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话音落下, 场面陷入安静。
段江言嘴角抽了抽,想把万恶资本家挂在路灯上的欲望顿时上升到了顶峰。
他最终露出职业微笑:“秦董,您听起来不太遗憾呢。”
这狗都嫌的混蛋, 到底为什么非要这么操心别人怎么谈恋爱?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态度也怪怪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北山有什么意见呢。
所以为什么要对无辜的打工人有这样诡异的敌意呢?拖出去毒死!
电影剧情重新变得紧张起来, 段江言不理他, 转头继续认真看着荧幕。
秦朔川垂眸又去看段江言绑在脖子后面的小揪揪,它又开始随着主人的紧张的心情跳跃起来, 像是江小狗正在摇晃的尾巴。
真是鬼迷心窍了,大概是高烧烧得不清醒了,我刚刚在说什么?
秦朔川缓缓靠在沙发椅背上,目光始终安静凝视着段江言——
怎么会有人吃自己醋还和自己攀比争抢得失?恐怕真是疯了。
段江言吃完饭,又把小甜点和水果打扫得干干净净, 心满意足摊平了自己, 此时电影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直到看完了片尾曲之后的彩蛋, 旁边的万恶资本家也没有吭声没有动。
难道他还想再看一部?
段江言转头去看,发现秦朔川居然睡着了。
他浓密的长睫垂落下来, 盖在眼睑下像蝶羽又像小刷子,被荧幕投来的光反射着,落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说实话,某人安安静静在那里闭着眼睛的时候,完全看不出这是个死毒舌,更完全看不出周身那很难相处又拒人千里的气息。
秦朔川还真是得了女娲眷顾,天生一副勾人的好皮相, 这样看过去,像个俊美惊艳的等身巨大手办似的, 一看就很贵。
抛开这人性格不谈,只看外表,段江言慢慢凑了过去,屏息低下头仔细去看。
心想到时候这可得找个最亮最高的路灯挂他,好看的事物供大家一起欣赏。
就算做成风干腊肉,这也得是块最标致漂亮的。
正看着,“风干腊肉”似乎本能感觉到有人在瞪大眼睛盯着他,睫毛颤了颤,紧接着猛然睁开眼睛!
段江言没来得及缩回脑袋。
距离极近,两人面面相觑,秦朔川罕见的露出半睡半醒的茫然,嘴唇动了动,下意识想叫江江。
但嗓子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
段江言赶紧坐直身体,此地无银三百两整理了一下自己衣领,心想这混蛋又要毒舌了。
但却发现秦朔川哑火了,张嘴半天,最终嗓子哑的不成样子:“段江言,你……”
“秦董?”段医生又疑惑凑过来,“您说什么?您这嗓子怎么了?”
哦豁,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给他下哑药了?
玩笑归玩笑,段江言立即伸手摸了摸秦朔川的额头。
随即被感受到的温度给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烫!”
不对,这是烧了多久了?
小江医生一伸手,秦朔川又闭上眼睛,任由他摸着额头,大猫似的不动也不反抗,甚至没像以前那样蹙眉不耐烦躲开。
本就医者仁心,他突然反常的这么温和,甚至可以用“乖巧”这样大不敬的词来形容。
段江言顿时心软了几分,又摸了摸他的脖颈:“头晕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和以前这么大的反差,段江言没往别处想,心想这可别是烧傻了,亦或是特别难受不想动了。
秦朔川低弱道:“胃疼。”
但预想中的小江医生温热的手、轻缓耐心的按摩这次并没有落在他胃部,只听到“哗啦”的倒水声。
秦朔川抬起眼睛,段江言真诚端着玻璃杯:“那您多喝点热水。”
秦朔川:……
秦朔川坐起身,面无表情道:“回家。”
他的嗓子还是哑的厉害,说话有点吃力。
段江言并不想盼着病人不舒服,但当他这样想毒舌却又憋着说不出话的时候,实在是有点可怜又有点好笑,段江言真诚道:“等等!先喝点热水吧!您这嗓子都——”
“闭嘴。”.
段江言已经不是第一次跟秦朔川来他这豪华漂亮的别墅了,和上次来时差不多,没有什么变动。
因为最近没在这里住,今天又是事发突然才回来,他并没有让佣人们立刻回来上岗工作。
段江言脱了外套,为了防止狗都嫌再突然发神经说“客房都没收拾,来我房间睡沙发”,段江言第一件事就是快速占领自己之前睡过的那个客房。
又快速进浴室冲了个澡,从而彻底宣誓自己对这房间的霸占。
但这次床上并没有摆放家居服。
段江言披着浴巾往门外伸头:“秦董,衣服呢?”
秦朔川从抽屉里拿了胃药吃上,嗓子依旧使用困难,简短道:“柜子。”
段江言拉开衣柜。
顿时傻眼了。
柜子里五颜六色足有七八套毛绒绒恐龙睡衣,带尾巴的、带犄角的,下面还有配套的各色可爱龙爪拖鞋,一打开柜门宛如一道闪瞎他钛合金狗眼的彩虹。
“砰!”段江言面无表情关上柜子。
一定是刚刚吃太饱了,出现幻觉了。
再次打开门,恐龙睡衣仍旧在面前如飘扬的巨大一片彩色旗帜,十分显眼。
段江言:……
“秦朔川!你!!”段医生登时发出一声愤怒的惨叫,下一秒就要揭竿而起造反,要推翻资本家了,根本顾不上敬语以及叫他秦董了。
竟敢再提他的黑历史、职业生涯滑铁卢。
秦朔川莫名其妙放下杯子:“怎么了?”
他越是这样仿佛本该如此,段江言越恨不得现在就抄起枕头狠狠捂死他。
秦朔川思忖片刻,又道:“还有其他的。”
段江言于是又拉开旁边的衣柜。
毛绒绒的小狗睡衣、小熊睡衣、小猫睡衣……仿佛是要在衣柜里开个动物园。
段江言:…………
妈的!秦朔川!老子和你拼了!
秦朔川走到他房间门口,面无表情问:“你不喜欢么。”
其实他是认真在问这个问题。
他第一次见小江医生时,不就正是一只毛绒绒的绿色小恐龙吗?他之后仔细回忆,还能想起毛绒绒的龙爪和大大的尾巴,实在是太有趣了——
段江言在家时是这样穿,必然是很喜欢这款式的睡衣。
先前“不熟”时,给普通关系的段医生在客房里准备了普通一次性睡衣。
现在专门给江江准备了他“喜欢”的款式,算不算好好表现,可以晋升为“狗不太嫌”了吗?
秦朔川是这样想着的,然而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愤怒小疯狗从柜子里薅出一件恐龙睡衣,用尾巴狠狠抽了一顿秦朔川挂在架子上外套。
段江言露出咬牙切齿的微笑:“谢谢秦董,我很喜欢这些衣服。”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混蛋秦朔川,太可恶了,他绝对就是在故意挑衅我!
秦朔川:?
我怀疑你想抽的是我,不是我的衣服,可是为什么要抽我?
两人大眼瞪小眼,段江言心里正盘算把他拖进房间在床上捂死的可能性,方才动作幅度太大,松垮围着的浴巾随即一松。
他连忙抓紧了它,这才没走光。
此时门铃声传来。
秦朔川似乎知道是谁来了,转身去开门。
穿这浴巾太容易不小心就光溜溜了,但不穿它的话,就只好穿……段江言转头看向衣柜。
最终还是穿上了一件相对来说低调一点的黑色恐龙睡衣。
敲门的是一个中年私人医生。
发现秦朔川叫了自己“同行”来出诊,顿感更加羞耻,黑色小恐龙伸头看了一眼,就立即关上门假装不在了。
但倒是歪打正着,不用找理由支开他了。
那医生把消炎退烧药挂在吊瓶架上,秦朔川道:“关门。”
医生起身关了房间门,并按照他意思锁上,他这才露出受伤的右手,示意对方换药。
“秦董,您这伤口不能这样捂着……纱布绷带就足够了,怎么外面还戴手套?”
秦朔川面无表情。
医生也不敢再说别的了,慢慢拆开纱布。
有些发炎开裂,凝固的血液粘住伤口处纱布,又生生撕开,以至于再次冒血,显然十分疼。
但秦朔川习惯了似的,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淡淡看着,甚至走神思索反正已经把人惹炸毛了,那能不能破罐子破摔去拽一下段江言的尾巴。
连李骁泉那蠢货都拽过了。
医生动作很快给秦朔川打上吊针、处理了伤口。
火速离开别墅,大晚上的不打扰秦董和他爱人的二人世界。
大门关闭的声音响起,片刻后,一个毛茸茸的恐龙脑袋伸了进来,幽怨道:“您怎么能在我面前叫我同行来工作。”
实在太过分了,不仅给他穿恐龙睡衣让他没脸见人,拆穿他霸总文立精英医生的形象,甚至还在他面前叫他同行来抢工作。
秦朔川知道,依照段江言的性格,伸头进房间的下一个动作,就是亲自检查一下病人的治疗情况。
他藏在被子下面的受伤的右手略动了动,哑着几乎说不出话的嗓子,似笑非笑温和道:“好好表现,竞争上岗。”
段江言:……
果然,事实证明即使毒舌暂时哑巴了说话困难了,也只会变成言简意赅、用四个字就精准气死人的毒舌。
呸,狗都嫌!
段江言缩回脑袋,不想检查病人的情况了,恶狠狠关门回了房间。反正他自己会拔针,不仅不想看他,连吊针都不想给他拔,让他自己单手拔去吧!
片刻后秦朔川打了个喷嚏——这小混蛋肯定又背后骂我了。
大概是药物影响,秦朔川这一夜睡得很沉。亦或是身体睡得很沉,但精神却飘忽着连连做梦。
梦到段江言笑嘻嘻在他面前说:“秦董,给您介绍一下我男朋友认识认识。”
男朋友——不是我吗?
秦朔川想说话,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都被钉在原地无法控制,于是只好蹙眉去看着这所谓的“男朋友”是何方神圣。
结果紧接着,就看到梦境中的段江言双臂张开,手中凭空多出一面巨大的镜子。
段江言开心道:“秦董您看,这就是我男友!他是不是超级无敌温柔无敌棒!”
镜子里是秦朔川自己的脸,他和自己大眼瞪小眼瞪眼看着。
秦朔川露出疑惑的表情。
下一秒,梦中的段江言猝不及防变脸,忽然变得极为愤怒。
一整面巨大的镜子被他倒拔垂杨柳似的举起来,堪称力大无穷,然后狠狠砸在秦朔川脑袋上!
当场表演了一个铁头碎大镜!
“秦朔川!你混蛋!”段江言愤怒的声音响起,甚至气得眼眶都红了,泪水在打转,“你骗我!我最讨厌的就是骗子!你他妈真是混蛋!你怎么能这样!”
镜子在脑袋上四分五裂,响声震天,又像是直直劈在天灵盖上的惊雷!
秦朔川猛然睁开眼睛!
他的心脏狂跳,在黎明安静的房间内发出“咚咚咚”的巨响,眼前依旧是四分五裂的镜子和他自己的脸。
还好,还好只是梦。
他深呼吸,缓缓闭上眼睛,小江医生是不会凭空变出这样大的镜子的……
但会不会这样差点气哭了的骂他呢?秦朔川的心又悬了起来。
一觉睡醒彻底退烧了,只是四肢依旧有些乏力,所幸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太多不适。
天已经亮了大半,他睡不着,心里七上八下不安着起身去洗漱穿衣服。
嘱咐了段江言身边的保镖最近务必时刻跟着他,他的安全上暂时没有太大风险。
以后就再也不必这样谨慎这样躲避,大厦倾倒变天更迭,到最后往往只是一个无声的瞬间,爷孙之间的博弈即将要彻底分出胜负。
天色还早,别墅内静悄悄的。秦朔川系好衬衣扣子,穿上西装外套,拉开抽屉垂眸去看——
他的指尖在一对对价格不菲的袖扣上几次停留,最终都没有选,而是转身去了客厅。
悄悄打开放在沙发上的纸袋,拿出小江医生买给“男朋友”的那对红宝石袖扣,爱不释手看了许久,最终没忍住还是悄悄试戴了一下。
又做贼心虚似的心跳飞快,有些不舍的重新包装好、复原回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秦朔川仍旧对那个梦心有余悸又百感交集。
他无声压住段江言房间的门把手,推开门,屏息走进去。
段江言把自己紧紧卷子里睡得正熟,宛如一枚寿司卷,只露出小半张脸呼吸,埋在枕头里只剩一点点。
看被窝的形状,似乎怀里抱着什么抱枕。
该不会是穿着恐龙睡衣还抱着尾巴吧?
秦朔川想到那个画面,嘴角有点上扬。他看了一会,默默冒着吵醒他的风险,掀开被角想去想去捏捏他尾巴。
——秦董对只有李骁泉捏过尾巴一事耿耿于怀。
被子慢慢掀开,段江言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转而改为面朝上四仰八叉的睡姿。
秦朔川终于完全掀开被子。
登时就看到一个光溜溜的、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内裤的江小狗。
段江言睡得正熟,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胸脯一起一伏,白皙的皮肤显得两处浅红的色差格外明显。
刚刚抱着的不是尾巴,真的只是个枕头。
秦朔川:!!!
他万万没想到段江言居然是裸睡,陡然看到这样春光乍现的画面,手一抖连忙给他盖上被子。
秦朔川几乎是逃一样快速离开作案现场,眼前还是方才不小心看到的那一幕,耳朵一路红到脖子。
司机还没到,他实在是在二楼客房附近待不住,为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没看到,去了一楼在厨房叮叮当当一通忙.
日上三竿,段江言打着哈欠睡醒,对一切浑然不知。
只是迷迷瞪瞪去秦朔川房间看了一眼,发现床上已经空了,依照那工作狂的行事风格,八成是去又公司了。
没有别的家居服,段江言已经暂时重新接受毛绒绒睡衣了,其实在“恐龙”二字被拉入黑名单之前,他平时在家的确一直是这样穿的。
此时摇晃着尾巴下楼饥肠辘辘觅食,希望冰箱里还供应着能用的早餐原料。
没想到一进厨房就闻到了香味,保温橱里有煎好的鸡蛋和番茄牛肉意面,还有一碗甜汤。
段江言眼睛一亮立刻端了出来,温度刚好入口,橱玻璃上有一张字迹遒劲的纸条,写了“早餐”两个字,是秦朔川的字迹。
他居然会做饭?秦大少爷居然有这样的手艺?.
秦氏集团总部顶楼。
秦朔川刚开完早会,回到办公室喝着红茶,手机在桌上震动。
【江江江:天啊北山!你敢信吗?狗都嫌居然会做饭!】
【江江江:我以为这种出身优渥的大少爷只会剥削劳动人民,会生活能力零分呢】
【江江江:给你看看图,一个形状完美的煎蛋,好看,舍不得吃掉】
秦朔川于是笑了笑,打字问:
【北山:好吃吗?】
【江江江:实话说,其实特别好吃。不过!要是他这样问我的话,我真想告诉他‘特别难吃,做出不毒死自己的饭都很不容易了呢,您做得很好但下次别做了,呕’】
【北山:为什么,因为他叫狗都嫌?】
所以被江小狗无差别嫌弃?
【江江江:因为他昨天得罪我了!之前被傻逼二号害得穿恐龙睡衣出诊已经很尴尬了,结果第二次见,狗都嫌不记得我的名字了,竟然还当众叫我小恐龙!】
段江言说完,发了一条语音。
秦朔川点开去听,发现江小狗惟妙惟肖模仿他的语气:“咳咳咳——‘恐龙医生,你是真饿了’。北山你评评理,他们谈生意我又没事干,多吃点怎么了嘛。反正是傻逼二号请客,又没吃他家米!混蛋资本家!”
秦朔川:……
【江江江:结果昨天!他居然给我买了整整一柜子象征着我职业滑铁卢的恐龙睡衣!你说说他是不是挑衅!】
秦朔川终于明白段江言昨天为什么差点揭竿而起了,自己好像会错意了,小江医生现在不喜欢这种毛绒绒睡衣了。
段江言的脾气很快就发完了,很快他就哄好了自己:
【江江江:你手上的伤好点了吗?最近不要碰水,不要碰辛辣刺激的食物】
【北山:好多了】
【江江江:狗都嫌把医药费误工费都打给我了,你给我个卡号我给你转过去】
北山是外卖员,这样一来肯定是没法骑车也没法送外卖了,还好万恶的资本家很大方,打给段江言的金额很高。
本来就是左兜倒右兜,那钱是找了个由头哄抠搜小财迷开心,但直接给他又怕他不要。
【北山:我银行卡最近有点问题,你先帮我保管一下】
段江言顿感自己被信任了,于是幸福吃掉了那个“完美”的煎蛋和意面,转念想到另一个问题:
【江江江:我跟你说,我发现一个特别可怕的事情】
【北山:?】
【江江江:那天你掌心流血的时候,我给你缠住止血的装饰衣带还在吗?有没有保存下来?】
秦朔川不明所以,于是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衣带拍了个照片发过去。
【北山:下次见面要还给你吗?】
段江言其实是想问当时在大巴车上有没有还,在他的印象里那条衣带在两人分开的时候依旧缠在北山的手腕上。
没想到一问才发现,这样一条普通的不起眼布条,还以为用完就扔了,北山居然还好好保管着。
段江言顿时又要幸福得冒泡泡了,不愧是北山,真的好温柔好重视他。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先说正事。
【江江江:不,不用还给我,我听说红色辟邪——那我和你说个无敌奇怪的事情】
【江江江:这个衣带一共应该有八条,然后我晚上回去数了一下,你猜怎么样?】
【江江江:还是八条!如果你那条没还给我,也就是,它变成九条了】
秦朔川一愣。陡然意识到段江言这是把自己这条数了两遍。
在段江言的认知里,“被秦朔川留下的”和“给北山包扎用的”是两条,而并没有想过,其实它们从一开始就是同一条,因为两个人一开始就是同一个人。
所以段江言怎么会突然去数衣带的数量?
秦朔川顿时心虚,唯一的办法也只能装作不知情了:
【北山:怎么会突然想去数一数?】
【江江江:职业习惯嘛,以前在术后都要数的。万一手术用了八块纱布,结果到最后一数剩了七块,你猜那一块在哪里?】
但是做手术这么多年,还真就没遇上过多了一块的情况。
这事实在是太诡异太反常了吧?
第32章 第 32 章
【江江江:真的很奇怪, 所以为什么会多一条衣带呢?】
【江江江:我真很好奇到底怎么回事,总该不会是平行时空传过来的吧?这也太荒谬了】
他越是疑问,秦朔川就越是心虚, 手指在屏幕上无意义打了几行字又删掉。
诸如“记错了”“数错了”之类的托词,的确很难发生在对数量严谨的小江医生身上, 只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作为这个“超自然现象”的始作俑者, 小心翼翼保持沉默以免被怀疑。
【江江江:狗都嫌也挺莫名其妙的,说什么‘红色辟邪’然后抢了一条, 你说他要这么一条装饰衣带干什么】
秦朔川汗流浃背,早知道段江言有这样的术后清点职业习惯,就算舍不得这个纪念品,他也会放任段江言拿走它的。
这样即使平行时空卡bug被怀疑,自己本体也是毫不相干能撇清关系的。
所幸小江医生但凡有想不通的事都是勇于放弃, 暂时不去想了, 毕竟这种事情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凭空有什么新发现。
【江江江:#大樱桃 #萨米脱 #爱心形樱桃 #情侣约会超级棒的采摘天堂!快艾特你男朋友一起来看!】
【江江江:那个, 这个标题就是乱起的,你别多想……我看内容好像还挺有意思, 允许一边摘一边吃,吃饱为止,樱桃还是爱心形的品种】
情侣双人套餐,爱心形樱桃,甚至连摘樱桃的果篮都特别设计成了情侣款……
作为自愿主动成为恋爱脑的人,他已经开始脑补北山站在摘下樱桃喂他的画面了。
樱桃季在半年之后,至少先立个flag, 到了那时候必要拿下“男朋友”。
那天他想表白,北山却捂住了他的嘴制止他。
现在发这个帖子试探暧昧度, 也不知道北山是突然直男还是装作看不见,竟把重点放在了:
【北山:想吃樱桃了?】
【江江江:是想和你去采摘】
【北山:好】
明明之前两人还心照不宣的彼此暧昧。
北山心思敏锐,什么事情几乎一点就通,能抓住段江言的各种暗示并且有时候还会暧昧回应着哄他开心。
现在态度倒是依旧温柔绅士,甚至愈发耐心,不过是错觉吗,怎么感觉他有点回避进一步建立关系?
段江言不信他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渣男。
说不准只是有点羞涩吧。害羞点挺好,说明以前从来没谈过恋爱,有效避雷海王。
【江江江:不过说实话,确实有点想吃樱桃了】
先是刷到居然有爱心形的樱桃品种,觉得好奇,然后越看越想吃樱桃了。
看看吃播解馋,结果刷到情侣约会采摘圣地,心血来潮发给北山暧昧一下。
暧昧完了依旧想吃。
可寒冬腊月的并非应季,那天看到大几百一斤的天价,简直不如去抢。
忍一忍等半年之后大量樱桃成熟,一斤的价格可以买十斤。
【北山:地址给我,我买了给你叫同城闪送】
他当然知道自己私宅别墅地址,问一问纯粹是走流程。
小江医生估计想吃樱桃很久了,难怪前几天就看到他咔嚓咔嚓嚼樱桃味的糖,还嘟囔“和樱桃毫无关系”。
明明也没少赚钱,而且对“北山”和孤儿院孩子们都挺大方,怎么对自己反而这么抠搜?
【江江江:不不不!太贵了,你不许买!】
他算了算一个不大的樱桃就得好几块钱,赶得上北山辛辛苦苦送一单外卖的价格了,这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嘴的,比自己去买更心疼了。
秦朔川猜到江小狗可能要拒绝,于是换了个托词。
【北山:那就用你帮我保管的那笔钱去买,白得的钱,不心疼】
【江江江:那不是白得的啊喂,那是医药费,吃你的医药费太丧心病狂了,我得帮你好好保管】
【江江江:就此打住,我自己去买点就好啦,你不要担心,其实我有钱的】
秦朔川无奈,依照江小狗的性格,估计放下手机之后也不会舍得去买,只是宽慰他让他安心罢了.
人人都知道秦董是工作狂,基本上每天都加班到很晚。
下午茶时间,秦朔川把堆积的工作处理完。
然后淡然收拾文件穿外套,直接就下班回家去了。
“哇塞,秦董这就走了?天啊,他终于不加班了!”
“我看他每天晚上忙到九点十点,都怀疑他是不想回‘家’了,尤其是前两天看到他和二少爷那个新闻,估计关系一直不好。”
“不能吧?他要是不想回家到这个地步,谁能强迫得了秦家的新任家主啊,父母都得看他脸色行事吧。”
“可能是孝顺?听父母话?”
“咱秦董像个‘孝顺’有感情的人吗?该不会是有什么把柄……”
话没说完,刘秘书大步上前,对着悄悄讨论的前台员工严厉道:“谁给你们胆子议论董事长的!嗯?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众人赶紧作鸟兽散了。
毕竟八卦是人的本性,尤其是面对秦朔川这样从身份背景到脸都吸引人去探究的人,倒也能理解。
小林秘书也忍不住问:“最近秦董还真是不一样了,今天下午派我去买了好大一箱车厘子啊,一结账妈啊四位数。”
刘秘书道:“买给段医生吃的。段医生在家,秦董当然着急回去。”
小林秘书瞪大眼睛:“哇塞,同居了?那咱以后有夫人了!”
秦朔川在办公室试穿外卖小哥制服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作为为数不多的知情人,这显然是骗回来的,还不知道能藏多久.
秦朔川到家的时候,小恐龙正竖着尾巴趴在沙发上,翘着脚打电话:
“蒙面舞会?你们学校居然还有这种活动?噢,还可以带家属?”
段江言完全没想到秦朔川会这么早回家,被门响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从沙发上跳起来,十分正经变成“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的高冷私人医生。
秦朔川心里笑了笑,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假装没看到。
段江言继续打电话:“那还可以带家属吗?”
表妹在电话那边道:“哥你怎么回事呀,刚刚才说可以带家属,所以我才给你打电话嘛。”
段江言道:“不是,我是说家属可以带家属吗?我也想带个人和我一起去。”
表妹立刻道:“哦——懂了懂了,带上我哥夫是吧?那必然是没问题的!我举双手双脚赞同你俩一起来!”
段江言心满意足挂了电话,真是瞌睡时有人递枕头。
自从圣诞节约会之后,所谓食髓知味上了瘾似的,他一直再把北山约出来玩。
他发现北山似乎非常容貌焦虑,到现在也不愿意对他露脸,只有这种能戴上玩偶服头套之类不必露脸的活动才不会被拒绝,除此之外基本上全部都会被他干脆否决。
——唉,都怪我太早暴露出颜控属性了,现在给人家吓得说什么都不愿让我看他的脸。
这次田莹莹她们大学的毕业假面舞会实在是出现的太是时候了,估计能挡住脸的话,北山就不会拒绝了。
这次要是能给人约出来,段江言心想一定得好好表达一下,自己其实真的不是颜值至上论。
反正约好了晚上一起打游戏,现在也不着急去找他。
段江言放下手机,立刻切换职业微笑:“秦董,您这么早就回来了。”
秦朔川略一点头。
段江言一眼就注意到他手里的一箱子车厘子……整整一箱。
老天爷,这寒冬腊月的,这得什么价格啊,这万恶的资本家太会享受了。
秦朔川装作不经意似的淡淡问:“段医生吃么?”
段江言默默咽了一下口水,继续微笑:“不吃。”
毕竟他和狗都嫌先生也不是很熟,“客户”无非是出于修养去客气一下,自己总不能真不客气吧。
秦朔川于是平和哦了一声。
别墅里依旧没让佣人到岗,秦朔川拆开纸箱,挽起衬衣袖子,选了个最大的广口大碗盛满车厘子洗好。
他倒是想给段江言买他喜欢的“爱心形樱桃”,但是上午刚说下午就买那不算太大众的品种,那就实在是不打自招。
秦朔川本人对吃水果兴趣不大,怕段江言起疑他为什么买了又一口不吃,因而象征性用白瓷小果盘盛出一点拿去书房,剩下的悄悄放在客厅。
“小林买太多了,”秦朔川道,“这些你帮忙解决一下,不吃就扔了吧。”
他倒是想好好说,但要是温和给他说“买给你吃的”,免不了要被疑惑“您怎么突然这么好,该不会是我最后的晚餐吧?”
段江言依旧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表情专注,对桌上的水果似乎毫无兴趣。划拉着手机为后天的蒙面舞会挑选好看的衣服和面具。
秦朔川知道他是有点不好意思,默默笑了笑,转身去书房躲着了免得影响他发挥。
待快要到晚饭时再看,江小狗在确定他不吃了、而解决掉会浪费之后,果然幸福抱着一大碗歪在沙发上默默吃着。
抽空还给“北山”发了个照片:
【江江江:嘿嘿嘿,吃上了而且没花钱。狗都嫌买了一箱子车厘子,吃了几口就说不想吃了,默默谴责他的浪费行为】
【北山:箱子里还有吧,你把剩下的也吃了】
【江江江:有点不好意思,吃到就已经很开心了嘿嘿,我宣布他今天是狗不太嫌,薅资本家的羊毛好开心】
秦朔川拿着手机无奈一笑,江小狗也太好哄了吧,这样就开心了?
既然不好意思,等晚饭之后洗了摆桌子上,估计就能把他吸引过来吃掉了.
两人打游戏的时间一般是在晚上睡觉之前。
洗漱之后躺在床上聊聊天玩玩游戏,玩的不算久,然后心满意足互道晚安睡觉。
不过段江言后来发现,如果他不摇北山上线,北山基本不打游戏。那时候段江言就怀疑——北山该不会是为了他而专门每天打游戏吧?
这种想法自从出现就逐渐一发不可收拾,于是两人也就逐渐演变为现在这样的暧昧关系。
悄悄把出现在客厅茶几上的车厘子抱回房间,段江言关上门,熟练上号。
北山已经在等着他了,麦克风传来轻轻的咀嚼声,他忍不住笑道:“大晚上的还在吃?”
“好吃!好甜!”段江言回答。
秦朔川闻言只是笑。
“哦对啦,那个……就是,我表妹她们大学有个活动,蒙面舞会,可以带家属参加,家属也可以带家属。”
“所以,小江医生是在邀请我?”
段江言哼了一声:“明知故问,北山你学坏了!后天下午开始,场地很大,而且蒙面舞会,就是咱可以戴面具——”
他想了想,决定不在玩游戏的时候讨论北山这应该纠正的严重外貌焦虑,还是见了面再说比较好。
“刚好我这段时间都空闲着。手受伤了送不了单,”北山的语气听起来很有条理不像是作假,“暂时也没找到新工作,最近在思考送外卖会不会有些辛苦。”
主要是为了换个职业马甲,穿外卖制服却看起来像四不像的经历实在太令人无奈,不如借着受伤的机会扮演无业游民。
段江言立即点头:“对啊!虽然工资很高,但现在天太冷了,下雪天又打滑,我真的很担心你的安全!”
还很担心他的身体,感觉经常病病的,站在医生角度来讲,他的很多病一看就是累出来的,但凡工作压力别这样大,仔细养着其实能健健康康。
言归正传,段江言兴奋道:“所以你答应来参加舞会了对吧!我表妹说咱这个机会赶得超级幸运,虽然平时学校也会举办各种活动,但这次的规模空前巨大,好像是学校收到赞助专门拨了款呢。”
“而且规则也改成了不仅本校学生可以参加,家属们也都可以参加,肯定特别热闹。”
秦朔川闻言心中淡淡一笑。
早就查过了,小江医生有个叫田莹莹的表妹,平时就喜欢拉着他到处凑热闹,什么演唱会见面会签售会之类的,学校里有这种活动,她肯定是第一时间想到自己表哥。
——所以,只要赞助她的学校举办一场舞会,身为资方,秦朔川只是简单提主题是蒙面的要求、以及可以带家属即可。
果然这就收到了段江言的邀请。
哪有那么多凑巧的幸运,想约会自然还是得想办法给自己创造机会.
既然小江医生喜欢“完美的煎蛋”,秦朔川第二天早上去公司之前,又默默留了新的早饭。
对于秦朔川来说做饭的确是无师自通,无非是根据食物的性状变化,用准确的火候在一定的时间加入相应的调味料。
离了佣人就活不了的话不是合格的秦家继承人,只不过这个必备技能并没有什么展示的机会——秦朔川第一次从段江言身上体验到了做饭给喜欢的人原来是这种感觉。
【北山:今天狗都嫌做的好吃么?】
段江言正在喝味道让他相当满意的红菜汤,边和边打字:
【江江江:好吃!而且今天也有一个完美煎蛋!我觉得当霸总耽误了他的厨神事业,没想到这种万恶资本家也能有这么……这么居家的一面】
大概因为吃人嘴短,又是大箱车厘子又是他亲手做的美味早餐,秦朔川暂时在段江言那里的形象好了不少。
【江江江:不过,他好像明天就要让佣人们上岗了,那就吃不到他做的饭了,怪舍不得的】
秦朔川垂眸看着屏幕,嘴角悄无声息扬起一个,随口聊天道:
【北山:你想吃他做的?我有办法】
【江江江:嗯?】
【北山:我给观音菩萨烧个香,今晚给他托梦让他继续做早饭】
【江江江:……?】
【江江江:你怎么又开始一本正经讲冷笑话了?哈哈哈那咱打个赌嘛,要是你成功了,化妆舞会那天我叫你‘爸爸’!】
秦朔川唇角上扬的弧度更明显了,这在段江言眼里是个随机概率事件,但自己其实既是裁判又是运动员,赌局输赢全在他的手中。
【北山:叫哥哥吧,叫爸差辈分了】
自愿当恋爱脑是这样快乐的,段江言抱着手机,立即兴奋翻滚了几圈,小恐龙的尾巴跟着摇晃。
就喜欢北山这样话少但什么都明白的,即将成为情侣的暧昧期,还有什么称呼比“哥哥”这样既正经又让人兴奋呢?
北山真是学坏了,什么差辈分所以叫哥哥,语气那么正经,他就是故意的!
那么,现在关键点就是在心里默默祈祷狗都嫌先生明天早上再勤劳一次、再做一次饭了,让自己输掉赌局。
那么既能享受千亿身价的厨师的美味早餐,还能多一个哥哥——多一个情哥哥。
当天下午,秦朔川从公司回来,刚一进家门,就见段江言用一种两眼放光的诡异表情看着他,仿佛他是一片挤满花生酱的焦香脆烤吐司。
“秦董下午好,”他笑眯眯的样子像一只萨摩耶,“累了吗,我给您洗了水果,渴不渴啊我给您泡茶喝,您要不要尝尝我做的晚饭?”
秦朔川心里在笑,面上却一脸冷淡:“又无事献殷勤,怎么,最后的晚餐?”
“没有,就是看您太辛苦了——那您去忙吧,我自己露一手。”
秦朔川如往常一样对他漠不关心,一个眼神都不想多给“不太熟”的医生,脱了大衣就径直上了二楼书房。
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段江言也没有起疑,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大半个小时后,烤曲奇的香甜气息从厨房传来。
先前住院时他不舒服也没胃口吃饭,段江言发现他爱吃之后默默放在桌上投喂他的曲奇饼干就是这个味道。
秦朔川端起茶杯平静喝茶,漠不关心的继续办公。
实则屏息凝神听着江小狗噔噔噔一步步顺着楼梯往上走的声音。
“秦董,您还在工作啊。”书房门被推开一道缝隙,段江言露出毛绒绒的恐龙脑袋,表情正直严肃。
他的手里是精致的瓷盘和盘中的黄油曲奇饼干,闻起来味道很甜。
秦朔川心底一阵愉悦。
虽然自己本体是狗都嫌,但仔细一想,其实段医生对他还是很细心的,至少北山是没吃过他亲手烤的饼干的。
——经过千辛万苦和不懈努力,他终于短暂胜过了他自己?左手终于打败了右手?
想到这个莫名其妙的精神胜利,书房内静静吃着饼干秦朔川顿时噎住。
恋爱脑果然令人性格大变且略显降智,但是却又……乐在其中,尤其是当本体战胜马甲的时候.
翌日,京城下起茫茫大雪,抬眼望去满世界全是素银一片,纯白覆盖于这座现代钢铁的城池壁垒当中,宛如千万年前的瑶池仙境。
段江言心情一片大好,开着车和北山煲电话粥
“北山,你出发了吗?”段江言问,“我今天准备了超级好看的吸血鬼风格的舞台服,跟黑色的面具超级无敌搭。”
心跳怦然,迫不及待想见到北山了,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他并没有“见过”北山。
摸到过他薄薄的嘴唇和高挺的鼻梁,还有修长有力的手和肌肉线条流畅优美的手臂……越是这样,越是迫不及待想仔细看看他不穿臃肿玩偶服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北山温和道:“吃到‘他’做的早饭了么——小江医生应该叫我什么?”
段江言:“……”
一时口嗨,面对北山温柔的声音喊哥哥,绷久了正直精英的医生人设,还真是一时间叫不出口。
“他没做饭,早上直接就上班去了。我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这小没良心的。
秦朔川无奈,他今天早上甚至特意煎了两个“完美的鸡蛋”,也不知道是吃进哪个小狗的肚子里了,这就不作数了。
“哦,”北山淡淡道,似乎很遗憾,“他没做饭么,看来是我赌输了……江江哥哥?”
段江言:!!
他开着车,那声音从车载音响中传来,登时如三百六十度完全包裹住他!
麻酥酥的像是瞬间被电了似的,段江言攥着方向盘的手指都倏忽一缩,甚至连脚趾都不自觉蜷缩了一下。
“北山你……你……你学坏了!”
一个人在上网的时候,往往最暴露他的真实内核,无论他看起来多么正直。
他一开始就知道北山虽然话少温柔,但却绝不是个木讷的人,比如他讲述傻逼一号的替身情人“撞鸟自鲨”时,字眼让人想歪,北山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他就知道。
不过巧了,段江言就是喜欢这样的,看起来温和正直而绅士,实际上懂得一点都不少还会逗人开心。
“好好好,我承认他其实做饭了,看来你还挺有托梦水准的。”段江言举手投降。
半小时后,段江言把车停在田莹莹学校的外侧停车场。
大概因为有活动,年轻的学生们穿着中世纪风格的复古华丽礼服裙,亦或是极具舞台风格的欧洲贵族风西装,有的戴了面具,有的还拿在手里。
人群中,远远就能看到一个身穿黑色烫金暗纹燕尾服的男人器宇不凡,身姿挺拔站在那里。
肩宽腿长又极高,这样的身高和优美身材在人群中很显眼。
即使脸上戴的不是半脸面具而是严严实实遮住整张脸的纯黑色装饰着羽毛的面具,却也无端让人觉得这绝对是个帅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去看他。
背后是皑皑白雪的银装盛景,男人左手低头看着手机似乎在发消息,右手垂落在身侧,白色的绷带缠绕着手掌,修长的手指自然放松,已然说明了他是谁。
段江言顿时瞪大眼睛,天啊,这也实在是太好看了吧,有这样的气质和身材,北山竟敢颜值焦虑到不肯露脸?这不得掀开面具狠狠亲死?
“北山!”段江言朗声道,随即被地上没清理干净的积雪滑地几步一趔趄,如一枚摇摇晃晃加速的保龄球般冲了过来!
秦朔川嘴角上扬,见江小狗真如小狗似的跑过来,已然失去重心,立即张开双臂直接捡漏,让段江言冲进了他的怀里。
其实他不想用这个身份和段江言太暧昧,免得自己吃自己的醋,但每当看到他却又实在是忍不住。
这大概就是人类无法隐藏的三样东西“贫穷喷嚏和爱情”吧。
段江言整个人被直接抱住。
两人还没确定情侣关系,这样的亲密接触难免格外心跳怦然,段江言连忙推开他:“你你你应该扶住我,不是搂住我!”
北山温和一笑。
他越是这样态度含混,段江言就越脸红:“你……你今天这一身,好帅。”
说罢,凑到北山耳边小声说:“哥哥,北山哥哥。”
于是脸红传染了。
北山唯一露在外面的五官就是耳朵,耳朵倏忽通红。
扯平。段江言露出得意微笑。
他清了清嗓子,总算态度正经了一点:“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嘿嘿嘿……”
秦朔川打开包装精美系着蝴蝶结的食品纸盒,里面是排列工整而漂亮的曲奇饼干。
但是——
为什么给“北山”的饼干上面还有巧克力碎和果仁!
昨天给他本体的饼干虽然味道也很好,但却都是中规中矩的普通圆形,素面的没有任何装饰。
而现在给“北山”的每一枚饼干都被精心捏出爱心形亦或是星星的形状,更不必说上面撒着均匀的巧克力碎亦或是榛果。
如果不是看到了“高配”版本,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昨天心情愉悦吃到的竟只是最低配版本,同一烤箱一锅出来的饼干,竟然被区别对待。
江小狗爱与不爱竟然真的这么明显。
偏偏得到偏爱的是他,被区别对待的还是他,一时间自己对自己的嫉妒顿时达到了顶峰。
秦朔川顿时如吃了一万个柠檬:……
第33章 第 33 章
段江言凑了过来:“好看吗?专门给你做的哦。”
说罢主动坦白:“狗都嫌他家的烤箱太大了没填满, 但是巧克力碎和榛果都没有了,只剩下曲奇饼干底,我就把剩下的素面曲奇烤给他了。”
“不过比你这份差远啦, 也没有捏花型。首富先生想吃什么高级甜品都轻而易举,估计也看不上我这业余手艺, 咱们不给他吃。”
秦朔川:……
他不想吃什么高级甜品, 他就是想吃段医生烤的这份。
所幸戴的是全脸面具, 挡住秦朔川当场碎开的神色。
所以给“北山”的才是正餐,昨天他喜滋滋吃的曲奇只不过是烤箱没装满、而且原料都不够了, 顺手烤出来的陪衬……
江小狗他怎么能这么双标……
名为“双标”的回旋镖被秦朔川亲手扔出去,区别对待了“段医生”和“江江”之后,现在终于旋转着飞了回来,扎在他的膝盖上,被偏心的明明白白。
秦朔川深吸一口气:“很好看。”
“没找到模具, 我一个个徒手捏的呢, ”段江言道, “嘿嘿嘿,你喜欢就好。”
秦朔川默默低头, 心想原料不够是吧,一会让管家到岗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一车榛果一车巧克力碎,再把模具也买上。
这样“秦朔川”总归可以也尝尝江小狗做的高配饼干了吧?
段江言小心翼翼掀开北山的面具一角,见他只是下意识略一侧头躲避,但是并没有制止,于是捏起一块曲奇饼干仰头投喂他。
“你尝尝,好吃——啊!”段江言尾巴尖都要炸起来了, “你居然咬我!”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北山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谨慎叼起食物边缘接受投喂, 而是在他伸手的一瞬间,直接一口咬住他的手指尖!
有点像泄愤,但是并没舍得用力。
从生物学严谨考究,人类的基因本能对被咬的动作会下意识紧张,而在现代化社会,这猝不及防一咬则会让人陡然心跳加速。
指尖仿佛仍旧残存着他唇齿指尖的温度,段江言心脏狂跳后退一步,瞪大眼睛看着北山。
“不好意思,刚刚没看清。”北山语气温和绅士。
“你看我信吗?”段江言瞪大眼睛,在咬他的那一瞬间,可能是怕他跑了,北山甚至抬手攥住了他的手腕禁锢着。
“那你咬回来?”语气如此认真坦诚,仿佛只是你吃了我一根薯条,我要吃回来似的。
段江言嘴角抽了抽,自然知道他是在装正直逗他,于是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敢?先欠着。”
北山于是笑起来。
即使不看脸,单看身材气质也实在是显眼极了,他们这样站在这里校门口一侧,人来人往忍不住都要多看好几眼。
段江言于是清了清嗓子:“伸手,我看看你的伤好点了没有?”
北山乖乖伸出右手,隔着纱布其实什么都看不到,而段江言也不是现在就想在雪地里检查,他只不过是想找个牵手理由而已。
两人心照不宣,默默勾住指尖,和盛装参加舞会的学生们一样往学校里面走。
其中不乏许多一对一对的小情侣,段江言心跳愈发快,心里还是惦记着对北山表白。
这样暧昧固然让人兴奋,但确立关系就能做更多事情。
看不见脸就看不见,先确立个网恋关系也行……他到底为什么不让我表白呢?
段江言换了一侧,原本与北山指尖勾着指尖的动作改换为拉住他的整只左手,顺便帮他暖着手。
两人的手指登时相扣,秦朔川僵硬了几秒。在这样的寒冬中,段江言的手仍旧十分温暖柔和,仿佛有一股暖流直接从掌心流淌向上,最终直接包裹住砰砰跳动的心脏似的。
秦朔川下意识紧了紧手上的力道,不想放开,但曲奇事件的余威仍在,心间隐约泛起一丝对自己“北山”身份的醋意。
明明自己本体才是和江小狗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人,自己却和他一点交集都没有,段江言基本不和他说话,只把他当成一个不那么喜欢的客户。
好处是马甲保护的很好,他右手的伤口完全没有被江小狗发现的风险,但转念一想,那么大的伤口,段江言却连看都没怎么看过他。
甚至有时候段江言还会特意避嫌,穿的稍微少一点都不在客厅坐着……在自己房间裸睡另算。
被雇佣的劳动人民和支付薪水的资本家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如此纯粹。
——好想把手抽出来,不许“北山”和他亲爱的江小狗拉着手。
秦朔川抿唇,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纠结了。
想参观恋爱脑,倒是也不必看段江言了,直接照照镜子看自己也差不多了。
雪天路滑,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各自戴着面具慢慢在学校里走。
距离舞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因为都不约而同想延长与彼此相处的时间,所以他俩竟然心有灵犀的都比越好的时间提前了不少。
这大学的占地面积实在是有些大,看本校学生们都是骑着单车和电动车来回,已然证明路程不近。
田莹莹此时还没下课,发消息哀嚎:“好想翘课!但这老师是课中不定时点名签到,走不了呜呜,表哥你俩到得好早,等等我带你们去礼堂,南门往前走有个咖啡厅,情侣八折套餐!”
段江言回了个表情包让她不着急,心想晚点下课也好,他现在要二人世界了,随即把北山带去了咖啡店。
这家店最近搞活动,情侣套餐不仅八折,还有两支玫瑰花赠送。
段江言喜滋滋拿着玫瑰花,得了便宜还卖乖,装傻道:“点情侣套餐是为了八折,你别多想哈……喝咖啡,要不要先摘一下面具?”
人家都是半脸面具,半遮半露显得更帅,而只有北山整张脸和面具焊死了似的,严严实实的遮挡着,十分小气,一点都不让段江言看。
曲奇饼干可以顺着面具下面掀开的缝隙塞进去,咖啡杯总不能端着杯子往面具里倒。
段江言清清嗓子,心想一会不管北山长什么样子,他都一定要双手双脚如鼓掌的海豹拼命夸他帅。
如果真的只能算差强人意的话,就夸他身材好、皮肤白这些已知优点,免得他更加容貌焦虑。
北山温和一笑,像是早有准备似的,直接变出一个吸管优雅放进咖啡杯里。
段江言:?
“不是,你……”段江言绷不住了,“我的好哥哥,以后大街上咱俩遇到,我都认不出你!这不行!”
想做春天的梦都没有素材,不是驯鹿脑袋就是黑羽面具,到底长得多么见不得人,难道是额头上有第三只眼睛是二郎神吗?
北山不为所动,默默用吸管继续喝咖啡——我要是摘了面具,这一杯咖啡恐怕就不是用吸管喝进去了。
而是被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的江小狗狠狠泼过来、然后自己用脸接住。
其实有那么几个瞬间,吃醋吃上了头的秦朔川也想坦白从宽,但想到那个可怕的梦,想到段江言对“秦朔川”的讨厌,如果一切败露了,那这点偷来骗来的幸福就彻底没了。
越是视若珍宝,他越不敢去赌失去之后的代价。
段江言垂头丧气喝着面前的热可可,想了想,直接抢过吸管猛吸了一口他的咖啡。
秦朔川一愣:“等等,那是我——”那不就间接接吻了吗?
气氛陷入沉默,两人谁也不吭声。
旁边四人桌上凑在一起的女生忽然站起来凑到其中一个人的手机前:“哇?快给我看看!哪来的照片啊,他的图片不是全网都露头就钞能力下架吗?”
片刻后齐声赞叹:“妈啊,这也太帅了吧!这不去当明星可惜了。”
“这是谁把他从漫画里抠出来的吧,那么有钱还那么帅,呜呜呜这种十边形战士是真实存在的吗?而且他好像还单身诶!”
“快快快保存,给我airdrop一份,据说和大佬有关的照片视频半小时内就会被下架了。”
段江言歪头,某几个字眼有点熟悉,这描述,该不会是在看秦朔川吧?
于是伸头去看,见她们好像在看一段不太长的视频,内容看不清。
“感觉他往那里一站,就直接小说男主感拉满,”其中一人边吃蛋糕边评价,“要是咱毕业也去秦氏集团上班就好了,工资待遇特别好,还能天天看帅哥。”
果然是说秦朔川。
段江言心里摇头,心想等你们被这个严厉董事长批评的时候就不这么说了,他发火的时候超级凶。
正想着,就见隔壁班几个男生嗤笑道:“切,又不是玛丽苏小说,你们就只会被外表蒙蔽,你们懂什么?”
几人似乎是同学,相互认识,但显然关系并不算太好。
其中一女生顿时不乐意了:“再有不到半年毕业,你要是有骨气就别往秦氏集团投简历啊。你不被外表蒙蔽,那你说说京城还有哪个大集团会更好。”
那男生哑火几秒,撇撇嘴道:“你们只是肤浅看秦朔川长得好罢了——你们那是不知道他私生活有多乱!还一门心思想花痴。”
同伴立刻赞同:“我姐姐同学的朋友以前就是秦氏集团的,听说秦朔川喜欢挑着长得好的员工和秘书睡,睡完还不负责。”
段江言:?
段江言转头面无表情问:“你们认识他吗?造黄谣不用上税是吧。”
男生不乐意了:“我怎么就造谣了?你该不会还幻想他纯情专一吧?你懂豪门圈那些事吗?真是天真。你哪个专业的啊,找茬?”
段江言翻了个白眼:“睡员工?你以为他和你一样闲吗,除了翘课打游戏就是嫉妒意淫编排‘有钱人’。就你这仇富的嘴脸,就算想去人家集团扫地,那都得污染地面。”
“这种有钱人都脚踏n条船的,他私生活肯定很乱啊,你是什么资本主义的舔狗,你也不认识不了解他,还替他说话?”
最初那个女生道:“哎呦,刘原,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咱班统计的时候,你是给秦氏集团投过简历的啊,你这么仇富还想去工作啊?”
男生立即辩解:“我投简历是为了事业!想去大企业不是很正常吗?再说反正所有有钱人都这样烂,我从烂人手里赚钱怎么了?”
眼看着再有不到半年毕业,人人都知道秦氏集团的入职门槛有多高,要是一毕业就能进这种国际大公司,那实在是扬眉吐气。
女生中一人忽然一拍脑袋:“你就是刘原?上次在校园墙上给我舍友造黄谣的也是你吧?你他妈真是个烂人!人家家里有钱,你就说她是坐台的?!”
段江言不紧不慢露出微笑:“刘原是吧?我遗憾通知你,别想入职了。作为‘资本的舔狗’,我回去就和老板告状——你刚刚不是问我哪个专业吗?我是秦朔川的专业私人医生。”
“什么?你、你没有这个权利,我简历都通过初试了!我的专业成绩可是第一,这是他们的损失!”
“我当然有,”段江言坐回去,不紧不慢喝了一口热可可,“我看你改行学造黄谣专业吧,还挺有天赋,绝对能成才。”
作为狗都嫌完全不在乎的私人医生,我的确没有决定谁去留的权利,但某人心眼小脾气又差,你这样大放厥词,谁告诉他效果都一样好用。
秦朔川正在非常捧场的吃段江言烤的高配版曲奇,完全没想到他会给“万恶的有钱人”说话,受宠若惊的心情顿时拉满,清清嗓子聊天似的不经意问道:
“江江不是不喜欢有钱人、要给他们吊路灯上吗?怎么突然替……替狗都嫌说话了。”
段江言道:“不喜欢也不能诬陷。那种无差别讨厌‘有钱人’的烂人是嫉妒了,我只讨厌仗着有钱就拽得二五八万的神经病……小时候在孤儿院没少被万恶资本家欺负。”
其实段江言是被领养过几次。他长得水灵乖巧,大眼睛眨巴眨巴的讨人喜欢,为人安静学习又好,那些有钱人想给自己儿子找个懂事的“侍读”。
那些人高马大的小太子们营养很好,一个个长得犹如一堵墙,并不喜欢这个“别人家的孩子”的对照组,段江言没少被这些飞扬跋扈的熊孩子打。
在他们的父母眼里,段江言只不过是个和猫狗一样的活玩具,教育孩子几句“不能打人”之后也就那么回事了,总不能为了一个野孩子就严厉惩戒他们的太子爷。
段江言最初是想忍一忍的,吃穿用度无所谓,重点是这里有更好的学习资源,更好的老师和更多教材。
可是泥人尚且有三分血性,何况段江言骨子里就是暴脾气,忍了许久直到“太子爷”当着父母的面扇了段江言耳光,而父母过轻描淡写呵斥一句:“不要动手,一会过来吃饭了。”
就放任熊孩子更熊,任由“玩具”继续挨打,而且下手越来越重。
段江言在孤儿院摸爬滚打多年,虽然瘦弱纤细,但战斗力其实相当惊人。
他直接把高他一个头、真像熊一样的熊孩子一个过肩摔!当着父母的面摔翻在地上!
他只需要动手一次,就果不其然被送回孤儿院。
回来了其实也好——这群万恶的有钱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刻薄而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草芥一样的普通人,共情力仅限于同阶级的少爷们。
被领养的那些天吃饭都不能上桌,炎热的保姆房里甚至没有多余的椅子,只能蹲在地上汗流浃背吃着前一天的剩饭。
至于之后,段江言为了能讨生活完成学业,无论是模型代组、跑腿、还是打工,见识到的资本家往往都是如此。
穿书后更不幸,拜傻逼一二三号和其他霸总客户所赐,除了“为富不仁”的恶劣印象之外,还多了个癫公神经病的印象。
服务生把刚做好的香蕉船冰淇淋端上桌。
秦朔川把它推到段江言面前,欲言又止斟酌了几秒:“你……你小时候……”
段江言笑道:“你不要这么谨慎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关于现在的父母……这事很复杂而且说出来肯定要吓到你的——我以前是孤儿这事,你不许和别人说。”
咖啡凉了,秦朔川把吸管放下淡淡道:“那我和小江医生交换一个秘密吧,其实我也没见过我父母。”
段江言刚要挖香蕉船吃,顿时好奇抬起头。
他对北山上的了解实在是太有限了,恨不得能更多了解一点。但是人家不说,自己又不好查户口似的瞎打听。
北山终于愿意透露一点,那显然是在把他当自己人了。
“我母亲有个双胞胎姐姐,是当年红极一时的影后。当时她姐姐和一个富二代恋爱了,怕他嫌弃自己的潜规则行为,又想继续不劳而获得到资源——就下药骗她一模一样的妹妹代替了她。”
“后来妹妹怀孕了,姐姐却不让她打掉,说挟持孩子能换更多资源。”
段江言露出震惊的表情,明显憋了脏话又不好意思说,最终婉转问:
“这样的人生大事也听姐姐的?”
秦朔川也有过这样的疑问,直到很久以后终于找到了母亲当年的日记本。
他母亲从小体弱多病,性格也软弱,习惯了对强势姐姐的言听计从,更重要的是因为身体原因她很难外出工作,日常花销和医药费基本来自于已然大红大紫的姐姐。
即使那些钱对于红极一时的影后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她的日记中仍然充满了对于自己成为拖油瓶的愧疚和对姐姐的感恩——无论是被骗去潜规则,还是逼迫她生孩子,面对姐姐的哀求和道德绑架,她最终都接受了。
甚至喜悦于终于能为姐姐做点事情了。
实在是很难评价这是一种怎样的行为和想法,但已经是盖棺定论的往事,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秦朔川继续道:“不管怎样,最后她还是把孩子生下来了。但是她那样的身体,不到一两个月之后就病逝了。至于我父亲是谁,我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段江言登时瞳孔地震,张大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那、那你之后是跟谁长大的——”
秦朔川闻言淡淡一笑:“之后是件复杂的事,留着下次和小江医生交换秘密吧。”
段江言张了张嘴,最终抬手摸了摸北山冰凉的手指,似是安慰而并无暧昧。
咖啡店的门突然打开,一人穿着短裙礼服“噔噔噔”跑了进来:“表哥!你们在这里呀!我来啦!”
田莹莹挥挥手,大步跑到段江言面前:“有没有等很久?嘿哟这老师居然还拖堂,幸好他一点完名我就假装上厕所悄悄跑回宿舍换衣服化妆了,怎么样这裙子好看吗?半个月生活费呢!吃土了只好当减肥了。”
段江言堪称是不扫兴表哥的典范,虽然她有点聒噪,但他依旧竖了个大拇指认真道:“好看。”
“这就是我哥夫吗?天啊您这也太帅了,本人比照片还高、身材还好,我们小群刚刚都传遍了,秦——唔!”
段江言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
又转身对道:“北山你先喝咖啡哈,我一会回来。”
说罢,把田莹莹捉出咖啡店。
“哥,怎么了?”田莹莹有些疑惑,“你刚刚叫秦董什么?”
段江言在室外的寒风中哆嗦了一下,眨眨眼睛思索半天不知如何开口。
自从上次因为二姨在病房里那场闹剧,现在整个家族上下熟的不熟的,都知道段江言在和秦朔川谈恋爱了。
虽然他很想解释这是个乌龙,但收钱给正主当挡箭牌的真相不能轻易走漏风声。
自己父母那边也肯定不会赞同儿子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何况还有医院众人期盼的目光和终于在破产危机中暂时稳定的军心。
段江言用力搓了搓自己冻红了的爪子,最终决定坦白:“我和你说个秘密啊莹莹……其实我和秦朔川之前是雇佣关系,是演的。”
“啊?”田莹莹露出震惊的表情,“那、那那你俩现在这是假戏真做了?我刚刚看到你摸他手了!原来电视剧里的先婚后爱是真的存在啊!”
段江言捂脸:“不是,收起你的想象力!他不是秦朔川,其实他才是我真正男朋友……不过正在暧昧还没在一起。”
“他不是秦朔川?”田莹莹露出匪夷所思的痴呆表情,“他是啊!”
“不是!真不是,”段江言道,“你别在他面前提这件事。”和别人有这样的绯闻,段江言怕北山听了会不开心。
田莹莹露出一个更为痴呆的表情——
他真的是啊!
他刚刚在学校门口等你的时候还没戴上面具,被认出他的人偷拍到了,我们都争相传阅那段视频呢,我舍友才在咖啡店得到了airdrop来的高清资源。
第34章 第 34 章
田莹莹立即拿出手机:“哥你先等等, 你看——”
北山推门大步走出来。
他温和绅士一笑:“你们在聊什么呢。”
明明是对段江言说,但他的眼睛却直勾勾看了田莹莹一眼,眼神中没有任何笑意, 面具遮住整张脸,唯独露出近乎纯黑色的眼眸定定看过来。
田莹莹顿时生出一丝脊背发凉之感, 下意识收起手机。
段江言正为“秦朔川”的事做贼心虚, 此时也望了过来, 眨着眼睛看着表妹暗示她千万别再提别的男人了。
“你怎么出来啦,”段江言转向北山, “外面冷,你外套呢赶紧回去穿上,我、我先去结账。”
北山道:“我去结。”
“不不不!送外卖是辛苦钱,我来吧,我最近薅资本主义的羊毛薅得可多了。”
“资本主义”本人闻言无奈一笑, 也不继续和他争, 看着段江言转身回咖啡店结账。
秦朔川的目光缓缓转向田莹莹。
她的表情几经变换, 明显是有点胆怯,表哥在的时候她还不那么害怕大佬, 现在突然意识到事情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而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完了,他要灭口吗?
忽略掉眼神和语气,他的声音似乎很平和:“怎么认出我的,你刚刚想给他看什么。”
“啊,那个……”田莹莹只好上交手机,“您在门口被同学们认出来了。”
当时秦朔川站在校门口人比较少的角落, 正在接江小狗的电话。
面具有些碍事,段江言还没到, 于是他短暂摘下了大概几分钟的时间,很快就又重新戴上了。
据说视频是新闻系的宿舍内最先流出的,众人惊叹真是术业有专攻,新闻系的学姐就是牛。
短短十几秒的视频,背景是茫茫大雪与落满雪的高耸松柏,秦朔川穿着黑色风衣,眉宇间淡淡的温和笑意与宠溺与矜贵淡然的举手投足相融合,登时充满了故事感。
尤其是最终神色复杂戴上面具的动作,堪称封神——仿佛神级电影中的最经典片段。
“太帅了。”田莹莹忍不住道。
说完忽然觉得不对,正主在她面前呢,死到临头了她在说什么呢?
秦朔川蹙眉看着,显然没意识到大学生群体在这些娱乐八卦上的冲浪速度会这么快,他毕竟不是明星,又有集团公关部管控他的照片到处传,竟然还有这么多人认识他。
所以说,刚刚隔壁那桌女生传阅的正是这段视频?
秦朔川的心底一凛,方才离掉马的危险竟然如此之近。
幸好江小狗在人前会装一装正直医生,要是依照本性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凑近了去看……
也幸好他在室内脱了视频中这件大衣,穿的是里面的舞会暗金礼服,不然不必等段江言发现,那些看过这段视频的人已经先发现了。
秦朔川缓缓转向田莹莹:“你刚刚想给他看什么?”
田莹莹是个机灵性格,已经明白这中间必然是有什么骗局,而现在大佬要封她的嘴了。
她坚定摇头道:“不行秦董,我可不能伙同您欺骗我哥,那是我异父异母的亲表哥啊!不行不行。”
段江言不在,秦朔川已然恢复了生人勿进的冷漠:“这是个善意的谎言——他知道真相不会开心的。”
突然面对这种级别的大佬,说不忐忑是假的,但田莹莹还是鼓起勇气道:
“那也不行!您这是畸形情侣关系和饮鸩止渴,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我劝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早点和他说实话吧,真的,他最讨厌被欺骗了。”
秦朔川:…………
他思忖片刻,转而语气温和了一点:“莹莹是吧,你哥说你快毕业了,想去哪里入职?”
考研失败又投简历四处碰壁、正在为前途犯愁的田莹莹闻言,顿时说不出话了。
经过长达足足0.01秒的激烈的心理挣扎,她迅速小声问:“真的吗?”
假装没看见一个小小的秘密即可让秦家的家主亲自出手,简直白日做梦一样。
秦朔川十分绅士的略一颔首。
“秦氏集团也行吗?”
规模最强盛的国际大集团,福利待遇还好。最近总刷到各种职场霸凌视频吓得她心里七上八下,要是去了秦氏集团那岂不是也是有强硬后台免受欺负的人了?
天啊,隔壁班普信男不过是“他姐姐的朋友的发小是集团高管的情人”这样肺活量不够大都一口气说不完的关系,他都拿出来嘚瑟,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能当上关系户!
田莹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您真的不会伤害我哥?”
要是代价是把她哥推进火坑,多重的利益也不行。
秦朔川淡然道:“当然不会。”
——但是你哥知道真相之后可能会伤害我,物理攻击法术攻击双管齐下那种。
田莹莹放下心来,最终达成共识:“哥夫,那您就是我亲哥夫了!嘿嘿嘿……”
段江言结账回来,顺便把北山的外套也拿了出来:“莹莹你傻笑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田莹莹还在呲牙傻笑,“哥,你和我哥夫的婚礼的时候,我一定要当最卖力的氛围组。”
段江言顿时脸红,心虚看了一眼北山:“什么哥夫,我俩还、还不是那种关系,你叫他北山哥就行。”
虽然他也幻想过婚礼现场,但还没在一起呢,怎么当着暧昧对象的面谈这么远?
秦朔川温和一笑。就好像刚刚淡漠寡言的冰冷本体不是他似的.
礼堂的面积远远比段江言想的更大了太多倍,堪称奢华中的奢华。
据说是学校斥巨资修建的最大面子工程之一,奢华气派的装潢,垂挂的巨大水晶吊灯璀璨夺目,连地毯都很低调而考究。
大部分时候轻易不会使用这个大礼堂,大部分校园活动都只是用隔壁的小礼堂,学生们也是难得一看,此时正左顾右盼,嘀咕着学校还有这好地方。
“好家伙,上了一年学了第一次知道咱学校大礼堂里面是这样的。”
“难怪秦董看好咱学校了,我就说校领导那么抠门怎么会突然花这么多钱办舞会,一开始还以为是良心发现呢。”
“什么秦董?哪个秦董,睡了一觉有新瓜?”
“还能有哪个秦董,当然是秦朔川了,你还没看那个视频吧,有人拍到他在咱学校门口的照片了。他肯定是用家属身份来参加舞会了。”
“啊?真的假的,你是说他就在咱们中间?大佬这么闲吗,自己投一个舞会自己来玩?”
“NoNoNo,人家感兴趣的肯定不是舞会,我觉得——肯定是咱学校有他感兴趣的人!”
“哦豁——”
此推测一出,顿时惊起哇声一片,众人深以为然纷纷点头赞成。
田莹莹在旁边听着,不敢吭声,本以为自己今天的任务就是快乐磕cp的小甜文主线,没想到突然变成了掩护大佬身份的特工主线。
绝对不能让表哥听到他们的讨论,绝对不能让表哥知道秦朔川就在现场!
天灵灵地灵灵,天降馅饼解决求职难题的机会必须把握住!
她悄悄转头去看段江言,见他正开心笑着拉住大佬的手往活动区的方向走,暂时还没有扎堆吃瓜的状况,田莹莹顿时松了一口气.
舞会开场,舞台上恢弘的大提琴奏鸣声,不少会跳舞的同学在此时立刻有了施展的机会,气氛愈发热闹。
奈何段医生对此一窍不通,尽管他很想和北山亲亲热热跳舞,但想到会变成踩在他的脚上跳舞,于是只好放弃,转而把目光投向娱乐区。
是几个常见的游戏,仿.真.枪打气球作为夜市常备游戏,本身并不算难,奈何气球是活动靶,细线栓着被一旁风力忽大忽小的风机吹得上下翻飞。
速度极快,刚瞄准它就立刻变换方位,难度顿时增大无数倍,众人基本上十枪只能中个两三枪,还经常是瞄准了红气球却射中了绿气球。
段江言仰头,看向挂在空中的巨大驯鹿抱枕时倏忽眼前一亮。
秦朔川家客房的床太大了,哪有好人家自己一个人睡宽度两米二的king size巨大双人床的。
正常床都是竖着的长方形,那大床都宽到成了横着的了,也不怕在床上迷了路。
尤其是对裸睡的人来说简直太没安全感。
早就想买个这样的巨大抱枕,但私人医生总要有点形象,在客户家里买这种可爱抱枕算什么事情——我要是赢一个回来,回去就说“毕竟赢都赢了,总不能把奖品扔了”。
而且是驯鹿诶,抱着的时候联想到那天两人第一次约会时的驯鹿先生……
计划通。段江言愉快上前,指了指那个玩偶问道:“同学,它是几发几中的奖品?”
对方于是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十发全中。”
这个经常出现在校园活动的游戏环节,至今也没真有人全中。
段江言不信邪,直接干脆端枪上膛,随即就看到两点连线的准星处永远找不到第三个点,它飞的实在太快了。
瞄准时视野有限,不管想瞄哪个气球,它都会在下一秒快速飞出视线。
二十分钟后,四十发子弹打出去,总共中了十枪。
负责这个摊位的同学友善提醒:“是十发全中,不是一共中十枪。”
段江言放下枪无奈捂脸:“我知道。”
方才一直温和笑着看他玩的北山上前道:“要不我来试试?”
其实这种简单的射击游戏对他来说并不难,先前留学时他经常实弹射飞盘、极限运动、甚至在森林猎区用美洲猎弓打猎解压,与众人印象中的冷淡印象相差很远。
段江言耷拉下来的尾巴立刻又竖了起来,等得就是这句话。
北山在游戏里枪法那么好,在现实生活中说不准也是个神枪手呢,再说这要是北山亲手赢得的驯鹿,简直不敢想抱着的时候得有多么幸福多么感受旖旎。
北山端起枪。
他本就肩宽腿长,比例好又身姿挺拔,往这里一站,认真瞄准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挪不开眼。
还没开枪,段江言觉得自己已经被击中了,所以这么帅的人为什么还不是我男朋友?!
他坏心思凑上前,转头不怀好意扬起嘴角趴在北山耳边,捏着嗓子道:
“北山哥哥加油哦!”
着重强调哥哥二字,并且轻轻吹了一口气。
北山的耳朵尖倏忽一红,手一抖,第一枪就脱靶了。
北山:……
段江言顿时狂笑起来,成功报复了他捂嘴不许自己表白的行为,得逞后不敢再打扰他,见他重新开始计数,自己则转身就跑去隔壁摊位。
隔壁是他最擅长的。手握带着微电流的手柄铁环,慢慢度过轨道移动到末端,过程中只要手够稳、全程不让手中的铁环碰到轨道就算是胜利了。
不过由于这套设备实在是太长了,走到终点的人几乎也没有,但分不同阶段可以得到不同奖品。
作为游戏高手,段江言直接看向终点奖,是个味道很好闻的大牌香薰。
联想到这两次和北山约会时,他身上都有淡淡的好闻的男士香水味,应该在生活中挺有关于香薰的情调,段江言一拍脑袋,好极了,就是它了。
不愧是当医生的人,手的确不是一般的稳,慢而稳的一点点往前移动。
过了一大半的时候,已然打破了这套设备的最高记录,越来越多年轻的大学生凑了过来,伸头看着的同时下意识替段江言屏住呼吸。
终于,铁环顺利走到了终点,众人纷纷鼓掌起哄喊牛逼。
段江言一转头恰好看到田莹莹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认真观看之后赞叹道:“哥你真的帅呆了,这手也太稳了吧!感觉长度再加十米都没问题。”
段江言笑了笑,接过奖品,精美的香薰礼盒价格不便宜,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牌子这一套得四位数了,对于一个大学舞会活动的一个小游戏的奖品来说,还是相当贵的。
“莹莹,你们学校校领导这么舍得花钱啊。”段江言又看看其他奖品,都价格不便宜,方才那个气球摊位的驯鹿玩偶也是个挺贵的品牌。
旁边一个穿着金色公主裙的女生大概是田莹莹的朋友,闻言道:
“我们学校抠着呢,上次演讲比赛的冠军奖居然是个破手账本,亚军是不到二十块钱的塑料杆钢笔。也不知道这次怎么这么大方。”
另一女生道:“我知道!我姐们是学生会的,她说这次的财政预算是有赞助的,是秦氏集团的董事长亲自赞助的呢!”
段江言一愣:“啊?秦朔川?”
最近自己身边关于“秦朔川”三个字的密度,是不是稍微有点高?
秦朔川那么忙一个人,动辄几十亿上百亿甚至更多的项目都谈不完,为什么要抽风赞助一个大学的一场小舞会呢。
京城起码几十所高校呢,无缘无故选择随机选择这里?
那女生露出神秘的表情:“我们刚刚还在讨论呢,他不但赞助了,而且今天还亲自——”
话没说完,田莹莹突然惊呼了一声:“哎呀我的天!”
女生吓一跳,转头问:“怎么了?”
“我的小裙子拉链好像一直都没拉上,我的天啊,亲爱的你过来帮我拉一下,我后背露在外面呢,我说怎么凉飕飕的。”
其实两人并不熟,但那金色裙子的女生已经走了。
在场的除了她,就只有段江言这个表哥,男士不方便动手,只能她陪田莹莹去角落里拉一下拉链。
田莹莹转身拉走她的时候,长舒一口气,老天爷,幸亏自己刚刚留了个心眼跟过来了,真是危险无处不在。
差点就暴露了。
段江言一脸懵逼,等等,还没说完呢,秦朔川“亲自”什么了?
他顿时有种看狗血神剧的时候,最后一句“凶手其实是……”,然后炮灰就嘎嘣一下死了的感觉。
但追去问就实在是太八卦太有失风度了,段江言无奈,只好悻悻作罢。
边往气球游戏的方向走,边思考秦朔川到底吃错药了还是怎么了,会突然闲的没事干赞助舞会。
等等,那个被他捧在手心里生怕有一点闪失的宝贝男朋友,该不会是个大学生,而且就在这个舞会上吧?
上次在游乐场也是,突然亲自进行一些奇怪的赞助、并且突然出现,理由是“我男朋友喜欢游乐场”——
那他今天该不会也在吧。
段江言顿时汗毛竖起,心想该不会真的冤家路窄,走到哪里都是狗都嫌先生。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被狗都嫌大军包围了、京城有成百上千个秦朔川呢。
气球游戏附近,不少人也正围着看,气球一个个爆掉,众人纷纷鼓掌喝彩。
待到段江言走近时,就见一只巨大的驯鹿毛绒玩偶隔着人群和他挥了挥“手”,背后站着控制着他的北山。
居然真的十发全中拿到了那只驯鹿!除了游戏里神枪手,北山他现实生活中还真的也会射击?
段江言顿时开心,一路小跑飞奔了过去:“看,我也给你赢奖品了哦!”
秦朔川的脸被面具挡住,看着段江言欢快又亲热跑过来的样子,微微笑了起来。
只有在面对“北山”时,才有可能看到江小狗活泼而软软的无害一面,如果真让他知道的本体是谁,恐怕就只有看到和资本割席的冷淡又暴躁的小疯狗了。
秦朔川想着,左耳在一瞬间忽然尖锐鸣响!
如过电似的猛然穿过大脑,倏忽传到到右耳!
眼前的世界随即前后左右剧烈震颤摇晃起来,紧接着,熟悉的天旋地转感伴随着耳鸣与强烈的恶心欲呕感——
秦朔川登时心头一凛。
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犯病了。
段江言眼睁睁看着他忽然趔趄了两步,随即往地上栽倒下去!
吓了一跳连忙大步上前去扶住他:“怎么回事,你哪里不舒服?现在什么感觉?”
秦朔川闭着眼睛,紧咬着牙压抑着胃部的翻江倒海,这病发作实在是太急了,而且每次都毫无征兆。
“没事,”他感觉到段江言正紧张扶着他,于是尽量让自己声音正常,“就是有点头晕……”
本想让他蹲下缓一缓,却见他蹲都蹲不住,直直往地上滑。
在场的众人也都吓了一跳,上前询问要不要叫医务室的医生来。
大学医务室医生的水平良莠不齐,段江言心里清楚,于是谢过大家好意表示自己就是医生,一会看看需不需要打急救电话。
幸好这娱乐区靠着安全出口的边缘,礼堂外走廊就有椅子,于是段江言吃力扶着他拉开安全出口的门,打算先出去透透风。
“怎么会突然头晕?”段江言扶北山坐下,发觉他浑身都冰凉,手指连带掌心甚至一点点温度都没有,冷的恐怖。
好好一个人突然在他面前毫无征兆的晕厥,他的脑子里顿时出现无数种可能性,抓住北山的手腕去摸他的脉搏。
——老天爷,脉搏呢?!
段江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又仔细去摸,过了许久才隐约感受到一点点微弱而缓慢的跳动。
此时北山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加上这样明显紊乱的生命体征,八成是已经不省人事了。
段江言深吸一口气,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把手伸向他的面具。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想趁你不舒服的时候偷看你的脸,但我必须得检查瞳孔啊,我发誓我一定当没看见——
指尖碰到面具边缘的瞬间,北山冰凉的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段江言吓了一跳:“你,你还醒着啊……我我我……”
“我缓一缓就好,你不用管我。”北山的声音很低哑。
他的意识明显清醒,段江言的大脑飞速运转。
既然醒着,首先排除了中暑、缺氧和低血糖,那么什么病会突发眩晕,摸起来脉搏迟缓浑身冷汗,但人还一直清醒呢?
解铃换需系铃人,段江言直接发问:“你这是怎么了,之前也有过这个症状吗?”
秦朔川没说话。
他上次已经在段江言面前发作过一次了,世界上的巧合不会那么多,尤其是美尼尔氏综合症这种不算太常见的病。
为了混淆段江言对病症的诊断,他刚刚才故意没吭声假装没有意识,任由段江言摸他脉搏的,心想最好能当普通低血糖一类的搪塞过去。
奈何差点被江小狗掀了面具,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段江言见北山不理人,也不知道是不清醒了还是讳疾忌医不想回答,亦或是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脑子转的飞快,急诊坐班经验丰富,心中立刻有了一个对于病因的判断——因为前不久刚刚遇上个症状相似的病人,秦朔川。
他立刻问:“觉不觉得恶心想吐?能睁开眼睛吗?”
秦朔川沉默不语,最后挣扎着试图混淆段江言的诊断。
但拒不回答是没用的,一阵比一阵剧烈的恶心眩晕,在隔着水雾般的耳鸣中,他隐约听到段江言喃喃自语:
“也是美尼尔氏综合症。”
这么巧吗?
这个“也”就用的很微妙了。
秦朔川心头一跳,顿时紧张起来,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起身摆脱嫌疑、但愈发难受的厉害,甚至每一次呼吸都艰难费力,完全动不了。
段江言知道这病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发作结束。或许几十分钟也或许更久,病程很煎熬,甚至都不如完全昏死过去。
他感觉都北山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似乎想拉住他,但又难受的动不了。
于是沿着面具擦了擦他额角的冷汗,心疼道:
“没事没事,你别动也别着急,我陪着你。”
说罢,搓了搓自己的手让它们更热,轻轻捂住北山冰凉的手,小心绕过他右手上的伤口。
等等——
他右手上有伤,根本就不能抓握,刚刚是用左手持枪去打的气球?
他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北山时,驯鹿先生是用右手拿笔给孩子们的出行书包上写名字牌上然后分发的。
段江言疑惑喃喃自语:“北山,你也左右手都能用吗?”
这个“也”就更加更加微妙了。
第35章 第 35 章
这个巧合实在是有点诡异。
段江言思忖几秒, 但那个可怕的猜想实在是天方夜谭,甚至任何人听了都得说一句“你这脑洞未免太大了”。
北山倚靠在长椅上,段江言慢慢转过头去, 心脏狂跳小心翼翼试图从面具边缘露出的一点点缝隙往里看。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但除了巧合又这么解释这个荒谬的雷同,
北山忽然低声道:“江江……我难受……”
他的声音几乎虚弱得只剩气音, 忍着头晕恶心说的断断续续。
段江言知道这病发作时, 就像把病人捆在过山车上、用最惊悚的速度连转上千圈之后的状态,苦不堪言。
除了这句, 北山始终一声不吭,指尖都在颤抖,却还想硬撑着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在不在旁边。
段江言立即遮住他的眼睛:“别睁眼,别动,我就坐这里陪着你。”
“别走。”
“不走不走, 咱俩拉着手, 乖乖乖。”
自己在不在这里对于病情其实没有丝毫改善, 北山这显然是有点撒娇的意味,但病着的人难免脆弱, 段江言正心疼着,一手拉着北山的手指,另一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
拍着拍着,段江言的脑海中再次出现被打岔之前,对于雷同的猜测。
代入一下,如果这样虚弱拉住他的手“示弱撒娇”的人是秦朔川——段江言登时头皮发麻,一阵恶寒从脚底升到头顶。
而如果再继续假设, 如果他是那样枕在秦朔川腿上、亲昵叫他哥哥……甚至被秦朔川逗着哄着叫“江江哥哥”,简直是天雷滚滚的画面, 鬼畜区up主才能创作出这么鬼畜的东西。
老天爷,这和突然指着旁边的人说“他是秦始皇,给他打钱”有什么区别。
但可怕就可怕在,万一旁边的人真是“秦始皇”怎么办。
不不不,不可能……但是……不不不绝对不可能!
段江言顿时像是分裂成了段小江和段小言。
一个惊恐惨叫“这是普通的巧合吗?少见的病、罕见的左右手都能当惯用手,更恐怖的是他俩连身高身材都差不多,这也太吓人了吧!我为什么才意识到这件事!”
另一个大声反驳“这纯粹是在胡说八道!这脑洞你仔细想想,不像吃错药了吗?根本就不符合逻辑啊喂!他俩不同身份不同性格,这不指着猫说是狗吗!一个活生生人怎么会变成另一个活生生的人?”
段江言混乱了——证明一个结论需要各种条件严丝合缝,但反驳却只需要几条。
且不说别的,首先就在刚刚的咖啡店里,北山提到自己父母时并不像说谎也没有必要编故事哄人。
而秦朔川有父母有弟弟,即使关系不好也毕竟是有,段江言甚至是见过不止一次的。
最重要的是他半年前就认识北山了,是个温柔耐心、又勤勤恳恳贫穷打工人,每天忙着送外卖,病了也不能休息,和室友合租在一个出租屋里,怎么可能是他刚刚认识一两个月、住在大别墅里的首富客户呢。
段江言更纠结了。
像的地方特别像,不像的地方特别不像,其实他心里更偏向于这只是个巧合,否则逻辑上说不通。
但万一这个猜想是正确的,简直是太惊悚恐怖也太混蛋太可恶了。
如果这真的是在戏弄他,他一定要和秦朔川拼命。
段江言默默拿出手机,给表妹发消息:
【江江江:莹莹,就是,我知道听起来很好笑,但是我有个奇怪的想法】
【田莹莹:嗯嗯?表哥你们去哪里了?一转眼就找不到了】
【江江江:就是我突然觉得我男朋友好像和秦朔川有点像……】
收到消息,田莹莹登时石化了。
不是,我这边正在当特工严防死守呢,大佬你你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把马甲绷坏了?
嗯?怎么回事,我哥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霸总先生明明之前表示的是,在之后“有合适的机会”的时候再坦白从宽。
所以合适的机会实际上是指什么时候瞒不住了、纸包不住火了,被时而聪明时而迷糊的我亲表哥发现吗?
不行不行!我还没入职呢!你再坚持一下啊大佬!
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已读乱回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田莹莹:天啊!所以谁是谁的替身?哥,你真是我的哥!太牛逼了,你没追到北山哥所以拿秦家的家主当替身?还是太爱北山哥了所以看谁都像他?】
【田莹莹:但是他俩也不像啊,共同点是都是人类雄性吗?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江江江:不不不!我不是要拿谁当替身!就是我觉得很像你懂吗,我随便说说……但是你真的觉得不像吗,比如声音身高之类的……】
【田莹莹:这算什么一样!照这么说,就我们学校吧,我起码能找到十几个和我高矮胖瘦身材差不多的同学,你当年难道没有过很多相似而且难以辨认的同学?】
【田莹莹:而且声音哪里像!你对声音的辨别力超级差诶!】
这倒是实话。段江言思索片刻,毕竟田莹莹没事就爱冲浪配音圈。
有些他听着一模一样的声音她都能听出区别,她要是觉得不像那就是真不像吧?毕竟她阅广播剧无数,连一声咳嗽都能轻易辨别是哪个演员,堪称神级耳朵。
段江言心里还是忐忑,只好努力摆脱这种莫名其妙而无厘头的“直觉”,不然越想越害怕,都不敢直视北山了。
他转头环顾四周,见不远处有一台自动售货机,心想去买点水揣怀里捂热乎,等一会北山缓过来了给他喝点水。
没想到刚站起身,北山就变得无比紧张焦躁,甚至睁开眼睛想坐起身去捉他回来,仿佛做错事的孩子,段江言走了就再也不回来、把他给扔了似的。
奈何刚一动,就痛苦闷哼了一声倒下去,眩晕的更严重了,北山非常没安全感似的警惕问:“段江言,你要去哪里?”
这严肃语气和平时的温和绅士完全不同,段江言吓了一跳,心想确实听说过患者犯病时会有这种焦躁不安的症状,于是安抚道:
“别这样,你别怕,我就是去给你买点喝的,马上就回来,你嗓子都哑了。”
“我不要,你别走。”
在陌生环境意识清醒但动不了,对于时时刻刻必须完全掌控局面的人来说本就是酷刑。
何况强烈的身体不适与对于身份暴露的焦急。最终演化为草木皆兵的恐惧,段江言稍一动作,秦朔川都会心脏跳得快到难受——做贼心虚的最具体展现
段江言无奈“哦”了一声,怎么突然这么黏人?原来他病了的时候是这样的。
以前每次他不舒服,段医生隔着网线都急得团团转恨不得从他手机屏幕里钻出来照顾他,人在面前就没那么心疼那么担心了。
但现在真的看到他不舒服了,发现只会更加心疼。
病痛变得太具体了,变成了痛却一声不吭、却手指冰凉指尖都难受的颤抖,越是这样不吭声的小可怜越让人心疼。
等等——刚刚是不是哪里不对?
段江言忽然凑近,疑惑问:
“北山,你刚刚叫我什么?……我好像没告诉过你,我的本名叫段江言吧?”
秦朔川登时浑身一震:“……”
真是糊涂了。
气氛陷入久久凝固,最后秦朔川艰难开口:“孤儿院……访客登记册……”
“哦哦哦,原来如此。”段江言点头,或许是信了。
秦朔川的心如擂鼓,万幸自己现在病着,绞尽脑汁支支吾吾的时间都会被以为是状态不佳说不出话上,不会显得太可疑。
要是他现在清醒着半天憋不出一个字,估计能被段江言当场掀了面具。
这次发病的持续时间不算太久。大概一个多小时,总算是不那么晕了。
秦朔川缓缓坐起身,见段江言居然在看和“秦朔川”的聊天记录,似乎在回忆时间。
换句话说,这颗名为怀疑的种子仍然没有完全拔下来,他果然起疑心了。
“呀,你好点了?”段江言下意识快速收起手机、屏幕朝下,甚至下意识往远离北山的方向挪了一下,“还难不难受了?”
“好点了……”他摇摇头,恹恹欲呕似乎也没好太多,“我去趟洗手间。”
“我陪你一起吧?”
别的不说,很担心他现在混沌又脚步虚浮的状态会摔了。
“不,我没事。”
段江言无奈,知道北山说不的时候是劝也没用的,只好表示坐在原地等他,要是不舒服随时联系我。
秦朔川站起身。
在拐离段江言视线的瞬间,立刻拿起手机给了刘秘书打电话。
刘秘书接起电话时一脸懵逼,她是为数不多知道秦朔川马甲的人,也知道他约会时会藏起“秦氏集团董事长”的身份,不会联系下属。
“仔细听我说,现在需要你配合处理,”秦朔川面无表情边走边说,“手边有没有录音笔?没有的话把小林的手机拿过来录音,现在就去。”
刘秘书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赶紧说:“有有有,秦董您说,我这就记下来。”.
两人坐的长椅是大礼堂外侧的室内过道,人不是很多。
段江言低头翻找着他和秦朔川为数不多的聊天记录,发现狗都嫌先生自始至终态度都没变,时间线上也没有太多纰漏。
甚至他还在秦朔川家里和北山玩过游戏,当时秦朔川应该早都睡了。
但是直觉还是让他不安心。
他想了想,不死心又开始在网上查找更多有关秦朔川的财经新闻和各种资料甚至是花边绯闻。
大佬并不喜欢有人探究生意之外的私人生活,无论是长相还是家庭背景,基本上什么都没有。
段江言抱着北山刚刚奇迹般左手持枪赢回来的小熊,又想到方才周围同学们的喝彩,忽然想到:
这样一手好枪法,对于商界大佬来说或许只能供下面的人拍马屁用,但是在上学期间的大小射击比赛中,绝对是太酷太有用了,尤其是国外大学的活动往往更丰富。
外网的信息没被秦氏集团那么严格的删除。
段医生经常翻去外网看医学期刊,这对于他来说不难,轻松挂上外网,把秦朔川的名字和实弹射击比赛放在一起搜索。
不愧是十边形战士,秦朔川当年就专业成绩全部拔尖,是相当有名的华人校草,这样的风云人物,各种帖子各种帅照都是乱飞的。
万万没想到原来秦朔川居然还有这样桀骜不驯的一面,赛车飙车、高空跳伞、机车飘移……主打一个什么野就玩什么。
除了钢琴这种看起来就和他一样优雅的乐器之外,他居然还会弹吉他贝斯之类的。
就像是突然离开原本束缚的环境,疯了一样的用各种极限方式追寻刺激、释放堆积已久的压力。
照片上的秦朔川看起来更年轻一些,但表情始终淡淡的,基本不笑,无论什么刺激项目他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段江言依旧很震惊,实在是不敢想象狗都嫌会有这样叛逆的时期,还以为他一直都那样又沉稳矜贵又阴森森的,没想到居然曾经是这样的疯批。
等等,是不是跑题了?他好像不是来考古秦朔川的teenager黑历史的。
段江言继续往下翻——老天爷,秦朔川当年还真是神枪手。
最神并且最广为流传的点之一,就在于他左手右手的准头都特别好,甚至据说在炫技时真能双枪射击。
段江言点开图片,虽然标准的射击姿势大差不差,但或许是心理作用,这张比赛时的照片真的越看越像北山。
段江言登时毛骨悚然。本来他是迫切想证明两人之间毫无关系、恨不得秦朔川能是什么反枪械协会的成员都好,结果越搜反而让两人越相似。
这实在太荒诞了,就连人家欧亨利都知道“意料之外”的同时需要“情理之中”,这件事是不是太不符合情理了?
奇葩到让人无法想象,他也想不通这神经病一样的戏弄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不不,冷静,冷静,明明八字没一撇,不能就这样轻易给北山定罪,北山不是这样的人。
正想着,就见刘秘书打了电话过来。
她联系肯定是和秦朔川有关,于是段江言立即接起电话,心想怎么又说曹操曹操到。
“段医生,您在哪里呢?”刘秘书的语气似乎有些担忧。
“怎么了,”段江言道,“我在我表妹学校参加活动呢。你们秦董找我?”
什么,所以秦朔川现在还在公司?
刘秘书道:“哦哦那您忙吧。秦董刚开完会,我们看他好像不太舒服,也没怎么吃饭,所以有点担心。想着您要是不忙的话,过来给他看看。”
正说着,北山从远处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段江言喜欢的易拉罐装可乐和一瓶水。
大概是为了哄他开心,臂弯还抱着一束玫瑰花,是进场时学生们卖的。段江言看了好几眼但最后没买,没想到北山居然买来了,难怪这么久才回来。
听筒放在耳边,段江言看着北山越走越近,心里惊悚猜测的谜团顿时更不确定了:“他在公司?你们秦董今天在公司?现在——”
话没说完,就听到那边的开门声和秦朔川冷冷淡淡的声音:“你去和小林把新报表再打一份给人事部,在给谁打电话……段医生?”
刘秘书“嗯”了一声:“秦董,您——”
“我没事。别自作主张。”
刘秘书只好道:“段医生打扰了,祝您今晚玩的开心,秦董叫我们去干活了,他今天要加班,再见。”
说罢挂断电话。
北山恰好走了过来,修长的手指在他面前帮他拉开易拉罐拉环:“在和谁打电话?有工作吗?”
段江言张了张嘴。秦朔川现在在公司?什么?怎么会这样?
首先,一个正常的碳基生物是不能闪现位移、也不能一分为二同时出现的。
自己刚刚切切实实听到了秦朔川的声音,而北山就在自己面前,连手机都是放在口袋里的。
段江言懵逼了。疑惑看着北山,又看了看自己挂断的电话。
北山已经完全恢复了,这病就是这样,不发作的时候好好的,那一阵煎熬过去之后很快就会恢复。
此时他转头看向段江言,温和道:“在想什么?那个狗都嫌叫你回去工作?”
骂自己骂的久了,往往轻车熟路。
段江言:“呃……没有没有,那个,你好点了吗?还头晕吗?这病不是第一次发作吧,有没有去医院看过?”
“需要去医院看么,”北山认真问,仿佛完全不了解,“只是偶尔头晕但不经常发作,这是什么病?”
“美尼尔氏综合征,其实我当医生这么多年也没遇上过多少患者,还挺少见的。”
所以恰好短短时间内碰上两个患者,才忍不住多想,不过现在看来,北山甚至完全不了解自己的病,和金尊玉贵不能有一点闪失的资本家大少爷完全不一样。
铁证如山,段江言只好放下心来。
想着这荒谬的虚惊一场,打趣道:“你不会有双胞胎兄弟吧?”
说完突然觉得不对,自己这是什么批话,北山的母亲因为生他而死、他又没有父亲,这阴间玩笑可不能开。
好在北山没介意,反而温和笑着把易拉罐环取下来:“给你戴上,虽然我现在还买不起,但等我之后给小江医生补一个更大的鸽子蛋,好不好?”
岔开话题,别再想他本体的事情了。
主动当恋爱脑的江小狗看着手指上的“戒指”,顿时脸红。
这友人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是不是兄弟情,反正刘备不会给张飞送易拉罐环戒指还许诺以后买更大的。
气氛一活跃,方才下意识躲着北山坐的段江言靠近了一点,凑到他耳边说:“你知道吗?死渣男一般都这样给另一半画饼。”
北山:……
“不过我相信你是真心的,”段江言继续趴在他耳边道,“我要把它做成项链挂在这只驯鹿玩偶的脖子上,等着它爹买鸽子蛋兑现承诺。”
说罢,又故技重施吹了北山的耳垂一下,眼睁睁看着这边耳朵倏忽变红,像是个隐形的开关。
但既然还和他开暧昧玩笑,看样子自己是暂时被排除嫌疑了吧?
秦朔川默默松了一口气.
舞会散场,段江言抱着自己刚得到的驯鹿玩偶,拉着北山的手往校门口走。
舞会上不少情侣正拉着手,也有搂着告别的,大概是异校恋,现在要暂时分开了。
每当夜幕降临、约会结束,段江言都舍不得北山离开。
能见面的次数太少了,圣诞节不是每天都有,蒙面舞会更是可遇不可求,他低着头攥他的手的动作越来越紧,希望这条路可以更长一点。
别的情侣不仅可以每天见面,甚至大家都是工作了的成年人了,睡一张床每天趴在怀里滚来滚去都行……只有我,到现在甚至还没见过我“男友”的脸,大街上遇到都不认识,做梦也没有题材。
段江言有点委屈,眼看着已经要到校门口,就更委屈了。
段江言的手机又响了,是秦朔川的司机。
“段医生,您往回走了吗?天黑路不好走,您在舞会上喝酒了吗?秦董说让我来接您一趟。”
段江言想说自己没喝酒,这视野自己开车绰绰有余。
但是眼看着已经到校门口了,北山又不肯坐他的车被送回去,要是不等司机来,两人现在就得分开。
段江言于是报了学校地址。北山果然默默站着旁边,陪他一起等司机。
段江言清清嗓子,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易拉罐指环,终于还是决定再试探一次:“北山,我真的很喜——”
北山再次捂住他的嘴:“江江乖,留到下次再说。”
不许和“北山”表白,不然他会嫉妒疯了的。
北山温和笑了笑:“你还不了解我,我是坏人。”
是那种你知道真相之后会大骂我混蛋的坏人,希望小江医生到时候下手轻一点,别打脸免得没法见人就行。
段江言忽然缓缓转头,语气恐怖道:“北山,我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
北山立即道:“没有。”
段江言冷哼一声,拉着他的手重重捏了捏。
“刚刚看你不舒服的份上就没多问,但现在就当给你个坦白从宽自首的机会……真的没瞒我什么秘密?我最讨厌被人欺骗了。”
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没办法,谁让自己喜欢他呢,主动当了恋爱脑是这样的。
只要不是太难以接受的事情,这次欺骗暂且不计较……要是太严重的,就开铲车铲飞了他,顺便把自己的恋爱脑抠出来。
在段医生严厉的审视目光中,秦朔川顿时汗流浃背。
江小狗这个态度他反而拿不准了。
人在心虚时往往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说谎的确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谎言去圆,而且一不小心就会露出破绽。
但是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别的秘密都是小事,要是段江言知道了他就是秦朔川,后果绝对惨烈到不可想象,甚至很可能从此完全失去段江言。
为什么笃定我还有事情瞒着他?
刚刚还有其他破绽么?唯一的破绽已经伙同刘秘书用录制的自己的声音给堵住了——不对,狡猾小狗这是在诈他。
不能上当。
于是秦朔川深吸一口气,试着摸了摸小江医生的脑袋,笃定道:“没有。我还能有什么秘密,江江你怎么会这么想。”
“真的没有?”
“没有。”
段江言阴森森道:“哦,既然这样,那我和你说个秘密哦——”
“你知道吗……我在孤儿院访客登记本上写的名字,一直都是段江江。”
“所以,亲爱的北山哥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叫段江言的?”
而且还是晕的七荤八素时,依旧能熟练喊出来。
秦朔川登时一震。
第36章 第 36 章
秦朔川顿时陷入长久的沉默。
不是没想过继续找理由, 诸如高承哲叫他“言言”而自己只是恰好听到了之类的——但仔细一想完全不合理。
就算有这个言字,正常逻辑下也无法推理出这个字和段江江这个假名如何排列出正确真名。
秦朔川:……
江小狗难糊弄的很,继续说谎的行为无异于自掘坟墓, 给自己添上两铲子埋的更深一点。
最终,哑口无言的某位先生直接放弃了抵抗, 束手就擒艰难问:
“……所以你, 为什么要写段江江?”
段江言歪头:“傻不傻嘛, 难道你到处留自己真名?凡是这种不重要的信息登记我都是乱写的,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信息泄露多了的话小心电信诈骗!”
秦朔川:“……”
我觉得我已经遭受江小狗的诈骗了。
刚刚他露出不那么友善的熟悉职业微笑时,所谓关心则乱,越是把小狗放在心里最重视的位置就乱越心虚。
以至于险些被他诈的全盘托出,自己掉了自己的马甲。
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说话,宛如一场沉默的严刑拷打, 直到司机出现在段江言面前。
“段医生久等啦, 我给您把车开回去, 您上车吧。”
段江言转头看了看司机,又看了看北山, 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
从他刚刚露出那样的微笑,秦朔川就知道即使伙同刘秘书演戏,这个过于雷同的巧合也没有完全在段江言心里翻篇,他还是对“秦朔川”和“北山”之间的关系有所怀疑。
司机看向自己董事长。他送秦朔川来的,即使戴着面具他也当然知道这是谁。
秦朔川神色淡然萧瑟站在寒风中,垂落在身侧的手非常隐蔽的无声做了一个手势。
司机会意,立刻转头问段江言:“咱们走吧。这位是您的朋友吗?需要送您朋友回家吗?”
像是完全不认识似的。
秦朔川适时开口:“不用了。旁边就是地铁站, 很方便,小江医生回家早点休息, 下次见。”
段江言立即挽留:“别,这么冷的天,我送你回去!”
就算隐瞒了什么且拒绝解释,但毕竟他刚刚才犯了病,到现在看起来也病恹恹的不太舒服,知道个全名而已也不算大事,该心疼还是心疼。
“不。”北山看起来很坚定。
段江言只好道:“好吧。回去注意休息,好好吃饭,尽量忌烟酒,不舒服和我说,胃药吃完了也和我说,我再给你买。”
秦朔川温和笑了笑,摸了摸段江言的脑袋把他送到车里:“晚安,到家之后给我发消息。”
段江言恋恋不舍关上车门,就算是个不太诚实的家伙,也到底还是舍不得他。
没有注意正在“看导航”的司机实际上在悄悄看微信消息界面,董事长言简意赅发来指示——
【拖住他,等我先到家。】
秦朔川自然不只有一个司机,给段江言关上门,转身就上了方才其实一直在旁边保持安静不要动的车。
这司机等候多时,秦朔川一上车他立马发动起来。
“看到小倪的车了么,超过他。”
段江言坐在车里,仍旧琢磨着脑海里的一个个违和点和疑问,又想起北山左手拿枪的姿势。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是秦朔川,那么他习惯性脱口而出“段江言”三个字就很正常了——段江言的社会关系比较简单,医院的同事都叫他段医生,父母长辈都叫他言言,而所有客户也是统一叫“段医生”。
只有秦朔川,经常会“段江言”和“段医生”混着叫。
段江言想了想,突然和司机无聊随便聊天:“您在秦董身边多久啦?”
一提这个,司机可就忍不住要骄傲了,他是资历最老、跟着秦朔川最久也最心腹的下属之一:
“我啊,当年还不叫秦董、还叫大少爷的时候,我就是他的司机呢。”
“噢,那还真是元老级别了。”段江言竖起大拇指赞叹道。
“那当然!”司机得意道。
作为一个有眼力见的聪明人,小倪一上岗就很快意识到爷孙之间隐隐约约的矛盾。司机是个很微妙的位置,嘴巴得严实,知道的事情往往最多。
是成为秦老爷子监视大少爷的眼睛,还是成为大少爷的得力助手,幸亏他做了正确的选择。
段江言随口聊天:“他一直这么忙吗?这样身体吃得消吗。”
司机正在得意情绪之中有点上头,而段医生可是自己人中的自己人,未来夫人。
于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道:
“就这段时间忙,等老爷子那边彻底失去对集团的控制就好了。您不用担心,最近老人家忙着收拾二少爷去了,上次商场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一次了。”
段江言趴在车玻璃上,撑着腮帮子随口道:
“还好今天公司不太忙。秦董去约会回来了么?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下也好,连轴转的话精神上也撑不住。”
司机下意识想说“对啊”,但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秦董披着马甲和段医生约会的时候,为了防止穿帮,托词的确也是过节去约会没错……
但是非必要不说谎,今天两人本来就不在一处、不需要专门找理由离开。
秦董会特意告诉段医生自己今天去约会了吗?
完了完了,时间仓促,自己根本没和老板串供。
万一这次托词不是约会、自己不就直接说漏嘴被套话了吗?
段江言眯起眼睛,看似随便聊天,实际上却狡猾又认真的等着司机回答。
——耳听为虚,方才和刘秘书的电话真假存疑,秦朔川刚刚真的在公司吗?
诈一诈专门负责他行动路线的他的司机试试吧。
司机不知情况,不敢回答。
不愧是秦朔川的心腹,只顿了一下就反应很快反问道:“嗯?秦董去约会了吗?我今天白天请假去给儿子开家长会了,还真是不清楚。”
没串供且不知道“答案”就别瞎回答,模糊过去只说自己不知道。
段江言没得到答案,只好“哦”了一声:
“我也不知道,他也可能在公司吧?”
司机擦擦汗,心想果然是套话。
夫人这八百个心眼子也太恐怖了,差点就进了圈套。
照这个顺藤摸瓜的敏捷力,秦董您自己多保重吧。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开了一下远光灯,然后无声从他们后方超了过去。
很低调一辆车,车牌号相当逆天。
小倪司机自然认识,他故意降低车速不动声色让秦董先走,按照指示尽量被落得远远的。
一切都发生的悄无声息。
段江言这边一无所获,只得暂时作罢,低头给北山发消息:
【江江江:坐上地铁了吗?】
【北山:坐上了,末班车人少,有座位,不用担心。】
【北山:图片.jpg】
地铁上的人很少,段江言放大了仔细看,不知是不经意还是有意为之,左上角恰好拍到了电子屏上显示的年月日时,正是现在。
一切都没有问题。
难道真的是自己总和刁钻病人家属们斗志斗勇,所以习惯性太多疑了、脑洞开太大了?
【江江江:有座位就好,你回去之后也早点休息,一会我给你发一份美尼尔氏综合征患者的注意事项,最重要的是减少压力保证睡眠!】
【北山:好。】
秦朔川垂眸,给真正坐在地铁上的小林秘书发了个赞许的表情,照片拍的很好,这个月奖金翻倍。
晚上京城不算太堵车,高速一路畅通回到秦朔川的豪宅。
段医生放任病人回家几天、看秦朔川的身体恢复了心脏好些了,就完全忘了还没办出院这茬事。
此时一翻手机去看消息,发现自己已经被严格刚正的院长老爹骂的狗血喷头了。
【爸爸:臭小子!你又带病人随便离开医院!别墅二人世界是吧!算了算了,既然好的差不多了,明天来办一下出院手续,回家静养吧。】
段江言发了个卖萌可爱的疯狂点头表情包,表示明天一定回去办出院。
车最终在别墅门口停下,段江言抱着驯鹿玩偶下了车。
换鞋、脱外套、上楼,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非常迅速——
然后段江言迅速把头沿着门缝,伸进秦朔川的房间。
秦朔川显然刚洗了澡,头发湿的没吹干,刘海随意垂落在额前,倚靠在床上正在看电脑。
他抬起头,看着门缝伸进来的、瞪大眼睛的小狗脑袋。
秦朔川:…………
一定要这么恐怖么,就这样江小狗还怕鬼,这可别给鬼吓跑了。
秦朔川语气漠然:“段医生,需要我投资个鬼片给你演么。”
段江言上下打量着他。
澡都洗完了上床休息了,看样子是早就回家,这都准备睡了。
北山不仅出发晚、是目送自己离开的,而且刚刚还在地铁上发照片。
而秦朔川是在他回家之前已经到家的。
还是那句话,碳基生物是不能折叠时空、横穿整个京城瞬移的——这次眼见为实,真的是我想多了。
说的也是,这天马行空的荒诞念头全靠“直觉”两个字撑着,细细推敲完全没有证据。
秦朔川冷冷道:“段医生,你有事么?”
段江言眨眨眼睛,缩回脑袋,改为整个人挤进房间:“刘秘书说您今天不太舒服,我关心一下我客户……哦对,我感觉您的床很空。”
排除嫌疑之后就只剩下甜蜜快乐了,段江言喜滋滋抱着玩偶。
这是北山给他赢的哦,不愧是我喜欢的人,百发百中帅呆了,这玩偶真是越看越让人稀罕。
秦朔川面无表情:“所以?”
床很空所以呢,江小狗这话是要把玩偶放我床上给我补一下空位?
段江言礼貌微笑道:“所以跟您说一下,我的床就不空,因为我有它可以抱着睡。”
没别人可炫耀,姑且和狗都嫌炫耀一下。秀恩爱是这样的。
秦朔川:……
“晚安哦秦董。”段江言挥挥手,又扛着他的宝贝驯鹿玩偶走了。
秦朔川抿唇,小江医生实在是太可爱了,差点在他面前就失去表情管理笑出来了。
他的嘴角刚上扬起来,段江言的脑袋忽然又伸了进来。
秦朔川一秒收起表情。
“还有事么?”
“您记得吹一下头发,这样容易感冒。”
实际上秦朔川是根本没来得及,短短片刻,在段江言上楼之前能造出这样的现场效果已经很惊险了。
“……哦对,您明天去公司之前把证件放桌上吧,我去办一下出院手续,您现在还是越狱在逃人员呢。”
秦朔川没说话,面无表情示意他关上门、赶紧带着他的驯鹿滚回去睡觉。
……免得自己的嘴角又脱离地心引力.
这几天秦氏集团的体检员工一波接着一波,否则古板严格的段院长也不会足足迟了好几天才想起来去管消失私奔的儿子儿婿。
段江言大清早就被闹钟给叫了起来,打着哈欠穿衣服出了房间。
桌上摆着秦朔川的身份证,依旧有丰盛早餐以及完美的两个煎蛋。
综合味道辨别,这应该是出自秦朔川之手。
管家已经重新回来到位了,很慈祥说可以叫他吴管家。段江言吃着煎蛋问:“吴叔,秦董平时也这么爱做饭?看不出来啊他还有这雅兴。”
吴管家笑眯眯擦着花瓶,转头道:“好久没看见少爷做饭了,这是他第一次给别人做饭呢。”
段江言:…………
不是,你、你怎么突然拿我剧本台词?这句话应该管家对家庭医生说吗,搞得我怪尴尬的……
段江言只好默默吃饭,心想秦朔川是没告诉吴管家他俩是假情侣吗?他对自己人也保守秘密就罢了,难道管家没看到他俩是分房睡的吗?
段江言心虚的东张西望,把另一个鸡蛋也放进嘴里。
管家继续笑眯眯暴击:“以后您的早饭应该都是少爷亲自做。”
段江言:……
隆重地和真的似的,收钱办事的打工人又不敢随便透露,只能硬着头皮装作没听到,吃完饭火速换衣服、拿起桌上的身份证:
“吴叔您忙哈,我出去办点事。”
吴叔眯眼笑着目送段江言离开,然后继续专心擦瓶子,心想虽然自己表达方式夸张,但是一句假话都没有,也不知道段医生能不能醍醐灌顶意识到他的意思。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估计是狗都嫌先生安排的送他去医院办事。
段江言一手拿着身份证,风风火火上了车,一屁股坐在后座:“久等啦,咱是秦董安排去——”
“秦董”本人正坐在车里看书,段江言这猛然拉门一坐的动作差点直接坐他怀里。
段江言:……?
段江言摸不到头脑的眨了眨眼睛,维持上车的姿势,缓缓拉开门把手退下去,“秦董早上好啊,我以为这是等我的车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忙。”
秦朔川合上书,温和道:“是等你的,今天不是要去医院办出院手续么,走吧。”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坏脾气又傲慢没耐心的狗都嫌居然在车里安静等着我?
更荒谬的是,这莫名十分友善的语气——没看错的话,他刚刚是不是对我笑了一下?
段江言呆如木鸡,片刻后又连忙去拉车门把手:我靠,这绝对是上错车了!要不然就是他今天吃错药了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秦朔川这是突然精神异常了吗,和他一辆车真的没问题?
秦朔川的语气依旧温和“友善”,转头对司机道:“锁车。”
段江言:……
“那个,秦董,其实我们院的出院手续不用本人到场办,您去忙就行,不用耽误您宝贵的时间和我一起去。”
段江言尽量保持微笑。
秦朔川没说话,不知从哪里突然变出一袋零食,默默放在了他面前。
粗略一看竟然全都是段江言爱吃的。
秦朔川作为逼事最多、最不容许有人在车上吃任何食物的人,现在竟然投喂他零食、向他表示路上无聊可以吃——
段江言的微笑快要绷不住了:“秦董您别这样,我哪里做错了可以改,我还不想吃最后的晚餐。”
秦朔川:……
他的表情变幻几次,似乎想说话,又似乎有一丝尴尬,但最终只是戴上眼罩,自暴自弃般靠着车座椅背不动了。
其实无论是早上和他一起去医院办手续还是在门口等他吃早饭,他只是想试着讨好一下江小狗而已。
镜花水月的马甲毕竟是假的,“秦朔川”这个身份才是真的。昨晚几乎一宿没睡,反复琢磨这件事,秦朔川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弄错了——
为什么我要用本体锲而不舍的惹他、然后再用马甲哄他……最后再吃马甲的醋?
商界天才、情场白痴的某人终于意识到分裂感来自于哪里了。
但是知易行难,当他顶着“北山”马甲的时候,一切好像很容易就做出来了。
甚至即使撕开糖果喂到小狗的嘴里,周围也只会有暧昧的粉红泡泡。
而假如“秦朔川”要做同样的行为了,景象仿佛一下子就变成他恶狠狠捏无辜弱小又可怜的江小狗的嘴、硬给他灌毒药。
就连最近新入职的年轻司机看到两人方才进行的生硬互动,虽然没敢说话——
表情明显也是以为他在故意吓唬段医生。
很好,真是好极了,看来我本体邪恶反派的形象真是深入人心。
秦朔川一怒之下戴上眼罩不动了。
段江言莫名其妙,看着今天古古怪怪像是吃错药了似的的狗都嫌先生,见他戴上眼罩似乎是睡着了,最终战战兢兢的开始无声吃零食。
只是去办个出院手续,段江言去的时候同事们已经办好了大半,只是需要证件和签一下文件流程。
秦朔川全程如幽灵一样站在旁边,不动也不说话——但是段江言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小林秘书从集团总部出发,很快帮董事长收拾好了病房里的个人物品和行李。
尤其是被秦董嘱咐小心一点、单独拿、收拾好之后放在办公室里的金属游轮模型。
那么细碎的各种小物件,成千上万碎片简直让人两眼一黑,也不知道秦董花了多久,居然真拼出个大概来。
段江言上楼下楼来回走了几趟,终于确认了报告单没问题、办了手续、取了药——回头一看,秦朔川还在面无表情跟着他。
一整套流程走下来,身后灼灼的目光令人汗流浃背,段江言重新拉着秦朔川上了车,忍无可忍问:
“秦董,您怎么一直跟着我,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秦朔川看了他一眼,上车后又重新戴上眼罩,平淡道:“没有。不跟着你,我也无事可做而已。”
——为什么不能跟着?
——明明北山也是这样亦步亦趋跟着,江小狗不仅没有任何不耐烦,反而还会转头拉住他的手免得人一多就弄丢了。
想要逆转“狗都嫌”的印象比想象中的更难以找突破口,一整天下来,秦董光荣的从“狗都嫌”的印象升级为“吃错药了的奇奇怪怪的狗都嫌”。
计划刚一开始试探就全面失败,最终秦朔川心情恶劣回公司工作,派人把段江言送回了家.
出门一上午,吴管家终于不再眯眼笑着擦花瓶了,段江言回来的时候,他正在和佣人们一起拆包裹。
巨大的几个纸箱子,并不是脏兮兮的普通快递包装,而是一看就挺昂贵的。
印着段江言看不懂的意大利语,似乎是什么空运过来的食材。
十分钟后他再回来看,刚一靠近,就看到了厨房里堆积如山的、刚刚拆封的进口榛仁和巧克力碎。
足足堆满了厨房里储物区的一整个巨大柜子。
段江言目瞪口呆陷入沉思,最终瞪大眼睛问吴管家:“发生什么了?咱们秦董是基因突变了吗?”
——是变成巧克力杀手还是榛子杀手了?这得多么爱吃啊,才有必要一下子买这么多
吴管家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大少爷一怒之下买了的堆积如山的食材,不疾不徐说谎:
“负责采买的员工是新来的,粗心看错单位所以买多了三十倍。”
段江言:……?
吴管家清清嗓子,不经意似的感慨:“买了这么多又没什么能用得到的地方,估计很快就得过期浪费扔掉了。”
“扔掉?”从小吃不饱的小江医生立即道,“别别别,太浪费了。那请问秦董会介意我用掉它们吗?我烤点小甜品。”
——等的就是段医生这句话。
吴管家顺利完成了任务,表情没变,眉眼弯弯慈祥道:“您随便用就行。”
秦氏集团。
秦朔川刚看完桌上的几叠文件,习惯性拿出手机去看江小狗有没有给他发消息。
一切似乎和往常一样,但他的心情逐渐有点复杂:迫切想收到消息,又不想收到消息的人是“北山”。
尤其是上午刚进行了极其失败的计划之后,如同端着醋坛子喝了正在二十坛醋,想一想自己同样行为之下截然不同的待遇,就酸的他一阵胃疼。
大概是心有灵犀,此时消息正好跳了出来。
首先是吴管家发了一个完成任务后言简意赅的OK表情,紧接着北山那个账号开始跳跃着一条条消息。
【江江江:北山北山!给你讲个开心的事情哦!】
【北山:嗯?】
【江江江:图片.jpg】
【江江江:看!又有原料给你做饼干啦,感觉你上次很爱吃诶,当时原料不够做得不够多,这次狗都嫌先生恰好进货了一大批原料用不完、还买了好多花型好看的模具!】
【江江江:我问过管家了,不用也浪费了我可以随便用,我全都给你做成饼干,吃不完可以放冰箱里“冷冻即永恒”,坏不了的】
秦朔川蹙眉,指尖在屏幕上来回移动几秒,最终不甘心的试着问:
【北山:好像有点太多了……只给我做吗?】
【江江江:是的!我爸我妈都不爱吃而且老年人得控制一下血糖啦,给同事们的话又不够分,落下谁的话还不如不给,嗯,给孤儿院的孩子们也不太够分,不如去买烘焙店的】
【江江江:所以我想了想,就咱俩吃诶。】
秦朔川深吸一口气,绕了整整一圈就是希望用暗搓搓的方式收到江小狗送给他本体的高配曲奇饼干。
曲奇是没有的,但醋倒是管够的喝。
气得他物理意义上一阵胃疼,欲言又止半天,弱弱问:
【北山:你不考虑给狗都嫌先生一点吗?他好像也挺爱吃的】
第37章 第 37 章
段江言闻言一头雾水疑惑几秒, 最终“啊”了一声,哦对,秦朔川还挺爱吃甜食的。
但是别墅里连厨师都是米其林三星级别的, 估计对医生的职业跨界演出食品可吃可不吃。
手工制作的甜品给喜欢自己的人吃主要是情怀,味道可能还不如街上一家普通甜品店。
所以段江言完全就没考虑过给那些每天吃着山珍海味的客户们分发甜品。
无论是狗都嫌先生还是傻逼一二三号, 在段江言心里其实差不多, 都统一是“雇主”“客户”, 他们对私人医生烹饪的食物不会有兴趣。
【江江江:不给他吃!他不爱吃。】
斩钉截铁的回答,秦朔川沉默两秒, 继续弱弱问:
【北山:为什么觉得他不爱吃】
【江江江:唉,你不知道也不了解他,狗都嫌这个人超级无敌事多!!饭菜凉了不吃、口味稍差不吃,吃饭环境不好也不吃,特别挑食!】
【江江江:感觉他吃我饼干吃的很勉强, 完全冷漠忽视辛苦的厨子的义务劳动, 吃完一句话都没有, 好吃不好吃也不说,全程不正眼看我……可能是觉得不好吃吧】
【北山:都吃完了就是觉得好吃的意思, 他不好意思开口】
【江江江:那未免太含蓄了!谁辛辛苦苦做饭不想听到哪怕一句“不错”“好吃”之类的称赞!他呢,第一次在病房里他吃光我所有小饼干,我多看他一眼他还瞪我,可凶了!】
【北山:……他长得凶】
【江江江:上次你知道的,带我去他们公司愣是把我饿到下午两点,还嘲笑我傻不会自己去吃饭,完全不管我没员工卡、连电梯都下不去!】
【江江江:而且还嘲笑我会被台风刮走!这个死毒舌!曲奇喂狗都不给他吃!】
秦朔川缓缓绝望闭眼。
在他发现段江言就是他的小江医生之前, 确实把他当做闲杂人等招惹了太多次。
尤其是最初以为他是秦锦的同伙,不友好和刁难的行为实在是太多, 现在后悔都不知道先后悔哪一件。
最初给自己种下了字面意义上“狗都嫌”的评价,现在双标的代价显现出来,恶劣印象完全无法逆转。
【北山:也许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逐渐在改了】
【江江江:你还真别说,他这几天还真是态度有点奇奇怪怪,但根据我之前的经验,他要是突然变好,往往是憋了什么大招,搞得我好害怕】
【北山:为什么这么想】
【江江江:上次拍卖会上“好心”给我拍香水,结果其实是拿我当工具去打脸他弟弟,不顾我死活直接拉满仇恨,天啊救救无辜的打工人吧,他这次肯定又要用我干什么坏事!】
桩桩件件恶劣行径摆在面前,确实是自己干的以至于无法反驳,也难怪这么招小狗讨厌。
他还想试着再救救自己在段江言心里的印象,正要打字,就见段江言忽然警惕道:
【江江江:你怎么回事,你好像一直在帮他说话诶!】
秦朔川立即否认。
但仍旧感到心虚,只好追着自己骂了几句:
【北山:一看他面相就不是好人】
【北山:性格太差肯定会被爱人嫌弃,相处久了原形毕露,让他跪搓衣板面壁思过】
段江言于是笑起来,简直不敢想秦朔川对着墙跪搓衣板的画面。
平时北山也这样一阵一阵的冷幽默,因此只当他是开玩笑,没继续控诉,就此翻篇了。
暮色四合,冬天京城天黑的很早。
秦朔川处理完工作回家的时间,比最近惯常的晚了一两个小时。
估计江小狗已经吃过晚饭了,但回家却见一只饿得半死的小恐龙仰面在沙发上歪斜着,目光穿过偌大的厅堂,直勾勾看着远处的餐区。
“晚上好秦董,您回来了。”段江言露出微笑。
再不回来我又要被台风刮走了。
“你怎么不先去吃饭?”
秦朔川脱下外套,不动声色把一袋段江言爱吃的糖炒板栗放在茶几上。
本来回来的路上他试着组织语言、哄一哄江小狗从而改变自己形象。
但真正要说了却发现实在是很难表达,憋了半天,最后只冷冷憋出一句:
“路过给你买的,吃吧。”
本体像是遭了封印,只有毒舌的时候才会话很多、嘴很灵活。
“诶!”半死不活的小恐龙从沙发上弹坐起来,“这家在城南边吧,秦氏集团不是在东边吗?您导航走错路了?”
总不能脸大如盆、觉得人家首富大佬会特意牺牲宝贵的时间绕路去给他买栗子。
这还热乎着呢,像是刚买的。
秦朔川试着露出友善微笑:“我记得你喜欢吃,绕路去买的。”
——等等,为什么本体说出这句话显得这么阴阳怪气?
段江言闻言果然露出一言难尽的诡异表情,上下打量着他判断了几秒。
最后僵硬礼貌道:“好的收到,谢谢秦董。”
秦朔川:“……”
好像被江小狗扔了个匪夷所思表情包过来,并且完全没相信。
“行了,先去吃饭吧,”秦朔川清清嗓子,尝试失败后缩回自己舒适区淡淡道,“下次不用等我,饿了你就先吃。”
“然后给您吃剩饭?”段江言歪头,“您这是钓鱼执法吗?”
狗都嫌先生可是出了名的饭冷了热了咸了淡了油了都不吃的超级事逼,给他吃剩饭,真的不会被揪掉脑袋吗?
秦朔川:……
晚饭很丰盛,段江言风卷残云一通吃之后,小心翼翼用警惕目光看着秦朔川,吃了一个动机来路都很奇怪的栗子。
见他安静吃饭没有反应,这才一颗颗继续吃。
整顿晚饭无事发生,两人本来就没有什么话题交流。
优秀的私人医生不能太话痨,资本家们需要的是一个私人医生而不是一个陪聊。
被划分在“客户”行列基本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秦朔川掌心的伤基本恢复,舞会那天之后就拆了纱布。
他只要不摊开手给段江言仔细看,就不会露出没长好的伤口。
饭后依旧是回书房办公,秦朔川打开电脑,听到门口有脚步声。
片刻后,段江言伸进来一个脑袋。
手里端着一盘他心心念念的江小狗牌高配版曲奇。
秦朔川立即眼前一亮。
“我看您晚饭没吃多少,要不要尝尝我的曲奇?”
也不知道是“北山”的求情终于提醒了段江言,身边还有个爱吃甜品的人,还是那袋糖炒板栗发挥了作用。
秦朔川清清嗓子,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但面上淡淡道:“放下吧。”
以为自己暗搓搓绕了一大圈、本体却什么都不会收到,所以愣是气的胃痛了整整一下午。
说到底一直是自己和自己较劲。
虽然客观上来说,投喂秦朔川本人和给北山并没有什么区别,到最后都是进他肚子里,意义却是完全不同。
秦朔川无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爱情让人中邪么。
段江言把曲奇放到他桌子上。
转身正要离开书房不打扰他工作,就见秦朔川快速吃了一大口!
然后他表情十分认真,郑重品鉴道:“非常好吃。谢谢段医生,我很喜欢。”
段江言:?
段江言:???
不是,你这样一惊一乍实在是有点吓人,干什么啊,被人下降头了吗?
足足坚持了几天时间,段江言终于忍无可忍了,举手投降道:
“秦董您别这样行不行,我真的害怕,您到底有什么话要说或者有什么事情要我干,要不您直说吧。”
这个又微妙又阴阳怪气、似乎暧昧又似乎憋着坏水的态度,神经稍微细一点的人都能让他给折腾傻了,得琢磨几天几夜。
秦朔川温和看着他,没说话。
段江言嘴角抽了抽,又是这种表情。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几秒,到最后秦朔川不自然清了清嗓子:
“明天晚上有个慈善晚会,你和我一起出席,价格和平时一样。”
段江言歪头凑过来:“就这?”
就这点事情,您他奶奶个腿子的吓唬我好几天?
看到您露出诡异微笑我都要做噩梦了。
他知道是去扮演情侣,而且是首次在所有人以及媒体面前露面……但那也不至于这样用力过猛的疑似示好吧?
资本家出钱,自己出力的雇佣关系嘛。
段江言无奈道:“行吧,您不用另外付钱了,算是包含在平时工资里了。”
“挡箭牌费”已经收过了,段医生很有公平交易原则——
秦朔川出钱,那么他理所应当出诊。出更多钱,那么雇他当挡箭牌、要求他住这里也是应该的不委屈的。
而他救了秦朔川的命、改变了他的结局,心安理得收下了今年秦氏集团的体检项目。
虽说狗都嫌先生的确出手大方,但本质上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并不欠秦朔川什么。
秦朔川蹙眉,知道段江言的意思。
不过他宁可能多给江小狗点什么东西、想让他欠自己点人情之类的。现在这样两清关系太不牢固太脆弱了。
“钱已经给你打进卡里了。”秦朔川道。
钞能力不能改变这种关系,但总归能暂且稳住有点财迷的江小狗。
果然,段江言闻言有点意外惊喜的嘿嘿了一声。
二指并拢在眉前一晃,敬礼道:“好哦,明天保证完成工作任务。”.
参加慈善晚会的礼服在翌日中午就送到了,足足十几套,全都是情侣款。
段江言歪头,看来自己这个工具人这次是要派上大用场了。
最近得去庙里拜一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凡是这种许多媒体记者的场合总能“一鸣惊人”——
上次刚在隆重的西装和晚礼服中间当了唯一的一只小恐龙,吸引全场百分之百的目光。
这次就更夸张了,直接替首富大佬宣布结束单身身份加出柜。
不敢想象会不会被扒出十八辈祖宗的详细身份,也不知道舆论会怎么发展。
段江言试着衣服,秦朔川没去公司,就坐在一旁安静看着。
并不置喙他选哪一件,只等他选出觉得合适的之后,自己换上相对应的款式。
段江言的眼光稳定喜欢着一黑一白的暗纹细绣款式,却不想和自己定了打算和北山穿的撞款,最终怀着私心给自己选了一件暗酒红色的细闪西装。
虽然颜色不是纯黑纯白的主流,但完全不显得廉价反而很有高级质感。
当然,价格也很有惊人的质感。
这件对应的秦朔川那套是黑色细闪,他本就宽肩窄腰个子又高,特别衬西装,明明很低调的款式但穿上之后简直帅的炸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上时尚杂志走红毯去了。
段江言默默挪开目光,不想夸别的男人帅。
但过了片刻又忍不住挪回目光去看,算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无非是就当在看一个完美绝伦的艺术品雕像。
而待到两人站在一起再去看整面大试衣镜:
或许是衣服的功劳亦或是什么说不出的微妙,两人意外的很有情侣感。
秦朔川非常绅士的做了个手势,去牵段江言的手:“走吧夫人。”
段江言陡然沉默。
不能怪他有天马行空的怀疑,主要是秦朔川这样温柔说话的时候,对于人声辨别主要靠语气的人听来,实在是像极了北山。
如果闭着眼睛去听的话似乎就是他。
段江言有点尴尬的拉住秦朔川的左手,和他一起下楼往车上走。
秦朔川习惯捏了捏他的小拇指尖。
段江言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修长的、如玉一般冰凉的手指,不轻不重拉着他的姿势,还有捏指尖的动作。
本来在有暧昧对象的情况下,给另一个人扮演男朋友就很微妙。
而这种出轨般的尴尬偷感,在每当秦朔川和北山相似时就会格外重。
坐在车上,段江言煎熬坐立不安,决定打字给“唯一”知道假情侣真相的田莹莹。
【江江江:莹莹,你说我要是和秦董扮演情侣的话,会不会有点对不起你北山哥】
田莹莹正在枯燥又不得不去的选修课上无聊玩手机,一看表哥发来消息立刻去看。
天啊,这是个什么究极道德伦理题啊,到底是道德的扭曲还是人性的沦丧,他们两个人愣是谈出了个三角恋。
【田莹莹:不会的!哥你现在是单身呢,毕竟还没正式和北山哥在一起,而且是正常工作需要】
【江江江:莹莹你说实话,你真的不觉得他俩有点像吗?真的不像?】
田莹莹被问的有点心虚了,这问题简直就是像鲁迅像不像周树人。
秦董的马甲堪称摇摇欲坠,搞不好一阵妖风吹过来他就得裸奔,已经到了暴露的边缘,硬说不像实在是太假了。
【田莹莹:哥你忘啦,我只见过秦董的照片和视频,没见过他本人,舞会那天太黑了我也没仔细看北山哥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像不像】
【田莹莹:但是秦董看起来不像会玩游戏的人吧,你和北山哥不是游戏里认识的吗?】
段江言无奈转头去看秦朔川。
他俩实在太像了,偶尔甚至有种挡住脸就分不清的错觉。
有种找了个替身的背德感,但凡他俩别这样幻视同一个人,都不会这么出轨感爆棚。简直像他俩是时空卡bug卡出来的同一个人了。
等等,时空bug?
段江言忽然想起那条衣带。
八条衣带究竟为什么会变成九条,至今都没有结论。
凡是一模一样且数量大于四的东西,诸如纱布之类的,他都会习惯性用之前数一遍、用之后数一遍,绝对不可能数错。
除非是真的出现是时空bug。
可是换个角度思考,他本来有八条衣带而现在剩下七条——说明自己只给出去了一条。
如果没有两条衣带,以此类推,会不会根本就没有两个人呢?
段江言越想越一头雾水。
碳基生物真的不可能折叠空间、凭空瞬移,他和北山约会那天,秦朔川真的到的比他回家更早。
种种迹象早就推翻了这个不可思议的猜想,如果不是秦朔川实在是太太太像了,他绝对不会重新纠结这个抽象的怀疑。
【田莹莹:哦对了,三天后就是医院的二十周年庆了吧,你打算选谁当你男伴?你和秦董刚在媒体前演情侣,再和北山哥穿情侣装可能会上头条】
【江江江:……】
完了,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
当惯了NPC小人物,没有设想过有一天会被媒体关注生活,可衣服都订好了也已经邀请北山了,总不能不让他来了吧?
但是如果和秦朔川对外扮演情侣关系,医院二十周年庆这么大的事情,秦朔川要是没到场的话那不也一样要上关系破裂的头条吗?
【田莹莹:哥,你现在是不是和秦董在一起呢?要不你问问他怎么办,他会有办法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屏幕这边的田莹莹双手合十,秦董您自求多福吧,就算现在不面对,三天之后您不也得掉马甲嘛。
两人谈出三角恋,您说说您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非得自己绿自己呢。
段江言锁上手机屏幕,转头看了秦朔川一眼。
秦朔川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也不知道睡了没有,算了,等他醒了再问.
晚宴会场堪称大而豪华到惊人,据说是汇集了各界名流,是京城今年规格最大最隆重的宴会之一。
当然,段江言身边这位爷显然就是最名流中的名流了,秦朔川能给面子拨冗出席,已经说明宴会的巨大规模了。
——幸亏不是今天穿恐龙服出现,不然他得把自己吊死在旗杆上迎风飘扬。
红毯从这头一路铺到那头,媒体更是占满两侧围得水泄不通。
段江言看着各种豪车宛如车展的场外,又看看那边疯狂闪烁的闪光灯,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只是个医生,再外向的人面对这种状况也难免有点慌,尤其是他现在还是个假冒伪劣的首富夫人。
“咱们该不会要走红毯吧?”段江言紧张问。
秦朔川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当然不,你要是实在想走的话也可以——”
“不不不!”段江言赶紧摇头,然后笑眯眯说,“我看我穿的就和个红毯似的,就不给您丢人了。”
秦朔川一下车立即被隆重请进了场内。
段江言一脸懵逼,也被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被迫和秦朔川挽着手站在一起。
一进会场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了过来,有用殷切讨好的眼神看着秦朔川的,还有无数震惊打量着他的。
幸好在千锤百炼之后他已经从社恐晋级到社牛了,不然这场面绝对是内向的人的末日。
会场前是红毯上是争奇斗艳的明星们,会场内是各怀心思目的的名流。
谁都没想到今天吃到的第一瓜居然是万年单身的秦家家主今天竟带了伴侣。
——伴侣还是男的。
秦朔川面无表情带着段江言进了内场,继而很绅士的一手揽住段江言的腰,垂下头在他耳边看似亲昵低声说了什么。
然后段江言随即露出笑容。
众人哗然一片,真的是这种关系。
实际上,秦朔川只是无奈道:“段医生,你能不能别这么僵硬?你只差把‘我是被绑架的,救救我’写在脸上,你是土匪抢回来的压寨夫人么?”
段江言:某种意义上,最初我确实是被您绑来的。
雇主嫌他演的不好,他只好深吸一口气,主动去拉住秦朔川的手。
那只手的触感实在是太像北山了。让他习惯性就想摸索着、给他暖着冰凉的手,好在理智一直拉着段江言没有做什么。
两人越是惊人的相似,他心中的背德感就越强,以至于段江言自己都怀疑,自己该不会真的潜意识在拿秦朔川当代餐替身吧?
会场内觥筹交错,各界翘楚们低声攀谈着什么。
来和秦朔川问好的人络绎不绝,段江言保持从容淡定在一旁跟着打招呼。
一个优秀的打工人既然收了钱,不管心里多七上八下,也得先把活儿干得漂亮了、不能给亲爱的秦董丢人。
偶尔有些地位稍高、能开口问一句:“秦董,这位是——”
秦朔川都会淡淡笑着介绍段江言说:“这是我的爱人。”
他看向段江言时,眸中带着那种仿佛无法克制和掩饰爱意的目光。
整个人周身冷淡都被冲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温和幸福的笑意向众人宣布段江言是他的爱人。
老天爷,这演技未免太好了,有那么一刻段江言都差点以为是真的了。
今晚红毯上没有他这个影帝,真是内娱的巨大损失。
第38章 第 38 章
场上大部分人还是识趣的, 知道秦朔川喜欢安静,都很有眼色问个好请个安就圆润离开。
只有少数年纪大资历老的大佬们,可能是当了一辈子酒桌陋习传承者, 毫无眼色非要热情给秦朔川敬酒。
段江言除了保持微笑安静当演员之外也没有别的事情,在旁边观察发现, 有些酒不用给面子、秦朔川连看都不看, 根本不伸手接, 而有一些他则不太能推脱。
这群死老头,别人都消息灵通知道秦朔川胃不好不喝酒, 你们是老年机还没通网吗?
在医生面前灌他的病人喝酒,在心里赏你们一人一个大耳光。
秦朔川连续喝了几杯,段江言有点坐不住了,接过一个政界死老头递上来的酒杯然后礼貌微笑:
“我先生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不能喝太多酒, 我替他喝了您别介意哈, 来来来, 我再敬您一杯。”
如此打发走了一波人,段江言默默咂咂嘴, 酒不错,这晚宴还真挺舍得花钱的。
他来这里无事可做,除了演戏之外就是埋头吃喝玩乐,要是狗都嫌再敢阴阳怪气他“你真是饿了”,他一定要攻占巴士底监狱揭竿而起。
秦朔川方才挡了段江言几次都没挡住,无奈拎起他大步带到休息区,好笑道:
“你给我挡酒做什么?就这点酒量, 脸都红了。刚刚掐你让你别喝了,没感觉到?”
段江言原本还真是千杯不倒的好酒量, 现在这个身体其实也没醉,但是看样子是一喝就上脸,整张脸都有点发烫。
他豪迈一挥手:“称职的医生是这样的。没事,服务内的项目不用您额外加钱。”
秦朔川无奈:“段医生不用这么称职,我不是玻璃做的。”
段江言心想这还真不好说,嘴太硬的人往往一会胃疼了就老实了不吭声了。
两人正说着,人群中的远远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美女,隔着半个会场热情抬手冲着他们的方向打了个招呼,明显是认识秦朔川。
身上的蓝色拖尾长裙一看就价格不菲,纯金色的浓密大波浪头发,湖蓝色的宝石般的眼睛,配上白皙的皮肤和高挺的鼻梁,完全符合段江言心目中“外国友人”的固有印象。
她举手投足都很夸张而热情但却并不显得粗鲁,反而显得像迪士尼公主似的动感优雅,段江言忍不住哇了一声:“好漂亮,是您朋友?”
秦朔川冲她略一点头。
但紧接着,他的目光看向段江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陡然愣住,随即面色一变。
此时金发美女已经拎着晚礼服裙摆往他们的方向大步走过来了,秦朔川立刻拉起段江言的手转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走。
“等等,哎!”段江言莫名其妙被捉走,疑惑道,“您在躲她吗?”
太稀奇了,为什么会有高高在上的秦家家主要躲着的人呢。
段江言被拎着走出去好远,醍醐灌顶:“哦!难道是您前女友!”
段江言心里发出吃瓜的呐喊。
啧啧,一下子就想起考古时意外发现的秦朔川在国外留学时的teenager风格叛逆历史了。
狗都嫌先生人又优秀长得又好,估计是不会缺伴侣。
该不会是女朋友谈太多了,欠下一屁股情债、对方都追来国内了所以他只好跑路吧?
秦朔川顿时停住脚步,转头见已经看不到丽莎了。
见江小狗眨着大大的眼睛如瓜田里的猹,还露出不可名声的邪恶微笑,于是立即郑重解释:
“没。我没和任何人谈过。”
突然搞得这么严肃,段江言宕机一秒。
最终摸着自己脑袋,不尴不尬“哦”了一声。
狗都嫌先生一下子演的这么入戏、就好像和他解释此事真的很重要似的。段江言反而有点局促了,心想我就是个打工人,老板您谈几个也不影响我工资,和我说什么呢。
两人安静对视了几秒,最终相互错开目光。
秦朔川自知失言,不自然清了清嗓子:“你一会别挡酒了,我怕你耍酒疯。”
段江言:“我酒品好着呢,就算喝多了也顶多是年轻人倒头就睡。”
两人刚往厅堂的方向走,就见那边忽然又热闹起来。
段江言于是伸头去看是什么新的乐子,结果定睛一看居然是“熟人”。
段江言胳膊肘戳了戳秦朔川:“您弟弟还挺受欢迎诶。”
秦家内部的矛盾是一码事,从外面看总归是过得去。
秦锦顶着“秦家二少爷”高高在上的身份,到底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此时依旧和之前一样有不少不明其中猫腻的人上前来讨好他,搜肚刮肠说着各种好听的话。
秦锦一身顶奢华服,满脸高高在上的傲慢意享受着众人的恭维和簇拥,时不时如国家首脑似的微微点头,装腔作势感拉满,但偏偏有不少人吃这一套。
段江言歪头,心想要不是李骁泉之前被这个表象欺骗,自己也不会当了小小恐龙大大冤种。
其实他一直想不通当时秦朔川的表现,就在两个月之前,狗都嫌先生在父母面前,明显在忍耐着隐忍着……但他半年前就接手秦氏集团了。
一边是秦家的新任家主,一边是从一开始就被跳过了继承权的弃子,为什么当时会被明显常年冷待他看他不顺眼的父母奚落指使呢。
对比兄弟俩天差地别的待遇,段江言都要怀疑秦朔川是不是亲生的了——该不会真有受困于什么把柄吧。
不过圈内消息灵通的明眼人已经感觉到,最近秦家像是又要变天,秦锦的众星捧月程度也少了很多,不少大冤种意识到情况不太对,都默默远离秦锦免得被牵连。
作为偏执看中名声面子以及他人评价的人,秦锦自然能感觉到这种隐隐约约的变化。
以前秦朔川从来都不对“弟弟”下狠手,甚至不会在人前过分伤及他的面子,但游乐场事故那次铺天盖地的舆论砸下来,秦朔川随便一个戏谑随意的警告,杀伤力都这么大。
秦锦不在乎网上的愚蠢穷人怎么说,但这让他在各界名流面前丢尽了脸,丝毫不顾及他的名声,更是连着父母都没少被秦老爷子收拾。
就算不顾及“他亲爱的弟弟”,就凭那把柄,秦朔川最近是疯了么,他怎么敢这样做?
段江言眯起眼睛前排吃瓜,感觉秦锦笑容有些不自然,明明衣着华丽,但昂贵的外表之下莫名有一种“灰头土脸”的气场,甚至连衣服都不是很合身。
正想着,就听到旁边的人小声窃窃私语:“都这样了还倒驴不倒架呢,装什么装,被大家捧着很开心吧,还有傻子去讨好他。”
“衣服绷的那么紧真的丑死了,他也不嫌丢人,十有八九是租的了,都不合身。我帮他找个借口吧,最近伙食太好所以三天内吃胖了。”
一般人未必能听清楚,奈何江小狗的耳朵相当灵,听了忍不住觉得好笑,默默给嘴替点赞。
此时秦锦缓慢转头,隔着人群往这秦朔川这边看了过来,随即就抬脚往这边走。
小白花就是小白花,知道自己现在的待遇是看在谁的面子上,笑意吟吟小碎步快速走来的样子仿佛真是个天真无邪的好弟弟,而兄弟阋墙的谣言都是假的。
秦朔川没动,也懒得看他,直到他走到面前,语调上扬道:“哥哥!”
无数双眼睛默默看了过来。
在原世界中的秦朔川对这个没血缘的弟弟是实打实的好。
秦锦相信就算自己“犯了小错误”,只要能低下头讨好一下,秦朔川总归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念及当年的情分也总归会原谅不懂事的弟弟。
但实际上,众目睽睽之下,秦朔川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居高临下像是略点了一下头,如同面前的只是一团空气。
还不如远远去看段江言刚刚想吃的芒果蛋挞烤好了补上了没有。
秦锦:……
这么多人看着,他脸上挂不住事小,让人知道自己背后没有秦朔川这棵大树可就事大了。
最近秦朔川随手掐断他所有经济来源、即使他用存款办个小公司都一样会半个月之内关门大吉,甚至切断父母的大部分分红。
如果不是这样,自己怎么至于连一套像样的高定西装都买不起,只能万分窘迫的去租一套不那么合身的。
秦锦本来就带着怨气,转头见段江言倒是衣冠楚楚,这种下贱卑劣的穷鬼医生竟然也敢站在旁边看他的笑话——如果不是段江言,秦朔川本来就不该活到现在。
——这一切都应该是我的。
秦锦咬牙切齿,低声道:“哥,你是真觉得我不敢把那件事情抖出来吗?”
秦朔川平静俯视着他。
“就算爸妈当年在这事上欺骗了老头,但毕竟血浓于水是老头的亲儿子,总归不至于赶尽杀绝,你可就不一定了,你说对吧。”
秦朔川温和一笑:“你可以试试。”
又是这幅永远波澜不惊的可恶样子,秦锦磨磨牙,碍于这么多人看着,只能继续保持热切表情,嘴上却恶狠狠道:“你以为我没有准备吗?上次我不知道你怎么换了鉴定结果,这次我亲自从你房间取了样本验亲缘!”
“老头今晚也在,我要是当着他的面拿出来,你猜会怎样?反正我的名声已经被你害成这样了!”
段江言瞪大眼睛继续吃瓜。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小白花笃定的态度,就好像秦朔川不是秦家亲生的似的——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即使不看基因比对,单单是秦朔川这幅好皮相就已然和他母亲邢芝一模一样,秦夫人当年是名动一方的第一美人,据说单单是美貌就在娱乐圈红透半边天。
兄弟俩放在一起看的话,秦朔川甚至比秦锦和他母亲长得更像。
为什么秦锦这么笃定?秦朔川这淡淡冷笑的表情又是什么意思,默认了?啊?
“晚了,”秦朔川漠然道,“我建议你不用尝试了。”
秦氏集团已经变天了。
不是半年前他上任董事长的时候,而是权力角逐拉锯之后的现在,成王败寇的趋势已经愈发变得明了。
只有不懂商业的秦锦以及秦家夫妻还会一厢情愿,以为靠这个身世的秘密就能用秦老爷子继续牵制他。
秦锦登时恼羞成怒:“秦朔川,你以为我不敢是吗?”
说得难听一点,即使死老头真的发怒,狸猫换太子的也是他父母而不是他,有什么事情也是他父母买单。
就算秦朔川没按照原剧情病逝,自己也应该是秦家唯一的继承人。
方才一直吃瓜的段江言突然清了清嗓子,挤眉弄眼道:
“好弟弟,你加油哦!”
秦锦:“闭嘴!你算什么贱东西,你也配说话!”
段江言竖起大拇指:“转头有惊喜!”
秦锦还没来得及转头,带着劲烈风声的一巴掌已经劈头盖脸扇了下去!
“啪!”一声清脆巨响!差点把秦锦直接扇翻在地上!
秦老爷子怒道:“谁让你来的!你刚刚又想干什么!”
一巴掌那叫一个结结实实,老爷子真是老当益壮,感觉半扇猪都能让他从猪肉钩上抽飞出去似的,秦锦半张脸登时就红肿的老高。
段江言又震惊又忍不住看热闹,往秦朔川的方向看了一眼,无声问:您爷爷一会会不会也这样打我?
打自己亲孙子都这么狠,何况是“带坏他金贵继承人”的“男狐狸精”。
秦朔川于是不动声色一手揽住段江言的腰以示安抚,只要他在,秦老爷子不敢动手打段江言。
秦老爷子抽完秦锦一巴掌,犹嫌不够,见秦锦方才想往外掏一张纸,于是直接拎着他领子把那张纸扯了出来。
——是亲缘检测报告。
段江言一看到抬头文字,登时心里一紧,万一秦朔川真不是……没想到秦老爷子随即暴跳如雷!
“混账!”秦祥宗暴怒,“我秦家怎么会有你这种和你爹娘一样不争气的废物!生意做的狗屁不通就罢了,还就会弄这些歪门邪道!”
上次游乐场的事故秦锦已经展现出对自己大哥的恶意,在秦老爷子眼中,他现在拿出任何东西都是栽赃陷害。
秦锦被打懵逼了,但随即大声道:“爷爷你信我!这才是真的!你这些年一直被——唔!”
膀大腰圆的保镖直接捂住秦锦的嘴。
秦祥宗也是个一脉相承要脸面的,根本不可能放任秦锦这种废物在这么多人面前对秦家继承人的血统质疑。
就算秦朔川也是个该被家法伺候的畜生玩意,但孰轻孰重他分得清,一个一个清算。
“用处”在秦祥宗眼里子孙后代才是最重要的衡量价值。
有价值的人是趁手工具,但凡没有价值或者犯了错,要么往下狠手往死里惩戒,要么就是扔到一边不配说话如猪狗牛马,抬脚想踹就踹。
不远处,秦家夫妻眼看着宝贝儿子挨了打,顿时急匆匆赶了过来,焦急凑上前想去劝。
结果正正好好撞在枪口上,秦老爷子一看到自己猪狗不如的废物儿子,直接对保镖一抬手,阴恻恻道:“废物,连儿子都管教不好!”
如果不是自己刚刚过来了,秦锦本来想干什么?竟然想当着京城所有权贵名流的面污蔑他大哥不是秦家的血脉。
是不是下一步就是给天捅个窟窿了?
兹事体大,秦老爷子很久没动过这样的怒了,保镖直接上前,居然当众把衣冠楚楚的秦家夫妻押了过来!
秦祥宗举起手杖,如鞭子一样往死里狠狠抽下去!
十几下之后,手杖生生裂开!然后被直接抡在秦义的脑袋上,
秦家夫妻看起来都是体面人,万万想不到自己在秦老爷子面前还不如一条狗,当众训狗一样随便责打。
秦锦憋红了脸,去掰保镖的手:“爷爷你信我!他真的——”
秦祥宗抬手示意保镖松开手。
然后不等秦锦说话,狠狠一巴掌如钢铁重击,狠狠扇在嘴上!
秦锦甚至听到自己下颌骨发出“咔嚓”的恐怖响声。
吃瓜的话确实很爽,但段江言实在是太震惊了,默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不是,您爷爷是不是超雄综合征啊?
段江言快乐幻想过很多种希望秦家歹毒的夫妻吃瘪,希望秦锦这样坏事做尽、连无辜小女童都能利用去陷害秦朔川的歹毒小白花能被打脸。
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众目睽睽之下,在全京城这样一个体面的场合被当众“打脸”。
秦朔川面无表情站在旁边看着。
秦老爷子当年起家时黑白通吃,身上带着非常重的混黑的血腥残忍和暴力色彩,并不是文明的体面。何况在他心中,没用的不肖子孙不如一条下贱的狗,想打就打,就是要在人前驳他们面子。
秦老爷子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手段,总能让人被惩罚得痛到灵魂,一辈子都不敢再出错。
段江言眨眨眼睛,心想这未免太老当益壮了,要是他真的来打我,我这个小身板会被他打死的吧。
秦朔川感觉到段江言有点害怕,于是手臂稍一用力,安抚似的搂了一下有点紧张的江小狗,继而垂下脑袋趴在他耳边道:
“别怕。有我在,他不敢动你。”
段江言自然不信。
难怪要开百万薪水让他给真正的“秦董的心尖尖男友”当挡箭牌,有这么个超绝的超雄爷爷,就算当街把他捅了他都不意外。
真是有命赚钱没命花,现在跑也来不及了。
秦朔川只是继续垂下头,毒舌笑道:“你旁边餐台上有爆米花,段医生,咱应该边吃边看这场5d动作电影。”
段江言:“……”
这么严肃的场合,害得他差点当场大声笑出来,秦朔川就是故意的!
能开玩笑就是的确状况在狗都嫌先生的控制之中,段江言按住自己提到嗓子眼的心,忍不住悄悄笑起来,其实是挺有意思的。
他一笑,就会露出一个很浅的梨涡,两人凑得这样近,仿佛脸上细细的绒毛都能看清楚。
秦朔川垂眸看着。
或许是刚刚喝了酒,或许就是压抑太深,总之理智中掺入了些许冲动,秦朔川沉默权衡片刻——
突然在他脸颊上顺口亲了一下。
段江言登时就愣住了,笑不出来了。
等一等,刚刚发生了什么?什么东西碰我了?
他瞪大眼睛仰起头,不可思议看向秦朔川……你他大爷的刚刚干了什么!来的时候咱可不是这样说的,怎么动手动脚的?
那边在真人快打、动作大片,他在这里干什么,又不是在人前必须要表演,为什么要亲他?
段江言顿时竖起眉毛,上次这混蛋咬了他耳朵之后还嫌弃漱口半天,这次需要帮忙扇大嘴巴消毒吗?
秦朔川却只是面无表情抿了一下唇,似乎还在回味。
原来江小狗的脸是这样的。
他心里清楚纸包不住火,马甲或许撑不了多久了——如果段江言一怒之下和他一刀两断,或许现在是最后的宝贵时光。
亲一口就少一口,就任性这一次吧。
段江言本就有点上脸,此刻顿时脸更是红了一大半。他的头皮在一瞬间就麻了,甚至连脚趾都下意识蜷缩了一下,连忙往后躲着要推开秦朔川。
不是因为别的,因为秦朔川刚刚凑过来的时候能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的香味……香水用的不同,可段江言属狗鼻子的。
他忽然意识到秦朔川用的洗发露和北山一样,是一模一样的味道。
在秦朔川垂下头吻他脸颊的那一刻,他的视野中看不到秦朔川的脸——那一刻仿佛是正在投入看戏却突然被北山亲了,出轨替身般背德感一下子就拉满了。
好在此时大家注意力都在这场不可思议的真人快打上,加上秦朔川是一触即离,举手投足绅士极了如同只是个贴面礼……夹带满满私心导致完全不标准那种。
此时秦老爷子的目光阴森森如蛇似的看了过来。爷孙这样隔空对视几秒,秦朔川似笑非笑,冷淡看着秦祥宗。
在秦祥宗的目光扫过来时,段江言登时紧张。但片刻后,居然真的无事发生,秦老爷子重新转回目光,又愤愤给了秦锦一个大耳光。
段江言眨眨眼,秦老爷子刚刚……似乎微妙的忌惮畏惧着秦朔川,不敢和他硬碰硬。
一场闹剧落下帷幕。
上流社会往往是最会粉饰太平的“体面人”,此时依旧是觥筹交错满座皆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秦老爷子拂袖而去,秦锦一家三口也鼻青脸肿没脸待下去,都灰溜溜离开,反而让段江言长舒一口气,暂时解除了全部危险。
段江言跟在秦朔川身后,摸了摸自己被亲的脸,此时依旧发烫,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是通红的。
他默默咬咬舌尖,虽然丢脸,但他还是悄悄像小狗一样在秦朔川身后踮起脚尖……想闻闻他洗发露的味道。
某人是个超级大事逼,明明超市里几十块钱的一大瓶洗发水也一样好用,但他连洗护用品都是大几千却巴掌大一小瓶的洗发水。
那天无意中看到管家的采购清单,吓得段江言差点以为数错了零。
闻起来好像……
秦朔川如有所感,忽然停住脚步。
段江言的鼻子直接撞在他后背上。
秦朔川蹙眉,莫名其妙转头看着段江言,“干什么?你是小狗么?”
段江言顿时尴尬:“我……我……哦哦哦洗手间在那里,我去厕所一趟,您先忙!”
秦朔川:“你——”
段江言已经跑了。
等到灰溜溜跑出去二里地,段江言从卫生间出来边洗手边照着镜子里自己泛红的脸。
也不知道是喝了酒上脸还没消,还是被莫名其妙亲的。
所以为什么秦朔川身上洗发露的味道,会和北山一模一样。
如果所有答案都被排除,只唯独剩下一个抽象又不可能的选项,这个选项或许就是真正的正确答案。
段江言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冰凉的温度想给脑子降温。
这简直像是忽然找到很多莫名其妙的雷同,然后发现七个葫芦娃其实就是七个小矮人,他们的爷爷就是白雪公主那么不可思议,谁听了谁都得笑。
但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个巨大的骗局,从一开始自己就被戏弄了……段江言顿时感觉拳头硬了。
如果真是这样,他绝对绝对要把秦朔川这个混蛋的狗头打飞出去,开铲车把他铲在路灯上。
段江言抽了张纸,边走边擦手上和脸上的水,其实他并不敢去验证这个猜想。
因为他是真的喜欢北山。
活了两个世界,段江言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也是第一次这么想谈恋爱。
如果这些其实都是他最讨厌的欺骗,他真怕他会当场气的哭出来。
身边所有人好像觉得不像,但段江言就是觉得像。
很像,越来越觉得像。
刚走到走廊拐角,段江言抬眼,忽然看到一头漂亮的金发。
是秦朔川躲着的那个金发碧眼、如公主似的外国美女。
此时秦朔川正站在她对面,似乎在聊天。
他怎么不躲了?看样子表情态度也很正常,难道是方才带着我所以才要躲?
或许是因为满心都是北山这件事,或许是什么直觉,段江言脑海中浮现出隐隐约约的念头。
没有第一时间走出来。而是选择了悄无声息停下脚步。
秦朔川语气淡淡,用法语问了一句什么,段江言只能隐约分辨出语种是法语。
听不懂却还是像再听听墙脚,直觉上总觉得能得到什么线索,万一就听懂了呢。
万万没想到这个一个典型的欧美长相的女孩子,开口居然普通话还挺标准的:
“Come on!说中文嘛,我知道你会好几门语言,但你不用照顾我了,给我个展示汉语的机会!”
秦朔川“哦”了一声,换成汉语道:“什么时候来的京城,不是说要接手美区的生意了么?”
丽莎夸张扶额:“天啊,你不知道。你回国之后那老头子又多了几个野生儿子!除了我们法国,他在各国辛勤播种!”
“你们不都说‘自由美利坚,枪战每一天’吗?你看看我——”
说罢,居然性格奔放,当场就要掀裙子露出腿上的弹孔。
秦朔川立即蹙眉,偏过头去不看她:“停!丽莎,注意你的举止。”
他已经习惯了,就算放在法国她也是算是相当奔放的人,倒是真的没别的男女之情的意思,就是对谁都这样而已。
丽莎只好放下裙子,一摊手夸张道:“这几年你变了好多!更严肃了,好无趣!”
“真的!你看,奥文那天和我说你其实是你们国家的首富,我好惊讶!他说你上学的时候用的是假名,真的吗,你不叫北山吗?”
竖起耳朵偷听的段江言登时一愣。
秦朔川蹙眉:“别叫这个名字了。”
刚刚段江言在身边,就怕她飞奔过来脱口而出一句快乐洋溢的“北山”,她是快乐了,但自己的末日可就来了。
“我听到他们叫你秦董,这不是名字吧,”丽莎道,“你太坏了,你用假名骗了我们所有人!所以你到底叫什么!”
“秦朔川。”
丽莎想了想:“秦……认识你之后,我一直以为你们国家有‘北’这个姓。”
“朔的古义就是北的意思,”秦朔川看了一眼时间,“行了,一会要是再看到我,尤其是我爱人在我旁边的时候,千万别再叫‘北山’这个名字,忘了它,别叫错。”
“好吧。”
躲在暗处听完全程,段江言已经完全大脑一片空白。
他试了很多种方式去证明亦或者证伪,也试着套话,但真相原来就在咫尺,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揭开。
怪不得他刚刚躲闪的那么突然。
——北山。
——朔就是北的意思。
茫然无措逐渐转化为怒意,从胸膛直冲天灵盖!
秦、朔、川。
第39章 第 39 章
秦朔川如有所感, 忽然转头往段江言藏身的拐角看去。
空空如也,好像从来都没有人站在这里过。
段江言背靠在墙另一侧,心脏狂跳, 一时间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情绪。
震惊错愕又难以置信,被浓浓的强烈怒火裹挟, 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可鄙的侥幸, 希望这只是个误会。
他怎么能骗我……他怎么能骗我?!
我第一次这么这么喜欢一个人, 结果竟然从一开始就一直是假的。
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 职业是假的,家庭背景是假的,从头到尾竟然一句实话都没有。
秦朔川早就知道了“江江江”是谁的真相,却偏偏还要继续演下去。
什么老破小出租屋、什么吃不起药,什么无中生友的在恋爱中欺骗了爱人的室友, 去他大爷的狗都嫌混蛋。
段江言紧紧攥拳, 天知道秦朔川是用怎样的心情一直站在上帝视角观赏着这场闹剧, 去欣赏着自己一厢情愿的虚假好笑“爱情”,简直是太荒谬了。
靠, 我居然爱上一个他用谎言编织出来的不存在的人。
什么温柔耐心又包容,什么绅士礼貌有修养,其实也没几分是真的,不过是个刻薄冷漠的无情资本家,装什么良善。
段江言想到自己先前每天担心北山工作太累会不会饿着冻着、骑电瓶车安不安全、生了病还去送单会不会着凉……又想帮他好好养身体,担心他吃不起药……
他一个高高在上的资本家,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 需要一个家里濒临破产的平民百姓打工人担心?
段江言浑身都在颤抖,说不出什么情绪更多一点, 之前多么恋爱脑现在一切就多么荒诞搞笑,堪称最黑色幽默的艺术。
——我刚才应该狠狠冲出去,然后抓着他的领子质问他,死渣男,为什么要骗我?
但在刚刚那一瞬间,段江言下意识就躲了起来,像是把脑袋插进沙里的鸵鸟一样躲避着不愿面对。
不是害怕秦朔川,是太羞于面对这件堪称可耻的事,回忆起之前和他的暧昧情话,困窘尴尬到无可附加。
段江言垂下头,紧咬着舌尖安静揉着酸胀的眼睛。
片刻后一抬头,陡然见秦朔川站在他面前。
“你——”段江言第一个字声音就劈叉往上扬了,差点没收住情绪。
不行,揭穿他的同时显然也是扯掉自己的遮羞布,至少先给自己留个体面。
秦朔川见段江言眼眶有点红,不由得眉头微皱:“你怎么了……哭了?还是刚刚喝多了……”
段江言直勾勾盯着他。
那种眼神瞬间让人无缘无故心虚,秦朔川自知失言,心想是因为本体是不会这么说话的,于是清了清嗓子:
“怎么这么久,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段江言知道他想确认自己站在这里多久了,刚刚听没听到他和丽莎的对话。
秦朔川心里很紧张。
在听到走廊那边隐约有窸窣响动的瞬间,他就陡然后悔,刚刚并不应该听丽莎的用汉语交谈,继续用法语才是最安全的。
在看到段江言站在此处的一瞬间,他更是紧张到无可附加。
段江言面无表情,慢条斯理道:“刚走过来,迷路了。”
秦朔川不自觉因紧张而攥紧的手指缓慢松开,略一点头:“你——”
段江言似笑非笑:“我要是您员工,您就开除我。”
秦朔川:……
他不自然清了清嗓子道:“走吧。”
秦朔川一出去,就又被新一轮上前恭维讨好的人众星捧月般簇拥在了中间。
即使一个人只说一句话也是一个巨大的工程,更何况有些大项目还是需要谈一下的。
他知道江小狗饭量大是个小吃货,这样冗长无趣的场合难免饿着,于是低声道:“你去吃点东西,不用跟着我。”
段江言沉默点头。
他现在也实在不想和秦朔川待在一起,这件事实在是太震惊了,做梦一样无法消化。
像是从小接受了童话故事的设定之后,突然发现七个小矮人真的是葫芦娃,而白雪公主真的就是他们爷爷一样,世界观完全崩塌了,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竟然是同一个。
北山是他半年前穿书来这个陌生的世界时,除了原主本身的社交关系与朋友之外,他真正意义上认识的第一个重要的朋友。
突然就横死了、接受了一辈子唯物主义无神论的医生突然就怪力乱神的穿书了,还在这么一个陌生的世界作为一个无力的NPC炮灰面对一群神经病一样的颠公颠婆——
最初的段江言是惶恐的,甚至怀疑这只是死后的一个梦,亦或是植物人的临终幻想,不敢闭上眼睛,害怕一睁开眼一切就又都变了。
每到晚上段江言一个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恍若这个陌生世界只是梦境而自己被时间流放的时候,想到一个感受活人的好方式,打游戏。
他和北山就是这样认识的,他菜又想赢,果断当了这位游戏技术极好的大佬的小跟班——虽然大佬的号看起来也很新,像是刚玩。
当时北山话少又冷淡,可段江言急需能说话的人来平复他不安的内心、让他反复确认这个世界是真的,于是说学逗唱使出浑身解数,就为了逗北山多说几句。
他了解到北山打游戏是因为生活不太开心,所以偶尔打游戏解压,于是立即表示自己可以让他获得双倍解压:
第一倍是当对照组衬托他技术很好,第二倍是可以边听自己说相声边玩游戏。
或许是一念之差,北山在那天下线的前一刻,答应了这位“跨界单口相声演员”,明天同一时间上线。
后来慢慢就聊得多了。
北山依旧话很不太多,但对段江言句句有回应,而且很喜欢听段江言说话,甚至经常是只有段江言上线的时候他才跟着上线——
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浪漫剧本,本来就应该是平凡烟火人间的平凡故事。
正确发展方向应该是继续平凡的网恋、奔现、恋爱……
再怎样也不应该发展成这个鬼样子。
段江言愤愤举起酒杯猛灌了几大杯红酒。
北山是他穿来这里大半年时间里这个世界上的最重要最喜欢的人。
实在是没法把他和刚认识不久的讨厌的脾气烂的资本家客户联系在一起,他也没有一颗玛丽苏的心,不想当首富大少爷的解压玩具去玩什么过家家。
服务生端着红酒托盘路过,段江言一手一杯直接打劫了三四杯,仰头就往嘴里灌。
懂行的人要是看到了,必然要说他暴殄天物浪费酒,但那又如何,他确实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就是想谈一个平民百姓的普通恋爱过普通生活而已。
这种虚伪无聊的场合确实不适合他这样的平民百姓。
又是一杯两杯三杯……
比起被渣男欺骗后失恋更难受的事情是男友死了,比男友死了更难受的事情是男友根本就没活过,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人叫北山。
更惨的事情是既被欺骗又“死”了男友。
段江言的眼泪在眼眶打转,还没恋爱直接断崖式失恋,冤死了都没处说理去,这算不算遭遇了网络诈骗?
想哭又觉得被狗都嫌这种人气哭就是自己输了,于是咬着牙吨吨吨一通喝。
不知秦朔川从哪里出现,一把拿过酒杯,蹙眉道:“别喝了。怎么回事,谁惹你了?”
段江言已经有点迷瞪了,看面前的秦朔川都是旋转的。
半醉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他心想怎么了,怕我喝多了耍酒疯给你丢人?
我他妈恨不得和你同归于尽,死渣男,到现在还在演还在骗我啊,丢人怎么了?
段江言抬手狠狠推开秦朔川,口齿有点含混道:“我乐意!……喝你家的酒了?多少钱你说,从我工资扣!”
反正不用攒钱养北山了,老子有的是钱。
秦朔川蹙眉:“你——”
“秦朔川!你王八蛋!”段江言怒道,“我要把你吊在路灯上!我他妈要每天路过都挠你脚心!你这个狗都嫌的混蛋!”
众人登时目瞪口呆看了过来。
显然是没人见过敢这样骂秦家家主的奇观,而且骂人方式非常新颖甚至很有画面感。奈何大佬站在这里,无论画面多滑稽他们不敢笑,只能默默憋着。
段江言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忽然大声道:“秦朔川!我要打倒资本主义!我——唔!”
秦朔川无奈,大步上前捂住他的嘴,摸着他后脑勺把他按在了怀里:“好好好,咱们回家再吊,回家再打倒。”
这就是江小狗说的“年轻人倒头就睡、不耍酒疯?”这可不是一般的疯。
段江言被他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那姿势和之前北山在鬼屋里抱他的时候一模一样,段江言终于没憋住,趴在秦朔川怀里呜呜呜哭了起来。
秦朔川清了清嗓子,声线明显变得温柔:“乖,别哭了,和我说说到底什么事情不开心?”
“呜呜呜呜北山……北山你怎么才来,”段江言的眼泪都蹭在他的西装上,“现在怎么办啊。”
我这么大一个男朋友,谈了半年突然就不存在了,怎么办啊。
秦朔川继续嗓音温和问:“小江医生遇到什么事情了,和我说说。”
他并没有意识到段江言已经知道真相了,因为先前在商场里的时候江小狗就有挡住脸区分不了两人的情况,现在夜色暗沉他又明显放缓了声线,段江言喊他北山也正常。
段江言不吭声也不回答,趴在他怀里只是哭。
哭到上车了,忽然又猛地弹起来,怒发冲冠道:“秦朔川!你他妈就是个混蛋!你混蛋!”
秦朔川无奈。
不是都已经给我吃小狗牌高配曲奇了吗,怎么突然又这么讨厌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惹他了,但思来想去我也没毒舌他什么,实在是太冤枉。
回到家,秦朔川把醉醺醺的小狗抱上床,知道他喜欢裸睡也没给他硬套睡衣,只是把他放好在床上之后用被子裹住,又把驯鹿玩偶塞到他怀里。
段江言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脚把驯鹿踢飞在地上。
秦朔川又给他捡起来,刚放他怀里,又被他一脚踢飞了。
——前天不是还喜滋滋跑来和他炫耀,说自己空荡荡的床上有宝贝玩偶吗?怎么突然不喜欢了?
秦朔川试着换了个枕头塞到段江言怀里。
段江言又迷糊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这次没踢飞它,考拉似的双手双脚挂在长枕头上紧紧搂住。
“睡吧,不舒服的话叫我,”秦朔川道,“水给你放床头。”
段江言的脸红扑扑的,眼睛也哭的肿了,像一只被煮熟的悲伤蛙。
秦朔川看着好笑,忍不住捧着脸偷偷亲了他一口——然后“啪!”被段江言不轻不重一巴掌抽在脸上.
第二天中午,段江言依旧有点迷糊的睁开眼睛,和天花板上的灯大眼瞪小眼对视了足足两分钟。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这是哪?
他只记得自己喝多了,好像人生中第一次没安静倒头就睡,而是悲愤交加耍了什么酒疯。
我怎么回来的?我怎么光着?我衣服呢谁脱的?我亲亲爱爱要搂着睡的宝贝驯鹿呢?
段江言光溜溜坐起身,房间的沙发上坐着大大的驯鹿正笑着看着他。
以前他总觉得这只鹿安静笑着的样子真的和北山很像。
醉酒前的记忆回笼——秦、朔、川!
原来失恋是这种感觉。
段江言重新躺回去,生无可恋翻了个身,觉得自己是被烈日晒干了的小乌龟,完全翻不动了。
秦朔川开完会,不放心的打了个电话给吴管家:“他睡醒了么,起来吃饭了没?”
“早饭午餐都没吃,一直坐在沙发上吃饼干呢,”吴管家小声说,“在发呆,看不出来心情好不好。”
秦朔川蹙眉……饼干不是给北山的吗?
一口吃的是小事,但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个好的现象。
他想了想,决定试探着用北山的身份问:
【北山:小江医生】
【北山:明天就是二十周年庆典,咱们要不要今天准备一下衣服】
段江言腮帮子鼓鼓,化悲愤为食欲塞满了饼干。
混蛋东西,撑死我也不给你吃,吃不了就喂狗。
【江江江:北山,咱们见一面吧,把西装给你,我想看看你的脸】
文字聊天的特点是单凭语气很难分辨。
秦朔川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心中默读了两遍,不确定这是不是简单陈述句。
有那么一秒,他想答应下来,然后当面坦白从宽。
但越是攥得紧就越是小心翼翼,生怕一步踏错从此失去最重要的人。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暂时继续一条路走到黑:
【北山:我最近在找工作,今天晚上还有个面试,我叫我朋友去取一趟】
至于周年庆典,就说感冒了戴上口罩戴上眼镜,很有礼貌的江小狗不会硬薅他口罩的。
段江言磨磨牙。
装,你继续装,放在以前他可能真就信了,爱情让人猪油蒙心,只要是北山说的话,他就完全不怀疑。
一个人得容貌焦虑到什么地步才能宁可捂死自己都不肯给“未来男友”露一下脸,又有什么面试在晚上。
【江江江:不用让你朋友跑一趟了】
【江江江:你打工奔波这么辛苦,去面试这么不容易,坐地铁这么挤这么累,明天你不用来了】
【北山:什么?不用来了是……】
【北山:今天心情不好?和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想办法】
【江江江:不就是给周年庆选个男伴嘛,我有人选了】
刘秘书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端了咖啡进来。
抬眼就看到秦朔川堪称茫然无措的目光正看着手机,这样的表情出现在秦董脸上,堪称相当罕见。
“秦董,您什么时候去取西装,我安排了个新入职的面生的实习生,段医生肯定认不出。”
秦朔川喝了一口咖啡,依旧很困惑的喃喃自语:“……谁惹他了。”
从昨晚突然喝醉了到现在,会场上长眼的人都知道段江言被他小心捧着,不敢在段江言面前舞。
唯独秦锦添了堵,但之后江小狗看戏吃瓜的时候挺开心的。
所以到底是谁惹他了?
“另有人选”又是谁?
如果不是北山,那就应该是他本体吧。
【江江江:另有人选是高承哲哦】
【江江江:以前他是我邻居的时候,我父母就觉得他是个好孩子呢,他之前求了好几次入场请柬了】
【江江江:其实仔细看的话他确实风韵犹存,我小学的时候还暗恋过他呢】
秦朔川登时如遭雷劈。
这实在是太突然了。
明明前一天还亲亲热热叫着北山哥哥,还烤了曲奇买了袖扣领带。
秦朔川都已经悄悄试过好几次那袖扣了,期盼等着收到江小狗的礼物。
什么叫“以前暗恋过高承哲”?
那天听到小护士们窃窃私语,说他俩是青梅竹马每天一起上学放学,高承哲的父母感情不好各自在外打拼,他没人管于是经常去段江言家蹭饭吃……据说段江言从小就很喜欢他。
本来秦朔川是不信的,毕竟他可是知道段江言是怎么蛐蛐“这个花心的死渣男大傻逼,莫挨老子啊靠靠靠”——
现在正主亲自承认说喜欢过他?
这也太突然了,怎么会一觉醒来突然就变成这样。
不亚于走在路上,忽然被天降的绿色王八砸穿天灵盖。
秦朔川简直不敢想江小狗烤饼干给那个蠢货吃、甚至零食都不舍得吃却省吃俭用买的西装领带袖扣送给那蠢货……
还要和他挽着手参加他们段家医院有史以来最隆重的二十周年庆。
秦朔川的心跳仿佛瞬间就飙上了二百。
【北山:等等,为什么……可是他花心不靠谱……你不是说他是傻逼……】
【江江江:但是他长得好还嘴甜会哄人,上次圣诞节你看到他叠的钞票花了吧,可好看了他手可巧了】
事已至此,干脆什么气死人说什么:
【江江江:而且他是自己白手起家打拼起来的,不像那群颠颠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少爷们,他是个很努力的人】
饶是秦朔川向来波澜不惊,此时也瞬间急眼了。
思来想去,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段江言微笑的表情映在屏幕上,接起电话,若无其事问:
“怎么突然打电话,北山你是要上号玩游戏吗?”
秦朔川猛灌了一大口咖啡,都什么时候了还玩游戏,房子都着火了。
“你……”秦朔川的声音有些不稳,段江言眯起眼睛,有点好笑的发现他甚至绷不住“北山”的声线了,距离原形毕露只是咫尺。
“江江,你怎么能——”
段江言继续往嘴里炫饼干,没心没肺无辜疑惑:“嗯?怎么能什么?北山你今天好奇怪诶。”
他深吸气,尽量使自己保持平静但实在是很难:“江江,那咱们算什么?”
“咱们是天下最好最有默契的游戏搭子诶!”
“不对,咱们还……”
“咱们还是没见过面的网友,毕竟走大街上我都认不出你。”
秦朔川的指尖都有点抖,句句无法反驳,句句扎在心窝子汩汩冒血:“不对……”
对,没错。
虽然自始至终两人都心照不宣暧昧,但从来没有过一句对于关系的承诺——
江小狗明明两次想表白,都被自己亲手给捂住嘴制止了。
只顾着本体和马甲吃醋,从没想过会后院失火,当时为什么不让他和北山表白。
秦朔川指尖抖得更厉害了,胃也跟着一阵阵尖锐的绞痛。
——他是不是怪我一直没露脸,觉得我不够真诚所以才生气了。
事情发展到了难以预料的局面,秦朔川心一横,掉马就掉马。
“江江,咱今晚见一面吧,我其实有件事要和你说。”
“不,我刚刚已经约高承哲去蹦迪了,你还是好好‘面试’吧,”段江言歪头,
“北山,已经晚了。”
一语双关,其实“晚了”的并不是邀约。
他刚刚发出取衣服加见面的邀请,其实是真的喜欢过,即使碰了他最讨厌的名为欺骗的底线,他也想再给“北山”一次机会。
如果刚刚秦朔川刚刚能抓住最后机会坦白从宽,而不是无中生友试着继续撒谎——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现在想坦白,太晚了。
“你……要和高承哲出去蹦迪?”
秦朔川的声线几乎完全崩出本音了,但他完全没意识到。
段江言有点想笑。
这倒是假的,狗都嫌固然在他雷区踩了又踩,但他倒也不至于转头去用花心死渣男牌垃圾恶心自己。
实际上是今天田莹莹没课,他约这个特务头子一样的“好表妹”出来。
竟敢联合外人欺骗她哥,必须狠狠弹她脑门。
秦氏集团顶层。
小林秘书正踩着高跟鞋哒哒哒拿着文件往董事长办公室走,就见秦朔川大步从她面前一闪而过。
他那一米九的大长腿一步顶人家好几步,小林秘书懵逼转头时,却见他已经边穿外套边走出去好远。
“诶诶诶秦董!”她连忙追上去,“您去哪里?您要出门吗,我这就让司机过来——”
“来不及,我自己开车回去。”秦朔川蹙眉看着电梯显示屏,第一次觉得集团总部建的太高了,亦或是电梯太慢了。
这段时间他只顾着本体和马甲较劲,甚至阻止江小狗和马甲表白亦或是走得太近,吃自己的醋时从来没设想过会突然两个身份不用争了。
变故陡生直接傻眼,同时都要失去段江言.
秦朔川推开别墅的门。
鞋都没脱径直大步上了二楼。
二楼空空如也。
一件小恐龙睡衣空空荡荡摊平在沙发上了,茶几上是吃的干干净净的曲奇盒,上面原本缠着小江医生亲手束上的精美蝴蝶结。
垃圾桶里还有一张撕碎的手写贺卡。
秦朔川一阵胃痛,也顾不上洁癖了,把碎片从垃圾桶里翻出来拼回去——
送给最亲爱最重要的北山!健健康康每天开心哦!^ω^
这太突然也太让人绝望了,堪称断崖式分手。
秦朔川心里五味杂陈,小心翼翼把碎片收了起来。
仿佛碎的不仅是这张纸,而是他本人一样。
站起身拉开衣柜,那套段江言非常喜欢、期待和北山一起穿的西装也不见了,包括领带袖扣等等一系列本来要送他的礼物。
想到现在这些都要给高承哲那个蠢货,秦朔川几乎要两眼一黑。
怎么会突然断崖式关系破裂,他思来想去,“北山”也从来没招惹过江小狗……
秦朔川心头骤然一跳,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
第40章 第 40 章
秦朔川拿出手机拨通了段江言的电话。
“喂?秦董, ”响了三声,段江言才接起电话,对秦朔川的太多和平时一样, “您找我有事情吗?”
“你去哪里了。”
“噢,忘了和您请假了。您需要私人医生的话我帮您联系我同事上门, 他们水平都很高——我要和男友出去玩, 今晚不回来了。”
江小狗对他本体的态度很正常, 那么自己的马甲应该还没掉。
秦朔川倚靠沙发上,手里抱着那件仿佛仍旧残余着体温的毛绒绒小恐龙睡衣, 缓缓闭上眼睛……扎心的是现在此男友非彼男友。
他的语气和平时并没有区别,请假也和之前圣诞节以及舞会时一样。如果秦朔川不是被突然甩了的当事人本人,完全不会意识到“男友”的称呼无声换了人。
“你——”秦朔川欲言又止。
本来想侧面试探他为什么和“男友”吵架、给自己说几句好话,婉转建议江小狗:男友哪里做错先不要扔,教训一顿之后捡回来, 万一还能用呢。
现在却发现一拳打在棉花上, 根本没找到机会开口。两人之间的事情只有“北山”知道, 他本体的身份根本没法问。
秦朔川沉默了。
他清了清嗓子,尽管已经被五雷轰顶劈碎一地了, 还是努力让自己语气如常:
“你明天不是还要去你们医院二十周年庆典么,今晚别回来太晚……你去哪里玩,我安派司机接你。”
“不用了,附近找个酒店凑合一晚上,明天直接去我们医院。”段江言说。
什么?他还要和高承哲开房住酒店?!
向来都是秦朔川把别人气得脑溢血,他第一次觉得一口老血堵在胸腔,直冲天灵盖恨不得当场把江小狗捉回来放在眼前。
“不行——”
段江言已经挂了电话.
实际上段江言对蹦迪的兴趣不大, 只是找了个安静喝酒的清吧,把一杯无酒莫吉托放在田莹莹面前, 面无表情道:
“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想对我说?”
田莹莹一看这架势,顿时心虚了,试着负隅顽抗:“哥……”
段江言道:“我不是你哥,秦朔川才是你亲哥。”
当时他就觉得田莹莹态度怪怪的,心虚似的,她是个藏不住事情的,一说谎就语速特别快,段江言当时就觉察到她可能说了什么谎。
但正是和北山约会的兴奋劲头,心想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万万没想到她真是憋了个大的。
这时候想到了,再去找来她校园墙的账号去翻,很好,秦朔川没戴面具在校门口打电话那段视频早就传疯了,田莹莹这样满级八卦冲浪选手早看到了——
甚至一开始可能就是帮凶。
田莹莹心虚道:“哥,你才是我亲哥,你消消气嘛。我一想,你正好喜欢长得帅、肩宽腰细大长腿的,秦董又温柔耐心对你好……”
段江言深吸气:“他温柔耐心?那是你没看到他本相多恶劣脾气多烂!”
“哥哥哥对不起!”田莹莹双手合十,弱弱试着找补,“我虽然母胎单身,但他们不都说‘真正的温柔是装不出来的’,你没发现哪怕你只是随便说句话,秦董也会非常认真看着你。”
“哥你记得那天下雪了吧,你踩雪玩的时候他怕你摔了,手一直悄悄放在你身后准备护着你呢。”
“还有还有,你没发现那个视频里他自己在门口站着的时候没打伞吗,但见到你之后立刻给你打上了诶!”
“而且——”
段江言伸出食指,另一只手的掌心盖住它:“停停停!田莹莹你是媒婆吗,都这样了你还想做媒?!他其实以前试探过我,我当时就回答他,建立在欺骗上发展的感情一开始就是假的,我接受不了——谁让你自作主张!”
田莹莹举手投降,羞愧道:“好吧,也有一方面因素是他许诺我去秦氏集团上班……如果是害你的事情我肯定不做,但这件事‘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觉得一举两得的好事嘛。”
段江言怒道:“所以说你叫他哥吧!”
田莹莹连忙抱住段江言的胳膊:“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当时想着周年庆典就必定掉马甲了,就骗你不到一星期,我知错了你别生气嘛!”
段江言扶额,哦对,还有周年庆典。
高承哲的确从段江言父母那里拿到了请柬,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打算让傻逼三号当自己男伴,无非只是口嗨气一气秦朔川。
幸亏之前卡在邀请北山还是邀请秦朔川这件事上犯纠结,因而没对秦朔川发出正式邀请。
免得被发现高承哲其实只是路人甲而不是自己男伴,气死人的报复效果就大打折扣了,这种狗都嫌就该多感受一下竞争,本来这世界也不是非他不可.
京城真正的夜场酒吧。
不像清吧那样安静聊天,不用进去就已经听到音乐震天,里面更是人头攒动灯光闪射,在昏暗环境中忽明忽暗乱七八糟。
秦朔川一进去就忍不住蹙眉。
高承哲的秘书连忙道:“高总一般是在楼上的包厢,他说在这里要被踩脚八百次,卡座也能每转一次头就克隆羊似的多好几个人,他不在这里玩,您放心您放心。”
包厢自然是安静,但想到两人独处安静的包厢得是怎么个光景,秦朔川眉头蹙的更深了。
高承哲是这家店的常客了,往往在同一个最大的包厢玩,站在楼上看到好菜了才会下楼去,秘书一路把秦朔川带到包厢门口。
保镖随即直接猛推开门。
高承哲怀里正坐着谁,和他嘴对嘴喂樱桃,见大门咣当一声被推开狠狠撞在墙上,又是一声巨响,吓得差点被樱桃噎死。
秦朔川面色森寒打开灯。
“咳咳咳我操呛死我了,”高承哲卡着自己脖子一阵猛咳,“真他妈日了,不是,兄弟你走错房间了吗?有病啊!”
秦朔川在看到那小男孩不是段江言的一瞬间,攥紧到几乎冒汗的掌心终于缓缓放下。
他面无表情道:“段江言呢。”
高承哲揪着小男孩的袖子擦了擦自己迷瞪的眼睛:“有点眼熟啊你……哦!怎么又他妈是你!我记得你,你是那个言言的客户!”
段江言的客户一般是霸总本人,但患者一般是陪着霸总疯的颠公颠婆爱人。
难怪医患关系如此紧张,现在的患者都是这样声势浩大土匪抢人一样找私人医生吗?
秦朔川长得又好,高承哲以己度人,第一反应就是谁养的大只金丝雀。
高承哲看着人高马大的保镖们,心想莫不是金丝雀想出轨结果被金主抓着了吧。
出轨了建议多找找自己养的金丝雀的问题,这架势像是要把无辜的言言抓回去毒打拷问“为什么勾引我老公”。
高承哲于是道:“你找言言干什么?我可都看着呢!是你追求言言不成,你们现在还恼羞成怒想用暴力啊?呸,难怪言言躲着你!你自己孤独终老去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骂就对了。
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说的也根本就不是一件事。
秦朔川额角的青筋都已然若隐若现,如果不是看在段江言的面子上,能给高承哲开了瓢。他阴沉道:“我问你最后一次,段江言呢。”
高承哲本来就是欠欠的性格,看他一个“出轨的金丝雀”敢这样不老实,立即托腮挑衅笑道:“你就别想了,众所周知言言从小就最喜欢我了呀!他已经洗得香香的在我被窝里等我啦!”
“我劝你死心吧,言言小时候就亲口说要嫁给我!他还说了好多次呢!”
“咣当!”一声巨响!
保镖一左一右直接把高承哲从沙发上拎起来,重重按在撒了不少酒的茶几上!
然后当着他的面拎起一个酒瓶子直接磕碎在他面前!碎片登时四溅!
距离不近不远,堪称距离刚刚好,不被碎片崩着的懵逼不伤脑。
高承哲万万没想到会这么突然,登时吓得一哆嗦,旁边陪酒的小男孩已经惨叫一声哭了起来。
“我……我靠,”高承哲哆哆嗦嗦道,“你他妈!你你你……你找死啊!你信不信我能……”
动静这样大,从秦朔川刚刚带着人直奔楼上包厢时,就已经惊动了夜场老板,此时终于涌了进来,一进去就看到自家常客被人狼狈按在桌子上,墩布似的擦得满身酒和玻璃渣,相当狼狈。
“干什么干什么,敢砸我场子的也不打听打听……嗯……秦董?!天啊,您怎么亲自来了!蓬荜生辉,真是蓬荜生辉啊!”
酒保们都很有眼色,立即搬了椅子请秦朔川坐下。
秦朔川坐下面无表情转向高承哲:“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段江言呢。”
高承哲:“……”
完了,这一定是做噩梦了,这也太恐怖了,言言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么个能给天拽个窟窿的大佬的。
“我不知道,大佬,大佬你能先放开我吗?我要落枕了……”高承哲歪着脖子被按在茶几上,“我刚其实就是说着玩,言言根本就不理我,您是知道的。”
秦朔川面无表情:“他从小就喜欢你。”
“那是以前!大佬您明鉴啊,他早就不喜欢了我了!尤其是这大半年,自从车祸之后他就和变了个人似的!完全不理我了,我都以为他失忆了……可能是鬼门关走一圈,性格大变了吧。”
“车祸?什么时候的事情。”
“好像是去年五月吧,”高承哲觉得自己脖子响了一声,完了真的抽筋了落枕了,“晚上过马路他穿了一身黑,走在路上根本看不清,司机没刹住车直接撞上了,飞出去好远。”
秦朔川蹙眉。
段江言差不多是之后和他认识的。
“他们都说当场就没了,但是伯父伯母不死心啊,坚持要继续抢救试试,结果!奇迹真发生了!咽气了几个小时都凉透了僵硬了,突然就抢救过来了!而且都那样了,半个月不到就完全恢复了!”
秦朔川眉头蹙的更深了:“鬼话连篇,你自己信么?”
“真的!不信您问伯父伯母去!”
秦朔川不想听他说这些不切实际亦或是夸大其词的鬼话,冷声问:“所以,段江言人呢。”
“救命啊大佬,您怎么又绕回来了,我真不知道,他根本就没联系过我,明天周年庆典的请柬都是伯父伯母给我的!我真的不知道啊!”
大丈夫能屈能伸,高承哲立即来了个顶级坐位体前屈滑跪:“您放了我吧,我冤枉啊,我今晚就来挑挑菜走个肾放松一下身心,我招谁惹谁了啊,窦娥都没我冤!”
高承哲几乎要求爷爷告奶奶了,秦朔川被吵的头疼,抬手让保镖松开他。
——所以江小狗到底跑哪去了。
这么晚了出去玩,万一喝多了又耍酒疯,醉的傻傻的被人骗去卖了怎么办?
秦朔川心跳的一阵比一阵不舒服。
有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大不了就真的跪搓衣板哄他开心,京城这么大又是深更半夜,现在找不到人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更难受的是即使被断崖式分手了,到现在依旧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江小狗在生什么气。
一句“咱们是最棒的游戏搭子关系”,堪称是自食恶果自掘坟墓,现在后悔当时没确立情侣关系,晚了.
翌日清晨,段江言打了个哈欠坐起身。
睡在自己医院就是好,洗漱一下换上衣服,就可以等着周年庆典开幕了。
段家医院走的是私人医院服务上流社会路线,有钱没处花的资本家们很看重环境,因此医院里绿化极好冬天都花团锦簇,室内设施更是一流气派。
此时整个巨大庭院内都已经装饰的差不多了,礼堂里还没去看。
有一种困叫妈妈觉得你困,江妤看儿子睡得香,也就没叫他起来帮忙,心想昨晚回来的这么晚,好好睡一觉吧。
段江言饥肠辘辘翻了个身,起床觅食。
尽管不想把混吃等死做到极致,但现在庆典需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完了,再就是等宾客到场,也没他需要干的活了。
在父母这里他仿佛永远都是个不需要太累、不需要忙碌的坐小孩桌的——穿书之后才知道,原来有爸爸妈妈是这样幸福的事情。
段江言想到这里,总算是治愈了一点遭遇网络诈骗而失恋的忧伤,结果刚一走神直接一下撞在谁身上。
靠靠靠疼痛疼疼,幸亏我这鼻子是真的不是做的,不然非得给我撞歪了。
“唔,嘶,”段江言捂住鼻子,“兄弟你是完全不看路的吗,这走廊这么宽我都靠右行驶了你还逆行撞我,幸亏是两条腿不是四个轮!”
秦朔川没说话,垂眸安静看着段江言,见他没被弄丢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秦朔川惨白的脸色和眼底淡淡的乌青这么一衬,像是一夜没睡,或许是因为双眼有点充血泛红,段江言后退一步,莫名觉得他看起来有点藏不住的淡淡委屈。
妈啊,他怎么突然和一只被扔了的大狗似的,搞得好像我才是那个欺骗人感情的渣男。
段江言歪头打量他:“您怎么来了?”好像我们没邀请你吧。
秦朔川嗓音有点哑,神色却和平时完全一样,显然是还没发现自己已经掉了马甲,还在挣扎:
“段医生,现场这么多媒体,咱们在公众面前是情侣关系,我不该来么?”
段江言心里翻了个白眼,真是个充满信念感的演员,这都能继续演。
段江言于是“噢”了一声,微笑道:“有道理,您就穿这一身?”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秦朔川今天反而没穿西装,而是穿了一件休闲毛衣。
“您穿这套吧。”段江言指了指之前给两人定制的西装。
秦朔川等得就是这句话,才故意这样穿,生怕段江言真把这身给别人去穿情侣款。
但现在衣服到手了,他反而高兴不起来了——就这样随便把北山衣服给“别人”穿?之前不是还很宝贝,自己本体想多看一眼都不行,更别提想试穿一下了。
秦朔川震惊,就这么容易?甚至没有任何犹豫、没用上自己准备的威逼利诱草稿话术。
“给我穿?就这么把这件给我穿?”
段江言甚至又嫌不够,微笑道:“您凑合穿哈,估计您这样金尊玉贵的大人物以前从没穿过这么便宜的平民衣服?”
“不是我的尺码,我留着也占地方,您穿完想扔就扔了吧。”
句句扎心。
秦朔川被扎的半天没上的来气,许久后才问:“不是给你男友定的么,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他哪里做错了可以——”
段江言歪头:“逗您玩的。其实我一直单身根本没有男友——而且我的男友,不就是秦董您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开玩笑,眼神却又直勾勾的。
秦朔川心里登时一慌,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露馅了。
但段江言的态度又太正常了像是随口说笑,紧接着就耸肩笑道:
“开玩笑啦,我就是个平民百姓打工人,哪配的上您这么大佬的人,对吧。”
秦朔川没说话。
心虚的人格外容易被惊吓,他觉得再说下去自己真的要心悸发作了,于是转身去换衣服。
原本被段江言宝贝着不给别人碰的西装就这样落在他手里,甚至让他穿完扔了,被扔的哪里是衣服,被扔掉的明明是茫然无辜的自己。
现在本体不用吃马甲的醋了,比比谁更惨吧.
段江言边走边回想秦朔川方才差点绷不住的吃瘪表情,忍不住觉得太快乐了。
活该,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演多久,你想装我就配合你装,也该让混蛋先生尝尝自己尝到的断崖丧偶式失恋加网络诈骗的愤懑了。
只不过他刚刚那脸色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昨晚一夜没睡吧?
段江言眨眨眼睛又看了一眼秦朔川离开的方向,本来他其实还能发挥更大的功力去气死混蛋诈骗犯的,但是眼看着他脸色苍白近乎摇摇欲坠,到底是收敛了几分。
——担心秦朔川被怼的一口气上不来会当场昏倒。
正想着,就见拐角处突然传来脚步声,随即就见一个“丧尸”嗷嗷着歪着头飞奔了过来。
段江言登时被吓得一激灵,医院可是丧尸电影最青睐的重灾区。
他正要转头就跑,就见丧尸口吐人言:“呜呜呜!言言!言言你看看我!你得替我做主啊!”
高承哲的脑袋完完全全歪着,看起来滑稽极了,像是医院门口那棵歪脖子树。
那棵树往左边歪,他往右边歪,凑在一起刚好可以当门神站岗。
段江言缓缓打出一个巨大的省略号和问号。
“你脖子怎么了?cosplay丧尸给大家助助兴?”
“你怎么不早和我说那个小白脸是秦朔川啊!”高承哲还在歪着脖子一惊一乍大声嗷嗷,“我还以为是哪家养的男模呢!你看我这脖子,就是他干的!”
段江言震惊:“他昨晚去找你了?啊?”
因为和狗都嫌先生的社交重合度不高,唯独傻逼三号是秦朔川的本体和马甲都见过的人,信口胡诌来气他的效果很好而已——万万没想到他昨晚居然真去找高承哲了。
“言言,你这个‘找’字是不是太文明了,你知道他昨天对我做了什么吗!”高承哲简直要如泣如诉了,“他严刑逼供问我你在哪里,我答不上来,他就带着保镖拿我擦桌子!”
“天啊,直接就给我脖子按落枕了!这是正常人能做的事吗?”
段江言于是可怜的摸了摸高承哲的脖子。
依照他对傻逼三号的了解,八成是嘴贱说什么了才惹恼了秦朔川。秦朔川不至于上来就动粗——难怪脸色那么差,原来狗都嫌先生真的一夜没睡。
“你得对人家负责!呜呜呜呜呜!”高承哲硬凑上来当贴贴怪。
段江言一脸嫌弃的把他推开。
但毕竟也算是自己胡诌导致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只好道:“我负责行了吧。给你正一下骨,然后你回去热敷一下就好了,一会下楼去领两贴膏药。”
高承哲这才心满意足,直接拽过走廊值班台的椅子坐下,歪着脑袋看段江言,喜滋滋很期待的看着凑过来的段江言:
“言言你轻一点哦!”
段江言俯下身,前臂架住高承哲耳朵两侧。
刚轻轻一动,高承哲随即发出丧尸一样的“嗷!”一声惨叫。
段江言被他吓一跳,直接气笑了:“高总,你听说过惨叫鸡吗?你现在就像那个玩具的plus版,你再喊我就不管了。”
“别别别,”高承哲连忙道,“你身上好香哦。”
说着,陶醉仰头闻了闻,随即被段江言警告似的掰的又嗷了一嗓子!
“你好粗鲁,”高承哲咧嘴笑道,“我好喜欢。”
段江言:…………
突然觉得秦朔川脑子也有毛病,他居然真的信了自己会喜欢这么个欠欠儿的奇行种,天啊,秦董您这么单纯这么好骗啊。
说曹操曹操到,秦朔川此时刚换好衣服。虽然心情依旧低落又乌云密布,但想到至少和江小狗穿情侣装的还是自己,他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刚走出走廊想去找段江言,一抬眼就看到段江言居然搂着高承哲的脑袋,趴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什么,高承哲正笑得阳光灿烂。
然后段江言也笑了起来。
——因为高承哲长得好嘴还甜啊,我小时候就暗恋他。
——言言小时候就亲口说要嫁给我!他还说了好多次呢!
秦朔川登时瞳孔地震。
换情侣装有什么用,只能说明自己是个剥削打工人的资本家,用钱去逼迫江小狗陪他演戏罢了。
秦朔川的呼吸愈发急促,心脏一阵绞痛。明明都是客户,小江医生可从来都不会这样和“狗都嫌”亲昵。
段江言没注意到走廊那边还有人,正阴森笑着趴在高承哲耳边道:“我再说一次,高总,你要是再敢喊,我万一一紧张拧断了你脖子可怎么办呢。”
高承哲赶紧道:“不喊不喊,我绝对不喊了!”
说罢,紧张做了个给嘴拉拉链的动作。
段江言继续微笑:“好哦,五、四、三!”
刚数到三,他直接粗鲁的猛然掰正高承哲的脖子!
“啊啊啊啊!”高承哲登时惨叫,“才数到三!言言你你你……”
段江言随手放开高承哲,嫌弃抖了抖胳膊上不存在的灰尘:“您没拔过牙吗?牙医比我们还多用这办法呢,免得您紧张。”
正说着,段江言一抬头,忽然见秦朔川正一动不动站在走廊那边看着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光影错觉,从段江言这个角度看过去,竟感觉秦朔川这样冷淡薄情的性格,在这一刻居然好像快哭了。
毕竟是对北山还有感情,段江言登时心里下意识一颤。可是明明是他网络诈骗欺瞒在先,他怎么还恶人先告状?
段江言随即想到一个荒诞流派的比喻:此刻的秦朔川莫名像是被抛弃了大狼狗,默默蹲在旁边不吭声,只是看主人和别的狗玩。
高承哲一抬头,见有着这瘟神爷,已经吓破胆了,连忙连滚带爬起身道:“妈啊,我先走了!言言你们聊哈!”
秦朔川静静站在原地。
段江言看到他这张脸,实在没法不联想到北山以及自己先前丢人滑稽的一系列暗恋和示爱行为,根本没法面对他。
虽然心软几分但依旧生气,不想理他,暂时不继续气他了已经是最大让步。
段江言于是直接当没看到,转身就要走。
只走到第二步,身后忽然一声重重的闷响!
当医生的太熟悉这声音了,段江言心头一跳,立即转头去看。
秦朔川脸色惨白,竟不声不响捂着胸口直接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