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你是变态?

    收容室内十分安静, 就连空气中一直存在的圣歌都停了下来,夕纯白的面具微微低垂,仿佛在那面具之下, 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面前的人。

    “我很好奇, 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喜欢……‘希’。”

    舒莫看着他,显得有些茫然起来。他说:“必须要回答吗?”

    青年看上去有些苦恼,但并不是因为别的, 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夕说:“我想我必须知道。”

    “亲爱的,”男人说:“等价交换, 你既然想更了解希, 那么相对而言,我也想要知晓原因。”

    “等价交换?”舒莫看着面前的人,就看见夕点了点头。黑发青年陷入了沉默,他看上去颇有点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的样子。舒莫的黑发都被他自己揉得乱糟糟地, 夕则静静地等待他的回复。

    而在收容室外,所长却罕见地没有守在防护罩前, 但取而代之的是匕修正趴在窗户上, 小小的一块, 看上去只有巴掌大的东西贴着冰冷的防护罩,那只漂亮的金眸俯视着下方的一切。

    不知道的, 会以为趴在那里的是个从某个收容室里偷跑出来的污染物, 又或者是哪里来的蜘蛛。

    “叽!”它看着下方的舒莫, 挠了挠玻璃。

    这细微的动静理所当然地并没有吸引到舒莫的注意, 但夕却好像听见了什么, 它没有回头, 男人背后的羽翼突然一紧,接着完全张开, 犹如某种阻隔般挡住了舒莫的身影,像保护,又像是束缚,舒莫看着骤然出现的翅膀,突然发现自己被完全包裹在了羽翼之中,除了面前的夕以外,其他的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了。

    见到舒莫的身影被完全挡住,匕修微微顿了顿,下一秒,它几乎气得差点跳起来。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愤怒地跳了两下。

    舒莫看着面前的完美生物,周围的纯白羽翼包裹着他的身体,微微颤动的漂亮羽毛近在咫尺,圣洁得只能让人仿佛来到了天国。夕的声音仍然悦耳,他说:“想好了吗?”

    在羽翼之下,一条条半透明的蠕虫从羽毛的缝隙间探出,让人望而生畏,只需目睹就足以陷入狂乱,失去理智。然而舒莫却没有什么感觉,他感觉自己的脸颊一软,却是那片羽翼正贴在他的身边,痒痒的。

    “……因为,希长得很好看?”

    舒莫迟疑地说着,在那一瞬间,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了寂静,那些在空中发出嘶哑叫声的蠕虫都顿了一瞬,然后缓缓地钻了回去,舒莫突然就哑巴了,安静到屁都不敢放一个。

    夕的两双手叠在一起,一言不发,不知为何,他这副样子看上去比咄咄逼人更加恐怖。

    “你就是这么……敷衍我的?”

    舒莫大气都不敢喘:“我是认真的。”

    “希是我见过、长得最完美的人。”

    舒莫回想起那张脸时,仍然会感到一丝脸红心跳,那副样子几乎犹如上帝的杰作,没有任何人能与其相比较,当然,所长和贪婪也长得格外好看,好看得让人会失去呼吸,当舒莫就是觉得,希是最完美的那个人。

    夕的一只手伸出,摸了摸自己面具下的脸。片刻后,男人说道:“继续。”

    舒莫有点憋不出来了,他说:“喜欢一个人,真的需要理由吗?”

    黑发青年看上去有些无奈。他说:“我第一次见到希,是在电视的屏幕上。”

    作为日柱1的希,在高塔内的地位已经只比柱神略低一筹,他的一切都会被所有人竞相追逐,然而由于他的身份特殊,所以导致高塔内几乎没有多少人敢擅自刊登放出他的影像,只有在经过允许后,希的身影才会出现在屏幕内。

    然后舒莫就偶尔看见了他。

    那一瞬间,黑发青年什么都没有想,他只是一眼就望见了屏幕中那个在人群之中显得很小,在出场后却压过了其他所有人的身影。希只出现了短短的一瞬,但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就仿佛真的有一轮太阳降世,并重重地压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身上,只要敢开口妄言,就会被其从身体内部焚烧殆尽。

    希那时的名声并不算好,流言指出他继位后,最大的可能是会成为新一位更加残暴的暴君;他们只敢小声讨厌,在私底下窃窃私语,却不敢真的说些什么,唯恐触怒他。

    希在那时收服了U-03-DI-暴君,让他的威名更添上一层残暴的色彩,这从出生开始就似乎会戴上王冠的男人拥有一顶华丽的冠冕,但那冠冕上却沾满了鲜血。

    希对此毫不在意,行事作风更是冷酷到了极点,但不知为何,舒莫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脑中就只剩下他的身影。

    他的大脑无法思考、眼睛里只剩下了希的样子、脑中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空白了,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完全的沉寂,然后,在他的面前,只剩下了希的身影。

    舒莫直到现在,都无法回想起他在那个时候究竟做了些什么,他的心脏跳得几块,脑中一片空白,连手指都是颤抖的,等回过神的时候,舒莫就发现自己已经反反复复地重复播放了几十次希的影像,他的目光落在希的身上,眼中既有激动和喜悦,也有一股自己也无法言喻的恐惧和颤抖。

    就仿佛,遇到了自己的天敌。

    冷汗从舒莫的背部流淌下来,他的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肌,长得很高,面容英俊的黑发青年苍白的脸上都是渗出的汗水,那种极度的渴望和冲动,仿佛共同凝聚成了某种狂热,被风一激,舒莫眼睛上的汗却落进了眼里,反而让那双溢出白芒的眼眸变得透亮了些。

    很想……

    舒莫的手指颤抖,整个人近乎无法自控,他双手握住自己的脑袋,犹如陷入某种疯狂状态中一般,情绪彻底激动起来。

    他想,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完美的人呢?

    他深深地呼吸,却发现自己的血都是热的,年轻的舒莫根本不知晓自己心里汹涌的情绪究竟是喜悦,还是恐惧,他的指尖都在发颤,在看见希的那一瞬间,脑中就只剩下他的身影。

    就连在睡梦中、在日常的活动中,只要想到希,舒莫的表情就浑浑噩噩的,双腿仿佛不属于自己一般,要冲到对方面前,然后伸出手去拥抱对方,想要,他心中迫切的渴望几乎要化为某种具现化的刀刃破开血肉挣扎而出,鲜血淋漓。

    想要——

    舒莫捂住自己的脸,突然低声笑了起来,他辨认不出那种冲动是什么,于是心存疑虑的青年一日复一日地梦见那道声音,在梦中都无法打消那股渴望。

    渴望一天天地沉淀,最终沉淀进了舒莫的身体内,化为他的一部分。对于那段时间发生过的一切,舒莫都有些记不清了,他只知道自己即使在梦境里,也会低低念着希的名字。

    “我想起来了。”舒莫望着面前的夕,突然回过神般说道,夕纯白的面具对着他的方向,这漂亮的怪物伸出翅膀,就看见面前的青年定定地看着他。

    下一秒,舒莫突然笑了起来,他笑得极其温和,眼中满是渴望和某种急切的情绪,他犹如被扯住线的提线木偶摇摇晃晃地朝着夕的方向走去,看着面前的人,眼中满溢出了某种粘稠的渴求。

    舒莫伸出手,主动抱住了面前的人,这温柔的拥抱此时却并不是出于其他,而是因为:

    舒莫紧紧抱着面前的人,被羽翼包裹在内的黑发青年投入夕的怀中,用空洞的声音说:

    “在见到希的第一眼时,我就想要——”

    “净化他。”

    一点一点,用双臂抱着面前的夕,并眼中冒出白芒的青年身体颤抖起来,他说:“我想要……想要……”

    ——杀了他。

    青年的话说到一半就突然停顿了下来,接着,夕伸出手,突然捏住了他的下巴并将青年的脸抬起,那纯白的面具无声地凝视着面前的人,犹如被微凉的风一吹,湖面涟漪微起,就露出了其下涌动的疯狂情绪,舒莫脸上的笑容,温柔的表情,以及绿眸中微微透出的白芒聚集在一起,共同这副在夕眼中显得格外可爱的模样。

    舒莫的身体微微一僵,他甚至是带着某种杀意的,但那杀意却并不是出于恶意或其他,反而是一种近乎扭曲的温柔:他在看见希的那一瞬间,胸口处便涌出热血,仿佛看见了一种职责,一种命运。

    他想要净化希。

    他想要救赎对方——而他的救赎,就是一种满怀爱意的杀戮。

    再然后,舒莫遗忘了这件事,却忘不了那股情感,于是这股渴望就留了下来,最终,让他在终于可以看见希的那一瞬间,彻底爆发而出。

    “呵……”

    低低的笑意在羽翼的包裹中扩散,刚刚还表情偏执疯狂,脸上犹带着激动情绪的舒莫宛如被一盆凉水从头浇透了身体,他的表情迅速恢复了正常,却带着一点颤抖,唇色都变得苍白起来。

    “抱歉……”

    舒莫扭了扭头,好像这才回过神似得,他甚至不敢去回顾刚刚自己说了什么,青年感觉有些绝望,眼眶都是湿热的,就像是有人在他的耳边,用大喇叭以360°环绕式循环播放刚刚他说出的话,那一瞬间,迎面而来的羞耻感和痛苦仿佛在舒莫耳边大声嘶吼:你刚刚到底在干什么?!

    活了二十四年,舒莫想,他第一次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是个变态。

    而最恐怖的是,他刚刚的样子都被面前的夕看见了,舒莫恨不得直接在地板上撕开一道裂缝钻进去,但夕却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男人又笑了一声,接着,犹如感到极度愉悦般,一声接一声的笑容从夕的面具下发了出来,夕的笑声在收容室内回荡,犹如道道声波般震出了存在于他影子中的神国侍从,那些或是恐惧、或是怨恨,或是脸上带着幸福笑容的半透明侍从露出惊惧的表情,接着低下头,俯身在地,祈求他的宽恕。

    夕伸出手,抚摸着青年的侧脸和脖颈,他面具下露出的半张脸上,那淡色的唇缓缓勾起,接着勾出了喜悦又癫狂的弧度,仿佛望见了极为欢喜、极为满意的祭品。

    男人的手在舒莫的侧脸上来回摩挲着,带着又重又用力的触感,将那白皙的肌肤按压地通红,他的力度又重又透出强烈的掌握欲,舒莫被他按得眼睛微微眯起,眉心微皱,却心头狂跳,因为他突然感觉,他好像激起了夕完完全全的兴趣了。

    “原来你也想要杀了我,舒莫。”夕的胸膛中发出沉闷的笑声,他长得那样高,舒莫在人群中也显得出挑的身高,在他的面前却矮了不止一截,黑发青年感到腰侧处多出了一双手,他的脸上也按着一只手,来回地不断抚摸着、欢喜着。

    “你想要净化我吗?还是说你想要救赎我?”夕的唇凑到了他的面前,那张淡色的唇张开,露出温和中带着一点扭曲意味的笑容:“真是个坏孩子……”

    他黏腻又甜蜜地说着,语气仿佛像是舒莫端上的并不是一杯毒酒,而是他们即将一同饮下的蜜酒。舒莫甚至能听见夕的声音完全兴奋起来,他在为舒莫想要杀了他而高兴。

    “这么脆弱、无助、柔弱无力的你,却想要拯救我。”夕的唇贴在舒莫的脸上,汲取着他的温度:“真是……太可笑了……”

    “多么让人愉悦,让我真想一口吃了你。”夕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想要将舒莫吞入腹中一口咀嚼般,要将他的血肉吞咽而下的快活感:“舒莫,你要怎么救我?”

    “让我先来救你?”像是对着猎物蠢蠢欲动,口中近乎流出涎液,舒莫看着他,被他的双手擒住的黑发青年并没有挣扎,只是眼神飘忽不定。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舒莫说:“不觉得很变态?”

    回答舒莫的是夕凑上前,近乎撕扯的吻。被他抱在怀里的舒莫仿佛也感受到了那股从夕身上传来的兴奋,犹如烈性炸药一般顺着他们接触的部位一路炸进了舒莫的体内。

    刚刚他所表现出的样子,是连舒莫自己都觉得扭曲又偏执的一面,也是他不愿意表露在其他人面前的一面,他不想看见其他人厌恶又排斥的眼神,同时也不愿看见那样的自己。

    但夕却说:“好可爱。”

    “我好喜欢你,舒莫。”男人撕咬着他的唇:“好可爱。”

    从他身上传来的疯狂情绪,仿佛将舒莫的情绪也一同点燃,他的身体紧绷了一瞬,手贴在夕的身上,想要推开他,却又在下一秒顿住,接着,黑发青年伸出手回抱了对方,紧闭的唇也同时张开,舒莫伸出手,感受到了夕近乎控制的掌握欲,以及扭曲的控制欲,却并不觉得畏惧,反而心头微微发热起来。

    ……他听见夕说:“真好。”

    唇被完全霸占、身体被人死死禁锢,舒莫却回抱着对方,不愿松开自己的手。

    ……真好。

    那股扭曲的、疯狂的情绪在他们两个人接触时弥漫开来,舒莫隐隐觉得,自己现在就算是被夕一口吞噬都无所谓了,夕是个疯子,但舒莫想,他也挺扭曲的不是吗。

    他们都是疯子,这样很好。

    舒莫的手指张开,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夕羽翼的根部,他的手指触碰到覆盖着细密羽毛延伸而出的根骨上,仿佛触碰到了对方的命脉。

    下一秒,舒莫伸出手,毫不犹豫地用力握住了那段骨头,夕的身体一颤,几乎咬穿舒莫的唇,血味顺着舒莫的唇边留下,黑发青年却伸出手,顺着骨头的方向延伸出去,抚摸向对方漂亮的翅膀。

    像是某种亵渎。

    舒莫想,他恐怕是世界上第一个敢触碰对方翅膀的人,这漂亮的、完美的翅膀犹如艺术品,夕只需伸出手就能将他捏死,但他在被握住了翅膀时,也只是一言不发地任由他继续胡作非为。

    一种难以形容的喜悦从舒莫的心里生出来,黑发青年低声说:“我早就想摸摸看了。”

    夕轻笑着继续撕咬他:“你喜欢就好。”

    “除了我以外,没有人摸过你的翅膀吗。”舒莫说,眼角被吻到发红:“回答我,咳!”

    夕没有说话,只是将面前的猎物扼住,然后继续索取着。舒莫并不在乎那掐住他脖子,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捏碎他颈骨的手,却对夕的沉默十分不满,夕被他很轻地咬了一口后,男人才微微退开,回答道:“只有你能碰我的翅膀。”

    他的话让舒莫的脸上露出笑容,然后,他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下来:

    “所以,你的翅膀,也只有我能碰。”

    “……什么翅膀?”舒莫这才意识到了夕不是在说笑,但男人却只是伸出手,接着按在了他背后肩胛骨的位置,仿佛隔空握住了什么般轻笑起来:“我可是迫不及待,想要看见你的翅膀了。”

    “舒莫。”看着黑发青年愕然中带着一丝惊疑不定的表情,夕轻笑着说:“快长出来吧,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成长?”

    “等等——唔。”舒莫还想问些什么,却又被夕堵住了唇。屋内暗哑的声音持续了一段时间,舒莫的手艰难地伸出,然后在夕的翅膀上打转,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心里只欢喜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直到夕终于后退一步后,舒莫才发现自己刚刚已经失去了呼吸,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眼前一阵变焦,视线模糊,差点溺死在这个过度疯狂的吻里。

    ……好可怕。

    他几乎失去理智了。

    舒莫想着,夕又吻了他一会,两个人才终于分开。防护罩前的小蜘蛛已经急得趴在最上方瞪着下方发生的一切,但夕的翅膀却仍然将舒莫遮得严严实实,它从头到尾,都只能看见从羽翼之中伸出的,被包裹在圣洁羽毛之中,握住夕翅膀的手。

    舒莫感觉自己刚刚已经死了一次,脸颊上满是微汗,夕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接着说:“你想知道有关我的事?”

    男人说着,接着开始向舒莫道出希曾经的过往。

    日柱1,希,在尚未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日柱的本源所选中,并在出生后,就注定会成为高塔内地位最尊贵的那个人。

    他在尚未出生时,就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那个时候的希已经可以观察外面的一切,他在那时就一直思考着一件事,思考着自己的职责。

    多么让人嫉妒,他在未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会获得高塔内的一切。

    所以很多人都开始恨他。

    他们并不是真的恨希,或是立场敌对,又或是利益相悖,在希未诞生的时候,柱神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希的死敌,旧神未死,新神却即将出世,这无疑是对柱神最大的质疑。

    所以审判所也成为了希的死敌,而在这一切敌人之中,最恨他、也最敌视他的那个人,是那时还怀着孕,还未将他生下来的……他的母亲。

    也就是月柱3,贝拉夫人。

    被夕抱在怀里的舒莫骤然瞪大了眼睛。

    “她恨透了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并决定下手除掉他。”夕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道:“所以在希未曾降世前,他就听见了贝拉夫人和她的父亲交流着。”

    “父亲,”那个应该被希称为母亲的人说道:“我要杀了他。”

    舒莫的身体一抖,他伸出手,一股难以形容的厌恶感,和同病相怜的情绪混合在一起,让他伸出手,握住了夕的长袍:“……为什么?”

    夕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他随口说:“或许只是因为,她认为,希的存在夺走了她的地位。”

    夕继续说道:“但贝拉终究无法做到:因为希是比她更高位的存在,若是她那么做,那么最大的可能,是她会死,而希会提前诞世。”

    所以贝拉更加恨他了。

    夕的语气轻描淡写,舒莫看着他,突然询问道:“你不生气吗?”

    “哦?”

    夕低下头,看着抿着唇的黑发青年,对方却没有看他,而是微微偏过脸,不知在看着什么方向。

    “她那么对待你,你不感到愤恨、你不会生气吗?”

    夕说:“我不在乎。”

    更何况,贝拉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就算这让她一度愤恨到发狂,但女人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并选择了接受。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喜欢希,因为在希真正诞世的那一瞬间,躺在床上的女人,看着自己生下的长子,那位未来的新神,所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话是:

    “怪物。”

    第062章 希只是在利用你,我才是最爱你的人

    舒莫看着夕, 久久无言,片刻后,黑发青年说道:“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夕的情绪并无波澜, 他看着舒莫的样子, 反而像是有些高兴起来:“心疼了?”

    舒莫脸上复杂的表情一闪而过,他看着夕,然后点了点头。

    夕望着这一幕, 唇角微勾,他从接触到舒莫的第一天, 就觉得, 舒莫是个诚实的人,又或者说,面对特定的对象和情况时,青年会显得尤为坦诚。

    但他偶尔也会撒谎, 在舒莫温着声音说谎的时候,那副诚恳的外表也会欺骗很多人, 他的眼神中就透出了诚切与关怀, 让人不由自主地去信任、去靠近, 这和希脸上常年的微笑差不多,都是一种对外的伪装, 但希只是刻板地去模仿着温柔的笑容, 而舒莫则是难以辨别其真实想法。

    又或者说, 希一直以来都只是在模仿着某个人的笑容而已, 披着人皮披久了, 面具就会真的和希融为一体, 而希的面具,名为温柔。

    ‘希, ’记忆里的人对他说:‘笑一笑嘛。’

    一头白发的男人捧起他的脸,对他说:‘我想看见你笑起来的样子。’

    但希根本就没有微笑这种情绪,他从出生开始,就没有任何感情,对万物的怜悯、对世俗的看法,统统都没有,他的心里只有自己的职责和冷酷到极点的思绪,但面前的人……是不一样的。

    他想要对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希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对方,然后缓缓勾起唇,露出了一个狞恶的笑容。

    然后,他就看见男人眼角一抽,似乎是微微一震,接着对方扭过了脸,又缓缓抬头看天,最终,男人说:‘要不,还是算了吧。’

    希提着的心一瞬间就死了。

    他对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思考了很久,年少的少年回想着对方说的话,他握住自己的匕首,缓缓抬起刀刃按在自己的唇角上,然后向外延伸,血色蔓延而出,希抬起脸,他割开了自己的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勾起唇,于是,镜子里的人终于有了一个温柔的笑。

    其实如果舒莫细细观察,就会发现希脸上的笑容和他露出的笑有一份相似,又或者说,小时候的希一直竭力模仿,最终才出现在他脸上的柔色,近乎和舒莫一模一样。

    但这一切舒莫现在都不知道。舒莫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突然开口问道:

    “……你跟希,到底是什么关系?”

    夕勉强从回忆中回过神,过去的一切让他的心情被一股暗色包裹,但他看着面前的人,面上的神色却仍然温和,如满怀悲悯之情的神,连唇边的笑意都带着数不尽的温情和怜爱,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仅仅只是露出小半个下巴,就漂亮得让人失神,让人止不住地想要去思考:面具之下的,究竟是一张怎么样美丽的面孔。

    这张面具给他带来一丝神秘和距离感,周身散发的气质又让他显得如此圣洁,夕的外表惊悚狰狞,却又让人无法移开视线,也同时让舒莫都无法猜出……在此时的夕心里,到底流淌着何等的恶意。

    夕说:“哦?你终于肯问出这个问题了。”

    舒莫有些紧张,显而易见,他已经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直到现在才敢出声询问。如果说希给人的印象是一轮华美又威严的太阳,给人难以形容的窒息感,那么夕就是犹如阳光反面的阴影,看似圣洁,实则狞恶得让人头皮发麻,多看一眼都会被其完全吞没。

    夕说:“好孩子,你已经忍耐了很久了吧。”庞然大物轻笑着:“也难为你到现在才问出来。”

    就算是舒莫,也觉得现在的夕看上去实在是有点恐怖地过头了一些,他和希的关系似乎是一个不可以提及的秘密,一个不应该触犯的禁忌。但他并未开口责怪舒莫,毕竟如果连他都没有资格知晓,那么还有谁有资格呢?

    于是夕微微歪着头,他的手指伸出抵在下巴上,接着以一种很平淡地语气说道:

    “我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

    舒莫的思绪一顿,然后完全卡壳了。

    咔咔咔,仿佛能够听见青年脑中的齿轮疯狂转动,然后一瞬间卡死的声音。舒莫甚至有些回不过神,他狐疑地看着面前的人,说道:“是因为……我?”

    “你在开什么玩笑。”

    舒莫是有点想笑的,但看着夕的样子,他笑着笑着,然后笑不出来了。

    夕仍然微笑着看着他,那笑意柔和,让人会想要进去打个滚,然后溺死在里面。舒莫望着那副笑颜,却整个人汗毛直立起来,难以形容的惊悚和疑惑。

    “是因为我?”舒莫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不敢置信,但更多的是摸不着头脑:“可我,可我……”

    从未见过你。

    舒莫显得有些无法理解起来,他望着面前的夕,脑中突然划过一个念头,难道说是他在失忆的时候,突然遇到了希,接着在失忆状态的时候对希重拳出击,间接导致了希受了什么伤,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舒莫越想,就越觉得此事竟然如此有道理,他看着夕的眼神突然变得警惕了起来:夕该不会突然出手抓住他,然后也对他重拳出击报复回来吧?

    失忆状态的他做的事情,能不能和他本人切割……舒莫感到十分无奈,这种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欠了一屁股账,然后睡醒后一脸懵逼地发现自己债主一个个地上门要债的感觉是何等的一言难尽。最恐怖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会那么说。

    不过按照现在他和夕的关系,舒莫想,夕最有可能做的事情,可能不是对他重拳出击,比起人身安全,他应该更需要担心他的人身安全。

    舒莫的脑洞越开越大,想得有些远了,夕看着他双眼微微发空的模样,就知道他在胡思乱想,男人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舒莫瞬间回过了神,夕看着他,继续说道:“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和你无关,但又确实是因为你。”

    接着,舒莫听见夕说:“我找不到你,舒莫。”

    男人的语气沉沉的,像是回忆起了曾经的过往,那段时间,希陷入了一种完全的疯魔状态,他什么都不想做,也什么都不想管,他唯一想要做的事情,便是找到舒莫、不惜一切代价,去将舒莫找出来——然后将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在那个情况下,如果希真的找到了舒莫,那么舒莫可能真的会被他关一辈子。幸运又不幸的是,希即使拼尽全力,也无法在高塔里寻找到舒莫的身影。

    圣者是何等存在?所有污染物,哪怕是真理的代价,想要直接定位舒莫的所在也只是在痴人说梦,就算是高塔内最强大的先知和占卜师,也无法寻觅到舒莫的痕迹。

    希近乎疯魔地寻找了几年,在那段时间里,他对自己说:如果舒莫现在就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么他就什么都可以听他的。

    只要是舒莫不喜欢他做的事情,他就再也不去做了,希苦苦寻觅了很久,他对自己说,只要舒莫愿意出现在他面前,那么他就再也不杀人了。

    最后,希什么都没有找到,男人在当时看似平静,实则已经彻底陷入了偏执中,他在思考一个念头:那就是,如果将高塔内的所有生灵全部屠杀殆尽,那么舒莫还能再继续躲着他吗?

    如果他一直找不到一个人该怎么办?

    那就把其他人全部杀光,这样,舒莫就将无处可藏。

    一头白发的男人微笑起来,但那笑容里……却什么都没有。

    希几乎就要那么做了,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他准备先从四层开始清理,因为他记得舒莫曾经对他说过,他在四层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阻止希这么做的,是一场不算意外的意外,如果希真的开始动手,那么他将在一瞬间成为整个高塔的敌人,审判所可能做梦都会笑醒。但希的行动却被迫中止了,并非他突然改变了念头,而是因为希遭受到了重创,接着,男人在这个过程中逐渐被分割分化,希和夕就此被分割开来,从希的影子中,浑身漆黑的怪物爬了出来,因继承了希的执念,所以在他的心中,毁灭高塔中的一切,就是他唯一的职责。

    犹如太阳的阴影被切割,光与暗就此分离,他们可以重新变为一体,那样的希,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希。

    但夕和希却微妙地并不想那么做,希在与夕分割后,虽仍然冷酷、残暴,但比起之前的状况已经好了许多,与此同时,他整个人也开始变得极度空洞冷漠起来,他仍保持着对舒莫的执念,却已经可以开始思考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符合利益,又会带来怎么样的影响。

    而夕则不愿再被束缚,他想要去毁灭一切,然后在毁灭一切后,将舒莫独占。两个人的念头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分歧,希虽然失去了很多,但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大脑不再被近乎恐怖的疯狂执念所占据,变成了外界眼中冷酷但又受人憧憬的日柱;而夕则只想要毁灭一切,建立属于自己的神国。

    局面就暂且尬住。夕想要独自离开,去做他想要做的事,但希认为他这样必定会惹出后患,于是希出手,将夕留了下来,并扔进了这个牢笼中。

    说到这里,舒莫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变得茫然起来,夕看着他此时的表情,接着微微叹息了一声,然后说道:

    “所以,你知道我想说明什么了吧。”

    舒莫咽了咽口水,他迟疑了片刻后,接着,青年摇了摇头。

    夕盯着他,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人,当然,舒莫完全看不见他面具下的是何种表情,但夕却轻轻地笑道:“我才是那个最爱你的人。”

    “那个,在外界眼里的完美日柱,他根本就不是真的爱你!”

    舒莫:“……”

    舒莫:“这个,我感觉……”

    “你根本就不理解。”夕伸出手,他的两双手紧紧扼住面前的人,疯狂的、满溢而出的情感几近将人淹没,那是何等扭曲的感情,只是望见一丝涟漪,就足以让人震撼。

    “他对你的爱,是带着利益、带着算计的爱,那根本就不是纯粹的爱。”

    夕握住舒莫的肩膀,接着去抚摸他的脸,轻声说:“我才是那个最爱你的人,舒莫。你没有看出来吗?如果是我……我根本就不可能会将你送到这里来。”

    舒莫望着面前的人,一双绿眸显得有一丝惊讶、一丝疑惑,但唯独没有恐惧。夕看着他现在的这副样子,心里就骤然生出了一股无法言喻的喜爱,就是这样,舒莫是最好的,舒莫永远都不会畏惧他……

    “我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会杀光所有见到你的人,然后把你藏起来。”

    舒莫小声地、很轻地吞咽了一下,喉头滚动了一圈,才将那口唾沫咽下去。他的动作细微极了,就像是唯恐最细微的一丝细节都会刺激到面前的怪物一样。最恐怖的是,舒莫听得头皮发麻的同时,也突然意识到:夕绝对没有在夸大其词,他是真的想这么做、也绝对会这么做。

    “我会将所有接触到你的、见到你的人全部杀光,然后让你只能留在我的身边。”

    白皙漂亮的骨手伸出,犹如一只漂亮的蜘蛛般趴伏在舒莫的脸上,然后满怀怜爱地抚摸着他的脸:“这才是我爱你的方式,这才是最纯粹的、最好的爱。”

    这根本不是爱。

    舒莫想。

    这是……占有和偏执。

    面前的夕究竟疯到了什么程度。舒莫思考着这个问题,但他却没有想过,即使到了这种程度,他的心里也只有对夕的忧虑,却没有任何的抵触。

    “我……很高兴。”听到他的话后,夕的笑容骤然绽放开来,美得惊心动魄:“但你不能这么做,夕……”

    夕的表情凝滞了一瞬,他轻轻抚摸着舒莫的脸,那只手的触感那么凉,冷得让人心里发慌:“哦,为什么呢?”

    “希的心里,只有算计、利益,还有精心策划的骗局。”

    夕说:“我跟他不一样,我那么喜欢你,我甚至肯为你杀了世界上的所有人,我不比他好吗?”

    舒莫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沉默了片刻后,黑发青年伸出手,主动抚摸着对方的手掌,男人即使连手都比他大上不止一圈,他伸出手,似乎都可以握住舒莫的头颅般,让他侧过脸躺在他的掌心里。

    接着,舒莫转过脸,很轻地在他掌心吻了吻。

    这个小动作让夕的手指一颤,舒莫的肤色苍白,面容俊美,帅气到了让人惊叹的程度,他的绿眸中带着很淡的温柔色彩,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舒莫说:“我没有不相信你。”

    “就是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我才会相信希。”舒莫说:“希和你,是同一个人,难道,你不希望我信任你吗?”

    夕的唇微微抿起,接着又轻笑起来,他纯白的面具在某一瞬间变得漆黑起来:“你当然应该相信我。”

    “我是你唯一值得信任的人,”夕柔情蜜意,声音甜得犹如塞壬之歌,让人开始魂不守舍起来:“但你不应该相信希。”

    “他已经不是‘我’了。”夕说:“如果是我,如果是我……”

    “我才不可能,放你离开。”夕说到这句话,声音变得愈加粘稠起来,粘稠得几乎有些似曾相识,就像是……所长。

    “他对你的感情中,夹杂了太多的利用和算计,让我想想,作为圣者的你,可以对他带来多少好处?”夕说道:“在他的计划中,你一定是他最需要的,也是不可缺的存在,他可能已经在暗地里给你铺好了所有的路,然后借此掌握你的一切。”

    “但这样的感情,是不纯粹的。”夕继续说道:“所以他不配爱你,只有我才是最爱你的!”

    “如果你一味的信任他。”夕说:“他就会将你算计到榨干你全部的利用价值,让你遇到危险。”夕伸出手,将舒莫拖到自己的怀里,蹭着他的头发:“我才不会那么对待你,舒莫,我会保护你,你只需要待在我的怀里就好,什么都不需要做,什么也不要做。”

    在这温柔的甜言蜜语下,是近乎扭曲的极端控制欲和占有欲。舒莫的眼角直抽,在这一瞬间,也明白了夕为何不愿意和希融为一体,他认为希的感情不纯粹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更多的,可能还是对方在分离而出……根本就不愿意再和希分享舒莫了。

    哪怕那个人……是他自己。

    舒莫想了很多,对于夕的话,他是相信的,但只能信其中一半,这不是怀疑夕的感情又或是其他,而是因为对方太疯狂了,这样一个不择手段且真的会做出灭世举动,只为了独占舒莫的人的话,是不能完全信任的。

    因为他说的一切,注定有一部分,是为了让舒莫更加爱他,而刻意隐藏某些细节的言语。

    但对于希是否在利用他这一点,舒莫冷静地思考着,这是一定的。

    但人和人的相处中,本身就掺杂了无法理清也难以算清的利益关系,这一笔笔账是无法算清楚的,但这就能说明希对他完全没有感情了吗?

    舒莫想,希送给了他很多东西,也帮了他很多,无论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一切都是他做的,而他却什么也没有给希,但是现在,夕却因此而愤怒,甚至对希生出怨怼,但舒莫到现在却没有为希做些什么,真要说起来,他不是亏欠了希更多。

    而且,希说他一直在找他,舒莫到现在仍然有些疑惑:他们之前认识吗?

    “明明是我欠你的更多。”舒莫说:“希救了我,还送了我很多东西……”

    夕将他死死抱在怀里:“不,他在利用你,你不能相信那个满心算计的骗子,你现在收了他一分好处,将来就会被他榨干所有价值……”

    “可是我愿意被他利用。”

    夕在那一瞬间显得好像有些不可置信,他看着面前的舒莫,想要说些什么,但黑发青年却狐疑地表示:“你该不会想说,让我恨你吧?”

    “我跟他是不一样的。”夕说:“你只需要信任我就好。”

    图穷匕见。

    舒莫有些头疼,他跟夕聊了这么一会,不仅没有解开疑惑,反而还更加茫然了。

    当然,还有一件事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有些在意的事。

    舒莫轻轻推了推面前的人,夕不情不愿地将他放开,然后看着面前的黑发青年,殷切地想,舒莫应该是已经意识到了希对他的爱不纯粹,所以想要和他说,他之后只会信任他了吧。

    然后,夕看着面前的舒莫吞吞吐吐,但犹豫了一瞬后,脸上露出了带着迟疑的表情,接着好奇的问道:

    “夕,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舒莫眨了眨眼,接着说道:

    “你今年……几岁?”

    夕:“……”

    在那一瞬间,刚刚还显得有些紧张的气氛骤然凝滞下来,空气死寂一片,连呼吸声都瞬间消失。

    夕的唇角微勾,他退后一步,接着恢复成了一开始那副高高在上、凛然又圣洁的样子,威严、美丽,不可靠近。

    舒莫步步紧逼:“我今年24岁,我的意思是,我是怎么认识你的。”

    “夕,你……多大了?”

    夕的沉默震耳欲聋。

    良久,男人也不在乎舒莫更喜欢希还是更喜欢他了,夕轻声笑道:“好孩子,时间是人为创造而出的,为人作用的工具,在岁月的洪流中,年龄只是一个单位,你不需要在意它。”

    舒莫狐疑地看着他,夕不避不让,像是真的不在意这些小事。舒莫皱起眉,接着询问道:“其实我也不在意这些。”

    “但是,你应该比我大不了多少吧?”

    舒莫开玩笑似得猜测了一个数字:“……30?”

    夕:。

    舒莫:“……40?”

    夕缓缓勾起一个笑容:“我倦了,你先离开吧。”

    舒莫:“等一下,等等,不可能50吧,你不要推我,夕——你不要推我!”

    夕说:“在伴侣的面前,保持必要的神秘感,是很重要的事。”

    舒莫:“你还没有说明白我是怎么遇到你的,夕!”

    舒莫被推出了房间,防护罩外空无一物,一只机械蜘蛛迫不及待地从墙上跳下来,围着舒莫叽叽地叫着,匕修正高兴地围着舒莫打转的时候,却看见舒莫缓缓低下身,他看着趴在地上的匕修,突然一脸严肃地询问道:

    “年龄真的那么重要吗?”舒莫说:“希看上去那么年轻,不可能大那么多的吧。”

    他看着似乎有些不解的匕修,突然询问道:“你几岁?”

    那只金色的眼珠凝视着面前的人,片刻后,匕修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突然惊得一颤,然后头也不回地爬走了。

    “不至于吧……?喂,真的不至于吧,等等啊!”

    第063章 希的神域

    二层, 希的宫殿中。

    精致的宫殿内灯火通明,即使是在深夜,这里也亮如正午的白昼。熙日高悬, 太阳的光辉照耀在宫殿的每一处, 让身处此处的仆从都有一种自己被光芒笼罩的暖意,在这里生活,只要睁开眼睛, 就能看见阳光如实质一般垂落而下的光束。

    但希的宫殿内却十分安静,房间内, 男人坐在椅子上, 正看着桌面上的一份文件,他的一头白发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希的座椅和桌子总是比普通人大上一号,他长得实在太高, 体型更是骇人,但由于过于完美的比例, 导致这种体型带来的更多是一种美丽而非惊恐。

    希总是很忙——也不知道他到底哪来的这么多事要做。就连他的属下, 都不是很清楚这位日柱究竟在做些什么, 他们并不是希的信使,连居住在这座宫殿内的资格都没有, 想要觐见希, 在某种程度上和觐见柱神是一样的, 甚至更难。

    在很久以前, 希的名声恶劣到了一种程度, 谣言甚至声称, 他并不是未来的新神,而是注定会毁灭一切的灭世者。再加上希那时一不小心就顺手杀了一些人, 嗯,不多,就是把二层的大半贵族都送上了绞刑架绞死,悬挂在绞刑架上的尸体甚至没来得及冷却就又得替换新的,搞得负责挖坟的守墓人工作量陡增,差点病倒。

    暴君的称呼也是由此而起,他们将希形容成了一个随时会上门将剩下的贵族斩首的疯子,人们都开始畏惧起了他——这种情况直到近些年来好了许多,希突然有段时间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中,然后,他的行事作风突然就变得温和了些,即使仍然如此霸道、冷酷无情到了极点,但却没有再那么让人畏惧了。

    当一个曾经做尽恶事声名狼藉的人突然风评有所变化时,其他人对他的评价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希只是一言不发地做着他想要做的事,他在外界眼里却越来越像个新神该有的样子,以往的极端,也变得情有可原起来:毕竟那些贵族,是因为想要在二层内制造混乱才被希惩戒的。

    从无端残杀贵族,到因贵族行恶所以希出手惩戒,希所做的事并没有什么变化,却又突然变得好像可以接受起来,当然,这也和希的身边多了许多追随者有关。

    星柱1、3;月柱3、5、11;二层的大议员,不知不觉间,希的身边已经聚集了这么多的人,当然,追随柱神的人更多,但希对此并不怎么在意,他所创建的“日冕”组织新增加了许多新成员,并在逐渐朝他靠拢。犹如向着太阳聚集而来的群星,但不知为何,希并未创建教派寻求信仰,只是说明自己是“日冕”的领头人,并在此过程中收纳更多猎人和超凡者。

    这可把审判所的人恶心坏了,若是希收纳信徒,那么他们还可以以希不敬柱神为理由斥责他心怀不轨,即使希可以成为新神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但他却并未以教派的名义建立教会,而是创建了一个组织,作为日冕的领头人,希甚至没有要求任何人信仰他,审判所抱着不信任的态度偷偷潜入其中,认为希一定是在暗中收纳信仰之力,结果进去之后,进入日冕组织的教士三天处理了将近十来个污染物,不是在处理怪物的路上,就是正在遭到袭击。

    三天里就吃了两顿饭的教士眼神开始逐渐茫然起来。当听见日冕组织的人对平民说:我们不需要你们的感激,这是我们的任务,我们只是在为了清理污染物而行动,保护平民是猎人的职责时,教士的目光完全变得惊恐。

    这样一个不要求信仰、不收纳信徒,乃至于,甚至真的在单纯为了清理污染物而行动的组织对于平民意味着什么,只有那些被怪物威胁生命,乃至于梦中都无法入睡的人才清楚。日冕里的猎人基本上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超凡者,希对他们说,你们既然无路可去,那就来这里帮助平民吧。

    于是猎人们就来了,如果希说让他们加入日冕,是为了协助希成神,那他们可能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但希真的就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栖息之所,接着告诉他们:高塔内的污秽越来越多,平民正在受苦,我给你们提供报酬,你们帮我除去污染物。

    然后,那些超凡者们在犹豫后,便选择了加入日冕。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他们已经无路可去了,所以留在哪里都无所谓。

    但他们很快便发现,留在这里,比去往教会好得多,希不需要他们的信仰,他们残杀污染物是为了执行任务,当猎杀了怪物,望见他人感激的眼神时,猎人在恍惚之间似乎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日冕的组织越发庞大起来,教会看在眼里,却没有办法以亵神的名义制裁他们,因为希并不是他们的神。而日冕的标识并不是一轮单纯的太阳,而是一只被太阳包裹的蝉,这让猎人们的眼神有些茫然起来,但因为希并未做出任何解释,他们也只能接受。

    房间内突然响起嘶哑的声音,是始祖从希的影子中生出、拉长,变成了一只狰狞的巨鹿,它望着面前的希,说道:“你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白发男人持笔写作的动作一顿,他缓缓抬起脸,那一瞬间,希的眼神竟比屋内的日光更加耀眼,也更加让人心中惊惧。

    “你有些太过活跃了,始祖。”希说:“你只是对我有用,并不是我需要你。”

    他低下头继续写着什么,声音始终平稳:“要是你真的这么想死,那么我不建议捏碎你的核心,毕竟,就算是你的碎片,对我来说也足够了。”

    希的声音很平淡,平淡到只是在说明一个事实般,但就是这样的语气,却比那些威吓更加恐怖,始祖望着他,继续说道:“就算你现在开始培养你的教会,也已经迟了,更何况,你居然不吸收信徒的信仰。”

    始祖说:“作为未来的柱神,你居然拒绝接收信仰,没有信仰的你,要怎么击败旧柱神,祂可是在这些年间,积累了不知多少的信仰之力。”

    希说:“我不需要信仰。”

    始祖的眼神瞬间变得狐疑起来,转而是变得有些危险,它跟随希,是为了向旧柱神复仇,但希的势力却怎么看也无法胜过审判所,而希本人在这个时候却选择不吸收任何信仰,无论怎么看,这都像是在自寻死路。如果希选择了半途而废,那么它该怎么向柱神复仇?

    从它诞生的那一天起,它的兄弟姐妹、它的族群,就在嘶吼着陷入癫狂,只为了亲手杀死柱神,饱饮祂的鲜血。

    它被希从自己的领域里带出来封印,现在还无法再扩张领域,始祖变得有些急躁起来,眼中的平静也慢慢被与生俱来的愤懑所淹没,这就是污染物的本质,焦躁、愤怒、诡异,因遭到厄运而蜕变,于是本身便是极度扭曲的存在,在多数情况来说,与其说它们有理智,不如说它们只是一些可以思考的怪物。

    如果是面对圣者,那么对方做什么始祖都不会有意见,但是希……

    希缓缓放下手中的笔,说:“那不是我的教会,我创建它,也不是为了信仰。”

    “只是如果这么做,他一定会夸奖我的。”

    希似乎并不是在对始终说话,眼神略微放空了些。似乎是因为想起了什么人,所以唇边的笑意变得更加温和,带着真实感的温和。但下一秒,这笑容便被始祖所打破:

    “如果你不是为了杀死柱神而行动。”巨鹿发出低沉的声音:“那么你就是在自寻死路。”

    “你并不是这种蠢货,你和柱神之间,注定只能存活一个。”漆黑的巨鹿在房间内行走,巨角上挂着成串的头颅:“所以,你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希双手交叠,坐在那里平静地看着始祖:“看来,你也并不是完全被仇恨冲昏了大脑。”

    巨鹿凝视着面前的人,片刻后,希低着头写下最后几句话,眼神温柔地拿起那封书信,仿佛是看着写给爱人的情书。他将自己前些天遇见舒莫时所发生的事都写了下来,并将它仔细地收好。接着,希站起身,他戴着银色手套的手抬起,暴君突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男人轻轻敲了一下地面,一扇嵌金的大门就在他的面前升起,其中散发出温暖的光芒,似乎通向另外一个世界。

    希走入其中,始祖被留在外面,踌躇了一瞬后才走了进去,它知道自己无论进不进去,希都可以轻易捏死它,所以也就无所谓之后要去哪里了。

    但在走入大门,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暖意,望着着充满光明,天空中悬挂着一轮太阳的世界,始祖先是一震,然后眼中便涌出难以形容的震撼。

    在那轮太阳旁,是嵌在他的身边,正在散发着光芒和热度的月亮和群星,但无论是银月还是群星,在那轮太阳旁都只是对方的陪衬,始祖的眼中是难以言喻的惊恐,它望着身旁的一切,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这里……是你的神域?!”

    “你还没有成为柱神,为什么会拥有神域?”

    更何况,这个神域还显得如此完整、如此稳定,始祖有种世界观都被完全颠覆的错觉,就算日柱一注定是未来的新生,但在没有获得神源的情况下,希也不可能成为柱神。

    “谁说一定要成为柱神,才能拥有神域的。”希站在它的面前,轻声说道:“成为柱神是结果,并不是起因。”

    “这。”

    听见希的话,始祖的脑中骤然出现一个念头,那个念头让它一瞬间感到了惊悚。但那个想法却如此清晰,希就站在它的面前,这一刻,始祖踌躇了一瞬后,便主动选择跪在了他的面前表示服从,它不需要再有任何质疑了,柱神到现在都不知道,祂所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人。

    在太阳之下的神殿中,一轮小型的曜日漂浮在空中,在高台上放置着两个王座,希坐在稍大一些的王座上,另外一个稍小一些的王座就在他的右手边,仿佛坐在那里的人应该比希稍矮一些,除此之外,这里别无他物。

    始祖知道,在目睹了这一切后,它除了服从对方,便只能就此湮灭,但此时此刻的始祖却毫无反抗的意思,因为……可以让它向柱神复仇的人,就在它的面前。

    “你对我有用。”希说:“所以我允许你追随我。”

    “但你必须得表示诚意。”希坐在那里,面容被阳光模糊,从头到尾,他的性格从未有任何变化,在男人的眼中甚至并没有始祖的身影,他看着始祖,更像是在看着一个工具:“把你的命核给我。”

    这是命令,并不是询问。始祖站在下方看着他:“你会杀了柱神吗?”

    希没有回答它,始祖却自己回答了自己,又或者说,它是在对着自己的族人说出这句话:“不,你和柱神之间,才是真正意义上只能存活一位胜者的人。”

    它低下头,头顶裂开一道缝隙,下一瞬,一只通体漆黑的手缓缓将巨鹿的头颅撕开,它的手里捧着一个残破的通讯器,上面残留的最后一次通讯,是一波永远也无法接通的电话。

    这看似普通,甚至有些简陋的东西,就是作为五级污染物-始祖的核心,这只手微微抬起,他手中的通讯器便飞向希,在他面前变成了一颗漆黑的晶体。

    “你在我的神域里好好待着。”希说:“等我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呼唤你。”

    “我会听从您的命令。”始祖对着他低下头,表示顺从。希没有再管它,他转过身,走进身后的神殿中,在神殿的中心内摆放着很多东西。

    如果维斯站在这里,恐怕会瞠目结舌,因为他能够认得出来,那被安置在容器内,正在上下漂浮的一颗颗晶体般的漂亮宝石,就是他所得到的星柱本源,其中偶尔发出月华般色泽的本源石甚至是月柱的本源,而更大一些的,散发出温暖光泽的本源,则属于日柱。

    只要能够得到其中一颗,并获得本源的认可,那么任何人都可以直接成为一位支柱,就是这样珍贵的宝物,却被随意地摆放在这里,甚至并不是大殿内最显眼的核心。

    在它们的身后,漂浮在空中,不断散发出恐怖波动的晶体在希靠近时发出了奇异的嗡鸣声,它给人的感觉十分奇特,仿佛只是一枚晶体,又仿佛……是整个世界的核心。

    在它旋转时周围飘散而出的景象,仿佛是一个世界的总和,映出了世上的一切。希静静地看了它一眼后,男人伸出手,将怀里的书信拿出,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在那张桌子上,堆着厚厚一叠的信件。

    “日冕”组织的大厅内,日冕的成员们来回行走着,他们并无一致的穿着,也不需要对任何人抱有信仰,他们唯一的共同点,便是戴在手指上的戒指,而那戒指的图案,是一轮太阳禁锢着一只蝉。

    在最开始时,这个组织默默无闻,甚至于不怎么被人信任,但在日冕的成员真的开始接受委托并处理怪物引起的灾祸后,平民们对他们的信任度直线上升了,甚至于在近些年,比起前往审判所,他们更愿意来日冕求援,发布委托,毕竟去审判所的前提是你要证明自己虔诚信仰柱神,而日冕则只需要出悬赏金即可。

    当然,作为柱神的信徒,他们更愿意前往审判所,出现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是因为高塔内的人们开始质疑自己的信仰。毕竟,你不能要求他们在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还不忘给神献上祭品,当然,那种人确实很多,但他们通常情况下,也会真的去世地更快。

    而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平静下午,赫尼亚家族的悬浮车停在了日冕的大厅外,然后,一头黑发的中年男子走入门内,在日冕中发布了一个委托:

    【我的家族近来遭受到了莫名的厄运,有什么怪物影响着我们的生活,导致我亲爱的孩子遭遇到了威胁,我希望,有猎人可以帮我们清理身边的异常。

    我会给您提供您满意的报酬。】

    前台负责发布委托的成员看着手中的委托,微微皱起了眉。

    “请问有什么不对吗?”赫尼亚家族的成员表现地很客气,没有丝毫傲色,这可能跟悬在大厅最上方的日柱标识,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

    “根据您提供的消息,您所遇到的灾厄等级,应该达到了A级。”成员解释道:“这是四级到五级污染物才能导致的危险,我们的猎人可以解决这些威胁,但……”

    “是报酬不够吗?”

    他说道。

    “不,”成员摇了摇头:“实际上,您所提供的报酬已经超出了预算,但能够解决这种等级污染物的猎人基本上都已经负责了各自的委托,而剩下的其他人,可能不足以达到您的标准。”

    毕竟强大的猎人就那么几位,而高塔的污染物,却越来越多。

    前台看着委托人,接着沉默了一瞬后,继续说道:“如果您愿意,您可以将您的委托提升至S级,在这个级别,您可以将委托委派给更强大的猎人,但那些猎人只是在‘日冕’挂名,我不能确保他们会对您的委托感兴趣。”

    赫尼亚家族的心腹沉思着,他已经听出了对方的意思,男人甚至猜测出了对方所说的强大猎人是什么人,实际上,他就是想要寻找那些猎人,但却始终无法找到机会。

    “你的意思是……就算是七罪,也会在日冕挂名?”

    “没错。”前台微微勾起一抹笑容,他望着面前的心腹,接着说道:“七罪虽然行迹不明,但他们也会接受委托,不是吗?”

    心腹望着面前的人,最终点了点头。他转过身,重新回到了马车上,回归赫尼亚家族的庄园,离得越近,他就感到身边的温度突然变得阴冷起来,就算是远远地望着,庄园上方都仿佛飘散着一层厚厚的乌云,进入这里,就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而在这个逐渐腐败的庄园中,后院的月季花田却开得越发旺盛,娇艳欲滴,仿佛吸足了充足的养分般,散发出瑰丽浓艳的花香。

    心腹越看,心中就越发沉重,他回到了庄园,看着自己效忠的主人即使面无表情,眼中的神色也日复一日地更加阴翳起来。

    他来到了家主的身边,对他道出了近日来的好消息:

    “家主大人,我探查到了一个情报。”

    坐在书桌上的男人有着一头纯粹的黑发,他目光阴郁,面容英俊、帅气,肤色苍白:“说。”

    “传闻中的七罪——贪婪的踪迹。”

    赫尼亚家主眼中划过一抹喜色,他当然知道七罪意味着什么,如果说现在困扰他们的怪物狰狞的野兽,那么七罪,就是狩猎这些野兽的……更加恐怖的怪物。

    没错,在其他人的眼里,七罪就像是一种另类的污染物,已经完全不属于普通猎人的范畴了。

    “他在哪里?”

    赫尼亚家主说道。

    “他就在……实验所内,并在日冕挂名,日冕的人说,七罪已经很久没有接受委托了,但对方最喜欢狩猎恐怖狰狞的怪物。”心腹说着,想到自己了解的资料,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对方狩猎了很多五级污染物,他一定可以解决我们的问题。”

    赫尼亚家主接过他手中的资料,心腹在他面前还是有说话的余地的,他继续说道:“但我们无法确保他会接受我们的委托。”

    更何况,心腹望向庄园上方的乌云,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狰狞恐怖的怪物?越恐怖、越惊悚的怪物,就越有趣。”赫尼亚家主望着手中的资料,接着笑了起来:“那么他一定会满意的。”

    “我们遇到的这个怪物,一定会让七罪……满意的。”

    听到他的话,庄园上方的层层乌云之中,一只若有若无的巨手伸出,接着一点点靠近了下方的庄园,从其中传出了奇异的呓语和咆哮,仿佛悬在高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般,在一点点地往下延伸,直到彻底坠落的那一瞬间。

    舒莫走在实验所内,挠了挠头。

    “年龄真的那么重要吗。”

    舒莫想,他也没有说过自己介意啊。

    走廊里传来了激烈的脚步声,并在不断朝着舒莫的方向靠近,黑发青年骤然抬起脸,就看见之前的实验员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望着她急切的表情,舒莫先是一愣,然后反应了过来。

    “舒莫,咳,舒莫——”因为太急,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贪婪大人,贪婪大人他醒……”

    看着她的样子,舒莫眼睛一亮,说:“是贪婪醒了吗?”

    舒莫心中隐隐激动起来,实验员看了他一眼,接着拉着他往病房的方向跑去:

    “舒莫,大事不妙,贪婪发狂了!”

    舒莫:?

    实验员:“你得快点过去拦住他,再不去的话,病房就要被他拆掉了!”

    “等等,你在说什么?”舒莫一脸茫然,实验员几乎急得快跑掉鞋子,见舒莫走得慢,近乎连拖带拽着,拉着青年朝着病房的方向奔去。

    第064章 贪婪要吻你,舒莫

    偌大的房间内, 漂浮在培养巢内的紫发男人仿佛感受到了什么般,他长卷的眼睫毛微微颤了颤,下一秒, 贪婪在梦中猛得掀开了眼帘。

    男人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自己刚刚诞生的时候。

    嫌少有人知晓的事情是, 七罪之贪婪,并非纯正意义上的人类,而是被人为创造而出的……怪物。

    他是一个人造人。

    在很久很久以前, 审判所的一个支部收到了来自一层,也就是神居的命令, 神使前往二层, 告知他们,他们需要造出完美的新人类。

    当然,想要凭空捏造出所谓的完美造物,是不可能的, 所以神使带来的东西,让当时的实验员看到了希望。

    那东西便是传说中的“奇迹之石”, 又被称为“贤者之石”又或是“原初之石”, 这是对于整个高塔内的所有人来说, 都极为珍贵的宝物,据说, 最初时高塔的成立, 就是因为上个世纪的人类在预知到危机即将到来时, 挖掘出了世上最完整的一块奇迹之石, 并许下了称为奇迹的愿望。

    当然, 这个猜测是否真实已经无法考证, 实验员在得到奇迹之石后欣喜若狂,但他并未得意忘形, 而是选择用珍贵的奇迹之石做研究,并尝试创造样本。

    一批批的实验品死去,在神的授意下,高塔内最珍贵的物资被一批批地送来,实验员却总是失败,他已经为这个研究付出了一切,实验员苦心孤诣,终于寻找到了奇迹之石的一切资料,并知晓:

    1.奇迹之石可以达成所有人心中的愿望,并将此愿望引向完美。

    2.在实现愿望的过程中,“奇迹”必定产生“代价”,但这代价并非必定引来恶果,而是实现愿望的必要条件。

    3.在使用奇迹的过程中,奇迹之石会同时产出“污秽”,而污秽并非是单一的,它可以是各式各样的异变或畸变,这便是奇迹所对应的代价,例如精神上的疯狂、现实的扭曲、肉///体的畸变亦或是引来各种恐怖之事,但这份代价必定是可以承受的,除非你索要的“奇迹”太过庞大。

    在知晓了这些特性后,实验员产生了一个想法:神想要做出完美的新人类,但在此过程中必定产生代价,若是将这份代价加以引导并吸收,那么最后留下的实验品,便会是完美的新人类。

    只要是人,便会有七宗罪,而七罪则象征人的丑恶罪行,若是将这份罪行分别引给七个祭品,那么最终所留下的,便只会是完美的新人类了。

    于是七罪便诞生了。

    他们并不是最后的完美造物,只是在此过程中,用于牺牲的祭品。分别承受贪婪、嫉妒、暴怒、暴食、色谷欠、懒惰,以及最后的傲慢之罪。

    而他们所象征的罪行,也就是使用奇迹之石所对应的代价,这代价被分为七份后,刚好被七个实验品完全吸收。实验员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感到了难以形容了喜悦,他真的要做出真正意义上的新人类了,他会得到神的嘉奖,收到所有人的崇拜。

    然而事故就是会在人们认为稳操胜券时发生,在审判所的支部中,“七罪”静静地躺在培养巢内,从远处望去,他们就像是躺在一个个卵内,由一种奇异的导管连接,而在最上方,则是躺在巢内沉睡的完美造物,从他体内流淌而出的漆黑液体都流向了下方的七罪中,他们是药渣、也是残次品。

    七罪因同样使用了奇迹之石而注定无比强大,但同时,他们也会因承受代价而拥有各式各样的负面能力,无法抹除,犹如生来便有的原罪,站在台上的实验员注视着下方的场景,见七罪并无什么异样,他正打算转身离开,在那一瞬间,下方的一个培养巢内,却突然出现了异动。

    躺在培养巢内,身体被菌丝所包裹的紫发青年缓缓睁开眼睛,他看上去只有十几岁大,宛如刚刚睡醒一般,但实际上,他现在才仅有几个月大,泡在冰冷的液体中,漂亮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人睁开眼睛,那一瞬间,他浅绿色的瞳孔在黑暗中缓缓收缩,七罪之贪婪所在的培养巢内突然发出了报警声,实验员猛得回过头,就看见一只纤细苍白的手缓缓伸出,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在他的视线中,一头紫发的贪婪缓缓爬出了培养巢,犹如钻出虫卵的野兽,又似狰狞可怖的怪物降世。

    “贪婪……?”男人喃喃自语,先是为对方的强大所震慑,然后,他猛得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为什么会醒过来?”

    他不应该醒过来!

    紫发青年浑身赤///裸,白净的身上,一头漂亮的紫发粘附在他的身体上,让他整个人都有一股魔魅的美感。即使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贪婪的身上也有一股惊心动魄的美感,这就是原罪的吸引力,这是人们内心最深处的谷欠望。

    然后,贪婪突然动了,他抬起脸,犹如画家精心雕琢的脸庞从紫发下映出,让目睹这一幕的人都心中一跳。紫发青年仿佛新生儿般从他的培养巢内走出,手脚甚至都还不受控制,近乎狼狈地在地上踉跄了几步,但仅仅几分钟后,青年的身体便变得协调起来,这人造而出的新人类仅需几分钟就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他转过脸,被菌丝包裹的身体缓缓形成一套灰白色的衣物,这代表贪婪在那几分钟内已经知晓了衣物对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再然后,他转过脸,突然感到腹中一阵饥饿。

    苏醒、进食,是人的本能,原罪更是会放大这种本能,他的身边,食物的气息传来,贪婪转过脸,就看见了仍然躺在培养巢内,正在沉睡的“兄弟姐妹”。

    这些并不是什么同胞,在贪婪的心里,这是……食物。

    青年的脸上缓缓勾出一个狞恶的笑容,但这笑意中,仅有纯粹的、对于食物的贪婪,武装部队很快便来到了这里,但贪婪仅仅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后,便爬到了身旁的培养巢旁,在其中沉睡着的是,是七罪懒惰。

    “咔嚓!”

    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警报声尖利到了会让人感到刺耳的程度,赶来的猎人心惊肉跳,实验员呆呆地望着台下发生的一切,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因为仿佛只要刺激到了面前的人,他就会——

    “咔嚓。”

    又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贪婪随手丢开变得柔软的躯体,挖出了懒惰体内的心脏,那是他们力量的源泉。

    “放下它!”审判所支部的猎人对着贪婪发出了警告,但紫发青年抬起脸望着他们,眼中并无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纯粹到了极点的贪婪。

    “我、看见了,这个。”贪婪一字一句地说着,因为刚刚出生,所以声音和语气都显得极其诡异:“所以,这是、贪婪的。”

    这是我的。

    贪婪说着这句话,接着,他扭过头,将手里的心脏一口咽下。

    武器发出的嗡鸣声传来,贪婪的手臂被一位猎人直接打断,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完全不在意了。实验员看着这一幕,感到心脏渐渐发凉,他付出的一切,他辛苦创造出的实验品,居然在即将取得胜利果实的时候……被……

    血肉模糊的咀嚼声响起。贪婪的绿眸变得深了一些,漂亮的鸢紫色在他的眼中沉淀,这代表他迅速吸收了懒惰的力量。青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接着,他没有去管身边的猎人,而是直接走向了另外的几个培养巢,而在他的身边,离他最近的,是七罪暴怒。

    “拦住他!”实验员的咆哮声传来,猎人们不再犹豫,纷纷对着贪婪发起了攻击,紫发青年即使强大,却在新生期无法应对如此多的猎人,他皱了皱眉,被一群人轰到了墙上,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松开气,下一秒,一把巨型镰刀从贪婪的培养巢内冲出,一把砸在了暴怒的培养巢上,这惨白的镰刀勾起,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被镰刀贯穿了胸部的暴怒从培养巢内飞出,猎人们伸出手去争夺他,暴怒的一头红发散开,眼睛睁大,微弱地挣扎着,却是在短短几秒内便死去了。

    那把镰刀勾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来到了贪婪的面前,青年伸手接过,咀嚼声响起,贪婪满足地微眯起眼睛,漂亮的脸让他的举动看上去像是吃着晚餐的美丽野兽,他眼中的瞳孔由绿变紫,最终变成了鲜红色,青年吮着指尖,在接连吃掉了自己的两个同胞后,却仍然感到心中的贪婪永无止境,向他教唆着想要更多。

    他已经吃够了七罪的味道,青年闻到了一股更加美味的气味,源自于最上方,那是和他们完全不同的……完美的新人类,也是整个支部最重要的实验品。

    贪婪的眼睛睁大了些,瞳孔变成狩猎般的横条状,镰刀在他手中划出破空声,他刚要朝着那个培养巢冲去,一把巨刃却从空中骤然出现,神使飞在空中,手中爆出纯金色的光芒,她望着下方的场景,眼中只有愤怒:

    “你竟敢……违背吾主!”

    贪婪看了她一眼,接着歪了歪头:面前的人看上去不太好吃,但好像也很有营养。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女人握紧拳头,贪婪被巨刃贯穿胸膛,他口中呕出鲜血,浑身上下传来剧痛,但青年却挣扎着逃出了巨刃的绞杀,他落在地上,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接着破开支部的墙壁,朝着远处飞去,逃走了。

    他记下了兄弟姐妹的气息,并记下了那个完美造物的味道,贪婪想,他之后一定要回来吃掉他们。

    七罪之贪婪,便是审判所内唯一逃走的七罪,同时也是叛逃的实验品。在之后七罪们苏醒后,贪婪也并未重新回到审判所,而是选择成为了一位独行的猎人。

    因贪婪的出逃,导致支部不得不重新制造缺失的七罪,然而新生的七罪却始终缺少了核心的力量,负责这个项目的实验员引咎辞职,销声匿迹。

    他始终想不通,贪婪究竟是怎么做到提前苏醒,并杀死了其他七罪的。

    而现在,贪婪早已成为了名声赫赫的七罪,但因为他的存在,导致审判所的新贪婪只能以玛门现世,贪婪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审判所最开始想要杀死贪婪,现在却想要贪婪成为他们的爪牙。

    漂浮在液体中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双纯绿色的眼睛。

    而贪婪。

    贪婪的眼中,只有一种纯粹的本能。

    贪婪、粘稠、满怀恶意的本能。

    他又想要进食了。

    男人的心中,只有对力量的渴望——他不能容忍自己再这样软弱下去,他竟然连自己的主人,都无法守护。

    之前发生的一切在贪婪脑中划过,想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舒莫被夕托在手心,贪婪就几乎要咬碎自己的牙齿。而他在和2号交战的过程中,陷入暴怒状态的贪婪刚一刀将2号劈成两半,2号的眼中不仅没有畏惧,反而还满是惊喜,他身后的那张脸更是说道:“把我从中间分成两半,我再也受不了了!”

    “闭嘴!”2号对着它的另外一张脸怒吼,贪婪并不打算切开他们,而是打算将它们剁碎,就在他准备下手的时候,一道圣洁的白光突然出现,骤然在贪婪面前划过,那一瞬间,正举起镰刀,浑身威势恐怖至极的贪婪双脚一蹬,然后眼前一黑……

    下一秒,他就直接倒在了地上,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贪婪突然发现他身体无力,走两步就喘气,脚抖得犹如80岁的老翁般,刚刚的那一下,差点让他直接昏厥。

    贪婪只能拿着镰刀当拐杖,在实验所里艰难地蠕动。他心里只想去找到舒莫的身影,贪婪很担心舒莫的安危,等身体稍微好了一点的时候,贪婪却已经迟迟没有找到舒莫,接着彻底暴怒。

    然后?

    然后他就落入陷阱,跑去跟月之女巫打了一架。

    女人正坐在自己的镰刀上,喝着清茶,沐浴着月光,它的性格和顺,以守护被暗渊侵蚀的人们为责任,这个世界并无暗渊,于是月之女巫在来到实验所后便一直在安静地休息。

    然后,它正打算睡一觉的时候,贪婪便突然冲进了它的实验所,然后对着它砍了一刀。

    月之女巫的眼神骤然变得茫然了起来。

    要不是它最后让贪婪陷入了沉睡,否则,它真的有可能被对方两刀砍死,被那把镰刀命中,可不是在开玩笑的。

    经历了这一切种种后的贪婪只感到一丝不悦和愤懑,他想要保护舒莫,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如果能够吞噬其他七罪,以及那最完美的实验品,那么他是不是就可以保护舒莫了?

    沉睡在培养巢内的贪婪睁开眼睛,如同他诞生时那般,男人的眼中,只有对于力量的贪婪和渴望。

    下一秒,他伸出手指,轻轻按在了面前的玻璃上,这玻璃便如蛛网般裂开,在无数碎片的包裹中,紫发男人缓缓走出,他踩在满地的碎渣上,看着周围其他人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贪婪……大人?”看着这一幕,护士缓缓退后一步,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然后,她毫不犹豫地扭过就跑,接着冲去找到了舒莫,将黑发青年连拖带拽地带到了这里,期间看见舒莫实在走不快,甚至干脆将人拎起朝着病房急速狂奔。

    舒莫满脸茫然地被拎到了病房,就看见飞走空中,已经准备挥刀的贪婪,黑发青年站在下方看着这一幕,眼角抽了抽,他示意护士把他放下来,舒莫刚落到地上,就轻咳了一声。

    “咳咳!”

    贪婪似乎听见了什么,但他被本次充斥的大脑没有来得及思考,下一秒,舒莫又咳了一声。

    “咳咳咳!”

    舒莫又重重咳了一下,紫发男人满头的长发飞起,他手中的长枪刚准备对准面前的猎人射击,在熟悉的声音响起或,贪婪下意识地看向声音的来源,接着,他变为鸢紫,瞳孔为猩红色彩的眼眸微微一顿,澄澈的绿色缓缓浮现而出,犹如透亮的水晶。

    紫发男人飞走空中,犹如魔神般的气势一顿,舒莫的眼神从一片狼藉的病房,到身边的受害者,以及面前的猎人身上抓过,接着,舒莫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对着贪婪说:

    “你是现在下来,还是我让人把你弄下来?”

    潜台词:你是现在挨一顿毒打,还是等一下挨一顿混合毒打?

    周围的猎人们看见舒莫后,刚刚还显得有些迟疑的他们仿佛找到了可以撑腰的人一般,接着都聚集在了舒莫的身后,开始向他述说贪婪的暴行,仿佛一群终于找到机会诉苦的受害者。紫发男人在他们七嘴八舌讨论的时候落到了地上,看了舒莫一眼后,接着悄悄地向他靠近,他并不喜欢其他人太靠近舒莫,但男人刚看了那些猎人一眼,舒莫就猛得蹬了他一眼,贪婪顿时低下头,眼神逐渐变得清澈。

    “我会让贪婪好好反省。”舒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周围的人都一幅认同的样子,再加上这一次舒莫来得及时,贪婪只是毁掉了病房内的一些仪器,并未造成伤亡。

    看在之前贪婪击杀了许多污染物间接拯救了猎人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是很想揪着不放。

    见事态稳定,猎人们就都转身离开了,再待下去,贪婪的眼神已经开始逐渐变得不善。看着碍事的人终于走了,紫发男人刚想凑到舒莫身边,护士就缓缓来到他的身侧,眼神阴冷。

    “……我的仪器都被你毁了。”护士的手指颤抖:“实验所虽然会报销,但是里面有我的个人物品!”

    舒莫看了一样一片狼藉的病房,无奈道:“我会赔给你的。”他这么说着,突然反应过来,他好像是个穷逼。

    黑发青年瞪了贪婪一眼,男人这才将眼神移向护士,然后一言不发地给对方转了一笔钱。

    他转账的动作熟练、娴熟,但在转完账后,贪婪突然微微一顿,因为他发现,他好像……也没有钱了。

    贪婪看着护士的眼神骤然变得犀利起来,让护士甚至有一种他会杀了债主以逃避欠债的错觉,护士退后一步,退到舒莫身后才有一点安全感:“你你你,别过来啊。”

    两个人凑了一会才凑出来补偿费,舒莫看着护士离开,无奈地说道:“你跟我来。”

    两个人朝着舒莫的房间走去,走到了房门口的时候,贪婪微微一顿,但舒莫却打开门,直接说:“……进来吧。”

    贪婪有点受宠若惊地走了进去,他们在房间内坐下,舒莫对着贪婪询问道: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贪婪没有事。”面对舒莫时,贪婪简直像一只特别听话的巨型狼犬,眼睛都发亮地看着他。舒莫已经有些习惯他的这副样子,黑发青年继续询问道:

    “之前发生了什么,才让你受了这样的伤。”舒莫后来询问过猎人们,他们说,在贪婪和月之女巫战斗前,他就已经负伤了。

    “贪婪被人偷袭了。”说到这里,贪婪的眼神骤然变得阴冷起来,其中的厉色让人心中发寒:“有人从背后偷袭了贪婪。”

    “是谁?”舒莫也皱起眉。

    “我……不知道,但贪婪只记得,那道攻击是突然出现的,是一道非常纯净的白光,覆盖了整个研究所。”

    贪婪越描述,舒莫听着听着,越感觉有些不对劲。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那道白光的面前居然毫无还手之力。”贪婪继续说道:“但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他,将他碎尸……”

    “咳。”

    舒莫的眼神变得有些狐疑起来,接着轻咳一声:“那个,那好像是我。”

    “……我都会找到他,然后崇拜对方的强大,请求他将我收为信徒。”

    贪婪的眼神骤然变得清澈起来,语速加快,声音温柔,眼神诚恳。态度转变极其自然,一气呵成。舒莫看着他,有点头疼,他示意贪婪伸出手,男人的眼珠转了转,接着缓缓伸出自己的手臂,他长得那样高,于是就连手指都比舒莫长出一截,条件优越的可怕。

    舒莫伸出手按在他的手背上,贪婪的手刚刚可以将他包裹在手心里,舒莫的手指间涌出一股淡淡的白芒,他看着面前的人,说道:“还痛吗?”

    贪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然后,他点了点头。

    舒莫有些担心,于是加大了力度,他又询问了一次:“很痛吗?如果还没有恢复的话,我可能得去找所长让你好好休息。”

    贪婪凝视着他:“我只需要您来就好。”

    舒莫心里非常感动,然后再次加大力道,这下他彻底确定,贪婪这小子在放屁,他的身体好的,都可以直接下地去锄20里地了,受个屁的伤。

    不过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舒莫确实松了口气。他现在确实不希望贪婪出事,黑发青年收回手,贪婪目露不舍,男人刚抬起脸,就看见舒莫正望着他,贪婪心虚地移开视线,就听见舒莫眼神温和,继续说道:

    “不管怎么样,我要谢谢你,贪婪。”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舒莫说:“多谢你在那个时候,还想要来保护我。”

    贪婪眼睛一亮,他看着面前的舒莫,接着说道:“什么都可以吗?”

    他的眼中满是渴望。

    以为贪婪会推脱一下结果对方直接顺杆爬的舒莫:……

    他刚想回答都可以,但一股从脊背涌上来的凉意和危机感,让舒莫生生地把这句话咽了下来,他再一看贪婪的样子,就发现对方的眼神纯净——眼中只有纯粹到要将舒莫一口咽下去的渴望,黑发青年心中一紧,他警惕道:

    “你先说你要什么。”

    “我想要七个愿望,不,十个!”贪婪开始狮子大张口,不过如果不这样的话,那他就不是贪婪了。

    舒莫看了他一眼,冷酷道:“五个。”

    贪婪:……?

    贪婪:“十个!”

    舒莫:“四个。”

    贪婪:???

    贪婪:“七个,七个愿望。”他的眼中满是殷切。

    舒莫冷酷一笑:“三个,你再说只有一个。”

    贪婪的眼睛瞪大了一些,眼中的绿色渐浓,身上的气息逐渐危险,然而舒莫喝了口水,岿然不动。然后贪婪就泄气了:“三个……只有三个……”

    他咀嚼着这句话,眼睛突然一亮,看着这一幕,舒莫继续追加条件:“你只能提出愿望,并且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要先听你要什么后再选择拒绝或接受,你不可以提出类似于再索要更多愿望的要求,并且我可以拒绝你的无理要求。”

    贪婪瞠目结舌,舒莫的这一番话,堵死了贪婪所有可以借题发挥的漏洞,实际上,舒莫并不是不答应他,而是他太清楚贪婪到底怎么想的了——贪婪还真的就是那么想的。

    面前的男人连尾巴都好像焉了,他看了舒莫一眼后,耳朵又支棱起来,接着说道:

    “那贪婪现在就想要一个愿望。”

    舒莫放下水杯,接着深呼吸了一口气:“你说吧。”

    “贪婪想要你。”

    舒莫的脑子一顿,卡壳了。

    想要你……想要……这个想要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抬起脸,就看见紫发男人眼中满是暗色:“贪婪想要你,舒莫。”

    “我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就想这么做了。”

    他的声音暗哑,眼中的紫色渐浓:“贪婪想要进入你的身体,想要……拥有你。”

    这是可以说出来的东西吗……?舒莫有些呆滞了,要是换成之前,听到这番话,他一定是直接将人轰出去,但现在舒莫却没有办法再拿之前的态度面对贪婪,但这不代表他会答应这番话。

    舒莫看着面前的人,说道:“你……说的是我想的这个意思吗?”

    贪婪点了点头:“我一直都想这么做。”

    “……你之前,有过这种经验吗?”舒莫低下头,手指握在杯壁上,很凉。

    贪婪凝视着他,然后,男人摇了摇头:“贪婪看见过其他人做这种事。”

    “很无趣,贪婪没有兴趣,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舒莫有些魂不守舍地看着他,如此直接、如此直白,他整个人头都大了,在这个时候,紫发男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朝着他靠了过来,舒莫差点惊到跳起来:“给我好好坐着。”

    “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舒莫说:“换一个。”

    “为什么?”贪婪低声道:“为什么不愿意?”

    “没有为什么!”

    “会很舒服、很舒服的。”贪婪睁开眼睛,用那双绿眸和青年对视着,那漂亮的绿眸带着一股魔魅的美感,让人只想坠入其中,去跟着他追逐无止境的快乐。舒莫的喉头咽动了一下,接着脸色微红起来,贪婪暗哑地笑了一声,但舒莫却仍然摇了摇头:“不行!”

    贪婪一瞬间就眯起了眼睛,眼中的瞳孔变成了横瞳。他从来都不是乖顺至极的家养犬,而是随时可以掀起杀戮之潮的狰狞怪物,然而面对这双眼睛,舒莫却只是抿着唇,一点点压下身体的反应:“换一个。”

    贪婪有些不太高兴,他说:“你又拒绝我……”

    还不如……他想,还不如他现在动手,自己夺取。

    “现在不行。”舒莫说道:“你……总得给我一点准备时间,让我想想。”

    听到这番话,贪婪抬起脸看着他,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听到狩猎信号的野兽,他舔了舔唇:“准备?”

    舒莫却首次回避了他的视线,含糊地应了一声。贪婪眯着眼看着他,那神色看上去显得有些陌生,更像是和另外一个人重合起来,但下一秒,贪婪睁开眼睛,眼中的暗色消失,他说:“那好吧。”

    贪婪伸出手,他说:“那么,贪婪要吻你。”

    “舒莫,你之前和其他人接过吻——其他人有的东西,贪婪也要有。”

    “我要你吻我。”

    紫发男人这么说道,他用鸢紫色的眼眸望着面前的黑发青年,舒莫喝了口茶,看向他,两个人对视着,贪婪勾起唇笑起来,下一秒,他看着舒莫好像叹了口气般,从位置上起身,接着,黑发青年朝着他的方向靠近,贪婪微微抬起脸,一双眼里满是面前的人,接着,他看着舒莫低下身,站在他的面前。

    他的神弯下腰,主动靠近他,黑发青年英俊的面孔朝着他靠近、完美、神圣,在贪婪的心中胜过其他一切,舒莫的气息凑近了,让人目眩神迷,这身上带着好闻香味的青年靠近了他,接着,舒莫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下一秒,贪婪的眼眸骤然变成横瞳,他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擒住了面前的人,接着将人按在桌子上,用力咬住了他的唇。

    第065章 盖亚

    接吻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行为, 甚至在某种时刻,比起性本身更能代表爱。

    舒莫或主动或被迫地和其他人接过吻,那些人都是不同的人, 性格也有各自的不同之处, 但他们的吻给舒莫的感觉却在这一瞬间变得完全一致了起来。

    先是小心翼翼地、试探般的接触和贴近,在触及他的唇后,便是缓慢地深入, 再然后,就是画风骤然一转, 犹如狂风暴雨般的侵袭和侵略。舒莫被按在桌子上, 骤然忘记了该如何呼吸,上方的贪婪地夺取着他的呼吸,比起舒莫,贪婪甚至才更是那个眼角发红, 呼吸加速的人。

    他纤长的眼角轻轻颤动起来,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显现出他的投入和激动。男人甚至是在撕咬着舒莫的唇, 真奇怪啊, 明明舒莫接过吻的人只手可数, 但他们给他的感觉却几乎一模一样,是将手指按在他的身上, 连一丝一毫的反抗和逃离都不允许的强硬和霸道。

    贪婪重重地按住身下的猎物, 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 身边都是舒莫的气息, 嘴里、身下, 仿佛他的身边, 整个房间里都塞满了舒莫的一切,接着被他一口又一口咀嚼着咽下。他吃得有些急了, 舒莫的唇都被男人咬出了血口,那血口又被反复舔舐。

    但就算是这样,黑发青年被吻得痛了的时候,也仅仅只是微微皱起眉,然后伸出手回抱住贪婪,很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仿佛收到了某种安抚和刺激,贪婪的眼睛一红,神色变得越发不满足起来,好乖、好甜,他看着身下的人想,舒莫怎么会这么好?被他咬住也只是微微皱起眉,并没有任何想要挣脱的意思,简直是微微仰起脖子,任由自己的一切被人索求一般,贪婪甚至能够看见青年眼中的温柔神色,像是在对他说:

    无论做什么,他都可以宽恕。

    好乖,他紧紧地握住身下的人,感到了稍稍的满足,然而这一瞬间的满足却犹如某种导火索般,只会在接下去引发更加浓重、更加恐怖的贪婪。舒莫甚至感觉自己舌尖的血味都被吮干了,对于贪婪的一切粗暴行为,他都表示了难以形容的宽容,但这不代表对方将手往下伸去时他还可以无动于衷。

    舒莫闭上眼睛,英气的眉轻轻皱了一下,他缓缓睁开眼睛,就望见了一双完全猩红的眼眸,那一瞬间,舒莫对上那双眼睛,就看见贪婪缓缓笑了起来。

    “!”

    仿佛被野兽锁住喉咙一般,舒莫开始挣扎起来,男人却在这个时候松开他,接着按住他的脖子,让他只能被迫接受:

    “贪婪好喜欢你啊,舒莫。”紫发男人将脸凑在他的肩膀上,撒娇般地蹭动着,他的脸完美地像是一张古典画,眼瞳猩红,急躁、尖锐的欲//望在其中犹如狂躁的鼓点般跳跃着,对于野兽的一再纵容,换来的就会是欲//壑难填。

    “贪婪想要你,”紫发男人开心地笑着:“让贪婪拥有你,舒莫。”

    回应他的,是舒莫闭上眼睛后的一声叹息,下一秒,舒莫眼神一厉,手刚刚还显得犹如引颈受戮般的黑发青年扬起手,对准面前的这颗大脑袋,接着毫不犹豫地打了下去。

    可能是没有预料到这个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贪婪身体一僵,感觉头顶嗡嗡的,不疼,但是却犹如平地惊雷一般,起到的主要是个警示的效果,其威慑力就仿佛父亲手中的七匹狼般,随时都有可能把犯了事的孩子如同螺旋一般抽出残影。

    综上所述,贪婪有点被打懵了,下一秒,舒莫看着他,突然又拍了一巴掌:“还不下去?”

    那双猩红的眼眸凝视着他,贪婪的样子犹如一匹正在狩猎,且不愿离去的巨狼,但或许是看出了舒莫眼中的坚决,这漂亮的庞然大物舔了舔唇,那上面还有舒莫的血,香甜的味道刺激着他,但望着舒莫的手,贪婪最终还是选择了起身,主要是被打头还挺晕的。

    他有些不甘心,还想要趁着舒莫不备继续行动,但青年却当机立断,选择将贪婪推出了房间,并咔嚓一下地锁上了门,紫发男人盯着眼前关闭的大门,猩红的眼眸逐渐变得清澈起来,这扇门对于他来说薄如纸片,但是他仍然不敢轻举妄动。

    “舒莫……”

    门口传来了哀怨的声音:“舒莫……”

    屋内的黑发青年掏了掏耳朵,看了一眼窗户,觉得天色已晚,是时候该睡觉了。

    他正准备收拾收拾就好好睡一觉,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就好像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有点难受。

    但他到底忘了什么东西?舒莫努力思索着,他好像没有忘记什么啊,这种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见了的感觉,让舒莫开始苦思冥想起来,他不断地回忆着,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然后突然一瞬间,青年想起来了一样东西:

    @真理的代价。

    你在哪里,去了哪里,还回来吃饭吗?

    想到那本给他带来了极大痛苦和羞耻的书消失不见,舒莫的心莫名慌慌的,他努力回想,最终意识到在那一天实验所出事的时候,真理的代价就已经不知所踪。

    但他最近实在太忙了,以至于完全没有想起这茬。

    想到那本书消失不见,舒莫先是心中一紧,之后有种莫名的遗憾和解脱,真理的代价虽然给了他许多帮助,但舒莫仍然感觉对方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和面前其他污染物时的感觉不太相同,但真理的代价又确实对他十分恭敬。

    这些微小的不对劲挤在一起,让舒莫对它有种说不出来的警惕,他想,不管它是不是去骚扰其他人了,现在真理的代价不再缠着他,也是一种好事。

    即使对方的预言能力看上去再强大,但获得什么,就必定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舒莫不知道它究竟想要索取什么,但那东西必定有着自己的目的。

    想到这里,舒莫走到窗边,准备关上窗。

    在这个时候,一本通体黑红,书页一片猩红,犹如心脏般鼓动着的书本无风自动地翻开,它的封面漆黑,细细看去,还有恶水般漆黑邪恶的色彩一闪而过,书页内部满是血丝,在其封皮上,一个名字缓缓浮现。

    ‘舒莫’。

    下一秒,这本书化为一颗种子,被飞到此处捕食的一只小鸟叼起,在飞起的那一瞬间,这只鸟的眼珠在瞬间变为黑红色。它在中途改变方向,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去,在飞到一栋房子前的时候,舒莫突然看见窗户上落下了一只小鸟,对方歪着头看着他,准备关窗的舒莫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就看见那只小鸟落到他的面前,黑红色在它眼中褪去,接着,一本漆黑的书本突然出现,将它一口吞噬。

    “……?”

    舒莫看着面前的这一幕,消失不见的O-09-IO-真理的代价就在这一刻,突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本通体漆黑的书籍在舒莫想到他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他的手心,犹如命中注定般,猩红的书页缓缓翻动着,周边涌出的触须回到了书本内部,真理的代价又再次变回了舒莫熟悉的那本笔记,它在舒莫的手中缓缓飞起,似乎在凝视着他。

    舒莫看着这本笔记,无声无息间的对峙着,片刻后,真理的代价在舒莫手中翻开,露出上方显露的文字。

    【预言:星柱坠毁,群星消逝,月柱将倾,高塔即将迎来月泯之夜。

    月泯即将到来,您需要提前做好准备,月光消散后,其下的污秽将再也无法隐藏。

    在高塔的二层,大地之父‘盖亚’的节点交汇处,污秽在此聚集,新的污染物将从盖亚的节点中孕育而出,为新生的全新五级污染物,是灭世前的开端。

    警示:‘盖亚’正在逐渐失控,大地的力量开始失衡,若祂彻底被污秽侵蚀,那么整座高内的一切将彻底混乱。】

    “……盖亚?”舒莫看着这一段话,感到脑中一阵眩晕,真理的代价很快向他说明了盖亚是什么,如果说高塔的支柱是高塔内重要的一部分,是撑起这个庞大高塔的支柱;那么‘盖亚’便是高塔的地基。

    盖亚是大地之父,祂几乎从不现世,就算是支柱,也基本不会遇到祂,因为祂更像是一个概念化的存在,一个只存在于书籍中的符号。

    祂的存在维持着高塔的基本稳定,重要性只在柱神与日柱之下,然而现在,盖亚却要因为污秽的侵蚀,而逐渐转变成一个恐怖的污染物……?

    而除了盖亚本身以外,祂的节点处,还有不知道多少个全新的五级污染物正在孵化,看到这里,就算是舒莫都几乎要眼前一黑,污秽侵蚀……究竟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污秽?

    污秽究竟是从何而来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污秽,和这么多的污染物!

    舒莫几乎快呕血了,他被这个消息刺激得大脑神经突突地跳,片刻后,或许是知道舒莫不会丢弃他,真理的代价缓缓翻过一页后,接着落在了他的手上。

    【您可以相信我。】

    真理的代价是如此说道:【你要知道,无论如何,我都是会站在你这边的,舒莫。】

    第066章 “这是贪婪送给您的礼物。”

    二层南区, 雨下得很大,近海的渔民正急着将沉在水里的渔网捞上来,这艘小船在水中浮浮沉沉, 有浪花不停地拍打着船面, 激出一阵阵晶莹的海水,整个大海仿佛陷入了某种狂怒一般,就连天空中的乌云都在发出低沉的闷雷声。

    渔民只感觉今日运气不佳, 他已经出海数十年,却是首次遇到如此恶劣的天气, 在半个小时前, 这片海域还风平浪静,现在却犹如一艘巨船撞上了冰山一般,局势急转而下,却不可挽回。

    海浪阵阵地拍打着, 甚至掀起了数米高的水浪,渔民看着这一幕, 在那一瞬间, 甚至惊愕到失去了呼吸, 他怔怔地望着前方的这一幕,双腿止不住地打着颤, 这是对大自然、对大海最本能的恐惧, 在那海浪之中, 一道浑身布满鳞片的身影若隐若现, 下一秒, 一阵甜美的、温柔的歌声传入了渔民的耳中, 刚刚还显得恐惧到发抖的人突然在一瞬间失神。

    小船如一枚树叶般在海中漂浮着,渔民不顾颠簸, 走到了船边,他抬头望向看去,在那一瞬间,男人望见了船下的东西:那是密密麻麻,犹如沉在水中一般在海底抬起脸仰望着他的黑影,一具又一具狰狞的尸体沉在水中,它们都有着相似的面孔,就是它们伸出手,拍打着小船,并在此过程中不断掀起海浪。

    在碧蓝色的水下,是压抑到犹如梦魇般的漆黑,仿佛一个深渊,无数的尸体在那一瞬间看向渔民,男人的耳边传来悦耳的歌声,一条条手臂缓缓伸出,下一秒,渔民伸出手,握住了那只满是鳞片的手掌。

    随着一阵水声传来,渔民被拽入海中,成为了尸体的一员。这海浪越来越高,从一开始的一米、两米、再到之后的近乎几十米高,刚刚还在海边的人们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在水下,一道道满身鳞片的身影发出轻笑声,下一秒,海浪猛得扑向四方,将眼前的一切完全吞没,并咆哮着一路涌向城市内部,造成无法抵挡的海啸和洪灾。

    二层东部,人群之中突然传来了阵阵的嬉笑声,以及似乎是大剧院中观众的欢呼声和喝彩声,一具尸体伴随着大量财宝和黄金从下水道中冲出,他的肤色苍白,脸颊隐隐开裂,犹如内部开裂的罐口般映出宝石般七彩的光泽,他穿着生命工厂的制服,脸上还带着实现夙愿般的虚幻笑容,让人只能联想到幸福和快乐。

    细细看去,他的头发仿佛黄金织成、眼珠为钻石所刻,手上、脚上也都嵌满了各色的珠宝,在肮脏的污泥中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吸引着其他人的目光。

    就仿佛有什么东西蛊惑着路人一样,一群人不由自主地向着这个方向汇集而来,在看见这具尸体后,所有人的呼吸一窒,他们的眼中都泛出了金色的光泽,控制不住地朝着他的方向奔来,伸出手,开始撕扯着尸体的躯干。

    “这是我的!”

    “不,是我的!”

    一群人争夺起来,尸体很快便被扯得七零八落,隐约有惨叫声隐隐出现,但从血肉之躯中掉出的珍宝完全让路人失去了理智,在他被彻底撕碎的一瞬间,一个八音盒落在了地上,并随之放出了悦耳的旋律。

    在他们的眼前,一个华丽完美的大剧院熠熠生辉,其中的歌者站在黄金和宝石中歌唱、小丑站在台上发出狂笑、戏剧演员穿着华美的服饰来回走动,台下的观众们发出整齐的喝彩声,这一幕近在眼前,一位年轻的男人无法克制地伸出手,接着,这座大剧院便真的出现在了现实之中,并在那一瞬间,将整座城市的所有人拉入领域。

    在这一刻,O-16-NM-塞壬的诅咒;O-17-FG-荒诞戏剧;O-18-YU-族群本能;一同现世,这三个污染物,皆为五级污染物,并同时为集合体,在一个污染物的领域中,同时存在一个及一个以上的五级污染物共存,除去最强大的五级污染物外,剩下的四级与三级污染物,也数量众多。

    仅仅是它们诞世的那一瞬间,就有三座城市被毁灭,其中生活的人们也化为灰烬,整个城市化为空城,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的是,其中的一些人或许只是被拖入了领域,并未死亡。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三座城市内都驻扎着生命工厂的支部,而当灾难来临时,其中的一些员工也当即死去,生命工厂的人负责人以及审判所的主教很快便赶到了现场,但就算是已经对各式各样的怪物司空见惯的他们,也被面前的画面所震撼了一瞬。

    “……司政。”生命工厂存活下来的员工从废墟中爬出,第一时间拨通了司政的电话:“我们,该怎么办?”

    “哦?发生了这种事?”男人的声音显得极其沉稳,甚至于好像早有所料一般:“到了现在才爆发,已经很不错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听到了他的话,员工眼瞳紧缩,不知为何,他感觉对方的声音中没有任何惊讶,淡定的几乎不正常。

    身后的废墟,正在城市肆虐的怪物,以及死里逃生的惊险,让员工不受控制地问出了这句话,司政并无解释的意思,也没有动怒,只是在这个时候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你们在事故发生时,回收了支部的‘核心’吗?”

    员工久久没有回话,司政的声音冷了一些:“有吗?”

    “……我们来不及回收,支部的负责人就被吞噬了,我不清楚核心在什么地方。”员工的声音有些颤抖起来。

    司政没有回答,良久,男人才叹息了一声:“那就没有办法了。”

    “司政大人……我的同事可能还在里面,求求您救救他们。”

    “审判所的人很快就会来回收核心。”男人温和地提示道:“你可以向他们求助,他们会需要你的。”

    说完这句话后,不等员工继续说些什么,通讯便被挂断了,浑身狼狈、脸上还沾有血水的员工站在雨中,身体被逐渐打湿。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到身后突然出现了什么声音,一柄长枪突然抵在了他的背后,男人僵硬地转过脸,就看见一位主教站在身后,示意另外一个人将枪放下:

    “我们要温和地对待他们,这些人都是主的羔羊。”

    主教看上去笑眯眯的,他看着面前的员工,脸上是温和的笑意:“你就是生命工厂支部的幸存者?”

    “我是。”员工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声音还有点哆嗦。

    “可怜的孩子,我们来帮你了——1号,快放下你手里的东西,你吓到他了。”

    脸上有着狰狞伤疤的男人退后一步,主教怜爱地看着面前的人,那目光让员工打了个寒战:“我想,你一定知道生命工厂的支部在哪里,并且记得内部的构造图吧?”

    “你们想要回到支部里?那里都是怪物。”员工退后一步,不停地打着哆嗦:“那些噩梦一样,恐怖的、狰狞的怪物……我……我绝不会回去!”

    “这位信徒,你不必畏惧,你只需要敬仰吾主,就可以得到救赎。”

    主教耐心地劝解,员工却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一幕,从支部的各个区域爬出的,无处不在的狰狞怪物,一只只机械飞虫向着他飞来,在它们面前的所有东西都被其啃食,员工打着哆嗦,眼珠通红:“我不会回去!”

    “唉,那就没办法了。”主教无奈地叹息一声,接着,他伸出手,无形的触须从他的指尖伸出,员工发出了气竭般的嘶嘶声,什么东西在他脑中蠕动的声音传来,他飞在空中,头颅中钻出了触须,主教看着他,接着嫌恶地擦了擦手后,又恢复了和蔼的模样:

    “来,带我们回到生命工厂,去回收那里的核心吧。”

    “是,主人。”男人落到地上,摇摇晃晃地朝着身后的建筑走去,在那里,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巨型虫巢内发出了整齐的嗡鸣声,如同机械般冰冷,又似虫群般让人毛骨悚然。

    ——

    普尼亚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做梦了。

    瓢泼大雨之中,一道一头紫发的身影朝着庄园走来,赫尼亚家主大人门亲自迎接,普尼亚便看见了一张脸。

    那是他所见过的,最完美的脸,无法用言语形容出他的美貌,那拥有一双漂亮绿眸的身影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足以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力。

    就算是歌剧院中最富有盛名的歌者,都无法歌颂出他的容貌,普尼亚在那一瞬间便被那张漂亮的脸惊到摄去了魂魄般,只记得看着面前的人,他想,这就是传闻中的七罪吗?

    ……好漂亮。

    普尼亚想,他曾经也被剧院中的皇后所震撼,但比起面前的人,对方却又什么都不是了。就连赫尼亚家主都被其惊了一瞬,直到来人走到庄园中,在看了一眼黯淡的天空后,就突然望向了普尼亚,接着,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男人站在雨中,整具身体都被打湿,天空中落出的惊雷就劈在贪婪的身后,对方的一头紫发在风中吹拂,那双漂亮的绿眸凝视着普尼亚,贪婪突然伸出手指向他,接着问道:

    “你……是谁?”

    他的眼神在普尼亚的脸上转过后,眼瞳突然变成了压抑的横线。

    “你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在那一瞬间,普尼亚手腕上的纯白手环发出了纯白的光芒,下一秒,贪婪的视线在普尼亚身上转了一圈后,就突然露出了一个笑。

    难以形容那在瞬间绽放出的美感,犹如昙花一现一般,让见到的人都瞬间失去了呼吸——普尼亚是真的失去了呼吸,因为那一刻,贪婪手中突然出现的镰刀便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然后巨镰一转,往上一勾,普尼亚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血珠飞溅到贪婪的脸上,近距离望着这一幕的普尼亚甚至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凝视着那毫无瑕疵的美。

    “——小偷。”

    他听见男人是如此说道。

    “杀了你。”贪婪的声音甜腻、悦耳:“准备好一个礼物,把你带回去后,他一定会夸奖我的。”

    喜悦的、开心的笑声传来,那一瞬间,失去呼吸的普尼亚突然被一股强烈的嫉妒笼罩,好嫉妒啊……那个能让他这么开心的人。

    紫发男人开心地屠杀了整个庄园,就算是从天空中落下的污染物都无法阻止他,反而被其扼杀,赫尼亚家族的人是来请他清除这里的威胁,贪婪也确实做到了,不过报酬却是他们的生命。

    贪婪将所有人杀死后,精挑细选了其中的礼物,并将他们装进了盒子里带回了实验所,夜深人静,门铃按动的声音传来,沉睡中的舒莫一脸茫然地打开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前,满身血腥味,散发着浓浓不祥感的紫发男人。

    “这是,贪婪送给你的礼物。”

    男人轻声说道,在他的脚边,有几个盒子。

    “?”

    黑发青年看上去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的头发微乱,神色还有些懵懂,一看就知道是刚刚睡下,就被人从梦中叫醒。

    “你一定会喜欢的。”

    贪婪羞涩一笑,接着打开了手中的礼盒,那一瞬间,舒莫惊得退后了几步,因为在他的盒子里,装着一个和他有着相似面孔的头颅。

    “你到底……做了些什么?!”舒莫望着一步步走近,仿佛在向他索要奖励的贪婪,再望着他脚边的东西,吓到差点软了腿,这并不是他害怕贪婪,而是如果你家狗出门捕猎回来后将几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扔在你的家门口,你也会害怕嘴里还叼着残肢,正向往常一样想要蹭你大腿的宠物。

    “贪婪给你带了礼物,舒莫。”紫发男人朝着舒莫走近,在他摊开的手心里,正握着一个通体纯白,散发着圣洁光芒的手环,上方的光泽前所未有地夺目,简直仿佛是焕然一新般,越是靠近眼前的舒莫,就越是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光彩。

    手环微微颤动着,下一秒,几乎像是要自行飞起般向着黑发青年靠近,但在它即将触碰到舒莫的那一瞬间,普尼亚睁开了眼睛,然后惊恐地喘息着。

    那枚漂亮的臂环微微一亮,接着又黯淡下去,普尼亚在屋内张望着,接着急匆匆地朝着它走了过去,将它握在手中。

    在普尼亚接触到它的那一瞬间,手环就仿佛被他身上的某种东西侵蚀一般,变得更加黯淡了几分。但男人并未在意这些,他将手环戴到身上,接着用衣物掩盖起来,做完这件事后,普尼亚心有余悸般回过神,才说道:

    “是你……让我又做了这种梦。”普尼亚回忆着梦中的内容,贪婪的面孔在他脑中不断重现,那张脸仅仅只是惊鸿一瞥,都足以让人失神,但普尼亚的胸口一痛,他低下头,就好像有一把镰刀随时会贯穿他的胸膛一般,男人抬起脸,再也不敢回想那张脸了。

    不知是预警还是先兆,普尼亚的脑中莫名出现一个想法,不可以让七罪之贪婪来到他的庄园,否则他们就都会死在他的手中,被当做礼物……不,更像是祭品,送给某个人。

    普尼亚停顿了一瞬,刚刚还显得极其清晰的梦境突然在一瞬间模糊起来,黑发青年的样子也在瞬间被他遗忘,仿佛被某种力量擦除。他想不起来那个人的样子了,只能隐约感觉对方看上去有些熟悉。普尼亚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只能记得贪婪的手中捧着他的头颅,献祭一般说道:

    “■■,”男人轻声说道,眼中尽是对对方近乎狂热的崇拜:“这是贪婪送给您的礼物。”

    “请夸奖我吧。”对方仿佛含着蜜般,甜蜜地吐露着这句话。

    那眼神和姿态,都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意识到面前的人对贪婪来说意味着什么,仿佛是神、是他的一切、是他的救命稻草一般,让人嫉妒的偏爱。

    普尼亚咬着牙,最终还是伸出手抚摸着手环:“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你一定是不想我变成那副样子吧。”普尼亚说:“我已经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了。”

    手环被压在衣服之中,然后沉默地闪了两下。

    普尼亚没有看见,但他喃喃自语着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得告诉父亲,必须要……必须要避开这个结局。”想到这里,普尼亚犹豫了一瞬,贪婪的脸在他面前挥之不去,但那血色的雨夜却让他更加惊惧,他在房间内待了好一会才终于勉强有力气,男人爬了起来,披着睡衣就走向了书房,在窗外,天色越来越暗,乌云密布,大雨即将倾盆。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

    舒莫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

    看着那本失而复得、人人趋之若鹜的珍贵宝物重新出现在他手里的那一瞬间,舒莫的心中,扬起了一阵无法言喻的激动之情。

    想必,那一定是强烈的喜悦吧。

    至于到底相不相信真理的代价的话,舒莫只能回答两个字:呵呵。

    他瞪着手里的书,说:“那你怎么解释,你之前对所长和贪婪做了些什么?”

    真理的代价上很快浮现一行字迹:【那是实现目的的一些小小手段,从结果来说,你确实从中获益,并得到了他们的信任。】

    话是这么说,但真理的代价这句话,却莫名的越听,越让人不太舒服,让人想要走向洗手池,打开水龙头,然后把这本该死的书沉进水盆里,帮他洗洗澡。

    似乎是意识到了不对劲,真理的代价说道:【不要将我沉入水中,那会为你带来厄运。】

    舒莫冷笑了一声,它也知道怕啊:“厄运,什么厄运?”

    虽然这样,但他确实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真的想那么做。黑发青年走向洗手间,作势要打开水龙头,下一秒,这个水龙头突然失灵,犹如疯了一样狂飙自来水,撒了舒莫一声。他咳嗽了一下,衣服都湿透了,黑发湿漉漉地像条被打湿的小狗,他刚擦好脸,却在这个时候踩到水面,脚下一滑直接倒在了地上,但却在真的撞到地面之前被书页中涌出的触须包裹,身体飘在空中。

    “……这就是你说的厄运?”

    舒莫的表情看上去都有些麻木了。真理的代价将他缓缓扶起,重新回到他的手中,青年翻开一页,就看见那上面写着:

    【听话=)】

    那一瞬间,舒莫整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怒意在汹涌,他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和一本书吵了半个晚上,但真理的代价看似温和,言语之间却处处毒舌至极,舒莫吵累了,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就被送到了床上,然后盖好被子睡着了。

    醒过来之后,舒莫陷入了沉思。

    问:你这辈子经历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有什么?

    答:跟一本书吵架。

    还吵输了。

    那一瞬间,比起愤怒,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悲痛。舒莫甚至都不是很想看这本破书一眼,但它又确实甩都甩不掉,并始终表示自己站在舒莫这一边,当然,这并不妨碍昨天晚上他在和舒莫争吵的过程中以极其优雅且不带脏字的语气绘声绘色地夸赞了舒莫整整几个小时,比起被夸赞的飘飘然,舒莫更多的是:闭嘴。

    舒莫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接受了现在的现实。他把真理的代价带在了身上,反正无论如何对方都会找过来的,逃避又有什么意义呢。

    贪婪跟在他的身后,眼神在那本重新出现的笔记本上转了一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溢出淡淡的喜悦。

    舒莫刚准备进行今天的工作,却突然听见了几个实验员在争吵着什么,像是在抱怨运来实验所的污染物越来越多,同时,几个满身是伤的猎人顺着走廊走了过来,看了他们一眼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实验所内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舒莫看着这一幕,就望见欧亚朝着他走了过来,男人的表情看上去也有点难看,望见舒莫后,欧亚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说道:

    “舒莫,大事不妙。”

    舒莫:“?”

    欧亚沉吟了一瞬,他这么混不吝的性格现在突然表现成这副样子,就可以想象出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二层内出现了一批全新的五级污染物,它们并不是单一的污染物,而是几个五级污染物联合在一起形成的集合体。”

    “……什么?”

    欧亚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男人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件事之后会跟你有关,毕竟你可是实验所里最有名的饲养员。”

    欧亚继续说道:“这件事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但因为包括C城在内的几个大城陷落,导致无论是审判所、日冕组织、还是实验所的人,都在抽集人手,全力赶去那几个污染物的领域镇压。”

    “这也导致实验所内的污染物数量陡增,有不少人都想要把那些五级污染物运到实验所来,但是所长不同意。”他揉着自己的眉心,继续说道:“当然我是不清楚他为什么不同意,舒莫,这件事还是得你来。”

    舒莫看着他,欧亚的身上也满身伤痕,他知道地这么详细,想必是昨天被抽去镇压污染物的其中一员,至于舒莫为什么没有被调去,这其中有他并不是战斗人员的原因,恐怕更多的,还是因为所长的意见。

    他的眼神转到身后,就看见贪婪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他不去的话,那么贪婪估计是不可能被叫走的,所长也就干脆没有管他。

    想到这里,舒莫宽慰了他几句后,就急匆匆地朝着所长的办公室走去,一路上,负伤的猎人以及正在讨论此事的实验员同样脚步匆匆,舒莫甚至观察到不少收容室都被打开,其中运入了新的污染物。整个实验所正在高速运转,舒莫隐约间能够感受到一些收容室内传来的气息,那些刚刚出现,被押送到这里的污染物身上,带着一些难以形容的特殊感觉。

    舒莫的心一紧,他走到了实验室的大门前,打开房门,贪婪一言不发地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像一条甩不掉的尾巴。

    房间内都是正在工作的实验员,所长正坐在桌子前,用手撑着下巴,看着他的样子,舒莫更觉得现在的状况十分恶劣了,因为就连所长的样子都看上去不太对劲,他走到男人面前,说道:

    “所长,发生了什么事情?”

    黑发青年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他说着说着,突然目露狐疑,接着又靠近了一些,看着面前的男人,细微的呼声传出,舒莫瞪大眼睛,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

    他再去看面前的人。

    所长:“ZZZ……”

    舒莫:“……”

    舒莫定睛一看,终于意识到。

    这看似表情严肃,浑身气质一变,似乎正在端详着实验员工作的男人,此时实际上在……睁着眼睛睡觉。

    睡得很香。

    第067章 来自实验所的强援

    所长坐在椅子上, 撑着自己的下巴,他的一头蓝发垂在身后,显得很软。男人的气质是难以形容的冰冷, 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无机质的机器而非人类。

    除了在舒莫面前, 所长给人的感觉一直如此,像慵懒的毒蛇般,舒莫有段时间, 甚至会觉得这男人没有体温,也没有骨头, 就那样压在他的身上, 很重,又很大只,力度大得要将他全身的骨头压垮。

    因畏惧他,导致那些实验员几乎不会朝着这边看过来, 舒莫是唯一一个可以直接靠近对方的人,不知是不是错觉, 舒莫甚至从所长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疲惫感, 在走到男人身边的那一瞬间, 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从他身上扫过,蛇察觉到熟悉的气息, 才放他过来。

    但所长现在却在睁着眼睛睡觉。

    一旁的员工还没有发现他们的所长现在正在光明正大的摸鱼, 舒莫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叫醒对方, 他感觉男人似乎有些疲倦。黑发青年看见他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张文件, 照片之中, 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巨型机械虫巢压在城市的上方, 投下漆黑的阴影,隐隐可以望见一具具尸体被某种机械昆虫擒住, 犹如捕获到的猎物般飞向虫巢;

    而在另一张照片上,则是一座矗立在海中的山峦,舒莫定睛一看,却顿时眼瞳一缩,因为在这一瞬间,他才看清,那哪里是山,那分明是一道高高扬起,近乎几十米高的水墙!在水墙之中,若隐若现的黑影边缘闪过漂亮的鳞片光泽,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游动着,发出悦耳的笑声。

    最后一张照片被完全挡住,舒莫看不清晰,而在所长的右手边,则是一叠、没错,厚厚一叠的污染物档案,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三座大城灰飞烟灭,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污染物,所有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片阴影。

    按欧亚的话来说,那么他的感受就是:世界末日要来了,兄弟,在临死前记得吃顿好的。这样还可以给污染物加餐。

    听到他的话,舒莫先是目露狐疑,然后就开始为对方的恶趣味感到些许无语。

    当然,现在这种情况还完全算不上是世界末日,毕竟,夕还被关在实验所里,比起祂来说,现在出现的这几个新污染物甚至变得有些和蔼可亲起来。

    但它们的存在也绝对不容小觑。几座城市的灰飞烟灭,就可以看出不受限制的五级污染物有多么恐怖,即使它们是极为特殊的集合体。

    这么想着,舒莫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现在出现的几个五级污染物就已经毁灭了几座城,而像那样的污染物,在实验所里……有不下十个。

    实验所里甚至还关押着高塔内部最恐怖的污染物,想到这里,舒莫突然回过神,看着所长的眼神都有些变化起来:如果说外面的那几个是行走的核弹,那么这个装着十多个核弹和一个歼星炮的实验所,听上去好像更加危险吧……?

    但实验所里的员工和猎人都表情平稳,甚至于有种,外面就算再危险,在实验所里也不会出事的安定感,这一切都源自于面前的所长。若是所长出了什么事情,那么二层似乎就真的要被核弹爆破了。

    “在想什么?”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几乎近在咫尺,舒莫回过神的时候,就看见蓝发男人收起手望向他,那只绯色的红眸微微张大,看上去几乎就像是一直十分清醒似得,完全没有睡着过。

    “在看这个?”所长拿起桌子上的文件,说道:“想想你现在急着来找我,估计也是因为这件事。”

    所长将文件递给他,他让舒莫上前来,接着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清晰的敲击声传来,实验员们转过脸看了所长一眼后,便收拾了东西,接着离开实验室,走向另外一个房间。

    “都先出去。”

    所长望向舒莫身后的贪婪,而贪婪则看着舒莫,舒莫看着桌子上的文件入了神,等到其他人都离开后,最后一位实验员按下大门的按钮,于是房间里就只剩下了贪婪、舒莫、所长。

    屋内的三人隐隐呈现出一股微妙的三角立场,舒莫看见污染物的档案就一时之间失了神,等他反应过来周围的气氛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时候,贪婪和所长身边的气场似乎已经灼热到用一根火柴轻轻一划,便可以直接把整个实验室引爆,接着再把里面的舒莫一起送上天的程度了。

    发生了什么……?

    舒莫抬起脸望向身边的两个人,目露狐疑。贪婪和所长明明没有互相直视,却在这个时候默契地抬起脸望了对方一眼后移开视线,贪婪没有说话,而所长则眯起了眼睛:

    “出去。”

    他对谁说的这句话不言而喻。贪婪却完全不搭理他,所长的怒气几乎在以每秒-1的速度急速上涨,仿佛可以肉眼可见对方的脑袋上挂着一个怒气槽般,等到buff叠满,贪婪就会被他一巴掌拍死。

    在这样的气氛下,舒莫扭过身,将身后的贪婪挡住:

    “我来这里,是想问问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所长望着他的动作,反而询问起了另外一件事:“你太惯着你的狗了。”

    舒莫看了他一眼,无奈道:“贪婪也是实验所的猎人,他只是想保护我。”

    “有什么事是他不能知道的吗?”舒莫询问道。所长的双手交叠,目光在他和贪婪身上转了一圈后,男人说道:“算了,他毕竟要保护你,这些事你们也应该了解。”

    所长按了按眉心,眉目间缭绕着一丝淡淡的疲惫:

    “在二层的生命工厂东、南、西、北四个支部中先后有新的五级污染物诞世,它们毁灭了三座半大城,并牢牢占据了所毁灭的城市,在那里展开领域。”

    “四个新五级?”舒莫的心头一跳,他看向桌子上的文档,却没有发现多出来的那张照片,在这个时候,所长坐在椅子上,突然拉开抽屉,然后从抽屉中随手拿出了一枚通体金红的戒指。

    灼热耀眼的赤色金斑在一瞬间占据了整个房间,纯金色的金红流光从舒莫的眼眸上划过,留下炙热的灼印,像一轮曜日降临一般,整个实验室内的一切似乎都将在那一瞬间化为灰烬,接着变成枯竭发白的石头被阳光烘烤至焦白,除了舒莫以外的所有人,都仿佛在那一刻被阳光笼罩,接着完全失去活力。

    那一瞬间,舒莫的眼前划过这一幕,但那幻影很快便被打破。他回过神的时候,就看见所长的手套上划过一抹淡淡的月华,男人坐在那里,手中夹着一枚名为太阳的戒指。

    “这就是第四个新五级污染物,O-19-TY-耀阳之戒。”所长用平淡的语气说着,仿佛在指尖不断发出流华挣扎的东西只是个普通的饰品:“我在实验所外发现了它。”

    男人说着,用手将其牢牢擒住,只见到所长指尖的戒指犹如被激怒一般散发出灼热的高温,将周围的空间都烤得发软、变形,但所长的手指却依旧毫无反应。

    “它在诞世的那一瞬间,便将半个城市化为灰烬,并奴役了剩下的幸存者,让他们变成它的仆从。”所长继续说道:“它本来应该在极短的时间内转化出耀阳仆从,并逐渐开始侵蚀其他城市,将高塔变成它的战场,但它却突然找上了我。”

    说到这里,就算是所长的表情都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耀阳之戒显得更加激动了。但就算它疯狂挣扎,所长也仍然将它牢牢夹在指尖:“我那个时候正准备去生命工厂一趟。”

    所长眯起眼,突然莫名地看了舒莫一眼,黑发青年背后一寒,眼神警惕地望着他。男人的眼珠转动了一圈后,又重新落到了耀阳之戒上:“然后,它就突然冲到了我的面前,并要求我……屈服于它。”

    说到这里,就算是舒莫的眼神,也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微妙的异样,耀阳之戒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突然在那一瞬间完全黯淡下来,像是死了。

    新的污染物……都这么勇的吗。

    那可是、日柱、2、啊。

    “真有趣啊。”所长轻叹一声,说道:“自从猩红王冠之后,就再也没有污染物敢对对我这么说了。”

    男人的声音中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愉悦,仿佛找到了有趣的猎物,但他眼中的情绪绝对没有一丝善意。对此,耀阳之戒是不服的,但奈何舒莫也在,它只能选择继续装死。

    “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有趣的事了。”所长说道:“所以我跟它玩了一个小游戏。”

    如果耀阳之戒赢了,那么所长就戴上它;如果耀阳之戒输了,那么所长就将耀阳之戒变成他的收藏品。

    结果显而易见。

    所长收起手,接着重新拉开柜子——在他的柜子里,摆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男人将那枚戒指扔了进去,伴随着一声叮当的脆响,耀阳之戒被扔进了其中,整个实验所内突然出现的高温散去,被热到出汗,正趴在空调前方擦脸的欧亚也感觉浑身一凉,然后直接打了个哈欠。

    舒莫沉默片刻后,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所以实际上,是有四个新的污染物,但其中一个已经被实验所收容了。”

    舒莫看向所长,男人的表情淡淡,但眉目间有着疲惫感,想必收容耀阳之戒并不想想象中那么轻而易举的事,但它被收容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它刚刚出生,就直接刷新在了所长的脸上。

    而耀阳之戒之所以不第一时间逃走,恐怕也有所长的相性实在与它太过匹配的原因:日柱对于这种太阳系的污染物来说,简直拥有致命的吸引力。

    而与其他污染物对比起来,耀阳之戒并不是集合型的污染物,甚至于,它需要一定时间才能逐渐展开领域,所长当机立断拿下了它,这才是所长追杀它的理由,绝对不是因为被污染物的挑衅而激怒。

    所长冰冷的脸上扬起的淡淡笑意莫名渗人,舒莫打了个冷战,而站在他身后的贪婪只是看了耀阳之戒一眼后,就继续凝视着他。舒莫看上去对贪婪无止境的凝视已经完全习惯,甚至于会偶尔回头看他一眼,这一幕落在所长的眼里,让他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重新凝结成冰冷的样子。

    “耀阳之戒已经被收容了。”舒莫低下头,看向桌子上的其他文件,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深:“那么其他几个五级污染物怎么办?”

    所长看着他,反问道:“你想怎么办呢?”

    舒莫被他问得一顿,他抬起脸和男人对视着,在短短几秒内已经隐约猜测出了所长的一些想法:“实验所不需要收容这些污染物……?”

    他试探性地询问道,所长双手交叠,说:“谁告诉你,实验所会去收容污染物?”

    男人坐在椅子上,神色慵懒:“二层出现了新的五级污染物,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舒莫心中一惊,他看着所长,男人的眼神很冷。舒莫低下头:“那么会有其他人来处理吗?”

    “你很关心这件事啊,舒莫。”所长的手指伸出,轻轻点着桌面:“是实验所的工作太轻松了吗?还是说你已经觉得无聊,所以才想要出门蹚浑水?”

    看着舒莫的表情,所长转而说道:“还是说,你见到这些怪物,突然心生喜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可以出门捉一个回来给你。”所长说:“你喜欢哪个?”

    舒莫重新抬起脸看着他,男人敲击桌面的哒哒声在房间内回响,片刻后,舒莫拉开椅子坐在了所长的对面,贪婪就站在他的身后。

    “我想离开实验所,去看看。”舒莫对上那只单眸,深呼吸了一口气,他隐隐知晓这件事会触及面前人的绝对禁区,但他却想要这么做。

    在舒莫说完这句话的这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不是寂静,而是完完全全的死寂。就算在远在另外几个房间的实验员们都一瞬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感到身后溢出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杀意。那种气场转瞬即逝,却让人动弹不得。

    舒莫想,他有些意识到,耀阳之戒是怎么被所长收容的了。

    面前的这个男人,看上去才更像是……怪物。

    “你想死吗?”舒莫知晓所长会有点生气,但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黑发青年目露狐疑,身后的贪婪上前一步挡住他,舒莫望向所长,沉默片刻后说道:“不至于吧。”

    “你以为审判所的人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来找你?”所长说道:“上一次的两只小老鼠给你留下的教训还不够?”

    所长轻声说:“离开我的庇护,离开这个实验所的那一瞬间,你就会被他们抓住只有待在这里,你才是绝对安全的。”

    “舒莫,在我的实验所里待着,你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去思考,只需要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就好。”

    男人说的话句句都是实话,舒莫望着他,也点了点头,所长见状有些满意:“你在这里就可以获得你想要的尊重,做你喜欢的一切事情,难道这样不好吗?”

    舒莫看着他,青年用手按在自己的膝盖上,接着揉了揉酸痛的腿,他点了点头,眼神诚切,让所长可以看出他是真心实意的:“这样很好。”

    “我很喜欢这里。”舒莫说道:“我也很喜欢研究所的生活。”

    “但我还是想出去看看。”舒莫继续说道,所长听到他的这句话后,就一直在用一种冷祟的、近乎阴冷的眼神看着他,但他仍然是面无表情的,像是还保持着最基本的理智。

    片刻的沉默后,男人叹息道:“如果在这之前。”所长说:“我会直接把你关起来,然后扔进收容室里。”

    “毕竟眼睁睁看着你死在外面,还不如我把你一直关着。”所长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着很恐怖的话:“但是现在,你有三分钟的时间说服我。”

    所长说:“怎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舒莫甚至做好了所长一瞬间发狂的准备,结果对方却突然表现地如此宽容,让人瞠目结舌。

    所长说:“我不是说过了,我可是个温柔的、讲道理的人。”

    舒莫的沉默震耳欲聋。

    但因为现在的情况,他也只能露出温和的笑容,并表示:所长一直以来都是他见过的,最好说话、最讲道理的上司。

    “你还有二分四十秒。”

    所长的双手交叠,眼神从贪婪的身上扫过,那一瞬间,他的眼中分明带上了些许思索,可能是他在想,舒莫敢在审判所的威胁下离开实验所,是因为贪婪给他的勇气?

    那么他将贪婪杀了之后,舒莫是不是就能乖乖留在这里了?

    舒莫望着对方明灭不定的眸光,心中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然后他就感到一阵恶寒,不知道是不是和所长相处久了,他有的时候甚至都能隐约猜到一点对方的想法,但越是靠近所长,就越会感觉自己的思维都要被其同化一般难受。

    “你还有二分二十五秒。”

    舒莫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要离开研究所,不是为了离开……你。”

    这一瞬间,好像压在收容室内的某种压力都骤然减轻了一瞬间,所长的表情冷漠,但眼神内的温度却在回暖:“哦?”

    “真的。”舒莫看着他,耳中突然回想起真理的代价之前说过的话:对付所长,得顺毛摸……

    “我说过我很喜欢在实验所里的生活。”舒莫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但是有新的污染物出现了,我想,我得去看看。”

    舒莫说道:“我觉得,我必须得去看看。”

    他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预感,那就是这件事和他有关,他必须得尽快,但为什么要这么做,舒莫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这是他的一种直觉。

    但更重要的,是真理的代价对他的提示:你快要没有时间了。

    如果一直待在实验所里,那么他会完全失去对外界的把握,舒莫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等待下去,更何况……

    他回头看向贪婪,有人会在他的身边陪着他。

    “你是觉得自己很有把握,所以一定要去凑热闹?”所长说道:“日冕组织、审判所、生命工厂、始教,大大小小,包括其他的一些组织,都在朝着那几座大城冲去,那里现在就是一个泥潭。”

    现在的局势已经混乱到,二层的所有大型或小型组织都在朝着那几个污染物冲去,日冕和审判所要以最快速度镇压污染物,以免造成更多伤亡,这让一向互看不顺眼的两个巨头组织都隐隐有了一丝默契,当然,这不妨碍他们互相敌对。

    而生命工厂则是当事人,现在正被日冕和审判所轮流扇巴掌,扇完之后想要发脾气,还被人瞪了一眼之后,只能无能狂怒地坐下,心里在祈祷这两位大佬不会在盛怒的情况下顺手一巴掌把它抽死。

    他们一会要站在审判所这边,一会要站在日冕这边,很忙。

    剩下的小型组织则是浑水摸鱼,几乎在此刻彻底陷入狂欢,没有比他们更加期望这种局势到来的人,因为只有越乱,他们才有脱身而出的机会。

    至于一旁的实验所,无论是日冕还是审判所,都保持了一种最基本的理智,那就是审判所和日冕都不会对实验所有什么干涉,实验所也不会出手做些什么:所长根本不可能长时间离开实验所,他独自一人镇压着这里的所有污染物,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情,那乐子就大了。

    所以他们就算镇压了那三个污染物,估计也不会再往实验所送,谁也不知道尤加厄莱拉究竟还能不能镇压更多的五级污染物,但是他们也不敢赌所长的极限在哪里,这种情况下,就算所长表示他想加入混战,互相疯狂扇嘴巴子顺便给生命工厂一脚的日冕和审判所估计也会突然停下来,然后彼此对视一眼后表示:

    三弟你起来干什么,大哥和二哥处理就好,你好好歇着就行,有什么事,都可以提,我们都会帮忙的,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虽然听上去有些搞笑,但这就是这三个势力间的微妙平衡,至于生命工厂,它纯粹是夹在中间受气的。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上一次实验所出了问题,才导致审判所和日冕组织都派人来了实验所,他们是真的怕所长突然暴毙,然后连带着实验所镇压的十多个五级污染物和不知道多少个中级污染物失控。

    这也是所长不同意舒莫离开的原因。

    他无法离开实验所太久,舒莫走得太远,他就护不住对方了。

    至于贪婪。

    所长上下打量了贪婪一眼后,表露嫌弃。

    “相信我,所长。”舒莫说:“就算出了什么事,我也能……贪婪也能护住我。”

    所长看着舒莫,接着眯起眼,看向贪婪,片刻后,男人说道:

    “你是他的狗。”所长说:“难道你作为一条狗,要眼睁睁看着你的主人去涉险?”

    舒莫:“贪婪不是狗。”

    贪婪的一头紫发垂下,他站在舒莫身后望着他,接着说道:“就是因为我是他的狗,所以我才要支持他的一切决定。”

    舒莫:“你们究竟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回过头看着贪婪,贪婪却点了点头:“贪婪是你最忠心的狗,我会无条件的支持你的,舒莫。”

    舒莫真的非常感动。

    但他仍然无法理解贪婪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形容自己。

    所长是个变态没错,但你不能好的不学,学坏的啊。

    舒莫感到很难过,他的背后突然传来一股杀气,回过头,却是所长正对贪婪露出堪称惊悚的眼神:

    “你要无条件的支持他?”所长轻声呵笑了一声,语气中却毫无笑意:“你要怎么护住他,拿什么作保证?”

    “如果舒莫离开之后受了伤,那么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怎么样?”所长像是在开玩笑般说道:“毕竟护不住主人的狗,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舒莫站起身,挡在贪婪面前:“我相信贪婪可以保护我,也相信我可以做到。”舒莫望着所长的眼神,将贪婪挡得更严实了些:

    “别乱玩笑了,所长。”舒莫像是有些无奈地说:“你恐吓他干什么,而且,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那我会有点难过的,”舒莫对着所长眨了眨眼睛:“毕竟我在实验所里干了这么久,你还不相信我对污染物的掌握力吗?”

    所长看着他急于护住贪婪的模样,眼眸眼神渐深,舒莫没有回头,当然看不见贪婪此时的样子,紫发男人缓缓贴在舒莫的身后,几乎是用一种看着所有物般恐怖眼神凝视着面前的人,哪里还有那副无条件支持主人的忠诚模样。

    他就像是守在猎物身边,对着竞争者咧开牙齿的野兽般,终于第一次看向了所长,然后,露出了一个纯粹的、干净的笑容:

    ——仿佛一个在炫耀糖果的孩子。

    ‘他喜欢我。’

    男人是如此凑在舒莫的身后,一字一句地轻声说着,挑衅着。

    所长面无表情,但桌子底下的手却在那一瞬间缓缓张开,接着,舒莫感到了一股杀意传来,他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突然扭过头,朝着贪婪狐疑地望去,就正好看见了贪婪脸上的表情。

    舒莫:“……”

    贪婪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一瞬,接着男人迅速低下头,露出了一幅干净的、纯粹的笑容。眼睛漂亮得仿佛水晶一般,这一幅史诗级变脸只用了不到1秒,简直可以去申请世界纪录,要不是舒莫眼尖,他甚至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舒莫瞪了他一眼后,贪婪默默地退后了一步,接着扭过了脸。所长望着他们的举动,突然说道:“你们的关系很不错。”

    “贪婪……帮过我很多忙。”舒莫硬着头皮说道,顶着所长的眼神说出这句话,真的需要一点勇气。

    “我也帮过你很多忙,但看上去,你却不愿意亲近我呢。”所长继续说道。

    舒莫眨了眨眼,似乎很意外似得:“我们的关系不好吗?”

    舒莫说:“我在这个实验所里,受到了你很多的恩惠,我还以为我们可以不仅仅是上司和下属,还可以当朋友呢。”

    “朋友?”所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舒莫说了这么多,见所长身上的气息总算柔和了些,他又重新坐了下来,接着说道:“你要相信我可以回来。”他犹豫了一瞬,接着说道:“我总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实验所里,而且,我也想出去看看。”

    “怎么不可以呢?”所长的眼神堪称温柔:“实验所很大,我可以一直养着你。”

    “……你不是说你会做一个讲道理的人吗?”

    “我如果不讲道理,那么你现在就不可能坐在这里和我说话了。”所长抽出那份文件扔给他,一叠照片甩在了舒莫的面前,是O-17-FG-荒诞戏剧。

    “这是距离我们最近的污染物。”所长说道:“你可以去看看,至于另外两个。”男人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日冕组织和审判所的人已经派去了人手,你就算是去,也已经赶不上了。”

    舒莫拿起那份文件看了看,接着说:“你这是同意了?”

    所长望着他,那一瞬间,男人的目光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我没有禁锢你的人身自由,我也没有囚禁你。”所长用近乎温柔的声音说:“我甚至也不能打断你的腿,让你哪里都不能去。”

    “你要是真的想离开实验所,我又拿你怎么办呢?舒莫。”

    他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但那笑意却让舒莫从头到脚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男人的目光沉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所长轻声询问道:

    “我一直都是一个讲道理、好说话的人,对吧?”

    舒莫……舒莫能说些什么呢,他只能点了点头,示意所长的话很有道理,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如此开明的人。

    接着,黑发青年拿起手上的文件,就想赶紧脚底开溜。其实要不是担心他擅自离开实验所后,所长会突然追上来,接着将他的腿打断,舒莫可能真的会一言不发地直接离开,毕竟就像是所长说的,他只是在实验所工作,并不是真的被禁锢了自由。

    “你想去哪里?”

    身后的男人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舒莫几乎以为他要反悔,他的两条腿产生了一种下意识的感觉,仿佛即将断腿般,但转过脸,所长却眼神平静:

    “你想就这么走着离开,然后去见O-17-FG-荒诞戏剧吗?”

    舒莫狐疑地看着他,接着说道:“那我……骑车去?”

    所长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

    舒莫在他面前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有什么事?”

    男人说道:“你是不是忘记了,这里是研究所?”

    舒莫:“?”

    “而你,是研究所现在,能力最出众的员工。”

    在舒莫疑惑的目光中,所长敲了敲桌子,接着,暗门被缓缓打开,一只枯槁的手臂伸出,在所长面前张开,露出了一个沾着血肉的通讯器。

    所长将其拿起,拨通了一个电话。

    生命工厂所派出的,赶往O-17-FG-荒诞戏剧所在区域的小队队长的电话,被拨通了。

    男人拿起通讯,接受到了来自上司的最新命令。

    “嗯。”

    “嗯?”

    “嗯???”

    这短短的三个嗯字,已经道出了千言万语。

    “是的,听从命令。”沉默片刻后男人挂断了通讯,接着,他一拍身旁开车的人,说道:“转头,去实验所。”

    “老大,我们不是要赶去回收核心吗?”身后的女人探出头,嘴里嚼着什么。

    队长没有说话。

    片刻后,坐在去往实验所的车上,男人才说道:“我们要去接一个人。”

    “对方是实验所派来的特技协助,要坐我们的车,赶往O-17-FG-荒诞戏剧的地带,没有我们的允许,生命工厂的人不会让他进去。”

    “啊?这个时候搞空降?”女人目露狐疑,这不是过来送死的吗?

    “不,对方是实验所赫赫有名的饲养员,并且,我们生命工厂的人要给他报酬,对方才会过来协助我们。”男人的声音加重了一些,隐隐提示对方只是过来协助,人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不是听从他们的命令。

    “……什么意思。”身旁的司机也开始目露狐疑,在他们的注视下,队长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封文件,而上面,赫然是舒莫的画像。

    女人抬起脸,看了一眼后,在那一瞬间,她嘴里的东西掉到了地上,沉默了。

    “没错。”队长说道:“我们要带着这位被日柱2所庇护之人,审判所通缉的亵神者,去O-17-FG-荒诞戏剧的领域内,协助他完全对污染物的镇压。”

    在那一瞬间,队长眼前一黑,闭上了眼睛。

    第068章 O-17-FG-荒诞戏剧

    这是舒莫第一次离开实验所。

    他一开始还以为这会十分艰难——毕竟所长对他的独占欲有目共睹, 这不是什么难以掩饰的事,更像是有目共睹,且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疯狂。

    就算是实验所新来的员工, 都知晓舒莫在实验所内的待遇有多么特殊, 有多么的独一档,但舒莫的能力却又摆在那里,再加上所长对他毫不掩饰的偏爱, 导致舒莫的地位十分超然。

    但舒莫却在考虑,所长究竟为什么肯放他出来, 以及, 他究竟要不要趁这个机会……逃离实验所。

    他毫不怀疑,所长有一天会做出类似于将他的腿打断后关在笼子里豢养起来的事,这个男人所做的事以及他的思维都太过危险,有那么一段时间, 光是和那只独眼对视,舒莫都能感觉一种粘稠的、近乎凝结成实质的眼神在他身上扫过。

    像看着一只被他关在笼子里, 迟早会属于他的猎物。

    舒莫很感激所长救过他的命, 也知晓对方一直在默默支持他, 但这不代表他能够忍受自己像只宠物一般,随时随地会面对被对方囚困起来的危险。

    一旦让所长不高兴了, 那么他便会被其囚困后玩弄, 舒莫心里十分平静地想:指不定在所长的计划里, 他已经给舒莫准备好了一个完美的牢笼, 接着再在里面放上精致的家具和玩具, 像关着一个最稀有的猎物一样锁着他。

    嗯, 指不定那家伙还会玩点奇怪的花样,舒莫想到这样, 意外地发现自己心里并无恐惧,只有单纯的无奈,他面对所长时叹息的次数,几乎是前几年加在一起的多。所长对他的欲//望甚至毫不掩饰,再加上其变态至极的性格,舒莫感觉,他要是真的落到那种程度,可能就会是真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但那只是最极端的一种情况,他和所长之间维持着一个非常微妙的平衡,蛇很有耐心,想要得到他的全部,而舒莫则在对方留出的余地之中寻找喘息的机会,两个人都对对方的目的有所了解,且在这个过程中交锋,所长的手里握着一条缰绳,冷酷地锁着猎物脆弱的脖颈,感觉到猎物快被自己扼死了,就稍微松开一点,但在舒莫想要抽身的那一瞬间又会紧紧握住绳子,由始至终都不会让他脱离自己的掌握。

    但现在,所长却突然把舒莫放出去了。

    这不仅听上去有些天方夜谭,就连一直和他角逐的人,都差点因为突如其来的松了力道而差点翻了个跟头。

    舒莫的心慌慌的,当然,他发现自己并非厌恶所长,甚至于对所长生不起真的气来,哪怕他已经变态到了这种程度。

    但他却不能接受现在这种,就算是离开对方一步,也需要恳求男人,才能拥有那来之不易自由的处境,极端的掌握欲和控制欲当然会让人排斥,无论对方是谁。

    而所长的掌握欲甚至不是极端的那种程度:他是那种,比较一言难尽的,就算在疯子里也有点过于极端的类型。

    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家伙究竟有多么独裁扭曲、性格多么乖戾极端的疯子。

    毕竟,舒莫确实差点被所长捅穿心脏,他又茫然又迷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挂上了十字架,然后男人举起匕首兴奋的对他说:乖啊,我会杀了你,不会很痛的,等你死了,我就把你收藏起来。

    舒莫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暗骂了一句神经病。

    所长还说:你讨厌我?那你不知道希也是这种人?你难道觉得他就会温柔地对待你?给你自由?还是打造一个笼子把你关进去?

    说到这里,男人目露沉思。

    “哦,原来你是觉得实验所太小,所以想换个更大的笼子住?”

    舒莫的手指一紧,手里的报纸差点被他揉成一团,这是气的。

    可能是终于离开研究所,导致舒莫有心思胡思乱想了,他在心里默默编排所长,越想,就越气。

    而且,希怎么可能会那么做?希怎么可能像所长那么……变态。

    想到这里,舒莫的心一沉,逃避似得转移了话题。他正坐在一辆飞速前进的悬浮车上,在这辆装载了重型武器的悬浮车上,画着生命工厂的标识。

    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这近乎死寂般的氛围,可能和坐在舒莫隔壁的贪婪刚刚拔出镰刀,差点把队长的脑袋一刀砍下来,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

    正在开车的司机是一位剃了寸头的中年男人;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则是正在一言不发看着地图的队长;在舒莫左手边坐着正在把弄自己收藏品的贪婪,而在他的对面,一位一头粉发的女人和一个身体半机械化的男人坐在一起,正在尝试用目光将舒莫格杀。

    “如果你不需要你的眼睛了。”贪婪低头摆弄着自己手中的钟表,指针哒哒的声音在他手中传出,清脆悦耳:“那么我可以帮你把它挖出来。”

    女人被贪婪的话激得眼中涌现怒火,她当然知道贪婪随时都可以拧爆她的脑袋,但她还是生生地瞪着舒莫,俨然将他当做了这件事发生的主因:

    “你不应该那么对待队长!”她冷声道:“你差点砍掉他的脑袋!”

    舒莫望着她,接着回想着这场冲突的全过程,他们来到了预定的地点,终于等到了这伙来接送他的人,生命工厂的车刚刚停下,队长从车里走出来,对舒莫的态度还算友善,但在下一秒,站在舒莫身后的贪婪却突然拔出镰刀,接着差一点就把对方的脑袋砍下来。

    因为贪婪从队长的身上察觉到了杀意:而只是这一点,就足以让贪婪拔刀了。

    舒莫还是没有想通所长究竟为什么松口将他放出来,只知道对方在望着他离开时,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面对这反常的一幕,舒莫颇有些疑神疑鬼,直到所长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才拉着贪婪拔开腿跑出了实验所。

    此刻面对他们的怒视,舒莫的脸上也没有多少表情,人总是会成长的,在所长的重压下成长的舒莫,怎么可能会因为对方的眼神就感到不快。

    “不愧是生命工厂的员工,在来到实验所迎接客人的时候,对着我释放杀气,并在背后拔刀,这就是你们的礼仪和接待方式吗?”

    舒莫甚至没有抬起脸看她,但在这一瞬间,女人的怒气槽反而开始+1+1,想要回嘴,却又被身边的人拉了一把,舒莫老神常在地看着报纸,当看见报刊上的一句话时,黑发青年的表情一变,然后骤然瞪大了眼睛。

    【震惊!日柱2竟传出办公室绯闻,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实验所办公室恋情最新消息,尽在每日日报!】

    仅仅只是一段话,甚至于没有配图,宛如捕风捉影般的流言,但因为话题和一位日柱相关,导致这短短的一段话都占据了一个版块,最让人震惊的是,底下甚至还有员工访谈:

    【我亲眼看见有人从所长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是真的,woc。

    +1,我当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是我问过周围的同事,他们都看见了所长经常亲自去办公室找他!

    我甚至看见所长一路将他公主抱回了实验所,那一天晚上,我回家的路上,我都怀疑我是因为被某种污染物影响出了幻觉,那可是日柱2啊!】

    各类员工发言都显得情真意切,并且感到一丝不可思议,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所长毫不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但他们好歹还知道背后编排一位日柱有多么危险,都不愿透露自己的姓名,就连第一日报都不敢真的指名道姓,唯恐触怒所长。

    但舒莫突然想到,这样的事情以所长的身份,若没有他的允许,就算是第一日报又怎么敢随意刊登,再联想到男人有一天喝着茶看着报纸,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望了舒莫一眼的表情时,舒莫的心里骤然生出一股无法形容的怒意,他面无表情地把报纸扔到一边,眼不见心为净。

    他再次抬起脸时,就发现车内的局势一变,女人被队长望了一眼后就闭上了嘴,停止了和舒莫的争执,但她却仍然倔强地时不时望着贪婪,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贪婪则同样盯着她,两个人犹如在暗中交锋一般,在车内互相凝视着,舒莫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女人的眼睛都已经有些瞪累了,但她不能表现出虚弱的样子,就只能掐着身旁人的大腿,把对方掐得差点双眼瞪出血丝。

    无形的电流在车厢内划过,啪得一下撞出闪电,最终,女人的眼睛一酸,接着低下了头,贪婪面无表情地后退了一点,唇角微微勾起,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眼睛酸痛。

    “到了。”恰好在这个时候,前方一直一言不发的队长开口说话,车辆也在这个时候穿过了某个区域,来到了一片巨大的屏障之外,舒莫望向车外,就看见了颇为震撼的一幕:生命工厂的卫兵正集结在一起,犹如银色的洪流般一批批地车厢内走出,挡在城市的边缘阻挡着领域的不断扩张,而在卫兵的前方,一团团七彩的触须伸出,犹如巨大花蕊的花根般撞在无形的屏障之上,发出令人耳膜发烫的轰鸣。

    “O-17-FG-荒诞戏剧就在里面,它在这里展开了领域,并把整个城市的人拖了进去,在这其中,可能还有幸存的平民。”队长的声音传来,他的眼神落到舒莫的身上,却显得很平和,当然,之前也是他第一个对舒莫生出杀意,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舒莫感觉他似乎像是要拔刀,但男人之后又放弃了。

    对于这件事,舒莫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多感觉,毕竟他在审判所的人眼里,应该就是一个他们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在逃罪犯,但舒莫不太理解的是,审判所的人似乎和生命工厂的关系……有些太过密切了些?

    他的眼神从队长的身上扫过,接着,在他的脖子上看见了审判所的神像。队长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眼神微微一闪,却是继续说着之前的话题:

    “这是荒诞戏剧的资料。”队长将那份文件递给舒莫,生命工厂的人也并不是完全吃素的,在短短的一天时间里,他们就已经得到了荒诞戏剧的一些资料,这个文件的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舒莫眸光一闪,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

    女人看了他一眼,眼珠转动了一圈,也并未对此说些什么。

    舒莫将手里的文件打开,就看见了其中记载着的有关荒诞戏剧的资料:

    【1.O-17-FG-荒诞戏剧将扭曲人的性格和思想,并将人们所渴望的一切放大,并在此过程中将渴望之物畸变;

    2.在O-17-FG-荒诞戏剧的领域之中,你可以获得你所想要的一切,并在此过程中被自身的愿望扭曲;越是拥有强烈渴望之物,对其的渴望越强烈者,就越会容易被O-17-FG-荒诞戏剧所蛊惑;

    3.面对O-17-FG-荒诞戏剧时,你必须直面自己的欲//望和执念,一旦与其忤逆,那么便会收到荒诞戏剧的反噬。】

    看到这些,舒莫忽然抬起脸,望着面前的队长,接着,他询问道:

    “你说,在荒诞戏剧的领域里,还有很多活着的平民?”

    “对。”队长看了舒莫一眼,像是有些惊愕他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们还活着。”

    舒莫的眼角抽了抽,望着舒莫的眼神,队长抬起脸,看向面前的这座城市,眼神中微微带上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们还活着,但他们已经成为了这个污染物的一部分。”

    这也是审判所和日冕选择先去处理另外两个污染物的原因,因为荒诞戏剧,并不会主动造成杀戮,它不会掀起海啸;也不会为了获得更多资源而不断侵略,蚕食任何在它们面前的东西;荒诞戏剧甚至听上去毫无危害:它只会让陷入其中的人们做一个无法醒来的美梦,然后让梦境越来越大,最终,美梦犹如泡沫一般破碎开来,沉睡在其中的人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畸变成了无法想象的恐怖怪物。

    但这并非荒诞戏剧的目的,实际上,它在寻找适合自己的主人,这只是一种挑选的手段,它所要寻找的主人,必定要拥有极其深沉的、强烈的欲//望和渴望之物,这种强烈的渴望才会吸引到O-17-FG-荒诞戏剧的注意,但直面欲//望者,又必须拥有足够强大的意志,强大到可以为实现自己的欲//望而不顾一切,在强者为实现渴望而不断杀戮的过程中,他心中的渴望会越发膨胀,直到酿成甜美又狞恶的美酒。

    综上所述,拥有强烈欲//望,并足够强大的强者,就是O-17-FG所渴望的主人。

    想到这里,舒莫突然微微皱眉,并感到背后一凉,在他的身后,贪婪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他的眼神,仿佛看着世上最心爱、最珍贵的宝物,又仿佛是沉在海中的人手中所握着的最后一块浮木。

    “你们不该来这里的。”队长看着这一幕,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里几乎成为了强者的坟场,足够强大又拥有强烈渴望的人,就是O-17-FG的目标。”

    他看向舒莫身后的贪婪,眼角一抽,在这一瞬间,舒莫也沉默了,所有人包括他都百分百地确定,贪婪,绝对是O-17-FG最渴望的目标。

    “我会保护舒莫的。”

    贪婪的眼神平静,胸有成竹:“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守在你的身边,舒莫。”

    舒莫看着他的样子,沉默了一瞬后,黑发青年委婉地说:“要不然,你在外面等我?”

    贪婪身后摇晃着的无形的尾巴一瞬间就焉了下来,他看着舒莫,说道:“贪婪要保护你。”

    他的眼神纯粹、纯粹到只能映出黑发青年一个人的模样,那眼神中像是整个世界只剩下舒莫一个人,近乎纯粹的渴望:“我不会离开你的。”

    舒莫心里有些打鼓。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一个污染物面前这么犹豫了,但现在的重点,已经不是污染物本身所带来的危险:而是他身后的贪婪进入之后,会不会在那一瞬间直接暴走。

    “你要相信我,舒莫。”贪婪抬起脸,接着居高临下地看了队长他们一眼后,就对舒莫淡淡地笑着,他的笑容,是如此的自信:“我不会有事的。”

    ——才怪啊!

    舒莫呆呆地站在一群怪物之中,在他的身边,只留下了队长一个人,而粉发女人、半机械化的男人,包括寸头男司机都不知所踪。

    舒莫和队长面面相觑,贪婪的身影也消失不见,在他们的身边,只有一群逐渐围绕上来的怪物。

    队长看了舒莫一眼,又看了身旁的怪物一眼,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他像是在掂量着舒莫的武力值,眼神在舒莫的右腿上划过后,男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开始微笑起来。

    “舒莫,是吗?”队长淡淡地笑道:“我记得,作为亵神者的你,好像右腿行动不便?”

    一个又一个狰狞的怪物朝着他们的方向爬了过来,舒莫面对着这一幕,眼睛微微眯起,让队长有些惊讶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脸上居然没有恐惧的表情。

    “是啊。”舒莫说:“我跑不快,你要是现在把我丢下,那么我可能就会当场暴毙呢。”

    队长:“怎么可能呢,你可是生命工厂的客人,被日柱2所庇护之人。”

    队长:“我怎么可能会把你推进怪物群里,然后再一个人逃走呢。”

    舒莫:“。”

    舒莫:“你其实就是这么想的吧!”

    第069章 躺在水晶棺中的暴君

    现在的情况十分一言难尽, 实际上,在刚刚进入O-17-FG-荒诞戏剧的领域中的那一瞬间,舒莫就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们像是在那一刻就已经被某种恐怖的东西盯上, 甚至连一丝准备的余地都没有, 在舒莫一行人进入领域的那一瞬间,一张悬挂在空中的巨大蛛网缓缓出现,将所有人困在中心。

    这蛛丝由黄金所铸, 每一寸的蛛网上都点缀着数不尽的珍贵珠宝,源自于所有人心中的强烈渴求, 反射出所有人心中对于财富的渴望。

    在普通人的精神世界中, 亲情、友情、爱情,自我存在的价值以及对世俗的贪欲,共同造就了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同时也涵盖了一个普通人的一生。

    一具又一具面容模糊的尸体被金线缠绕, 他们的身上满是黄金,就连眼睛也逐渐化为钻石, 沉浸在无法醒来的美梦中, 就算有人想要扯下他们身上的束缚, 对方也会重新回到蛛网上,抓住眼前触手可及的金丝。

    一只精致的、浑身由珠宝所构成的小蜘蛛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 它像是一只水晶蜘蛛, 但同时又长着钻石般的翅膀, 在空中缓缓地飞行, 只在一瞬间, 舒莫就察觉到了危机的到来,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抓住了身旁的男人,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后护住, 在一旁的粉发女人看见这一幕后显得有些目瞪口呆,下一秒,她的身影随着身旁的另外两个同伴一起消失,舒莫望着他们的样子,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队长去了哪里?

    舒莫转了一圈,回过身看向身后的贪婪:

    “贪婪,你没事吧……?”

    下一秒,舒莫和队长面面相觑,两个人的脸上,都是茫然的表情。

    舒莫:“?!”

    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他内心的震撼,舒莫看上去都有些崩溃了:“为什么会是你?”

    队长说道:“你为什么要拉着我?”

    舒莫:“你为什么要站在我旁边?”

    这些都不重要,舒莫望向四周,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贪婪,不见了。

    这件事情的唯一解释,就是O-17-FG-荒诞戏剧早已盯上了贪婪,它在他们进入它的领域的那一瞬间,就靠近了他们,O-17-FG从贪婪身上感受到了极其强烈的渴望,同时也从队长的身上感受了一股略逊一筹的渴求,但比起战斗力来说,队长当然不够看。

    O-17-FG在犹豫了一瞬后,首先朝着贪婪靠近,队长就被它扔回了原位,其他几个人对于它来说毫无价值,但舒莫给它的气息太过特殊。

    O-17-FG下意识地朝着舒莫的方向靠近,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它在空中猛得瞪直,下一秒,像是察觉到了某种极度恐怖的东西一般,O-17-FG被舒莫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立刻马上就带着选中的预定主人逃走。

    没错。

    它被舒莫吓傻了。

    贪婪原本可以挣脱O-17-FG的束缚,但这个污染物实在太过特殊,对于贪婪来说,近乎是一种天敌,他刚想要挣扎,眼前就突然出现一幅由他的欲求组成的画面,画面之中,黑发青年被束缚在一个水晶棺中,面容苍白、眼睛紧闭,他躺在那里,身体被菌丝层层包裹,犹如被囚困的猎物,又似被精心呵护的宝物。

    他漆黑的睫毛微微扇动着,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细节,都让贪婪无法移开视线,黑发青年像是将要醒来,又仍然陷入沉睡,被困在水晶棺中,仿佛一幅永远定格的壁画,带着生命的律动,却又犹如水晶般易碎。

    贪婪的眼睛睁大,近乎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眼前的画面,这副样子……实在是太美妙了,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从男人张开的手掌中,每一丝线条都透出了对方的强烈渴望,接着,那片欲//望组成的美梦向着他飘来,贪婪的精神恍惚了一瞬,被自己渴求之物所吞噬,他闭上眼睛,躺进了那个水晶棺之中,宛如陷入沉睡,接着就被O-17-FG连拖带拽头也不回连滚带爬地拎走。

    O-17-FG的动作,略显仓促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有什么急事,很急,其实没必要这么急的,它可以留下来跟舒莫聊聊天。

    在O-17-FG离开后,这片捕食猎物的蛛网也以一种让人匪夷所思的速度瞬间消失,原本它应该将所有进入领域的人困在这里,但舒莫只是眼前一黑,就发现自己被抛到了一个一座废弃的城市之中,黑发青年的表情已经完全茫然了,他站在原地,和身旁的队长一起抬起脸,呆呆地看着从空中飘落而下的漫天灰屑。

    这里是一座废弃的城市,一片被抛弃的荒野。

    偌大的城市中满是倾塌的废物,依稀还可以见到O-17-FG诞世的那一瞬间时发生的场景:先是刺耳的警报、然后是悦耳清脆的歌谣声,蛛网从虚空中探出,所有被其触碰的平民眼中都爆发出了淡淡的金芒,然后皮肤上开始长出珠宝,一群又一群的平民奋不顾身地扑向这片区域,只为了和其他人抢夺倾落而下的黄金。

    他们在争抢的过程中陷入疯狂、又在陷入疯狂后产生畸变,最近,在悦耳的歌声中,所有平民都在一瞬间停了下来,下一秒,无法承载力量的人瞬间炸裂开来,变为一地的珠宝和黄金,而足够强大的人则畸变成了怪物,接着开始肆意摧毁面前的一切。

    然后是尖叫声、哭喊声,以及求救声,最终,整个世界变为一片死寂,不知从哪个方向扬起的黑焰被风一刮,就变为漫天的黑屑,在空中变为一片变色的雪,侵染着这座死城。

    舒莫呆在原地,和队长对视着。

    两个人的眼中,都有着一致的疑惑。

    那就是,他们现在究竟在哪里?

    @O-17-FG-荒诞戏剧。

    我还没上车啊!

    对于现在的情况,不止是舒莫的眼睛里有着大大的茫然,就连队长,也都有点懵逼了。

    来之前已经预料过很多种情况的他们,属实是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和队友失散的队长立刻动用特殊的通讯,来尝试联系同伴,然而从通讯之中却传来了粉发女人开心的笑声,以及机械男在一旁显得格外肆意的大笑声。

    队长询问道:“你们在哪里?立刻汇报位置和状态。”

    通讯中传来了喜悦的欢笑声:“队长,来一起玩啊,我们赚到了好多好多钱,我终于可以从生命工厂里赎回我最重要的东西了,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队长皱起眉,舒莫看着他手里的通讯,突然说道:“你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

    队长看向他,然后,两个人一同看向队长手里的通讯器,接着,队长和舒莫低下身,就听见在通讯的那一边,传来了队长的声音:

    “我们正在歌剧院里参加表演,只要完成这场演出,那么我们就可以实现我们的愿望了。”

    舒莫和队长一言不发,空气中死寂一片,然后,他们听见另外一边的队长对着粉发女说:“来,跟我去参加演出吧。”

    “好!”

    “不要去,那是假的!”队长连忙开口,然而通讯的那边已经没有回话了,他们只听见其中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终完全消失。

    “操。”

    队长张口,直接骂了句脏话,舒莫抬起脸,也难得地有些头疼,他把贪婪弄丢了。

    对方现在会不会有事?

    想到这里,舒莫的表情也有点难看,两个人对视一眼,表情都是一致的难看。

    片刻后,队长开口道:“生命工厂的人,在我们之前已经进入了这里,我们可以去寻找他们帮忙。”

    舒莫狐疑地看着他,片刻后,黑发青年释然一笑:“你的意思是,你要一个人去找生命工厂的人帮忙,然后我们分开行动,是吧?”

    “不,”队长同样凝视着他:“我们不能分开,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得团结力量,而且你真的觉得,你可以一个人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

    “我觉得你刚刚就是这么说的。”舒莫看了他一眼后,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他们现在站在一片废墟里,在一旁的废墟之中似乎还藏着散落一地的某种宝物,在黑暗中隐隐散发着金色的光泽,给人一种淡淡的蛊惑感。

    队长说:“你不相信我,是很正常的事,但我们现在分开,是一种很不理智的行为。”

    他说的话在某种程度上非常有道理,但舒莫凝视着那片废墟,似乎看见了什么,队长跟着他的方向看去,就同样望见了那片金色的光芒。

    舒莫说:“不,比起跟你去见生命工厂的人,我觉得我一个人待着才是更理智的行为。”

    “你对生命工厂,似乎有着某种偏见。”队长的声音听上去很严肃。

    “如果我跟着你真的找到了生命工厂的组织,那么我相信里面一定会藏着一个审判所的主教或教徒,然后他们就会大喊一声异端受死,接着把我按在地上当场处决。”

    队长说:“这是污蔑。”

    他盯着那片废墟看了一会后,下意识地朝着那里走了过去:“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你最好别靠近那里。”

    舒莫有些头疼。队长的脚步微微一顿,接着,男人就意识到了自己行动的不对劲,他怎么会在现在的情况下,突然控制不住地想要去探索一个未知的东西?

    队长吃了一惊,但眼神却莫名地无法从那片废墟中移开,他说道:“也许……里面会有什么宝物。”

    舒莫闻言看了他一眼。

    队长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强行按下心中的某种冲动,他说道:“我们必须得注意安全,那片废墟看上去有些不对劲,别靠近那里,舒莫,你听我指挥。”

    舒莫说道:“喂……”

    队长继续说:“别斗嘴了,现在这种情况下,毫无武力的你只能听我的,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舒莫:“不是。”

    队长一边嘴里说着离开,一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到底废墟,他的脚步显得极为迟缓,仿佛内心的理智在与某种欲//望做着斗争,然而离得越近,散落在地面的东西所反射而出的金芒,就反而从他的眼中钻出,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近了,离得越来越近了。

    片刻后,队长终于看见了那堆东西,那是洒落在地上的,极为纯粹的黄金,金色的光芒近乎夺走了他的全部注意力,队长勾起唇,刚想凑过去,舒莫在他背后犹豫了一瞬,黑发青年按着自己的额头,片刻后,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舒莫一瘸一拐地朝着队长走了过去,队长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伸出的手指落到腰间的武器上,表情隐隐狰狞:“你要跟我抢?那是我的,这些黄金都是我的!”

    下一秒,舒莫走到队长的身后,他的右手高高抡起,锁定目标、蓄力加速+180°大旋转,队长手中的武器刚准备拔出,舒莫就大喝一声:“看,黄金!”

    接着,随着一声清脆至极的响声,队长的后脑遭受重创,脚步踉跄了一瞬,眼中的金芒瞬间消散,被这一击背刺打得眼神瞬间清澈了,舒莫趁着这个机会走到了废墟前,接着,清脆的、类似于什么东西被踩碎的声音传来,等到队长回过神的时候,舒莫已经走了回来,两手空空如也。

    “我……我刚刚做了什么?”

    不,应该是舒莫刚刚对他做了什么?

    舒莫用一种怜爱的神色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你确定要我大声说出来吗?”

    “不,不用了!”队长当即拒绝,他捂着自己生疼的后脑,心里对舒莫的印象彻底刷新。

    舒莫看着他,接着说道:“你说得确实没错,在现在的情况下分开,不是理智的选择。”

    “但是我也不可能去找生命工厂的人,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队长看着他,因为刚刚发生的事,他对舒莫有了新的看法,这一刻,他也不再强迫舒莫听从他,而是将他当做同样有能力的帮手对待:

    “既然这样,”队长说道:“日冕组织的人也进入了这里,我们可以去寻找他们。”

    但是队长没有说的事,日冕组织的人,大多数情况下,都不太看得起生命工厂的员工,又或者说,他们甚至是某种程度上的敌对方。

    舒莫陷入沉思,并没有多说什么,实际上,他在思索,他真的需要去寻找其他人的帮助吗?

    贪婪现在不知所踪,生命工厂和日冕的人进入这里,必定各有目的,甚至于参与其中还会惹上事端,舒莫心里十分担忧贪婪,如果靠他自己寻找贪婪,可能还会更快一些。

    “我们先探查一下现在的情况吧。”最终,舒莫说道。

    他们两个人在废墟中前进着,但是越看,这里就越像是一开始O-17-FG-荒诞戏剧诞生时所摧毁的那座城市,又或者说,这里原本就是那座城市没错,但这里,可是在一个五级污染物的领域内!

    舒莫走着走着,队长也在四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们两个人都有点走累了,却没有在这里发现任何活物的踪影,不仅是怪物、污染物,又或是贪婪和队长队友们的身影,就连昆虫和鸟禽的影子都毫无踪迹。

    整个城市仿佛就是一座死城一般,寂静地完全不像是一个污染物的领域内,舒莫确定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问题,走着走着,他从商铺破碎的玻璃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那一瞬间,黑发青年的脚步一顿。

    ……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队长,”舒莫说道,他现在还不知道身边人的名字:“你还记得O-17-FG-荒诞戏剧的资料吗?”

    队长现在也心急如焚,即使他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队友包括他自己都身死的准备,但这不代表他能够接受他们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男人听见舒莫的话,纵是心里烦躁,也回答道:“还记得。”

    “所有五级污染物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会展开领域,并把猎物捕获进自己的世界里。”舒莫犹豫了一瞬,接着说道:“那如果我们现在,没有被它捕获进领域呢?”

    “你是生命工厂的员工,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队长停下脚步,看着玻璃上的自己,片刻后,男人的眼角一抽:

    “在五级污染物展开领域后,按照正常情况,那么所有进入这里的人,都只会被拖入它的领域。”

    “但如果有人幸运,又或者不幸地掉出了对方的领域,那么他们就会落到现实世界和领域的夹缝间,而那个地方,被称为灰界。”

    说到这里,队长的声音一顿,舒莫也沉默了下来,并且迟迟不敢说话,队长暴躁地拿出通讯器,却只能听见其中传来的忙音,下一秒,男人皱着眉将东西塞回了衣服里,说道:“我知道为什么我们找不到他们了。”

    队长说:“现在的我们,和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

    “但是,这怎么可能?!”

    队长瞪大了眼睛,即使是他,都感觉这太过于荒谬:“灰界不是传说中的存在吗?即使是七罪和七诫,也只会在进入领域的那一瞬间被拖入其中!我们怎么可能会坠落到灰界之中?!”

    舒莫看了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片刻后,面对愤怒的队长,黑发青年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似乎、好像、可能,是因为他的原因,导致O-17-FG在准备将他们拖入领域的一瞬间停了下来,接着将他和队长扔到了灰界之中。

    舒莫的眸光清澈,他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O-17-FG-荒诞戏剧,好像在躲避他。

    ……这到底是为什么?(T▽T)

    舒莫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一个污染物所排斥。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确定,他们不可能找到前往O-17-FG-荒诞戏剧领域的入口和通道了,因为即使在灰界中有前往领域的通道,O-17-FG也一定会在他们、咳、舒莫发现它的那一瞬间隐藏起自己的所在位置。

    他们会被一直困在这里,在灰界中无止境地循环,灰界是没有边界的,这里就像是一个异常小的世界,走到世界的尽头后,舒莫和队长的身影只会重新回到城市之中,重归远点。

    不知为何,O-17-FG似乎并不愿伤害舒莫,但同时,它也不愿接触舒莫,并非厌恶,也不是排斥,但它在拒绝舒莫靠近它的领域,于是,它只能选择将舒莫放逐,等到一切结束之后,它会打开通道迎接他。

    ……但是它却带走了贪婪。

    “……”

    舒莫垂下眼睛,靠在墙上一言不发,身旁的队长已经在城市内来回转了几圈,他的神色越发暴躁起来,男人一根一根地抽着烟,突然说道:“我们会被一直困在这里?”

    “只有你和我?”说到这里,队长和舒莫的想法都是:晦气。

    “你似乎对我很有意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舒莫身上的气息从刚刚开始变得不同了,但又只是些许微妙的变化:“我们刚接触到的时候,贪婪还从你的身上感觉到了杀气。”

    “他差点把我的头砍下来。”队长说:“哼,可耻的诬蔑。”

    “……你现在身上就有杀气。”

    队长抬头看了舒莫一眼:“是吗?你感觉错了。”

    “但你身上的杀气只是杀气,并没有真正的杀意。”舒莫沉吟了片刻,接着说道,不知为何,他一直低着头:“你好像并不是真的想杀我,但又因为什么事情,所以想要杀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队长眯起眼睛。

    “我的意思是说,其实你并不是真的想杀我,只是杀了我之后,你会获得什么,又或者因为某件事而针对我。”

    队长说:“也许我就是审判所的信徒呢?我就是单纯厌恶亵神者。”

    舒莫说道:“哦?那你接下去要小心了。”

    队长看上去有些疑惑,他眯起眼睛,警惕地望着面前的人,说道:“你想干什么。”

    “……也没有干什么。”舒莫挠了挠头,他说:“我跟你,都是想要找到我们的伙伴,是吧。”

    队长点了点头。

    “但是我们现在无法离开灰界,而灰界之中,又有很多怪物,是吧?”

    “等等,你先等一等。”

    队长握着自己手中的长枪,尽力理解舒莫的话:“你的意思是,这里有怪物?”

    他转过脸,望着这个苍凉的世界,他们在这座城市里寻找了不知道多久却一无所获的情况下,舒莫却突然告诉他:“这里有怪物。”

    但队长却什么都找不到,队长回过头望着舒莫,狐疑道:“你在说些什么?”

    “这里什么都没有。”

    舒莫说:“不,这里有很多、很多怪物。”

    他说:“在O-17-FG-荒诞戏剧诞生的那一瞬间,它侵蚀并污染了这里的平民,而那些畸变的平民,以及之后被它从领域中扔出,被它抛弃的怪物,也都被丢到了灰界。”

    “它们只是都躲起来了。”

    舒莫接着说道:“但它们是O-17-FG-荒诞戏剧的一部分,所以,它们知道前往领域的路在哪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队长越听,就越觉得不对劲,当然,是面前的舒莫不对劲,他现在的这副样子,简直有一丝莫名的惊悚,在两个人沿着这座城市前行并寻找了很久的情况下,你身边的人突然说:其实刚刚你跟我路过的地方有很多怪物哦。

    那一瞬间,队长的心里都有点发毛起来,他看着舒莫的眼神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离得他远了一些,舒莫却好像没有意识到他的动作,而是说道:

    “我知道你也很着急,很担心你同伴的安危,所以,你应该能理解我现在的感受吧?”

    队长说:“你在说些什么?”

    舒莫没有回话,整个城市一片死寂,但很快,这种死寂就被某种难以形容的震动所打破,从废墟之中、角落中、崩塌的城市下方,一处又一处队长所认为安全且没有东西的地方,一个又一个或是狰狞、或是恐怖的怪物从碎石中爬了出来,犹如兽潮,又似一片金色的洪流,它们的形态各异,但身上都嵌满了各色珠宝,皮肤为纯粹的黄金。

    轰隆隆的雷声传来,队长感到大地正在震动,他茫然地抬起脸,却发现天空仍然一片漆黑,并没有电闪雷鸣,但在这之后,他就发现了这动静的来源:是周围向着他们冲来的、犹如洪水般的怪物。

    队长的手指开始颤抖,他望着一旁的舒莫,而这个时候,黑发青年终于缓缓抬起脸,露出了一双泛着白芒的眼眸。

    “你刚刚不会在想,要把我一把推出去吧?”

    舒莫望着身旁的人,用一种很轻快的语气说道。

    队长的世界观,在这一刻,都被彻底刷新,接着,他看见了自己有史以来看见过的最震撼的一幕,那群狰狞恐怖的怪物朝着他们的方向冲来,就停留在队长的几步之遥,但在即将将他们淹没的最后一瞬,怪物们骤然停下了脚步,围在队长、又或是围在舒莫的身边,抬起脸望着他。

    接着,它们朝着舒莫的方向齐齐跪下,对着中心的黑发青年低下头颅。

    整个世界鸦雀无声,只有最中心的舒莫,以及身旁朝他朝拜的怪物。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队长缓缓退后一步,在如此多恐怖怪物的包围下还能说出这句话,已经能够证明他的胆识过人。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实验所员工。”

    舒莫伸出手,对着其中一个怪物招了招手,片刻后,那似马似羊的生物就朝着他走了过去,对着他恭敬地低下头颅。

    “……带我去贪婪的所在之处。”

    舒莫低声说道。

    “……”

    那拥有黄金皮肤的怪物沉默了一瞬,下一秒,舒莫看着他,淡淡地道:“你不愿意听从我的命令吗?”

    片刻后,一声嗡鸣传出,巨兽低下头,将黑发青年驮起,舒莫坐在马背上,抬起头看向下方的队长,身旁的怪物层层包围在队长的身边,只要舒莫一声令下,就可以直接把他撕碎。

    队长:“……”

    求队长的心理阴影面积。

    舒莫:“你现在还对我有意见吗?”

    队长小心翼翼地看了身旁的怪物一眼后,男人释然一笑:“我那是开玩笑的,兄弟。”

    “生命工厂的人,都很讨厌。”

    听到这句话,队长垂下眼睛,接着重新抬起脸,他说道:“下手吧。”

    一匹比舒莫身下巨兽稍小一些的怪物靠近他,队长闭上眼睛,在死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可惜,他还没能找到自己想要找的那个人。

    下一秒,怪物低下身,将队长叼了起来,没错,是叼了起来,其待遇当然和舒莫不一样,队长茫然地睁开眼睛,就看见那只怪物目露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想一口咬死他,又不敢下嘴。

    “我们走吧。”舒莫的声音传来,下一秒,目露狐疑的队长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怪物叼着,然后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喂,等等!”

    队长在风中左右摇晃,难以想象如此严肃且沉稳的男人,此时会发出这种声音:“救命!!!”

    它们在风中狂奔,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疯狂,这群怪物们围在一起,最前方是乘坐在巨兽上的黑发青年,他伸出手指指向灰界的最边缘处,随着他眼中的白芒出现,巨兽们冲向屏障,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舒莫和队长的身影仿佛被推出了某片区域,他们被推向了玻璃的另一边,而在灰界之中,是被挡在屏障后方,看着舒莫的怪物。

    舒莫眼前一黑,下一秒,他好像倒在了什么柔软的地毯上,一旁的队长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他伸出手指,在自己的嘴里抠了抠,男人没有那么好运,不仅没有被下方的菌毯接住,在他坠落的那一瞬间,原本盖在那里的菌毯就好像有生命力般自行朝着外围抽去,然后露出一块光洁的金砖。

    队长哐地一下就砸在了那上面,舒莫被一整块厚厚的菌毯包裹着,他转过脸,就看见队长用手指在嘴里抠了抠,然后抠出来了一颗牙。

    舒莫:“……”

    队长:“……”

    舒莫:“你没事吧。”

    队长:“……还有气。”

    看了一眼男人,舒莫从菌毯里走出来,他的动作一顿,突然发现身旁的菌毯有些眼熟,这灰白色的、仿佛纽虫的触须般不断向外延伸,并仿佛覆盖了整个世界的菌毯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舒莫从这里走过时,甚至隐约能感觉到对方传来的喜爱之情。

    而一旁的队长走了两步,就突然发现自己所过之处一片光洁,只有金砖,身旁的菌丝蠢蠢欲动,像是随时准备把他扔出去,舒莫回过头看见这一幕有些啼笑皆非,但他同时也已经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贪婪。”舒莫念着对方的名字,整片菌毯仿佛都在回应着他,在这个灰白色的世界中,一缕缕紫芒流转而过,舒莫看见这一幕后松了口气,至少贪婪看上去还安然无恙。

    然后,他走了几步后,就被自己刚刚的猜测当场打脸。

    舒莫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沉默不语。

    一头紫发的男人躺在水晶棺内,闭着眼睛,他的身体被菌丝包裹,怀中抱着一束同样灰白的花束,在他的身前,是一具具跪在地上,朝他跪拜的干枯身影,这一幕看上去既有一股诡谲的美感,又似一场恐怖的祭祀。

    水晶棺中的男人美丽至极,仅仅是躺在那里,就给人一种近乎要将人的理智夺取、失去呼吸般的美丽。

    舒莫甚至能够听见身旁队长传来的呼吸声,看见贪婪的那一瞬间,所有人心中的想法都会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他看上去易碎、精致,却又危险至极,在他的身后,纯金色的蛛网和水晶棺下方的菌丝连接在一起,两者隐隐融为一体,舒莫看着这一幕,有些心惊肉跳,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灰界和领域内的时间流速跟外界是完全不同的,对于贪婪来说,他可能只在这里待了一秒,也可以已经过去了无数年。

    舒莫不知道O-17-FG-荒诞戏剧要做些什么,但他必须得立刻唤醒贪婪,舒莫走向高台上的水晶棺,直接从下方跪拜着的干枯信徒中走过,它们对舒莫熟视无睹,但却对队长的靠近一瞬间有了反应。

    身后的队长脚步一顿,不敢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舒莫上前,黑发青年越走,就越感觉一股心惊肉跳的威胁感从前方的贪婪身上传来,仿佛只要唤醒对方,就会引来某种末日。

    ……但那是贪婪。

    贪婪,不可能会伤害他的。

    舒莫目光坚定,一步步地走向沉睡中的紫发男人,离得越近,他就越感觉对方的面容似乎在发生微妙的变化,他的一头紫发变得越加耀眼了,某种华贵的、让人移不开眼的紫色在他的发中沉淀,他的气质也在产生某种变化,从最开始的让人一见生怜,再到现在的威严、冷酷,仿佛在靠近一位沉睡中的王者。

    “……贪婪。”

    舒莫小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然而水晶棺微微一闪,却是贪婪推开了他。

    ……?

    怎么可能。

    舒莫目露茫然,他又靠近了过去,说道:“贪婪。”

    下一秒,黑发青年被他推开。舒莫已经有点不知所措了,他站在那里,看着贪婪,看了一会后,他垂下眼睛,说道:

    “西卜斯。”

    随着他的轻声呼唤,水晶棺内的男人似乎有了某种动静,舒莫的脸上刚露出笑容,就突然听见了一连串的脚步声,就像是有什么人……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赶来!

    “西卜斯!”舒莫扭过脸,重新望向面前的水晶棺,说道:“醒过来,西卜斯。”

    下一秒,一道光芒从天花板中垂落而下,落在舒莫的面前,形成一段话:

    【直面你的欲//望。】

    就像是在水晶棺前,要唤醒睡美人的王子般,舒莫想要打开水晶棺,唤醒贪婪,就必须得直面自己的欲//望。

    接着,他向前靠近了一步,继续呼唤着其中的人:“西卜斯。”

    “醒过来。”

    在水晶棺上,贪婪就沉睡在其中,一片菌丝落到水晶棺上,形成一句话:

    “你喜欢我吗?”

    不回答这个问题,贪婪就不会醒来。

    舒莫:“……”

    舒莫眼神飘移,他转过脸,看了下方的队长一眼后,黑发青年回过头,他眨了眨眼,偏过头,最终伸出手指,在贪婪的水晶棺上方,写下几个字:

    ‘我喜欢你。’

    一字一句,短短的四个字在水晶棺上浮现,映出黑发青年微红的脸,下一秒,仿佛收到了某种信号,水晶棺内沉睡的西卜斯睁开眼睛,他浓金色的眼眸睁大,在苏醒过来的那一刻,第一眼,看见了面前的黑发青年。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西卜斯专注地凝视着舒莫,眼中尽是凝聚成实质的的强烈欲求,下一秒,他勾起唇,男人望着那四个小字,像一位君王望见了对方呈上来的宝物,西卜斯俯视着那四个字,接着,他在棺内伸出手,在舒莫的注视下,一字一句地写下了对舒莫的回应。

    舒莫的脸颊微红,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但贪婪已经醒过来了,这样就好了。

    看着贪婪的动作,他的手交叠在一起揉了揉,心里在想,贪婪应该也会写下跟他一样的话吧?

    舒莫抬起脸,笑容却在那一瞬间凝固了下来。

    因为他看见的,并不是:我喜欢你。

    在水晶棺的内部,西卜斯移开手指,望着自己写下的话,像是在看着一封展开的情书。

    “的我是你。”

    舒莫望着这行字,同样的四个字,同样的一句话,带来的,却是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效果。

    我喜欢你。

    ——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对方是如此轻声说道。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舒莫微微睁大眼睛,终于望清了那双近在咫尺的金眸,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眸啊,傲慢、邪恶、狰狞,仿佛将世上的一切都踩在脚下,然后理所当然地掌握一切。

    舒莫颤抖地对上那双眼睛,却看不见任何一点熟悉的模样,只能看见对方正紧紧盯着他,一双竖瞳中尽是残暴。

    “……你是谁?”

    西卜斯微微勾起唇,下一秒,他朝着舒莫的方向伸出手,水晶棺在那一瞬间骤然裂开,一路冲入巢穴之中,前来寻找新诞生的O-17-FG-荒诞戏剧所侍奉主人的审判所一行人抬起脸,就恰好看见那位睁开眼睛的暴君将黑发青年牢牢扼住的场面。

    “你是,我的。”与贪婪的声音一致,却带着满满掌握意味的声音传来,舒莫看着眼前的人,呆愣到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第070章 大型社死现场

    在这一刻, 露出不可置信表情的,除了舒莫以外,还有从屋外走入巢穴中, 看见了这一幕的一行人。

    “这是……怎么回事?”

    普尼亚站在原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在那一瞬间惊到近乎失去了呼吸。他被护在最中心,而站在他身旁的几个人则有着各自的来历。

    站在他左手边的人有着一头紫发,长相殷丽, 面容完美无瑕之中,却看上去总有一丝莫名的瑕疵。在他的胸口处画着审判所的图案, 男人名叫玛门, 他的来历显而易见:他就是在贪婪逃离后,审判所出于下策,不得不再重新创造而出的人造人。

    因为贪婪的出逃,导致他在世人眼里永远只是玛门, 而非贪婪。紫发男人在看见贪婪的那一瞬间,就突然瞪大眼睛, 接着眼中骤然划过一丝厉色。而在普尼亚的右手边, 是一位审判所的主教。

    他们的身后跟着几位教徒, 他们身上的肢体部分或多或少都有着黄金般的光泽,主教的整根右手已经失去了知觉, 玛门的左眼已经变成了一颗黄金眼, 他们身后的教徒身上更是一片狼藉, 大大小小的斑驳金色在他们的躯体上涌动着, 随时可能将他们变为在灰界中随处可见的怪物。

    而整个队伍中, 现在还保持着完整的, 就只能被护在中心的普尼亚,以及站在前方的……加里。

    金发金眸的男人站在前方, 望着高台上的两个人,那一紫一黑互相拥抱在一起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那双金色的眼珠犹如某种光滑的宝石一般映着那片倒影,像是望见了一切,又像是空无一物。

    “加里,”身后的主教阴沉着脸,询问道:“你现在要怎么做?”

    闻言,金发男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他沉吟片刻后,说道:“现在看来,我们晚来了一步。”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各有变化。他们之所以聚在一起,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细细讲来,又实属正常。

    在遍体鳞伤的加里从实验所离开后,他的兄弟——蛮羊商会的会长就感觉自己的哥哥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但这种变化又实在过于细微,让人会误认为自己是出了什么幻觉。

    会长经过多次试探,包括他的父亲也试探了几次后,他们并非发现任何异常,却又确实察觉到了加里的最大变化:他对审判所的阿卡纳大人,完全不在乎了。

    昔日满心满眼都是对方,并为了靠近阿卡纳而不顾一切进入审判所的人在死里逃生后突然一改之前的作风,并似乎逐渐变得靠谱了起来,这件事不仅让他的父亲感到异常惊异,也让会长感到非常难受。

    而在那之后,加里更是带回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关于圣者的踪迹,当然,他所寻找到的并不是真正的圣者,而似乎是与圣者有关联的某些人。

    于是,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到了一丝线索的加里,便带着审判所的玛门,前往了赫尼亚家族的庄园。

    那时的赫尼亚家族深陷泥沼,距离当场暴毙,只差最后的几口气了,因为一位强大的五级污染物在他们的庄园内展开了领域,在庄园的后花园中,月季花开得越发娇嫩,鲜艳欲滴,一场大雨的冲刷,导致花园中掩埋的一切都被雨水冲出,于是其他人这才发现那些月季盛放的原因:在无数花根的缠绕下,一具具残缺的尸体被深埋在花园之中,散发出腐烂的恶臭,却又供养着娇美的花朵。

    即使贵族们都有值得诟病、甚至于令人厌恶的阴私,但赫尼亚家族爆发出的这桩丑闻还是让其他人为之反胃,却又忍不住津津乐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审判所对他们伸出援手,加里拿着手中的资料,敲响了庄园的大门,望见打开门,显得有些恹恹的普尼亚时,男人温声说道:

    “你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幸运儿?”

    “歌剧院的歌者。”

    男人拎着一封资料,普尼亚看见这一幕时,脸色都更苍白了些,因为那赫然是他站在身披黑袍的怪物面前,接受他们朝拜的样子。

    “你们……想要做什么?”

    “不用担心。”男人微笑着说:“我们只是想要你帮我们一个小小的忙。”

    在震耳欲聋的雷雨声中,一头金发的男人站在狂风中,长发在狂风中吹拂。没有人察觉到,加里的样子似乎在发生微妙的变化,他长得越来越高,面部的轮廓也在一天天地发生微妙的变化,变得更加完美、精致。

    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就算是加里的亲生父亲,在望着他的样子时,也只是产生了一瞬间的迷惑,仿佛加里生来如此。

    “玛门,我需要你把这个庄园里的污染物处理掉。”加里说道,这算是一个小小的见面礼,望着惊疑不定的普尼亚,加里的脸上是温柔的淡淡笑意:

    “你的能力很优秀。”男人说:“审判所可以帮你处理掉赫尼亚家族的麻烦,但你,需要和我们走一趟。”

    于是,普尼亚便被审判所的人带走了,面对审判所,区区一个赫尼亚家族的任何抵抗都只是在以卵击石。普尼亚根本不会也不敢有任何意见,当他来到审判所经受检查时,教徒们发现他本身并无多少异常,但他随身携带的一个手环却可以让他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普尼亚甚至可以暂时改变污染物的想法,并让他们不得不遵从自己的命令,加里的手中拿着那个精致的手环,这纯白的宝物表面黯淡、污浊,显得有些灰暗起来,仿佛蒙尘的珍宝。

    普尼亚看着这一幕,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开口。加里垂下眼睛,望着手里的东西,一股灼痛感传来,却是手环上释放出了一股热度,接着,加里抬起手,就发现自己的手套上是被烧灼般的痕迹。

    “……你说,这个东西属于你,并且只有你可以使用?”

    加里的声音仍然很温和,但听上去却有种诘问感,带着淡淡的质疑。

    “是的。”普尼亚停顿了一瞬,之后坚定地说:“从我出生开始,它就一直在我的身边。”

    “你的意思是,只有你可以使用它?”加里双手交叠,继续追问道,他身上传来的压迫感是常人无法承受的,普尼亚握紧拳头,却表现地极其坚定:

    “当然,”他抬起脸,接着说道:“你们大可以让其他人尝试,我不会骗你们。”

    “玛门。”加里轻声呼唤着玛门的名字,这让普尼亚感到被羞辱般面上无光,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玛门拿起那个手环,接着,男人的手指一颤,感到自己的指尖都发出类似于烧灼般的疼痛,不,是他的整个身体,都要在它面前被净化了!

    玛门瞬间推开一步,望着普尼亚的眼神都发生了些许变化,普尼亚怔怔地看着那张脸,接着,他低下头,脸颊有些微红起来。

    “别在意,我们只是需要探查情况。”加里说道。普尼亚看着他,在那双金眸的凝视下,只感到面前的人是如此温柔:“所以,你们可以把我的东西还回来了吗?”

    加里微笑着将手环递给他:“恭喜你加入审判所,按照约定,你需要和我们去一同处理一些事,以发挥你的能力。”

    “被担心,玛门会保护你的。”加里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晃了一圈,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深了些:“你们可以好好相处,培养感情。”

    加里站了起来,接着离开了办公室,剩下普尼亚和玛门站在一起,刚一离开,加里脸上的笑容就立刻淡了。

    “你真的相信他说的话?”身后的主教缓缓开口,加里没有回头,只是说:

    “看好他。”

    在经过几次试探后,普尼亚的能力得到了认可,他成为了审判所的一员,并理所当然地参与了这一次的镇压O-17-FG-荒诞戏剧的行动之中,又或者说,在进入这里后,他便是被审判所的人重点保护的对象。

    若是没有他在,那么这行人可能都无法来到这里,在进入O-17-FG的领域中后,所有人都会先被其捕获,O-17-FG将构建出一个与他们相联系的虚影,那是他们心中的欲//望和心灵象征,这道虚影将被捆绑在蛛网之上,接着,所有人都必须在领域中参加一场场的死亡游戏,又或是恐惧的生死逃亡,一旦他们失败,那么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就将会被转换为黄金,与蛛网上的躯体所融合。

    当他们失去了大部分躯体,又或是彻底转换为黄金后,他们就将被永远留在这里,成为O-17-FG-荒诞戏剧的一部分。但要是直接逃离领域,却又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心灵的化身还被留在这里,若是那道虚影死去,那么他们也将直接畸变。

    无论是弱小者还是强大之人,在游戏之中都可以获得奖励,因为O-17-FG的本质是在选拔出拥有资格成为它主人的对象,审判所的人一开始只是为了生命工厂的核心而来,现在却已经快被玩吐了,什么核心都去见鬼,他们必须立刻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O-17-FG内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甚至于每个人区域的流速都不同,他们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停留了多久,再这样下去,被完全同化只是下一场游戏的问题,面对此等危机,审判所的人突然收到一个消息:那就是O-17-FG终于寻找到了它所青睐的主人,这个领域即将与其结合,所有的死亡选拔都暂时中断,只等待新生的王者制定全新的规则。

    但对方还在与O-17-FG融合,这让他们看到了机会,如果可以在那之前找到O-17-FG的主人,那么审判所的人就有办法让对方听从他们的指挥,再不然,普尼亚的能力也对污染物有用,只要能够找到机会,他们可能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群人急匆匆地寻找着贪婪的所在之地,想要寻觅到那位还在沉睡的王。他们必须赶在对方醒来之前找到他,在此过程中,一行人屡次遭到攻击,怪物们朝着他们冲来,却又在即将杀死普尼亚的那一瞬间惊疑不定地离开,这让他在其他人眼里的地位越来越重,青年甚至是有些亢奋的,因为在这个领域里,他是所有怪物所不忍心攻击的对象。

    他好像格外受到优待,且无需付出任何代价,就可以享受这种好处。

    这一次次被验证的结果都被其他人看在眼里,加里望着这一幕,脸上始终都带着淡淡的笑容,当他们来到那一望无际的菌海前方时,就算是主教的心中都满是震撼,那漂浮在空中的巨大水母般的怪物,以及遍布整个世界的菌毯,都给他们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绝望:他们要怎么靠近对方?

    在这个时候,普尼亚主动站了出来,他坚信自己不会受到攻击,事实正是如此,这片菌海似乎有些迟疑,甚至带着淡淡的疑惑,但是当柔和的白芒散发而出的时候,感受到熟悉气息的菌毯就让开了道路,一群人畅通无阻地走了过来,这一件件事情,都透露出了可以离开这里的希望。

    普尼亚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激动表情,所有人都在狂奔,并将他护在中心,当他们踏入巢穴的那一瞬间,男人眼中的激动情绪就在那一瞬间凝滞下来,犹如燃到极致的火焰被一盆冷水浇透。

    他们站在下方,看着高台上的那一幕。

    新生的王者抱着一位陌生的黑发青年,在他们的下方,是跪在地上,朝着他们跪拜的侍从们,这是随着王出现而诞生的护卫;在更远的区域,则是一群干枯的信徒,他们形销骨立,犹如一座座雕像一般凝固。

    普尼亚望着那张在梦中曾经出现,且到现在都让他无法遗忘的脸,他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突然出声道:

    “……贪婪?”

    他身旁的玛门听见他的话后,眼中骤然划过一抹戾气。

    站在最前方的加里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那个黑发青年仿佛被他们的话所惊动般转过脸,对方被人拥在怀中,整个世界的气氛都近乎凝滞,下一秒,舒莫转过脸,就一眼望见了那道一头金发的身影。

    那双绿眸微微睁大了一些,其他的所有东西,好像都在舒莫眼中消失了,某种惊喜的、难以形容的喜悦感在他眼中一闪而过,舒莫似乎将要念出某个名字,却又意识到了什么般,将这股情绪压下。

    接着,他的胸前突然一紧,下巴被人死死捏住,西卜斯的手指按住他,又重又硬的力度传来,男人的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将舒莫的脸硬生生掰了回去。

    “他们很好看?”西卜斯说:“为什么不看着我?”

    “如果我杀了他们,你就能看着我了吗?”

    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某种尴尬。

    舒莫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对方。

    当他看见贪婪现在的样子之后,黑发青年就已经被现实迎头痛击,当审判所的人出现在这里的那一瞬间,舒莫已经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当看见加里正站在那里抬起脸看向他时,舒莫宣布他已经离世,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冰冷的躯壳。

    至于为什么尸体还能说话……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为什么现在的贪婪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所长。

    舒莫被按着下巴,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人,一股浓浓的、难以形容的奢靡感从面前的男人身上传来,他从水晶棺内走出,身上的衣服已经化为一件极其华美的长袍,黑金色的长袍上嵌满了各色宝石,反射出点点光芒,宛如是世人心中贪欲与渴求的具现化,而在这件华美长袍的背面,则是附着着菌丝,灰白颓靡的色彩。

    他走出的那一瞬间,整个领域就已经臣服于他,当西卜斯并没有完全与O-17-FG融合,舒莫甚至隐约可以看见在贪婪的身后连接着无数的金色丝线,那些丝线在虚空中织成一张大网,朝着贪婪蔓延而来,并被他逐渐吸收,等到贪婪和它彻底融合的那一刻,舒莫有种预感,他所熟悉的那个人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不不,比起现在的二号所长,还是之前的贪婪更好。

    舒莫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人,说道:“你还……认识我吗?”

    抱着最后的希望,舒莫问出了这句话,紫发男人的发色变得越来越深,近乎透出一股黑色,他撩起发丝,在长发的背面,是艳丽夺目的斑驳金色。

    “我认识你。”西卜斯点了点头,舒莫刚露出笑容,就听见面前的人接着说道:“你是属于我的。”

    舒莫脸上的表情一怔,接着,他的眼角抽了抽,黑发青年伸出手,急切地想要捏住贪婪的脸捏两下,不,又或者是更想拍他的脑袋试图让人的脑子犹如机器般重启:“你不记得我了?”

    “我们可以慢慢熟悉。”

    西卜斯说:“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熟悉。”

    不不不,把贪婪还回来!

    舒莫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差点当场昏厥过去。西卜斯表情殷切地看着他,有些熟悉,但更多的却是陌生:“我可以吻你吗?”

    他的手指在舒莫的唇上来回摩挲着,不由分说地就要吻下来:“你向我伸手,是要勾引我吗?”

    对方的目光如炬,周身气势犹如深渊般,舒莫伸出手想拍开他的脸,男人却低下头,吻了吻他的指尖。

    “我想吻你。”西卜斯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这么做。”

    舒莫看着他的动作,神色一顿,他以为现在的贪婪是二号所长,以为对方会丧失记忆后性情大变,但是现在一看,贪婪却显得……好像又没有什么变化。

    那双金眸望着他,即使目中仍有傲慢的残暴欲,却又会低着头对舒莫说:我可以吻你吗?

    舒莫挣扎的动作慢了一些,他迟疑了一瞬,又询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西卜斯的眼睛里满是他的脸,像是被舒莫的话所引动了什么,男人身后,向着他蔓延而来的金色丝线停滞了一瞬,西卜斯抚摸着自己的脸,眉头微微皱起。

    “我好像……应该认识你。”不,他应该记得更多东西,记得面前的人和他有关的回忆,西卜斯的手慢慢用力起来,他忘了什么东西吗?

    不,不应该这样的,和对方有关的所有东西,都是属于他的,西卜斯先是犹豫,然后愤怒便在那双金眸中燃烧起来,他居然失去了和这个人有关的东西,简直是……不可饶恕。

    “你能想起来一些东西吗?”看见这一幕,舒莫连忙说道,他的视线移到贪婪身后的金色丝线上,接着说:“不要再吸收那些东西,它在侵蚀……唔!”

    舒莫的身体一抖,却说不出更多话了,他的绿眸中慢慢渗出一层水雾,眼中首次出现一丝惊恐,因为贪婪……正在伸手抚摸他的身体。

    “我失去了和你有关的记忆吗?不可饶恕。”绝对无法容忍、不能原谅。

    所以,他要在这里把之前的东西补回来——怎么将失去的东西抢回来?那些东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那么就要去抢夺,去争夺,去得到更多,然后将那些空缺补全、甚至填补到近乎溢出的程度。

    “等……不,停下……”

    西卜斯伸出手,他的身体挡住了舒莫的样子,男人的手缓缓深入,他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眼神却变得格外冷酷起来:

    “不用担心,你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

    西卜斯说:“我这就,把你完全抢回来。”

    舒莫的眼神微微一震,当他发现贪婪真的不是在说笑的时候,那一瞬间,舒莫突然想到,这里,是在一个污染物的领域里。

    在他们的下方,跪着一群人。

    在不远处,是一群突然跑进来的,舒莫不认识的人。

    而在这里,是一个完全公开的场合。

    他面前的人却在这种情况下,伸出手,然后重重地抚摸着他的锁骨。

    那一瞬间,舒莫瞪大了眼睛,他眸光一沉,开始用力挣扎起来,西卜斯脸上带着病态的笑容将他压住,舒莫感到对方的呼吸越靠越近,眼中的瞳孔紧缩,近乎要出现纯白色的光点。

    加里远远看着这一幕,沉默一瞬后,男人转过脸说道:“你们难道准备一直看下去?”

    普尼亚望着高台上的两个人,一双蓝眸中近乎爆出血丝,他伸出手,手臂上的手环微微一颤,却是直接脱离了下来,接着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普尼亚刚想操纵手环控制面前的人,却发现那枚手环在空中微微一颤,下一秒,它爆发出强烈的光芒,犹如一条弧线般毫不犹豫地冲向高台上的两个人,却在即将撞上对方的一瞬间,被一只突然出现的手拦住。

    “哎呀哎呀。”脸上带着半张面具,涂着夸张眼影的小丑从黑暗中走出,在它的身后,是前来觐见西卜斯的歌者,以及剧院里的其他演员。

    “我们的王,现在好像很忙呢。”小丑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他看向下方的一行人,在他手中捧着的盒子里,装着一枚散发着白光的手环。