眠眠应该会喜欢。其他地方我们可以慢慢逛。”
他们俩站在主卧的落地窗前。傅敛从后面抱着沈眠枝,耐心地介绍他们在异国的家。
“不过我早些年的东西还在我妈那边的房子,我是打算抽空把那些东西都运回国。”傅敛说。
毕竟他们以后大概率会一直在国内生活。傅敛想把那些承载了他成长过程和美好记忆的物品,放在他们最熟悉的家里。
傅敛愉快地提议:“至于这边的话,我们有空的时候可以过来,就当是度假了。”
“好啊。”沈眠枝把视线从窗外的柏树上收回,转过身亲了傅敛一下。
他们在庄园里腻歪了大半天,第二天去了M国的某个国家公园,在异国的土地也留下了约会的足迹。
等他们结束约会,沈眠枝才发现他们俩约会的消息,以及傅敛那天来交流会现场接他的照片,都上了国外的新闻。
评论还挺友好的,都在祝福他们两个。
当然,美人的魅力是不分国界的。评论一大半都在吱哇乱叫傅总的伴侣真是他们见过的最好看最有辨识度的东方美人。
沈眠枝浏览着新闻稿和评论,才忽然意识到,傅敛太低调,他时常会忘记傅敛不仅是傅家继承人,同时还是姜家的继承人。
——姜家很早之前就在国外发展,是少有的在国外发展到与当地贵族分庭抗礼的家族。在姜宛慈父母那一代,姜家与一个老牌的顶尖家族联姻。有这样的底蕴,姜宛慈送出一套庄园当做结婚礼物可以说是眼都不眨。
“敛哥,他们在讨论你。”沈眠枝听到傅敛从浴室出来,给他看了看平板屏幕上的画面。
傅敛扫了一眼新闻社的名字:“没事。这几个新闻社之前采访过我,也有合作,不会写不利的东西。”
他仔细看了看新闻稿在说什么,顿时有些不满,“他们怎么回事?隔了一个大洋而已,挡不住互联网吧,怎么这些人好像现在才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是他秀得还不够努力吗?明明每次发朋友圈,他都是每个手机号码每个社交软件账号全部发一遍的。
“……”沈眠枝想了想,努力配合他,“可能是他们网速不够快?”
傅敛闷笑了一下,被一本正经开玩笑的老婆逗得不行。
他又看了一眼新闻,忍住了多买几份新闻稿宣传的冲动。
……
在回国前,傅敛还带沈眠枝去见了他在国外几年关系比较好的同学朋友。
这些人都知道沈眠枝是傅敛喜欢了很多年的人,态度尊重,说话也很有分寸。
这顿聚餐上,沈眠枝还在傅敛的同学里面遇到了一个同行——这人也是参与交流会的学者。
沈眠枝和他聊了几句,场面一度其乐融融。不过持续了不到五分钟,傅敛就假装若无其事地路过两人附近,再装作不经意地隔开了他们两个。
沈眠枝有些好笑地扯了扯傅敛的袖子,示意他沉稳一点
那位同学惊奇地看着两人互动,又看看印象中冷淡的傅敛变成粘人大狗,嘴里发出啧啧的感叹。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太神奇了。
沈眠枝在国内还有科研任务,傅敛也有工作要处理,这趟异国约会持续了三天,他们就准备回国。
回国前一天,姜宛慈把他们叫回去吃饭。
“乖宝,那天我和阿妍聊了聊,你们的婚礼西服和饰品我会负责。”姜宛慈慢悠悠地说,“也快要到举行婚礼的时候了,你们俩也多商量商量,尽快定下场地什么的。”
沈眠枝乖巧点头:“好哦。”
他们俩的婚礼是大事,是两家的态度展示,可以说是对联姻关系的绝对肯定。
当然了,傅敛并没有管那么多,他只想和沈眠枝有一场难忘的婚礼,其他有的没的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这段时间,两家已经拟订了好几份联姻方案,中式西式都有,还有不同省份和国家的场地,各方面都在着手准备,只等结婚的两位当事人做最终选择。
带着这样的问题,两人一块飞回国内。
回到京市的当天晚上。
沈眠枝坐了飞机,有些疲倦,洗完澡就早早躺下休息了。半夜,他做了个梦,迷迷糊糊醒了几秒,忽然感觉到旁边的视线不太对。
沈眠枝勉强睁开眼,就见抱着他的傅敛根本没睡。
傅敛摸了摸沈眠枝的头发:“眠眠怎么醒了,做噩梦了吗?”
沈眠枝小幅度摇头:“没有。你怎么还没有睡觉?”
傅敛说:“我在想一些重要的事情。”
“嗯?”
“你说我们的婚礼到底是中式还是西式好?我觉得海岛上办不错,但是园林和森林花海也不错,城堡也很好。”
沈眠枝晕晕乎乎:“啊。”
傅敛纠结得非常认真:“还有西服。我看了妈发过来的定制款式,有三十五款,颜色和款式细节都不一样。”
沈眠枝洗耳恭听:“?”
傅敛终于想到一个解决方案,愉快地说:“宝贝,明天我们拉个表格,仔细对比一下吧。”
第85章 挑战
沈眠枝缩在被窝里, 迷迷瞪瞪地重复:“拉个什么?”
“表格。”傅敛打通了思路,顿时神清气爽,思绪转得极快, “算了, 如果要加上场地和布置风格,表格好像不太够, 我明天起来会写一个算法模型。”
沈眠枝:“……?”
沈眠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他太困了, 本身也是严谨的性子, 就赞同了傅敛的提议。
他点了点头, 拱进傅敛怀里:“嗯,明天我和你一起分析。”
“乖, 睡吧。”
沈眠枝很快又睡了过去, 重新陷入梦境之中。
这段时间, 沈眠枝做梦越发频繁,几乎每天都会梦到一些小时候的记忆画面。
这天晚上, 沈眠枝又梦到了一个小时候的事情。
画面里有吗,湛蓝的天和灼灼烈日一闪而过,显然是个夏季。他大概十岁左右, 傅敛比他高出一大截。他们俩在机场,周围的人群步履匆匆。
“哥哥……”小眠枝扯着少年傅敛的袖子, 闷闷不乐,“你这次要去多久啊。”
傅敛把人抱进怀里揉了揉:“还不确定, 应该是半个月吧。我总要去陪我妈住一段时间的。”
小眠枝点点头,表示理解。
彼时的傅敛一直住在国内,但他亲妈是在国外的, 每到寒暑假,傅敛都会飞国外住一段时间。
理解归理解, 沈眠枝还是有些低落,认真地叮嘱:“噢……那你替我向姜姨问好,然后记得留出一点点暑假时间陪我玩。”
好会撒娇的宝贝,傅敛想道。
“会的会的。”傅敛在沈眠枝额头上亲了一口,笑盈盈地逗他,“眠眠宝贝,我要是出国住两个月,回来之后你还记得我吧?”
沈眠枝懵了几秒,反应过来傅敛在故意逗他,慢吞吞地说:“钟迎哥他们几个说他等你出国等很久了,还有裕哥,他也盼着和我玩呢。”
潜台词,谁还记得你呀。
傅敛简直感觉他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气得牙痒痒,又不得不承认,漂亮宝贝真的很受欢迎。
朋友多就算了,他那个亲弟弟还总是眼巴巴地凑过来。
少年傅敛啧了一声,搓了搓沈眠枝的头发:“知道了知道了,我会早点回来的。要是我妈有空,我把她也喊回来,她可喜欢你了。”
“我知道。”沈眠枝略微骄傲地抿唇笑了笑,“她说我比你可爱。”
傅敛一下子就笑了:“那倒是实话,我也这样觉得。”
两人黏黏糊糊地说了会儿话,直到登机广播在催促,送两人过来的傅老爷子助理也委婉提醒,傅敛才走向登机口。
沈眠枝目送飞机穿过云层,消失在视线里,才小声地回答。
“才不会忘记呢。”
……
之后的画面就零碎了许多。沈眠枝一会儿梦到高中时候的文艺汇演,一会儿梦到大学时期和傅敛仅有的几次见面。
醒来时,梦里的画面顿时变得模糊,但沈眠枝心里还有些酸涩的情绪。
他揉了一会太阳穴。
唔,按照医生的说法,应该是大脑神经变得活跃的缘故。改天再抽空复诊一次看看。
沈眠枝往身旁看了一眼。是空的,不过还有一些余温,大概是刚起不久。
他往客厅探头一看,就见傅敛坐在沙发上敲键盘,屏幕上滚动着代码,不知道这写什么。
沈眠枝凑过去观察几秒。哦,想起来了,昨晚半夜醒来,他好像听傅敛提到过什么模型。
“早上好。”傅敛听到脚步声,招了招手,让沈眠枝来这边坐下。他指着屏幕说,“模型大概已经算好了,可以组合所有的可能性,并综合分析优劣。输入喜好指令之后可以进一步分析。”
沈眠枝:“啊……”他迟疑地看着屏幕,“真的需要这样吗?”
“严谨一些。”傅敛说。
这个理由说服了沈眠枝,他凑过去输入指令试了试。
“不过这只是依托大数据进行的分析,最终还是需要看宝贝的意见。”傅敛看着他,“有空的时候,我们还是得讨论讨论。”
基于傅敛这种究极严谨的态度,以及重度选择困难,他们俩依旧没有立刻选出来。
他们吃过早饭,出门把曲奇接回来。
曲奇足足有十天没有真正见到沈眠枝,隔着老远就开始摇尾巴,尾巴甩得和螺旋桨一样,小身板也在奋力扭动。
钟迎没好气地笑道:“就认你家主人是吧。”
“汪汪汪。”
这几天,沈眠枝还在京市的几位朋友,加上周末得空的沈曜,每个人都把曲奇接去养了一天,今天又轮回到了钟迎。
曲奇每天在新窝没睡熟就去下一家了,跟赶场似的。好在小狗对环境不挑剔,甚至还挺兴奋的。
沈眠枝把小狗抱起来,被热情的小狗贴着一顿舔。
傅敛忍了十几秒,忍无可忍地把曲奇拎走:“大庭广众的,像什么话。”
曲奇无辜:“呜?”听不懂啦,就要贴贴就要贴贴。
两人和钟迎吃了顿午饭,带上小狗回家。
半路上,小狗窝在沈眠枝腿上睡着了。沈眠枝侧头看了一会窗外。
车辆川流不息,每个人都忙于奔波。回国之后,他们俩也要投入工作,白天工作夜晚相聚,找机会亲昵。
沈眠枝忽然想到了国外几天的所见。外国人确实普遍要更开放一点,而他们……大概只有在床笫之间才会偶尔玩些花样。
“敛哥。”沈眠枝突然开口。
“嗯?”
“我这样保守的性格,会不会让你觉得无趣?”
会不会因为太过平淡,进而觉得感情在慢慢变淡?毕竟人都是喜欢刺激的生物,而他并不会主动寻求刺激。
在此之前,沈眠枝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沉默地想了一会,有些迷茫。
恰巧前方有个长长的红灯,傅敛停下车,摸了摸沈眠枝的脸颊,无奈又温柔:“首先,眠眠的性格很好。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无论你是什么模样我都喜欢。”
无论什么样的沈眠枝,在傅敛眼里都是最可爱最漂亮的。更别说,沈眠枝自己大概都没有意识到,他其实在不知不觉变得不那么循规蹈矩。
傅敛轻声笑笑,明确地坦言。
“宝贝,我从小就喜欢你,从十六岁开始暗恋你,光是暗恋就有整整十年,结婚之后恨不得每天和你待在一起,想和你去世界的各个角落旅游,和你尝试各种事情,怎么会觉得无趣呢。”
沈眠枝缓慢地眨了眨眼。
傅敛暗恋了他……十年。
那样漫长的形同陌路的时光,是傅敛暗恋的岁月。说不出口的情愫,藏在了匿名的每一束花里。
沈眠枝闷闷地说:“对不起,我不该那样想的。”
他应该相信傅敛的情感。
“不用道歉,这种疑虑是很正常的想法。”傅敛注视着沈眠枝,认真地说。
“就算会感觉新鲜感减少,那也是因为我们变得契合又熟悉,更何况,我们可以一起做更多的事情。”
和旧人做新事,是很酷的事情好吧。
……
回国之后,两人回归各自的工作,生活平淡充实。沈眠枝抽空再次复检了一次,检查结果喜人。
日子转眼过去。距离沈眠枝的生日以及两人的婚礼,只剩下一周时间。
沈眠枝参与的科研项目进展非常顺利,第二阶段提前完成,最后一阶段预计只要半个月就能结束。
一众忙碌的科研狗有了一周的休息时间。
某个社牛师兄遵循他们的传统,热情提议:“要不要再团建一次?过两天有流星雨,我们可以去那个半山度假村玩几天,那里还有专门的野营区域。虽然天气预报说有下雨的几率,但我们也可以灵活应对嘛。”
一群人累了一个多月,纷纷响应。沈眠枝想了想,他的家属也在项目组的成员之中,那不就是可以一起去?
他问过傅敛的行程安排,给他们俩也报了名。
于是几天后,一行人就到了某个半山度假村。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还起了风,索性决定在度假村的酒店先住一晚,第二天再考虑露营。
一行人咋咋呼呼地玩了半天,晚饭后,有人提议玩点传统游戏,比如真心话大冒险,用于增进增进感情。
沈眠枝其实有些犹豫。
前几个月他去傅裕那些狐朋狗友的聚会,那些人就是在玩大冒险,也就是那天,他差点被傅裕逼迫接吻。
傅敛轻轻捏了捏沈眠枝的指尖:“不舒服吗?”
“没事。”沈眠枝摇摇头,还是没有离席。
好在师兄准备的牌要正经许多,沈眠枝逐渐放松下来。转了几圈,都不是抽到沈眠枝,其他几位被抽中的不约而同都在搞怪。
空气里充满快活的气息。
瓶口又一次转动,这回指向了沈眠枝。他抽了一张牌,当众翻开。
[和你旁边的人亲亲!]
居然又是亲吻相关。
沈眠枝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抬起眼,看向在场的其他人。
他这些同门也很热切。
但不同于曾经遇到过的那些直白下流的,看热闹的戏谑眼神,他们更多是好奇和激动,甚至比沈眠枝本人还紧张。
沈眠枝愣了几秒,仍然有些犹豫,但觉得可以照做。
傅敛时刻关注着沈眠枝的状态,见状按住他的手,对大家说:“我罚三杯吧。”
其他人看看耳朵微红的沈眠枝,立刻表示理解。一位师姐打圆场:“没事没事,不喜欢可以不用照做的,咱们主要是放松。”
沈眠枝无意识地朝傅敛凑近了一点,小声说道:“……不用喝酒,我应该可以。”
他好像并没有感到反感或是排斥。
傅敛顿了顿。他思索几秒,再次对众人说:“那等下麻烦大家配合一下,转过身或者闭个眼。”
沈眠枝:“?”
这两人愿意参与活动已经是出乎意料了,大家立刻发现善意的笑,老老实实闭眼或者转过身。
分明是有那么多人在场,却整齐地配合傅敛,照顾着沈眠枝,营造出只有两个人的空间。
沈眠枝还有些没回过神。
傅敛侧过身子,挡住大半的光线,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第86章 记忆
这个吻只持续了几秒。
温热的唇瓣落在沈眠枝柔软的唇上, 缱绻克制地贴合片刻,就要主动退开。
在傅敛即将移开时,沈眠枝终于回过神, 下意识往前追逐, 轻轻碰了一下,变成了一个双向的吻。
傅敛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 还是忍着没继续亲下去。他把身子转回去, 对大家说道:“好了, 感谢配合。”
一行人立刻回过头或是睁开眼, 瞅了瞅沈眠枝更红了一些的耳尖,发出嘿嘿嘿的满足笑声。
沈眠枝坐得端端正正, 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沉稳一些。旁边坐着的傅敛心情很好, 不断地投喂沈眠枝, 动作优雅自然。
在场的其他人眼睁睁看着傅敛熟练投喂,对他的老婆奴属性又有了新的认识。
接下来, 酒瓶继续旋转,指到其他同学。他们抽到的牌都挺有意思,诸如什么[近来听到的最劲爆的瓜], [你养的宠物做过最离奇的事情],[深情朗诵这段话(鸭头文学)]……充满了不正经的沙雕气息。
大家围在一起嗑瓜子乐呵, 吃瓜吃得心满意足,气氛快活和谐。
玩了大半个小时, 酒瓶停在了傅敛面前。他抽了一张真心话的牌,牌上的要求写的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现在喜欢的人的]。
句子有点绕, 不过大家很快就翻译过来,就是问傅敛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沈眠枝的。
另一位当事人眨眨眼, 也看向傅敛。还挺巧,这个话题他们前几天刚谈论过。
傅敛用目光征询了沈眠枝的意见,回答道:“喜欢了十几年。”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可太多了。比如他们俩其实相识多年,又比如傅敛在沈眠枝分手之前就喜欢他了。
众人被这个回答震惊了一下,不过想到傅敛之前克制疏离的态度,又想到渣男的所作所为,想法很快又达成高度一致。
嗨呀,活该傅敛有老婆。
一个师妹两眼放光,极小声地碎碎念:“好啊好啊,久别重逢的天降竹马,是觊觎弟媳的隐忍大哥,嘿嘿嘿,香香。”
不过傅敛今晚的运气一般,后面又被连续抽到几次。好在这些牌的尺度都很适度,真心话也不会涉及太私密的问题。
倒是最后一局的时候,傅敛抽中了一个大冒险的牌,上面的要求是这样的。
[对现场的一个人学习动物叫声,并得到对方的回应(注:对方回应也要求是动物拟声)]
一群人面面相觑,看向傅敛。
——傅敛那张俊脸凌厉冷淡,一身休闲服剪裁得体,衬得他越发身高腿长。
很好,他们完全想象不出来沉稳成熟的傅总做这种事……也不对,傅总已经乐在其中地伺候老婆了,或许根本不在意?
众人半是激动半是紧张。那位社牛师兄虚伪地客套:“哎呀,这种事情不太好吧,要不跳过吧。”
傅敛挑了挑眉,凑到沈眠枝耳边,毫无包袱地说:“汪。”
听起来还挺愉悦骄傲的。
沈眠枝觉得傅敛有时候真的很像粘人又护食的大型犬,比如现在。
他被傅敛汪了一声,想了想,声音轻软地回应:“喵。”
傅敛整个人僵硬了一瞬,一副血槽被清空的模样。
众人的表情也差不多,一副“这是我可以免费听的吗”的飘忽。
呜呜,眠枝师兄好可爱。
……
大家一边吃零食一边玩游戏,玩得火热,凌晨一点多才解散。
于是第二天,大家齐刷刷睡到了中午,连生物钟规律的沈眠枝也不例外。
今天出了太阳,也没什么风,天气总体来说不错。大家吃过午饭,爬了两个多小时山,回来后陷入了两种住宿选择。
“来露营吧。野营区域可以自己烧火做饭,体验最原始的烹饪方式。”策划团建的师兄卖力游说,“刚好流星雨预计就是今天晚上。这边提供的帐篷挺厚的,不用怕冷,还防水,来呗来呗。”
一行人热情响应,吭哧吭哧折腾半天,搭好帐篷,煮了一锅大乱炖。
沈眠枝沉默地看着锅里加了茄子番茄五花等十几种菜的汤面,艰涩地说:“这些食物真的可以同时出现在嘴里吗?”
他这副抗拒的模样可怜兮兮的,傅敛看得好笑,给他单独煮了一小锅香气四溢的汤。
众人:“……”嘶,嘴里的饭突然就不香了。
晚上八点多时,大家吃饱喝足,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晚上的气温比白天低了不少,大家回了各自的帐篷。
沈眠枝自然是和傅敛在同一个帐篷。他们没有把帐篷的门拉上,坐在门口,一起望向天空。
随着人群中传来的惊呼,夜空中倏然划过一道璀璨的流星轨迹,几秒后,又接连落下几道。
黑沉沉的天空被短暂照亮。沈眠枝仰头注视着夜空,傅敛则是看着沈眠枝眼里映出的光。
这场流星雨没有持续太久。等到最后一道流星落下,帐篷门的拉链被傅敛猛地拉上。
帐篷底部铺了厚实的睡袋,傅敛把人压在上面,低头含住那柔软的唇。
他亲得很凶,又始终压着界限,没有弄疼沈眠枝。
等到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这个吻才勉强结束。傅敛搂着人,问:“眠眠喜欢看流星吗?”
“挺喜欢的,跟天体和星空有关的东西总是浪漫的。”
“那以后我们去看极光吧。”傅敛提议。
可以和宝贝一起做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
这天晚上,大家是在帐篷里睡的。
舒适度肯定是没有酒店大床好的,但被工作折磨到头秃的一行人,就是喜欢这种原始有趣又放飞自我的方式。
沈眠枝的睡袋铺了两层软垫,睡得也还行。
没有熬夜,沈眠枝的生物钟就准时起来。他一醒,傅敛也跟着醒了,两人干脆起来洗漱。
这时候已经天亮了,不过今天没有太阳,天空有些灰蒙蒙的。
整个露营区域很安静,大部分游客都还在睡觉。
沈眠枝打开群聊看了一眼。其他人昨晚都挺晚睡的,凌晨还在群里说要早起煮东西吃,就算下雨也可以回酒店伪野营。
“敛哥,我们去捡点柴火回来?”
是的,他们野营野得很彻底,灶台是自己搭的,柴火也是自己捡的。
傅敛很乐意陪沈眠枝做这些事情,立即答应:“好,不过宝贝先吃块饼干垫垫肚子。”
十分钟后,他们往野营区域的边缘走去。
这里说是半山腰,其实更像是一高一矮的两座山贴在一起,那座矮山的的山顶被侵蚀成了平顶,逐渐被当做是另一座山的山腰。
因为这里风景很好,海拔也不高,几年前开发了度假和露营的项目,一直很受游客欢迎。
捡柴火的地方在空地边缘,最外围有防护栏挡着。
两人一边寻找适合当柴火的枯枝,一边低声交谈。
在傅敛把装柴火的袋子放树下时,沈眠枝听到隐约的对话声。
“哥,你先下来吧,妈妈知道我们偷偷跑出来肯定要生气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摘到这朵花就回来,你不是喜欢这个颜色吗?”
是两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孩,小男孩翻过了围栏,蹲在边缘想要摘花,小女孩紧张地看着他。
小男孩很快摘完花,焦急地打转:“哎呦,我翻不上去了。”
不远处,沈眠枝皱了皱眉,快步过去:“先别乱动,我拉你上去。”
小男孩缩成鹌鹑:“哦……”
这围栏还挺高,沈眠枝没办法直接把这小孩拎起来,便也翻了过去,把他提溜起来,越过围栏放下去:“小孩子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傅敛已经看到了十几秒不见的老婆跑到了围栏外,顾不上别的东西,赶到了这边。
而兄妹俩齐齐道谢,男孩脸上有明显的心虚:“谢谢大哥哥,我下次不敢了。”
沈眠枝摇了摇头,也要翻回来。
就在这时,脚底的一块石头忽然松动掉落,他猝不及防打滑,失去平衡,顺着山坡滑了下去。
傅敛的瞳孔微缩,几乎在瞬间就撑着围栏翻过去,想要抓住沈眠枝。
下一刻,温热的躯体贴合,傅敛牢牢护着沈眠枝的头部。
“别怕。”
他们不知道滑落了多久,经过一处小平地时,傅敛单手搂着人,另一只手抓住一截树干,停下了两人的下落。
他们俩身上都沾上了泥土和草屑,脏兮兮的。
所幸的是,这个山坡虽然很高,但他们半路没撞上障碍物,因为泥土松软,还有一层枯草,两人没怎么受伤。只是沈眠枝的脚几个月前崴过一次,现在有些作痛。
傅敛检查完两人的受伤状况,又托着沈眠枝的脚:“疼不疼?”
沈眠枝安慰傅敛:“还好,其实不太疼。”
不过这里很陡峭,沈眠枝要是想爬上去还是有点艰难。
傅敛往四周看了看。他们不远处的山坡露出了底下的岩石,有一个类似于山洞的地势。
“眠眠,先去那边坐一会?”傅敛说,“我去喊人来帮忙。”
沈眠枝的眼皮没来由的跳了几下,说:“等等吧,我休息一会应该能走,那两个小孩应该也会喊人。”
傅敛也不想把沈眠枝一个人丢下,沉默地抱着他走向那个小小的山洞。
傅敛摸了摸沈眠枝的脸颊:“怪我,要是我第一时间发现,就不会这样了。”
沈眠枝摇头:“怎么会是敛哥的问题呢。”
天色变得很快。刚才还只是有些灰蒙蒙的天,在他们走进狭小山洞没多久,就彻底暗沉下来。
随着一声闷雷,大雨忽至。
好在山洞虽然狭小,但能够挡住雨水。
沈眠枝看着外面忽然下起的大雨,耳边听着雨声击打岩石的声音,有些恍惚。
“眠眠?”
沈眠枝费力地睁开眼。洞外闪过一道白光,又是一道惊雷落下。
沈眠枝的脑袋如同被闷棍狠狠砸了一下,剧痛无比。他的视线失去了聚焦,所有的画面天旋地转起来。
大脑神经前所未有的活跃,某层基于防御的无形屏障咔擦碎裂。潜意识里一直遗忘的记忆,终于彻底清晰。
……
“哥哥!你去不去玩呀。”
彼时,沈眠枝十二岁,傅敛十六。他们放暑假后不久,仍是邻居的两家长辈就带着他们去了避暑山庄。
少年傅敛刚参加完封闭式训练以及竞赛,拿完奖就跟沈眠枝来避暑山庄度假。不过他度假了又没完全度假,手头还有一个比赛的项目,每天都要抽空做数据模型。
这天中午,沈眠枝敲响了傅敛的房间门,对他发出邀请。
“宝贝,我有点困,想睡个午觉。要一起来睡会儿吗?”
沈眠枝有点心动,但严谨计算完他当日的睡眠时期间,还是犹豫着拒绝了傅敛的午睡邀请:“不用了。”
傅敛遗憾:“好吧。”
沈眠枝晃了晃傅敛的衣摆:“那哥哥睡午觉吧。你不要那么累哦,我会心疼的。”
少年傅敛把小眠枝抱进怀里,狠狠吸了一口,笑盈盈地说:“好好好,我都听宝贝的。这样,我睡个午觉,睡醒就去找你。”
第87章 梦魇
这场雨来得又急又猛。密集的雨幕完全挡住了山洞之外的视野, 明明已经早上八点多,外面暗得和晚上一样。
这处山洞并不大,容纳两个人之后, 就只剩下一两平米的空间。石壁坚硬嶙峋, 地面上散落着杂乱的枯枝。
傅敛调整了一下姿势,把沈眠枝放在自己大腿上, 牢牢地抱住他。
沈眠枝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他的呼吸沉重急促, 明亮圆润的眼眸紧紧闭着, 脸色苍白, 唇瓣也失去了血色。他像是可怜兮兮的漂亮玩偶,又仿佛是一碰就碎的脆弱水晶。
傅敛轻轻抚着沈眠枝的后背, 声音温柔:“眠眠……别怕。”
他抬头环视四周。
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一切都如此巧合, 眼下几乎完全复刻了当初的情景。
这就是医生口中的契机。看沈眠枝的模样,大概已经被动地陷入了回忆。
但这一瞬间, 傅敛一点都不想让沈眠枝想起来过去的事情。忘掉了就忘掉了,那些不好的事情忘掉也没什么。
可沈眠枝一直想要恢复记忆,他不会不尊重沈眠枝的意愿, 更何况……他自己也舍不得那些美好的幼年回忆被遗忘。
暴雨,山林, 手机信号弱得完全发不出信息。傅敛低下头,用额头轻轻抵住沈眠枝微微发烫的额头, 一遍遍安抚。
“我在这里,眠眠,不用怕。”
……
沈眠枝听不到任何来自现实世界的声音。但拥抱着他的怀抱很温暖, 潜意识感受到的安全感让他本能放松了许多。
记忆里的画面还在不断变化。
十二岁的沈眠枝被傅敛抱在怀里吸了好一会儿,才被放开。他摆摆手, 跟傅敛告辞离开。
不远处的回廊,沈曜和傅裕站在那儿等着。
傅敛比他们大,对其他人又是冷淡的性子,他们没胆子去骚扰要午睡的傅敛。
“眠枝眠枝,我哥不来?”傅裕看了看沈眠枝身后,咧开嘴笑起来。
“嗯,他要休息一会。”
傅裕心情好起来。他看着像是漂亮洋娃娃的沈眠枝,顿时满心欢喜,又有些嫉妒傅敛。
他讨好地说:“眠枝多跟我玩呗。我哥这人就喜欢瞎忙活,看吧,都没空跟你玩,不像我,我可以每天陪你的,我的那些玩具,还有游戏机都给你。”
沈眠枝仰头看了他一眼,纠正道:“他是在比赛,不是瞎忙活。”
傅裕闭上嘴:“……哦。”
一旁的沈曜正是最闹腾的年纪。他没耐心再听他们说话,拉住二哥的手往前跑:“走啦走啦,我们去捞金鱼。”
兄弟俩站在一起,沈眠枝看着反而是更瘦弱一些的那个——他体质弱,发育又偏晚,十二岁了还是没怎么长高,不像沈曜,七八岁就已经可以预见以后的猛男身材。
沈曜这小子还天赋异禀,力气奇大无比。沈眠枝被弟弟拉着往前,跑得歪七扭八的,忍不住提高音量:“慢一点!”
沈曜听话地降低速度,傅裕连忙跟上。
避暑山庄很大,景色优美,山庄背后还有一片没完全开发的山林。他们没跑出去,而是在庄子里面玩耍。
玩了约莫半小时,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忽然朝他们走来。沈眠枝见过这个小女孩几次,认出她是避暑山庄某个工作人员的孩子。
“怎么了?”
她看着比她大许多的男孩们,怯生生地说:“我的镯子卡在石头缝里了,大哥哥,你们能帮我拿一下吗?”
沈曜非常热心,立刻撸起袖子:“我来!”
小女孩摇头:“我能不能请这个哥哥帮我啊,我……人多了我害怕。”她看向了最是无害漂亮的沈眠枝。
沈眠枝本能的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一时没想明白为什么他回成为被求助的对象。但眼前这个小女孩年纪那么小,柔弱又胆怯,他终究还是没有拒绝。
他转头对弟弟和傅裕说:“那你们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两分钟后,小女孩带着他穿过监控的死角,到了一排院落前。其中一座矮屋的门缓缓打开。
沈眠枝迟疑地停住:“为什么是这里?”
小女孩攥着衣摆,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而是对屋子里喊了一句:“爸爸,我把他带过来了……”
沈眠枝听到这句话,刚才隐约感觉到的不对劲终于有了答案,他心道不好,立刻转身。
但屋里的男人已经伸过手拽住他,用帕子捂了过来,沈眠枝还没来得及说话,身体就软了下去。
意识的最后,他听到男人用三言两语哄骗那个小女孩,让她离开了这里。
……
沈眠枝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再睁开眼时,入目的是一片苍翠的树木。他的手脚都被绑着,腰腹上也被一截绳子勒住,似乎是被人提着走。
沈眠枝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
他给出的善意竟然成了挥向自己的尖刀。
吸入了劣质的麻药,沈眠枝的身体非常难受,四肢使不上力气,太阳穴像是针扎一样疼,被颠簸得恶心反胃。
茂密的森林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沈眠枝只能隐约辨认出天色要暗下来了,不知道是要天黑了还是想下雨。
那个绑匪走得很快,对地势非常熟悉。
沈眠枝检索着记忆,翻出偶然听到的对话。避暑山庄的一小部分员工,是山脚下的村民。这个人这样熟门熟路,或许也是吧。
昏沉思索之际,沈眠枝被丢到了地上。
地面上是冰冷的凹凸不平的岩石,里面光线近乎没有,是个狭窄的山洞。
“呦,醒了?有钱人家的少爷身体就是不好啊,这么久才醒。”
沈眠枝半眯着眼,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人。这个男人魁梧黝黑,国字脸吊角眼,五官仿佛是随便拼凑起来的。男人看他的目光很不善。
沈眠枝在心里逼迫自己冷静。他尝试改变这个人的想法,艰难地说:“把我送回去吧,我会让家里直接给你钱的。而且你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发现的。”
“哈哈,别逗我了,我要是把你送出去,他们肯定会立刻报警把我抓起来的。”
男人把沈眠枝拽到墙边,不屑地说:“你猜我为什么要带你来山里?因为他们绝对不可能马上找到山里。警察顶个屁用,等他们找来,钱已经拿到手了,我也走了。”
等到别人发现这少爷,他早就分完赃款,跑到国外去潇洒了。至于家里的老人和烂摊子,不是还有他老婆女儿么。
沈眠枝忍着头痛,迅速找到了不合理的地方,得出了结论。
“你有同伙。”
“对啊。”那男人似乎是觉得沈眠枝无法构成任何威胁,洋洋洒洒地炫耀,“你家只能把钱打到他们账户上,没有到时间,是不可能知道你在哪里的。”
沈眠枝冷静指出问题:“等你的同伙拿到钱,完全可以丢下你。”
他的嗓音仍带稚嫩青涩,却犹如恶魔的低语:“他们大可以直接卷钱跑路,反正有你当替罪羊,你真的要给他们卖命吗?”
男人愣了几秒,似乎是才发现这个漏洞。被指出了失误的地方,他反而暴怒起来:“少来教训老子,我们是约好了的!”
沈眠枝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外面的天色又暗了不少。几分钟后,轰隆一声雷鸣,倾盆大雨落下。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石头和树叶上,几乎是震天动地的响。
沈眠枝本就昏沉的脑袋被吵得越发疼痛。
他对面的男人在肆无忌惮地打量他:“啧啧,你这身衣服鞋子值不少钱吧,都够我赌上几个晚上了。要是给我这些钱,我肯定能赢回来。”
男人一边畅想自己赌赢的美好景象,一边看着沈眠枝,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恶意。他越说越是仇恨,恨不得立刻把沈眠枝拿去换钱。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啐了一口:“可惜不是个姑娘。”
沈眠枝垂着睫毛,掩下眼里的厌恶,以及一丝对绑匪和未知危险的慌张。
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而已。
他现在没办法对抗一个成年男人的。不知道家人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了,什么时候能找到自己。
沈眠枝沉默的冷静模样,不知为何戳到了绑匪的痛脚。这人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幕,把沈眠枝推了出去。
豆大的雨滴猛地砸落下来,不出几秒,沈眠枝的衣服就完全湿透了。
夏季的气温很高,但山林里其实很凉爽,暴雨更是浇灭了最后一丝热意。
沈眠枝动弹不得,被雨冻得手脚冰凉。他完全睁不开眼睛,连完整的思考都有些困难。
他没有如绑匪所愿的求饶。他安静地躺在雨幕下,拼尽全力思考自救的方式。
头很痛,明明雨水冰冷,他却有些发烫。大概是发烧了。沈眠枝不确定地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眠枝感觉自己被拎了回来。
那个绑匪语气嫌弃:“昏过去了?可别一下子就折腾死了。”
沈眠枝闭上眼,一声不吭。
雨还在下。沈眠枝的呼吸越发滚烫,体温在不断升高。而随着时间流逝,绑匪显然变得有些烦躁。
怀疑就是一颗种子,只要被种下,哪怕再怎么忽略,也会悄然生根发芽。
绑匪回想着沈眠枝感觉说过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几次想去找地方联系同伙,奈何雨太大,既是阻挡了其他人找人,也阻碍了他离开。
这人眼珠子一转,想到了宣泄情绪的新法子。男人拽起瘦弱的像是猫崽的沈眠枝,把他带到山洞的最深处。
那里拐了一个角,地面凹陷了一些,本就昏暗的光线被完全阻挡。
沈眠枝被塞进了里面。
更加狭窄的空间看不见任何东西,四周的岩石硌得皮肤生疼。
幽暗的寂静的,未知的危险的,黑暗填满了沈眠枝的感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眠枝蜷缩成一团,无声地挨个呼唤家人的名字,最后念到了傅敛。
他的睫毛颤抖,落下的不知是未干的雨水还是眼泪。他无声呢喃。
“哥哥,我好难受。”
第88章 恢复
十二岁的沈眠枝蜷缩在角落, 视线被黑暗覆盖,呼吸滚烫急促。
无人回应他无声的呼喊。
……
另一边。
时间回到几小时前。在沈眠枝出去玩之后,傅敛浅眠了片刻。
但他睡得很不安稳, 胸口莫名的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只睡了不到半小时, 他就骤然惊醒。
傅敛推开房间门。厚重的木门打开,远处愤怒的咆哮声和尖锐哭喊顿时传了过来。
傅敛直觉不对, 跑了过去。
大概十来个人围在一起有, 沈家姐弟, 他弟傅裕, 以及几个工作人员。两家长辈没有跟来度假,还在工作, 这几天看护他们这些小孩的是沈家管家梁叔。
人群中间, 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站在那里, 语无伦次地重复半小时前发生了什么——年幼的她终于意识到出了大乱子。
林穂君深呼吸一下,逼自己不去责备这个小女孩:“所以是你把我弟弟喊过去的?”
“是……”
“那里到底还有谁?!”
小女孩神色挣扎。她看着这个眼睛泛红的漂亮姐姐, 最后还是违背了父亲的命令,承认道:“还有我爸爸……”
林穂君握了握拳。
“哎!我们已经报警了!也派了熟悉地形的员工和村民上山了!”山庄的负责人看着暴怒的沈家大小姐,以及目光不善的管家和小少爷, 擦着脑门的汗,“不过我们这儿有些偏, 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傅敛总算跑了过去。他数着人群中少了的那个人,艰涩地开口:“眠枝呢?”
林穂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乖崽被人绑架了。”
傅敛的心跳几乎停了一拍, 冷汗瞬间落了下来。大夏天的,他的掌心一片冰凉。
“……什么?”
他只是睡了一个午觉而已,醒来之后他的宝贝就不见了?
“我爸妈在赶过来的路上, 他们刚才收到了第一条匿名信息。”林穂君捂住眼睛,声音低哑, “报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来。”
她说着,伸手拉住嗷嗷大哭着要找人算账的沈曜。
傅敛的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有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那就是这里太偏了。
或许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专业的救援团队才能抵达。而几个小时,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傅敛再怎么成熟稳重,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年而已。事关沈眠枝,他一秒钟都不愿意等下去。
慌乱,自责,种种情绪连同近日来的疲倦,构成了无法压抑的冲动。
他看了一眼渐渐变暗的天空,转身跟上进山搜寻的村民。
……
沈眠枝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的感官已经到了一种模糊的状态,无法听和看,也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让人难受得不行,冰冷的水滴被越发滚烫的体温染热。
雨声似乎没有最开始的那么大了。
沈眠枝拼尽全力调整呼吸频率,想要让思绪变得不那么浑浑噩噩。
山洞边缘,绑匪的脚步声变得有些辗转焦躁。
那位绑匪一边往最坏的方向想,一边又忍不住心存侥幸。他越想越不对劲。
当初那几个同伙怎么说来着……如果人质和他们在一起,他们随时会被发现,会有谈判专家和狙击手,但分开的话,一定能先拿到钱。
可他不就真的变成了替罪羊了吗?还有那些本地的村民也熟悉山路,指不定也会被雇佣来搜寻。
这个绑匪虽然是个赌徒,但涉及自身性命利益,又怂了起了。这人就要提前丢下沈眠枝先跑路。
沈眠枝放松了一些。可他刚松一口气,又听到脚步声返回。
男人笑容狰狞地把他扯出来。眼睛骤然接收到光线,即使微弱,也仍然有些刺目。
“反正你也看到我了,那不如直接弄死算了。”
男人喃喃自语:“那死丫头肯定不敢卖我的,没人知道我,我先走了,肯定没人能抓到我。”
沈眠枝神色凛然。下一瞬,他勉力躲开了砸过来的石头。
男人冷哼着,就要再砸下去。沈眠枝撑着摇摇晃晃的虚弱身体,佯装后退一步,随后用所有力气把这个绑匪往石壁上凸起的地方砸去。
那个绑匪踉跄几下,被狠狠磕了一下,似乎晕了过去。但不等沈眠枝离开这里,那人又很快清醒过来。
他恶狠狠地回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小崽子!”
不好,这个人有刀。
沈眠枝浑身都疼,昏沉疼痛,视线迷糊,听到的声音也是模糊的。
他已经到了极限——他没有力气再躲了。
沈眠枝闭上眼,有一瞬间的茫然。
忽然,一道急促无比的脚步从雨幕中传来。来人的身影敏捷凶狠,一拳打向挥刀的绑匪
两人很快打斗起来。一个是持刀的成年男人,一个是练过拳击的少年,山洞里顿时响起拳肉碰撞的闷响。
沈眠枝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睁大眼睛:“哥哥!小心!”
他严重脱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傅敛牢牢地挡在沈眠枝身前,如同被激怒的豹子。而对面男人的刀被踢掉了,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刀。
傅敛眼都不眨,劈手夺过。
沈眠枝已经看不清打斗的画面。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眠枝看到微光之下,傅敛夺过的刀尖泛起冰冷的雪光,随即溅出血花。
那个男人终于失去了行动能力。
傅敛扔下刀,转头看了过来。他浑身湿透,衣服上沾满了血迹,俊美的眉眼也是如此,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歹徒的。
他快步靠近,像是来自雨夜的修罗。
沈眠枝的意识有些涣散,看着这副模样的傅敛,瞳孔微缩,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清醒的最后,沈眠枝想要抬起手做些什么,但双手被紧紧捆着,并不能做到。
紧绷的,即将崩溃的精神猛地松下来。他彻底昏了过去。
……
沈眠枝昏迷过去了,但又不是完全的失去感知。他的意识像是漂浮在半空,茫然又无措。
他被救援人员带出山林时,短暂地醒了片刻。
傅敛固执地守在他身边,脸上的血迹都还没来得及清理。看见沈眠枝睁眼,他惊喜地喊:“眠眠。”
高烧状态的沈眠枝听到声音,视线艰难移动,落在傅敛身上。
不久前的记忆一帧一帧的播放,昏暗的,潮湿冰冷的,血红色的……画面杂糅在一起,让他又一次颤抖起来。
他在害怕。
傅敛辨认出沈眠枝的情绪,愣了几秒,没再说话,慢慢地退到了他的视线之外。
醒了没几秒,沈眠枝又闭上眼睛,开始持续发烧昏迷。
他昏睡着,意识却还是能够隐隐约约听到一些细碎的交谈。
比如他听到长辈的低声交谈。
“那人呢?没死吧,他不配轻轻松松死了。”
“没有,还是留手了。不过也好,多亏有他,眠枝才能获救,不扯上那些事是好的。”
“那几个匿名短信和账户地址已经定位出来了,他们逃不掉的。”
还有陌生人和长辈之间的交谈。
“眠枝怎么样?他烧了这么多天了,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不好说。医生说他精神高度紧绷,不让自己崩溃,放松下来之后那些堆积的反应会爆发,大概率会有应激反应。”
“哎……”
还有一个耳熟的声音,听着似乎是傅裕。傅裕神神秘秘地凑到沈眠枝耳边添油加醋:“傅敛他杀人了!眠枝以后别跟他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
沈眠枝本能地开始明显颤抖,连接的仪器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傅裕慌张地闭嘴了。
病房恢复安静。沈眠枝断断续续地烧了四五天,又昏睡了大半个月,才彻底醒过来。
睁开眼之后,沈眠枝看着病房里的一大群人,有些迟疑:“爸爸,妈妈。”他又看了看床边,“阿姐?弟弟?”
沈眠枝低头看看自己:“我怎么……躺在这里?我生病了吗?”
众人表情凝重。沈眠枝很快发现自己忘掉了很多东西,小时候的记忆几乎变成了空白。
没过多久,傅敛也小心翼翼地来了沈眠枝的病房。
沈眠枝的大脑把那天的经历藏了起来,可看到傅敛的一瞬间,他还是泛起沉重的颤栗。
沈眠枝眼睁睁看着傅敛转身离开,他不知道的是,傅家兄弟俩爆发了吵架,傅敛第一次对傅裕情绪失控,质问是不是他做了什么,才让沈眠枝那样害怕自己。
几天后,钟迎等人一个个过来问他还认不认识,沈眠枝只对少数几个人有印象,但同样不记得一起玩的记忆。
沈眠枝目送同伴离开,又想到了傅敛离开的背影。害怕的同时,他竟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后面的画面开始加了倍速,不断的快进播放,最终停在某个年夜。
更准确的说,傅敛十八岁成年的时候。
傅敛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朝沈眠枝靠近。
沈眠枝本能地有些颤栗与恐惧,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十四岁的沈眠枝安静乖巧,站在傅裕身边,对傅敛客气地说:“大哥,生日快乐。”
仅此一句而已。
……
又是一道轰鸣的雷声,记忆与现实交织,沈眠枝的睫毛频繁颤动,挣扎着睁开了眼。
睁开眼睛时,周围的景象与记忆里的画面几乎一模一样。
沈眠枝下意识就要发抖,可身后的怀抱那样温暖,一声声温柔低沉的安抚又那样熟悉,他奇妙地平静下来。
“眠眠,宝贝。”傅敛轻声喊他,“还有哪里难受?”
“哪里都不舒服。”沈眠枝回答。
傅敛眉心紧锁,轻柔地按摩着沈眠枝的太阳穴,试图让爱人更舒服一些。沈眠枝任由傅敛动作,目光描摹着眼前人的面容。
过往种种如同走马观花,曾经的噩梦,连带着一同遗失的幼年记忆,终于彻底恢复。
沈眠枝声音沙哑:“哥哥,我都记起来了。”
他最最恐惧的那段记忆被傅敛耐心地一点点捂热,变得不再害怕。
是傅敛一点点引导他,是他的家人和朋友年复一年地,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他。是他们在尽全力填补这些空缺,陪他度过了长达十年的不完整岁月。
他终于彻底地跨过了曾经的梦魇。
“小时候的,绑架那天的,我全部想起来了。”
傅敛听到熟悉的称呼,怔了几秒,眼眶有些酸:“嗯,眠眠现在记得我了。想起来了也不用怕,我会继续陪你脱敏治疗的。”
沈眠枝闷闷地说:“好。”
随着记忆完全恢复,有个他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也终于有了答案。
他为什么会那么害怕傅敛?
不仅仅是因为他目睹了傅敛凶狠打斗,浑身是血的模样,也不仅仅是因为傅裕那些似是而非的谎言。大脑的防御机制让他抗拒曾经的经历,连带着那天的傅敛也在这层屏障之外。
可他的害怕其实有另一层含义——他看到傅敛受伤,所以难过颤抖。
被找到的那天,他昏迷之前想做的是……帮傅敛擦掉脸上的血迹。
“对不起,我现在才知道是你救了我。”沈眠枝垂着眼,心里满是说不出的难过。
他看向傅敛,说:“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
从最深层的梦魇挣脱,沈眠枝的身体仍有些止不住的轻微颤栗。
沈眠枝缓慢地,坚定地抱住傅敛,像是抱住十年前那个固执地寻找他,为了他不顾一切和歹徒搏斗的少年。
他拥住那颗始终炽热的心。
“我没有排斥你的。”沈眠枝一字一句地说,“我那天确实被吓到了,但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傅敛的呼吸下意识放轻。
沈眠枝一句短短的话,已经让傅敛过去那些年感到的委屈消散了一大半。
傅敛安静地注视着沈眠枝,等待那个或许能够成为惊喜的原因。
山洞外的雨声渐渐变小。
沈眠枝的视线落在傅敛的眉骨附近。那里有一道极细的伤痕,长度约莫两厘米,靠近眉毛,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他们在做的时候,彼此无比契合贴近,沈眠枝的目光总是只能落在傅敛身上,也就曾经注意过这道伤痕。
他问过傅敛,这是怎么一回事,傅敛当初只是笑了笑,不在意地说:“有一次打架受的伤。”
沈眠枝无法想象傅敛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给出回答。幸好现在,绝不是傅敛一个人孤独地奔向他。
他同样坚定地靠近傅敛。
沈眠枝凑了过去,珍重地吻了吻那道细微的伤痕。
他有些哽咽地说:“我不怕你的,哥哥。我那天在想,你是不是很疼啊。”
第89章 转变
沈眠枝的唇瓣柔软温凉, 轻轻落在傅敛的眉间,泛起细微的痒。
傅敛难得的反应迟钝,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沈眠枝说了什么。他快速地眨了一下眼睛, 掩掉那丝湿意。
“不疼的。”傅敛低声说, “我当时没有感觉疼,我只想把你带回家。”
——满心满眼都是沈眠枝, 所以根本注意不到自己受了伤。
沈眠枝顿了几秒, 眼里的水雾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啪嗒一声砸落在手背上。
泪水无声滑落, 沈眠枝有些胡乱地摸了一把脸颊,亲了亲傅敛。
他们紧密地拥抱着对方, 唇瓣贴合, 接了一个带着咸涩眼泪的吻。
傅敛很轻地拍打着沈眠枝的后背, 心脏满是酸涩的怜惜,以及被抚慰的满足。
那么多年前的少年委屈, 一次又一次的失落和难过,这一刻被完全抚平了。
过了许久,他们结束接吻。沈眠枝靠在傅敛的胸前, 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傅敛握着沈眠枝发冷的手,温声说:“不是你的错, 宝宝。”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也从来没有后悔过。现在是, 十年前的我也是。”
沈眠枝闷闷地嗯了一声。
“虽然过程有些艰难。”傅敛搬出不久之前,沈眠枝安抚他时说过的话,“但是眠眠你看, 我们还是在一起了对不对?”
“嗯。”
沈眠枝靠着傅敛,缓了好一会儿。
恢复记忆来带的生理反应很明显。他现在还有些手脚冰凉发软, 心跳也没恢复到平稳的频率,还有些头疼。
那段最深的记忆带来的恐惧感,仍然残留些许,只是比起当初,已经少了很多很多。
沈眠枝鼓起勇气,主动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外面还在下雨,雨幕遮挡之下光线很暗,但足够视物。石壁凹凸不平,和当年的情景很像。
可还是不一样的。
这里没有了当年的歹徒,而傅敛始终都在。
傅敛搂着人,略微紧张地安抚:“我在呢,眠眠不怕。”
沈眠枝回头看了看傅敛,脑海里忽然闪过他和傅敛的某几次独处——比如拉紧门帘的昏暗浴室,又比如肆无忌惮接吻的狭窄的车后座。
沈眠枝慢吞吞地说:“我突然发现,敛哥帮我脱敏……还是挺有效果的。”
傅敛听懂沈眠枝的意思,笑了笑:“有效果就好,以后继续治疗。”
见着沈眠枝放松下来,傅敛语气轻柔地为他打消最后的惊呼:“当时那几个坏人都被抓了,都有前科和案底,一个处了死刑,其他的都是无期。”
沈眠枝垂着睫毛,点了点头。
他的身体和情绪很累。先是经历了惊险的落崖,又被动恢复了记忆,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他很困倦。
傅敛早就把自己的外套解下来披在了沈眠枝身上。傅敛见他这副模样,拢紧了衣领,又调整位置挡住所有的风。
“眠眠,累了就先睡一会吧,我守着你。”
暴雨持续了一段时间。这样的天气和环境,救援并没办法立刻抵达。
好在雨没有一直下,过了差不多两小时,救援队终于找到了他们。
傅敛捂住沈眠枝的耳朵,眼神示意外面的人不要引起沈眠枝的情绪波动,才喊醒了沈眠枝。
他们没有再从山崖底下再洄半山腰上,而是直接找到另一条路,回到马路上,送沈眠枝去了医院。
救援队是那两个小孩的父母和酒店负责人喊过来的,他们路上也跟来了,对沈眠枝和傅敛道谢和道歉了好几遍。
和他们一起露营的师兄弟们也派了代表过来,一群人浩浩荡荡跟在救护车后面跟去了医院。
沈眠枝更疲倦了。彻底睡过去之前,他拿出恢复信号的手机,给他的家人朋友们发了信息-
我的记忆恢复了。
……
沈眠枝被送到医院去检查和输液,放松地睡了过去。而收到他那条信息的众人,全都没有维持住平静。
沈家夫妇难得的在公司失态,推迟了会议。林穂君更是急切,看到信息的下一刻就转身冲出了公司。沈曜大课间摸鱼看到信息,立刻匆匆请假出了校园。沈眠枝那些朋友也一个赛一个的激动和紧张,扔下手头的事情就赶了过来。
一阵兵荒马乱,大家在医院碰了面。沈眠枝还没醒,床头挂着点滴。
傅敛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眠枝他情况还好,没有应激反应,不过太累了,应该要再睡一会。”
“好,没事就行。”林妍沉默了几秒,呼出一口气,“谢谢小敛,要不是你,眠枝他……”
她是个强势的家长不错,和丈夫没多少感情也不假,但她总归是担忧自己的孩子的。
傅敛看着她,认真地说:“我应该做的。而且,他自己也在很努力地治疗和克服。”
“是啊,是啊……”
半个多小时后,病床上的沈眠枝睁开眼。
一睁开眼,他就看到病房里有七八个人,围着病床,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沈眠枝:“……?”
沈柏平动作生疏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眠枝,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只有一点晕。”
沈曜受不了亲爹占着位置说了一句话就不再吭声,上前把他挤开。沈柏平看了一眼自家孝子,忍了忍,还是没说什么。
沈曜趴在床边,额头贴在沈眠枝掌心,抽噎着说:“哥,你想起来了是不是,你记起我们小时候了……不怕了,我会保护你的,十年前我就承诺了的。”
“嗯,想起来了。”沈眠枝戳了戳弟弟的脑门,“原来我给你收拾了这么多烂摊子,真能折腾。”
沈曜被批评了,一点都没有不开心,反而开始嗷嗷大哭。
林穂君把他拎开,揉了揉沈眠枝:“乖崽恢复就好。”
一家人说了会儿话。沈眠枝那几个朋友没有打扰一家人,等到两位长辈走出病房,才扑过来。
几个朋友没出息地泪眼汪汪,钟迎的眼眶也有些红:“乖乖?”
“我想起来了,也不怕了。”沈眠枝朝这些爱着他的人们弯了弯眼睛。
“以后会更好的。”
……
沈眠枝在医院输了液,又住了一晚观察情况,第二天才出院,回家休息。
师兄弟们吓坏了,一通嘘寒问暖,还很灵性地帮他请假,把一周假期延长了。
在沈眠枝的家人朋友们激动欢喜时,傅裕也知道了这件事。
他那时候刚去和一个合作商见了面,正在下楼。骤然看到这个信息,傅裕的动作顿时有些僵硬,恐惧和心虚的情绪涌上心头。
沈眠枝想起来了,那会不会记得他说过的谎话?会不会更讨厌他?
傅裕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得到的那十几年偏爱和喜欢,都是偷来的。
他是个见不得光的骗子,是个偷东西的小丑,从来都不是那些喜爱的真正拥有者。
傅裕魂不守舍,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助理象征性地拦了一下,没拦住,任由他滚了十几层台阶。还没走远的合作商也诧异回头,不知道傅裕在干什么。
傅裕抬起头,露出摔得鼻青脸肿的脸。他想要站起来,但使不上力,估计是骨折了。
他黑着脸,怒斥一动不动的助理:“你是废物吗?不知道来扶我一把?”
助理终于受不了了:“老板,我们这些下属早就看你不爽了。你要不看看你的能力配不配得上你的脾气?再看看工资配不配得上我们对你做牛做马?”
傅裕感觉到四周的打量目光,紧紧握住拳头。
助理把憋了这么久的话说出来,整个人都爽了。他再也不掩饰自己偏向沈眠枝的意思。
当初出轨那件事闹得那么大,所有人都知道傅裕是个劈腿的渣男,知道他连那样的大美人都不懂得珍惜。
拜托,跟着傅裕做事,他们脸上无光的好吧。
“今晚我就会把辞职报告发给你。”助理说,“还有,我早就想说了,就你那点动动嘴皮子的诚意,还想把人追回来?”
……
当然,沈眠枝并不知道有一位小助理在为他打抱不平。出院之后,他把自己记忆里听到的话告诉了傅敛。
“我没有想到,他会做得那么……超乎我想象的恶心。”
比起知道傅裕出轨还要恶心。
傅敛压下戾气,哄他:“眠眠别因为他这种人生气,我来处理,嗯?”
沈眠枝点头又摇头:“敛哥去吧,不过我也有人脉的。”
于是傅敛没再有任何留情,雷厉风行地摧毁了傅裕辛苦几年建立的事业根基,并且把傅裕做过的各种事情曝光出来
傅裕做的事情也被告诉了傅老爷子。老人对他彻底失望,枯坐半夜之后,对外宣布把傅裕逐出家门。
这又让傅裕的亲妈好一通哭天喊地,但并没有让傅老爷子回心转意。
老人只是沉默地看了傅裕许久,说:“你真的太过了。你对不起眠枝,也对不起你哥。你收拾收拾,准备出国吧,别在他们面前晃悠了。”
傅裕一夜之间彻底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所有——在失去沈眠枝之后,他的事业,家境,前途,名誉……现在也彻底没了。而被赶出国,不亚于是让他自生自灭的意思。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绝情。
哦,他想到了自己曾经说的谎话曾经做过的孽……大概这就是报应吧。
可傅裕终究是不想失去那么好的舒适生活。他咬咬牙,一瘸一拐地去了傅敛家里,想要向沈眠枝求情。
开门的是沈眠枝。
漂亮娇贵的美人面无表情,听了几句傅裕的道歉,没什么耐心地打断。
“你做了那样的事情,骗了我那么多年,你觉得我凭什么原谅你?”
沈眠枝一字一句,直白冷漠,不留情面地说。
“傅裕,你根本比不上敛哥,之前是,现在也是。”
“你真的让我觉得,非常,非常恶心。”
被心爱的人这样说,被不留情面地比较,无异于是戳到了傅裕最难堪的地方。傅裕心里针扎一样疼。
是,他哥比十年前还要优秀,他比不过,永远都比不过。而他们俩始终站在一起,他求而不得的沈眠枝,哪怕是他小丑一样偷来十年,也始终不是他的。
傅裕垂下头,心如死灰。
“我知道了,对不起,我不会再出现了。”
傅敛冷漠地看着血缘关系上的弟弟转身,安抚地亲亲沈眠枝:“我出去一下。”
大门掩上。
傅敛挽起袖口,一拳把傅裕揍趴在地上。揍完之后,傅敛冷冷地警告。
“你最好说到做到,滚远点。”
……
那天之后,傅裕确实没再出现。傅裕灰溜溜地出国了,想把自己还拥有的产业和股份都转给沈眠枝,想做出实质性的补偿,但沈眠枝拒绝接受。
没有在乎傅裕的想法。
很快又过了三四天。
沈眠枝那天轻微歪伤的脚踝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精神气也恢复得很好。
再过一天,就是沈眠枝的生日,以及他和傅敛的婚礼——他们决定在沈眠枝生日这天举行婚礼,让这天有双倍的喜悦。
然后,傅敛又开始了婚礼焦虑。
他们琢磨了一个月,最终从几千种组合里面,确定了婚礼的地点和方式,以及婚服款式。由于中式婚礼和西式婚礼实在选不出来,他们决定办两次。
婚礼前一天晚上,傅敛一遍遍检查第二天的各种细节,又悄摸检查要送给沈眠枝的生日礼物,顺便检验曲奇的训练成果。
曲奇被来来回回训练,累得趴在地上不动弹,伸爪拍拍按钮:“爸爸,累,睡觉。”
沈眠枝看了看曲奇,又看着傅敛转来转去,有些好笑地拉住他:“哥哥,你冷静一点。”
“明天可是和宝贝的婚礼。”傅敛听话地坐下,搂住他,小心翼翼地确认,“眠眠是想和我举行婚礼的,对吧。”
沈眠枝说:“当然。不过我们都结婚这么久了,哥哥不要紧张嘛。”
搞得他都有些紧张了。不过就算是紧张,也是满怀期待的紧张。
傅敛琢磨几秒,觉得有道理。
说得对,他们都领证几个月了,四舍五入一下,已经是老夫老妻了。
不过说到这里……傅敛忽然意识到,沈眠枝的思维,其实还停在刚从协议结婚对象变成男朋友的程度。
但实际上,他们是已经领了证的。
“眠眠说得对,明天只是婚礼,我们已经结婚了。”傅敛提示道,“不过我们好像没有注意关系以及称呼的转变?”
沈眠枝一下子没听懂:“嗯?”
傅敛努力暗示:“结婚了,可不止是喊男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